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驰乐一看,果然是关靖泽来了。
关靖泽也瞧见了郑驰乐,等瞅到郑驰乐身边站着的青年,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关家和贾家虽然没什么交情,但见了面打个招呼还是要的。
他走上前问好:“贾世兄。”
贾立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郑驰乐。
关靖泽也看向郑驰乐。
郑驰乐觉得脑袋有些疼。
他向贾立解释:“我跟靖泽常在山上见面,你说的跨县合作我们也一直在讨论。”
贾立“哦”地一声,没再说什么。
关靖泽问起贾立怎么会到青花乡,贾立也一语带过:“在县里待得不舒坦。”
郑驰乐跟关靖泽说起贾立的建议和“两王”的过节,话题倒是慢慢聊开了,贾立偶尔也插几句话,在三个人之中他对延松和柳泉两县其实是最了解的,因而他轻轻点上两句,郑驰乐和关靖泽的某些盲区也被他解决了。
等郑驰乐跟关靖泽商量起下一步该做什么,贾立插话:“你那个农家旅馆的设想实在没什么新意,倒是你夹在书里那份《食疗本草》策划还挺有趣的,你在这一块路子广,可以邀到很多人给你捧场。你也知道现在很多人越来越有钱,也越来越惜命,这个方案要是能做起来,说不定能吸引到不少有钱或者有权的人。”
关靖泽盯住郑驰乐。
郑驰乐没想到贾立会注意到自己写的那份草案,摇摇头说道:“食疗这一块还很不成熟,不可能做大。”
贾立说:“没听说过物以稀为贵吗?行业的入门门槛越高就越能生钱,而且这个方案落实以后对于药材产出后的销路也有帮助,两边正好可以相互带动。”
郑驰乐想了想,对关靖泽说:“贾哥说得也有道理,我把草案给你,你给我写修改方向吧。”
关靖泽还没答应呢,贾立就说:“我也有些想法,不如我先给你写份细案。”
贾立这么积极,郑驰乐自然很乐意:“这样也好。”
贾立说:“那我这就回去动手,你要不要一起回去?”
郑驰乐扫了关靖泽一眼,发现他正幽幽地瞅着自己,不由轻咳一声说道:“我还要再留一会儿,先把钥匙给你吧。”
贾立爽快地接过钥匙:“好。”
等贾立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内,关靖泽连声音都变得幽幽的:“钥匙?”
郑驰乐被关靖泽瞧得浑身发毛,立刻解释:“没有空的地方,所以他住我那儿了——毕竟只有我们两个是单身汉。”
关靖泽当然知道自己没理由连这个都在意,可还是在意得不得了。这又不是学校的多人宿舍,只有郑驰乐和贾立住一块!贾立没缘没故怎么会调任青花乡?早不调晚不调,偏偏在郑驰乐来了以后才调,分明是冲着郑驰乐来的。
关靖泽尽量冷静下来给郑驰乐分析:“贾家人可不是好相与的,你往后做事得更加小心,否则很容易被卷进麻烦里面。”
郑驰乐注意到关靖泽唇绷得直直的,一丁点儿笑意都没有,显然是很不高兴了。
他也是男人,当然清楚知道喜欢的人跟别人单独住一块时会有什么感觉——要是有人敢打关靖泽的主意,他肯定也会受不了,见到那个勾搭他媳妇儿的家伙非揍得他鼻青脸肿(下)半身不遂不可!
虽说贾立对他没什么兴趣,但他们都住一块了,也不能怪关靖泽开心不起来。
这无关信不信任的问题,只要真心喜欢就会有占有欲,连别人多瞧几眼都恨得牙痒痒!
