“再不快去你们小师弟就要受冷着凉了。”信嘉声音一沉,扬手便将玄云甩出了洞府。随即便听到怀中稚嫩的声音似乎在嘲笑玄云一般,咯咯地笑了起来。
信嘉戳了戳小孩的脸蛋,果然和想象中一般柔软,于是信嘉脸上硬冷的线条也跟着软了几分,道:“以后便唤你凌川吧。”
15、收徒
信嘉的六个徒弟皆是玄字辈,按理说如今他这辈分的人应该不再收徒才是,但信嘉并没有公开宣布过不再收弟子,所以信嘉想要收凌川为徒的这个决定谁都没有资格说什么。
只是信嘉却不是要将这婴儿收为普通徒弟,甚至也没有按婴儿的辈分给他起名。虽然只是先前一闪过的想法,但信嘉还是坚持想要将凌川收为入室弟子。入室弟子与普通弟子最大的区别,便是入室弟子能得到师父一对一的传承。
像玄清与玄云他们这些普通徒弟,信嘉只是偶尔稍加指点,其余时间都是大徒弟在教导。若是让熟知他性子的人知道了信嘉这次不过只是一时兴起,才将婴儿的身份弄得这么特殊的话,定会惊讶得下巴都掉到地上。
信嘉是何许人?只奉信天命,行事从来不掺杂个人感情,号称无情剑神。之前算到玄清红鸾星动,便让玄清下山寻找机缘了,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家徒儿的感受。可想而知信嘉是怎样一个顽固之人,谁曾想这样一个人,竟然也会有一时兴起的时候。而凌川一开始,便注定是他生命中的意外。
当然,信嘉可不会让别人知道他内心的想法,于是就连掌门也只是认为信嘉算到了什么天机,才会将那婴儿收为徒而已。
总之,信嘉要收徒弟的事情在他抱着凌川回到门派后的第二天,便迅速成为了门派中的一大热门话题。而话题的两位当事人,此时正在信嘉的洞府中面面相觑。
“为师说过多少遍了,若是想要方便的话,就自己去五谷轮回之所。”信嘉声音夹杂一丝怒火,脸色更是阴沉得可怕,这已经是几日来,凌川第十七次尿床了。
但凌川怎么可能听得明白信嘉的意思,大大的眼睛无辜地一眨一眨,随后又咯咯地笑了起来,翻身想要爬到信嘉怀中。
不过且不说凌川如今才一个月大,根本还不会爬,而且此时信嘉正在严肃地教育他,又怎么会让他近身撒娇。
当凌川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近了不了信嘉身之后,小脸上的笑容终于褪下了,一双大眼睛立即变得水雾弥漫,可怜兮兮地盯着信嘉。只是信嘉可不会吃这一套,仍旧冷面地看着凌川,如果这小孩今日没有认识到错误,信嘉可不会原谅他。
“哇哇哇哇……”一下子凌川稚嫩的哭声传遍了整个洞府,信嘉看着眼前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孩,突然心生不忍。信嘉脑海中瞬间浮现了玄清当日偏执的眼神,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现在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于是自我怀疑的信嘉最终还是没忍住,一把将凌川抱了起来。一个月大的婴儿身体十分柔软,信嘉抱起来就像抱着一个肉球一般。凌川此时穿着明显大了一号的门派法袍,这是玄云翻遍了整个门派才找出的这么一件,没办法只好暂时穿着了。只是玄云此时已经被信嘉派出了门派,去寻找适合小师弟穿的衣服,可谓任重而道远。
小孩一到信嘉怀中,哭声便立即停了下来,哭红了得眼睛很是安静地看着信嘉。信嘉伸出食指戳了戳小孩握成拳头的小手,小手反应很迅速地将信嘉的手指抓住了。凌川肉肉的手掌十分小,两只手刚刚好可以将信嘉的食指裹住。然后,凌川动作十分自然地将信嘉的食指塞进自己的小嘴中,开始吮吸起来。
小孩的口腔十分柔软,还有那条柔软湿润的小舌不断舔舐着自己的指尖,信嘉并没有抽回手,这是这几天来他们养成的唯一默契。凌川喜欢吮吸信嘉的食指,信嘉没照顾过其他小孩,所以不知道自己的徒儿这个动作有什么不对,渐渐地便也成了习惯。
信嘉叹了一口气,声音虽然还是有些生硬,但比方才已经柔和了许多,道:“若是你下次想要方便,一定要先告诉为师,知道吗?”
