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关振远心里肯定会比“前世”舒坦很多。
关靖泽说:“好,我跟乐乐说说,问问他要不要一起去。”
关振远意味深长地说:“在老爷子面前收敛一点。”
关靖泽觉得自己忒冤了:“我又不是不知道分寸的人。”
关振远语带调侃:“知道分寸就最好,就怕你憋太久了把持不住。”
关靖泽感觉自己的人格遭受了严重的怀疑,当下就不乐意了:“我还要去县委办事,先挂了!”
关振远在那边哈哈直笑。
难得有件能让儿子困窘的事情,不多戳几下多不划算!
当晚关靖泽就跟郑驰乐见了面。
郑驰乐听完后沉默下来。
他想过他的身世可能会被韩蕴裳说破、可能会被叶老爷子说破,却怎么都没想到会是关振远出的面。对于关振远来说,他是郑彤和别的男人生下的孩子,关振远能接受他的存在已经很难得了——更何况他还跟关靖泽搅和在一起!
可关振远不仅没冷待他,还处处维护他!这件事说开了对关振远没有半点好处,甚至还可能让他沦为一桩笑话,关振远会出面没别的原因,就是在为他着想——有关振远对他的一力维护,叶家那边的人想做什么都得先考虑再三。
郑驰乐瞧着关靖泽一脸羡慕妒忌恨:“我真羡慕你。”
关靖泽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立刻没脸没皮地说:“羡慕什么,我爸不就是你爸吗?”
郑驰乐说:“……理论上我应该叫他岳父!”
关靖泽说:“平时咱不用书面用语。”
你来我往地耍了一会儿嘴皮子,关靖泽提起芽芽回首都的事情,并把关振远的提议说了出来。
郑驰乐听后沉默片刻,还是说:“要是不去的话,芽芽肯定会很失望,那就去一趟吧。”
关靖泽说:“成,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
第一三一章:事故
中秋前一天傍晚郑驰乐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跟关靖泽会合。
贾立见了,站在一旁看着他整理行李,也不知道想什么。
郑驰乐问:“贾哥你不回家吗?”
贾立说:“有什么好回的?”这是破罐子摔破的语气了。
贾立在家不被待见,回去也没什么意思,除了每年过年回去当个透明人之外基本已经跟首都贾家没半点联系。这种大团圆的节日,他杵在那儿都觉得自个儿很多余。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郑驰乐也不好多劝,只能说:“那乡委可就靠你跟丁老哥了。”
贾立说:“就这么一块小地方,闭着眼都能走完,能出什么事儿。要走就走,别觉得乡里离了你就不成了。”
郑驰乐习惯了他说话的语气,乐道:“成,那我就放心地走了。”
他其实也没收拾什么,就是平时给佳佳留下的或者记下的一些小玩意儿,准备拿给佳佳当礼物。把这部分整理好后其他的就好办了,两套换洗的衣服一拎就可以完事。
郑驰乐走后贾立也没再去动郑驰乐的书架,自个儿坐到新挪进来的写字桌前写信。贾立好歹也是正正经经从党校出来的,现在虽然混得不太如意,好友还是有三两个的。
最近他给几个好友的信里翻来覆去都只提到一个名字:郑驰乐。几个好友都忍不住调侃:“这郑驰乐要不是男的,我都以为你找到了心上人了,来来回回都绕着他转!”
贾立也没生气,斟酌了许久还是下笔回信:“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他比我要小上七八岁,看起来却比我要成熟很多。同时他又保有少年人的热情,对谁都是一脸高高兴兴的样子。这段时间我辗转从修安那听说了一点他的事情,原来他的身世也并不像看起来那么顺遂。他也曾经叛逆到尖锐的地步,他也曾经消沉到不愿再跟人往来,可是他今年才十九岁,就已经自己迈出了那种境况。近来我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照引着我从人生最灰暗的时期里走出来,现在想来,也许就是因为有了郑驰乐这样的比照,我才意识到自己必须早一点振奋起来。”
这些话贾立也只对几个最为信任的旧交说一说,照他的个性自然是不会告诉郑驰乐的。
写完信后他把信折起来收好。
这时有人敲响了门。
贾立微微讶异,开门一看,居然是负责这一带的那个邮递员。
他见郑驰乐不在,说道:“贾书记,小郑乡长的信你能代收吗?”