关靖泽强迫自己保持理智,心里肯定不好受。
郑驰乐不愿关靖泽把难受都憋在心里,抱着关靖泽亲了一口:“你要是生气了不用忍着,直接说出来就好。”
关靖泽吻了吻郑驰乐的额头:“你身边永远有那么多人,乐乐,我真是担心极了。”
郑驰乐听到他的话后说道:“这么不自信可不像我认识的关靖泽。”他回吻关靖泽,亲在关靖泽唇上。
关靖泽定定地瞅着他:“你再亲我,我可真的要把你吃掉了。”
郑驰乐感觉到关靖泽抵着自己的下半身起了相当明显的变化,脸色一下子黑了:“你果然还是个禽兽!”
关靖泽一脸镇定:“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没有的话那就连禽兽都不如了,难道你没动静?我瞧瞧——”他伸手就要摸向郑驰乐下半身。
郑驰乐可不想继续闹下去,要是擦枪走火怎么办?
他可不希望把自己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而且感觉关靖泽这家伙越来越不要脸了,说不定还真做得出更禽兽的事来!
郑驰乐果断地转身跑路:“……再见!”
关靖泽没拦着郑驰乐,毕竟他只是闹闹郑驰乐而已。真要他在这种地方跟郑驰乐做爱?说真的,他还真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只不过事情越来越多,电灯泡也越来越多,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他才能再吃顿饱的。
关靖泽绷着脸儿走回榆林。
决定了,明天开始要大幅度增大工作强度!
第一三零章:知悉
郑驰乐回到住处时贾立正在书桌前忙活,不管他自个儿说得怎么尖刻,这人其实依然是想做出个样子给别人瞧瞧的。
贾立其实过得比郑驰乐要更憋屈,照理说他那样的身份应该备受关爱,顺理成章地成为贾家最有前程的第三代——偏偏他有那么一个叔叔。
听到郑驰乐回来的脚步声,贾立抬起头说:“回来了?我以为你们要聊得更久一点。”
郑驰乐自然不会说自己是逃回来的,他笑眯眯地回答:“想聊有的是时间可聊,不急于一时。”
贾立知道郑驰乐和关靖泽是俩甥舅,也没往别的地方想。他招手让郑驰乐过去说话:“你应该能把这些人请过来走走吧?”
郑驰乐拿起贾立列的名单一瞧,乖乖,全都是华国医学界有名的人物。
他一看就知道贾立打的是什么主意了,想引发“名人效应”嘛,当初关振远在永交就是那么干的。
郑驰乐若有所思地瞅着贾立:“你怎么会觉得我能把他们请过来?”
贾立回来后认真地评估了郑驰乐和关靖泽的关系,觉得可以进一步跟这两个人深交,于是也没隐瞒:“我意外看见了你往淮昌寄的稿件,又在国医论坛上看到了那篇文章,所以我知道现在用岚山野医这个名字的人其实是你。”
被摸着了这一重身份郑驰乐也不着急,就是有些意外。他瞧向贾立:“怎么就这么巧?”
贾立恼了:“难道我还会特意去挖你隐私?我也是不小心瞧见了而已。”
郑驰乐摸着下巴,一脸理解:“所以你其实是被我的才华深深折服了,特意跑来青花乡投奔我对吧,我明白的。”
贾立:“……滚!”
玩笑开完了,郑驰乐拉了张椅子跟贾立细化方案。心思被郑驰乐直接戳破了,贾立反倒变得更放得开了,他把自己的想法一个个搬到纸上跟郑驰乐讨论。
贾立的思想是非常“新”的,郑驰乐跟他讨论起来居然毫无阻滞,两边的思维都转得飞快,只在某些有争议的地方停下来争论不休。
两人讨论得入神,不知不觉就到了夜深。
这时有人敲响了他们的屋门,郑驰乐跑过去开门,居然是丁老书记的老伴。
郑驰乐关心地问:“是不是丁书记身体不舒服?”