小孩吮吸着信嘉的食指,一脸无辜地听着信嘉的话,大大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是在回答说自己已经听明白了。
信嘉看小孩乖巧的模样,心中总算满意了些,又道:“等你再长大一些,就让掌门给你举行拜师典礼,一月初一是个不错的日子。”
也不管凌川听没听懂,总之信嘉这个笨手笨脚的剑神,带着小孩,日子磕磕绊绊地很快便过去了。
大年初一,这个在凡间很是热闹的日子,对于修真界来说不过是一个很寻常的时间日期罢了。但今年的修真界,在这天也热闹了一把,因为今天是正道第一人信嘉道人的收徒典礼。
信嘉一大早便从入定中醒来,吐出一口浊气,发现自己怀中的小徒儿正睡得安详,自己的食指还被他含在嘴中,今日竟然没有流出口水。信嘉满意地点点头,果然孺子可教也。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对新收的徒儿要求有多低的某人,将睡眼朦胧的小徒弟收拾得整整齐齐地,便抱在怀中出门了。
玄云给凌川找回来的衣物虽然是上好的布料,但款式却大部分是俗透了的大红花布。所以当信嘉一脸正经地抱着一个大红花布的襁褓出现在收徒大典的现场时,众人都憋红了脸。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那般给面子,兜住不笑出声。信嘉没走几步,便听到一个猖狂的笑声从人群中传出。信嘉循声望去,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那张已经在自己面前晃荡了近千年的脸。
“啧,信嘉,你的品位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低劣了,你看你抱着的是什么东西。”完全不加修饰的讽刺语句传遍了整个收徒大典场地,但信嘉只是淡淡地看了男子一眼,便转身离去了。
“你,你竟敢无视我!”男子气急败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却随着信嘉的脚步,声音变得越来越小。
信嘉看到被那男子吵醒的凌川正睁大了眼睛无辜看着自己时,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一动,低声对小孩说道:“凌川是最好的。”
凌川似乎听明白了信嘉的话,开始咯咯地笑了起来,刚刚长出的两颗门牙显得很是可爱。
16、出事
收徒大典很隆重,也很枯燥,还没等到正式开始,凌川便又在自己师父怀中迷迷糊糊地睡去了。信嘉板着脸抱着软软的小肉团,祭完天之后,便回了洞府,剩下的便让他那些徒弟闹腾了。凌川听说小孩子要多睡觉才能长大,所以信嘉不能让那群人吵醒凌川的睡眠。
信嘉已经有许多年没有睡过觉了,自从开始修行以来,信嘉都是尽可能地用打坐来代替睡眠。这般不但能增长修为,而且比起睡眠,打坐更能恢复精力。可是信嘉看着凌川熟睡的模样,心中一动,竟神差鬼使地抱着凌川一同躺在床上睡下了。
信嘉很久进入过睡眠,这次他几乎是一躺下便睡着了。一刻钟后,信嘉的呼吸越来越平稳,而原本已经熟睡的凌川却突然睁开了水汪汪的大眼睛,将自己在睡着前就抓在手中的信嘉的食指,塞进了自己嘴中。
突然,那两颗很是可爱的门牙凶光一闪,竟咬破了信嘉的手指,凌川开始很是享受地吮吸起来。
信嘉与凌川这一觉,一起睡到了第二天的清晨。
“咦?你昨晚没有方便?”信嘉一醒来,便习惯性地想要帮凌川换尿布,但却发现这次的尿布干干净净,丝毫没有被弄脏。
凌川也不知道听明白了没有,嘴中咿咿呀呀的叫唤着,身子被信嘉架在空中,短短的手脚不断地划动,想要爬到信嘉怀中。
信嘉见状,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之后便把凌川抱回了怀中,道:“今日起为师便传授你门派的内功口诀,你可要听清楚了。”
凌川水汪汪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信嘉,也不知道他听明白了没有。但信嘉可不管凌川有没有听明白,拿出一粒辟谷丹,轻柔地塞进了凌川的嘴中之后,便开始念起那冗长而枯燥的口诀。