丁奶奶说:“不是,不过老丁他也没睡,看到你们这边还亮着灯就叫我过来看看,这么晚了,你们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
郑驰乐说:“不饿,我们晚饭吃得可饱了。丁书记最近又睡不好吗?要不我过去给他瞧瞧。”
丁奶奶说:“老丁他没事,到我们这把年纪,睡不着是正常的,你别担心。”
贾立也走过来说:“既然丁书记也没睡,我跟郑乡长一起过去拜访一下吧,白天也没找着机会。”
丁奶奶知道丁老书记对贾立的到来也很挂心,让她过来问候一声其实也是想看看郑驰乐和贾立处得好不好。她点点头说:“那也好。”
丁老书记精神比郑驰乐刚来时好多了,不过心肌疾病得长期调养,否则还是会有发病风险。
他见丁奶奶带回了郑驰乐和贾立,站起来说:“怎么都来了?我看你们还亮着灯才叫我老伴儿去瞧瞧要不要吃点什么填填肚子,可不是想让你们跑这么一趟啊!”
贾立向丁老书记问好:“丁书记,其实我该第一时间来看您的。”
丁老书记见他面色诚恳,不像是传言里头那么孤僻和尖刻,心也放下了一半:“你们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郑驰乐说:“我们在讨论下一步该怎么走。我们的短期路线马上就要进行第一次验收了,能不能有理想的成效、能不能推广开都是眼下得商量的事情。”
贾立说:“上回米主任来考察,我也跟来了,回去后也一直在考虑这边的事,所以刚刚跟郑乡长说了点儿我的想法。”
丁老书记没想到贾立刚走马上任就这么投入,心里头百味杂陈。贾立在县里虽然不讨喜,但就凭他轻松拿到乡委副书记的任命就知道王季伦其实还是挺看重他的,贾立的下放其实也意味着县委那边不会再为难青花乡。
这改变都是郑驰乐带来的。
丁老书记又细问了郑驰乐接下来的打算,郑驰乐和贾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把整个方案说了出来。
听完他们详尽的计划,丁老书记万般感慨:“有你们在,青花乡一定会越来越好。”
郑驰乐说:“我们只是出个想法而已,要是上面不支持、下面不配合,再好的设想都是白瞎的。”
贾立最看不惯这种虚伪做派,立刻嗤之以鼻:“小小年纪就满口虚话。”
郑驰乐:“……”
跟丁老书记通了气,郑驰乐和贾立就开始忙碌了。说是忙碌,其实也不太忙,主要是往下分任务,任务分完了他们也就轻松了。
郑驰乐偷得浮生半日闲,跑去学校给他们检修桌椅。他这手木工还是当初跟着谭老木匠学的,难得这么多年也没落下,他自然得多用用。
老校长的病也好全了,见着他是满脸笑容:“小郑乡长,你上回说的事有消息了吗?就是‘送教下乡’的事情。”
郑驰乐笑应:“明年开春政策应该就开始实行了,毕业生的下半学期正好是用来实习的。校长您现在可以开始想想怎么留人了,您放心,青花乡的条件一定会越来越好——您可以拍着胸脯给他们保证。”
老校长虽然还是有些担心青花乡留不住人,但郑驰乐都把话搁下了,他自然也不会说丧气话。他认真地说:“我们的条件虽然艰苦了点,但孩子都很懂事,能留的人我们肯定会把他们给留下。”
郑驰乐正要再宽慰两句,就听到外头传来邮递员的吆喝:“小郑乡长,你在这啊,有你的包裹和信!”
郑驰乐跑过去说:“又麻烦你了。”他瞧见邮递员绿色的工作服蹭脏了一块,抬手给他拍干净,“每天都要你跑这么远,太辛苦了。”
邮递员也伸手整了整自己的工作服和工作帽,高高兴兴地笑了:“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郑驰乐说:“嫂子前两天才生了,嫂子和娃儿都还好吧?”
说到这个邮递员就有些烦恼了,他知道郑驰乐也是个小医生,闷闷地把他拉到一边说话:“说起来还真有点不好开口,你嫂子她喂孩子时就特别疼,我老妈给她寻了些偏方她又不敢用,怕影响孩子……”
见邮递员明显欲言又止,郑驰乐说:“除了疼以外还有什么别的症状吗?”
邮递员面色尴尬:“也没别的,一直都健健康康的,就是、就是孩子吸的那地方好像往里面陷进去了,孩子吸得辛苦,你嫂子也疼。”
郑驰乐一听就明白过来了:“这是个小病,你跟我来,我教你几手——问题不大,不用药都行,把它引出来就好。”
这病在中医里头有个不太好听的名字,叫瞎乳,是小时候没注意,乳头慢慢往内陷了进去。平时还好,没多大影响,到了哺乳期就遭罪了。
郑驰乐给邮递员口述了导引方法,又把它们都写在纸上交给邮递员。
邮递员听着郑驰乐的办法好像挺靠谱的,顿时喜笑颜开:“那我先谢谢你了小郑乡长!”
郑驰乐说:“小事一桩。”
郑驰乐送走邮递员,转头就瞧见贾立抱着手臂站在那儿瞧着自己。
贾立盯着他说:“你对谁都这副好亲近的模样,事事都做得那么周到,难道不嫌累吗?”
郑驰乐说:“能交好的人为什么不去交好?没有人会嫌好事太多。”
贾立没再说话,转身到外头继续忙活。
郑驰乐把信和包裹拿出来,包裹是淮昌那边寄来的,全都是解馨为他分类整理好的信件。
另一封信则来自首都。
写信的人是叶仲荣。
郑驰乐把包裹放在一边,先把信拆开。
等他打开信时却一愣。
这封信很短,字迹也不如往常端正自如。
它的大意是问郑驰乐下次到首都时能不能跟他见上一面。
郑驰乐原本还想看看叶仲荣给了什么建议,看到这封短信后失望之余又有些莫名。
他想了想,把它搁到一边不再理会。
秋意渐渐浓了,关靖泽数了数日子,特意在月底的傍晚跑了柳泉县一趟,跟关振远通了个电话。
因为关振远生日近了,他这个做儿子的总得表示表示!
没想到这一通话,就听到了这么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关振远找过叶仲荣了。
关靖泽说:“难怪乐乐说叶世叔这回不肯给他建议了,原来是爸你找过他。”
关振远说:“你跟乐乐的事我也一并给他说了,他看起来有些没法接受,不过也不会出面阻挠你们就是了,你不用太担心。”
听到关振远的话,关靖泽不知该说什么好。他知道他跟郑驰乐选的路必定不会好走,也做好了面对重重阻难的准备。来自关振远的支持让他感到感动和羞惭,关振远这几年在永交独自打拼,他作为儿子理应为关振远分忧,可他却还是得关振远张开保护伞护在上头。
他们父子俩的感情曾经那么淡漠,彼此都有责任,至少他这个做儿子的从来都不是个贴心的好儿子。
关靖泽认真地保证:“爸,我一定会尽快成长起来。”
关振远说:“不用急,要脚踏实地地做事。”
关靖泽点头应是。
关振远提起另一件事:“中秋张妈会带芽芽回首都,你和乐乐到时候也有一天的假期吧?一起去首都跟芽芽聚一聚,你也很多年没回去了。”
关靖泽微讶:“回家?”
关振远说:“嗯,回家。你跟凛扬好像有联系?叫他也回去过中秋吧。”
似乎是从关靖泽的静默里读出了自己儿子的疑惑,关振远又解释了几句,将老爷子送走关俊宝的事情告诉了关靖泽。
虽说关振远跟老爷子的关系没多大改善,但老爷子已经发出了让他回家接手关家的讯号,有老爷子承认,关振远在家族那边说起话来也更名正言顺些,因而关振远也没硬扛着。
关靖泽听完后为关振远感到高兴。
关振远是个很顾家的人,前世他大伯留下那么大的烂摊子,关振远也毅然回家接手。这次关家的局势明显比“前世”要好,至少那些幺蛾子都给老爷子清理干净了!而且老爷子虽然退了下来,处境却比“前世”要好得多,至少没到举步维艰的境地,真要有心把关振远往上推的话还是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