而待在自己师父怀中的凌川,这次很是乖巧地没有折腾信嘉的头发和衣领,反而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信嘉一开一合的嘴巴,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懂那复杂的口诀。
五年后。
“师父!”凌川远远便看见了信嘉的身影,立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朝信嘉扑去。
信嘉下意识地伸手抓住凌川张开的双手,一把将人抱进了怀中,动作虽然轻柔,但接下来的话语却是很强硬:“凌川,你又欺负人了。”
“师父……”凌川奶奶的声线这一声叫得可谓千回百转,但却紧密围绕着撒娇这一主题。
“去蹲马步一个时辰。”信嘉说着,便弯腰将凌川放在了地上。谁知凌川像莲藕一般的小手臂死命圈在信嘉的脖子上,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我不要蹲马步,师父你坏。”凌川说着,声音还带上了哭腔。
“你欺负同门难道不该罚,你说为师哪里坏?”信嘉原本生硬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怒气,直接将凌川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拽了下来,一双清明而凌厉的眸子直视着凌川。
“哼!师父是个大坏蛋!”凌川忿忿地说完,立即转身迈开两条小短腿往反方向跑了。信嘉看着凌川小小的背影,有些苦恼地扶额。
“长老。”山月和流月战战兢兢地朝信嘉打了声招呼,就想从信嘉身边经过,好回去做功课。
“站住。”信嘉看着这两个弟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模样,语气放温和了一些,继续道,“你们脸上的伤势凌川打的?”
“不是不是,是弟子自己摔的。”流月连忙捂住山月想答话的嘴,讪讪地答道。
“胡说!自己摔的能摔成这般模样!”信嘉不生气时的气势都不怒自威,更何况说这话时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怒气,山月和流月直接被吓得跌倒在了地上。
信嘉见状,这才收敛了怒气,道:“凌川修为不如你们,为何你们会被他打成这般模样?”
“这……”山月和流月两人支支吾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山月,你说。”信嘉指名道。
“这,我们怕动手会伤了小师叔。”山月如实答道。
信嘉闻言,皱了一下眉,便道:“若以后凌川再欺负你们,不必顾忌,直接将他拿下便好。”说完,便朝着凌川离去的方向走了。
留下山月与流月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无奈地叹了口气。
信嘉循着凌川的气息一路走去,心中却在不住地烦恼。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教育问题,自从凌川能自己走动之后,总喜欢欺负同门弟子。刚开始还好,凌川人小,力气也不大,大家也就当小孩子的玩闹。
可是近来,信嘉总能看见被凌川打得鼻青脸肿的弟子,信嘉骂也骂过,罚也罚过,也严肃教育过凌川要与同门师兄弟相亲相爱。可是凌川的作为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愈发厉害,今天竟然敢忤逆他的意思,自己跑了!
凌川离去的这个方向通往的是门派中最荒凉的一处山涧,虽然那处风景山清水秀,但却因为灵气稀薄,很少有弟子会去那边。
当信嘉赶到时,凌川已经不见了踪影。看着周围怪石嶙峋的地势,信嘉知道凌川肯定是躲起来了,但他可没这么好脾气与凌川玩捉迷藏,于是很是严肃地朝周围喊道:“凌川,快出来。”
信嘉的声音在山涧中回响了一阵,凌川却没有出现。信嘉这次是狠下心来想要好好管教一下凌川了,于是又道:“再不出来,就别认我这个师父!”
信嘉知道凌川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就是自己不要他。可喊完之后,凌川却仍旧没有踪影,这下信嘉才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从刚刚他来到这个山涧之后,凌川的气息便逐渐变淡,到如今已经全部消失了。信嘉神识一扫,在小溪边看见一件翠绿色的事物。信嘉连忙上前捡起,发现果然是自己在当年收徒大典时送给凌川的玉佩。
平日里凌川都把这玉佩当宝贝一般藏起来,旁人连看都不能看,可如今怎么会被丢弃在溪边?信嘉看着小溪中湍急的水流,心中一惊!
17、分离
凌川!”连信嘉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此时的声音,已经紧张得在颤抖。
小溪并不深,只到信嘉的腰部,但对于凌川来说,已经足够夺走他幼小的生命。信嘉此时已经慌了神,直接走进了小溪中,顺着溪流的方向一路前行,寻找凌川的身影。
这条小溪水质很好,所以信嘉能清楚地看到溪底光滑的鹅卵石,可是就是没有看到自己小徒弟的身影。
信嘉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外表有多狼狈,神色有多慌张,哪里还有平时威严的模样。就连没有入水的上半身都被湍急的溪水打湿,一头青丝也湿了一半,若让凌川看到,定会认为自己的师父此时很诱人。
一个时辰后,信嘉已经走出了门派的地界,可小溪却仍旧没有到尽头,而且愈发壮大,有成江流之势。然而,信嘉仍旧没有找到凌川。
“凌川!快出来,师父不罚你了。”信嘉朝周围喊去,希望凌川只是躲在一旁,并没有掉进这溪流之中。
突然,一个十分微弱的声音从信嘉左前方的树林中传来:“师父……”
虽然距离很远,而且这一声还不如虫鸣大声,但修士耳聪目明,很快信嘉便确定了方向,朝声音的来源飞去。
方才那一声是凌川的声音,信嘉绝对不会认错。虽然声音听起来很是虚弱,但只要活着就好,只要活着,无论受多大的伤,即使不惜任何代价他都会为凌川治好。信嘉不知道自己对凌川的执着竟到了这般地步。
刚开始收凌川为徒,不过是受了玄清的刺激,想要再收一个徒弟,将少了玄清的份关爱补回去。但从一开始,凌川就不是玄清,凌川小时候会含住他的食指不放,会用清澈的眼神盯着自己,还能笑得一脸纯真。
后来长大了,虽然凌川经常惹祸,但每次听到他软软糯糯的声音喊自己师父时,信嘉心中终会出现异样的满足感。每当那小小的身子朝自己扑过来时,即使先前已经做了无数次不能再这般宠爱凌川的决定,但他的身体还是会十分自然地将那软软的身子抱起来。
信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凌川已经在他心中占据了这般大的位置。方才找不到凌川时,一想到凌川可能会离自己而去,信嘉心中便一阵一阵地抽疼。
幸好凌川还在,并没有离开自己。但当信嘉赶到凌川所在时,还是被目之所及的情景惊到了。他一向软软糯糯,干净可爱的徒儿此时正倒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
信嘉脑海中一片空白,身体僵硬却轻柔地将凌川抱进怀中,灵力像不值钱一般往凌川体内渡去。
“师父……”奶奶的声音此时很是虚弱,像一只饿了好几天的小奶猫一般无力。
“别说话,快运转灵力。”信嘉此时声音已经恢复了镇定,但他绝对不会知道,自己此时的眼神是多么的心痛和怜惜。
凌川顺从地运转起体内的灵气,眼皮却逐渐合了起来。师父总是这样,让自己依恋却不给人家半点妄想的空间。凌川在失去意识之前,很是无奈地想道。
信嘉看着凌川呼吸逐渐趋于平稳,身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生机也逐渐恢复,终于松了一口气,但一阵晕眩却突然传来。信嘉无奈地摇摇头,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莽撞,连体内灵力透支了都没有感觉。
看了一眼怀中小孩已经熟睡的面容,就算血迹斑驳,也掩盖不了凌川那粉雕玉琢的面颜。信嘉轻柔地给凌川抹掉脸上的血迹,一边缓慢地恢复起灵力来。
凌川跑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正午时分,而信嘉找到他时,夕阳已经西下。当信嘉灵力完全恢复,已是翌日清晨,凌川这一觉,也睡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