贾立说:“能。”答完后他觉得太生硬了,又补了一句,“怎么晚上来送信?”
邮递员说:“明天中秋,我们休假。我看到了小郑乡长的信怕他急着看,就先送来了,反正我家离这边也不远。”说完他搔搔后脑勺,露出一脸憨厚的笑容,“其实也不是光为了送信,因为过几天我孩子满月,我想过来问问小郑乡长有没空去我家吃顿饭!”
贾立说:“那我帮你转告他,他明天也休假去了。”
邮递员说:“那就谢谢贾书记了!贾书记你有没有要寄的信?我顺带给你稍出去。”
贾立说:“正好有两封,那就麻烦你了。”
邮递员说:“麻烦什么,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
贾立帮郑驰乐收了信,又封好刚写好的回信交给邮递员。
这一晚也没什么事,贾立早早躺到了床上。可躺得早,睡得却不早,他脑袋一直在想着很多事。
自从到了青花乡,时间一下子变得有点儿古怪,忙起来的时候过得飞快,稍不注意一整天就悄悄溜走了;可更多的时候时间反而放慢了,慢到让人不可思议,比方说下乡的师范生还没到,他们乡委得了空就轮番去学校兼一节课,面对那一张张稚气到天真的小脸蛋时他居然觉得有些手足无措;再比如刚才看到邮递员憨厚又真诚的笑脸,平常那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一幕幕,在脑海里突然都清晰起来。
明明那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细细一品,心里头居然溢满了别样的滋味。
以前他的目光放得很高,这些东西根本不会看在眼里。为了早早出头,他没选郑驰乐这样的路,而是一跳跳到了县委,出的也都是大步走的主意,眼界要多开阔就摆多开阔。回头一看,自己跟以往自己最鄙夷的叔叔也没多大区别,都是削尖了脑袋想往上走!
怨恨这东西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它会蒙蔽你的眼睛,而且它往往会把你变成你怨恨的那个人的同类。
贾立睁着眼到大半夜,披着衣服坐了起来,走到自己的桌前边翻看摆在一侧的材料边伏案书写。
一点橘黄色的灯光亮到了天明。
郑驰乐并不知道贾立的辗转反侧,他跟关靖泽抵达首都的时候是晚上七八点,中秋是大节,对国人的意义只比过年小那么一点,这时间点的火车站里人特别多。
天公不作美,他们才跳下月台就飘起了密集的雨丝。北方已经好久没下雨,郑驰乐和关靖泽都没备着雨伞,只能望雨兴叹。
不过他们倒也不急,跟着人流走出出站口。就在他们准备找找有没有可以买伞的地方时,就听到车站广播里焦急地吆喝:“请问旅客里面有没有医生或者医护人员?刚才站台出了意外,急需抢救的伤者有四十五人,救护车还在路上,但是路上非常堵,一时无法开过来,需要对伤者进行急救!现在有四十五个伤者等待急救,车站医护中心的医生在休假,只有两个医生留守!如果旅客中有医生或者医护人员,请到医护中心支援。下面再广播一遍……”
郑驰乐和关靖泽对视一眼,说:“我过去看看!”
关靖泽没说什么,看了几眼车站的路标,跟着郑驰乐往医护中心那边跑。
等他们赶到时已经有另外八个个旅客闻讯而至,其中包括三个医生和五个护士,都是准备回家过节的。郑驰乐上前登记了姓名,也从事故负责人那边了解到事情的经过:刚刚站台过道上有两个维修中的指示牌砸了下来,那会儿正好是人流最密集的时候,一下子就砸到了许多人。更要命的是慌乱之中有人弄响了警报器,一时之间人潮骚动了,争相往外跑,不仅没及时救助伤员,还发生了后续的踩踏事件。
医护中心的四十五个伤员都是继续要做急救的,其他摔伤、踩伤的人但还能自己去就医的人都已经先行疏散了。
郑驰乐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立刻就跟着其他人做消毒工作,穿好医护服。
他抽空跟关靖泽交待:“你先回去找人跟进一下情况,这边可能没那么快忙完。”
关靖泽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点点头说:“那我先走了。”
郑驰乐快步迈进医护中心。
他已经看到有伤者被蒙上了白布。
这种大团圆的日子出现这样的惨剧,实在让人揪心不已。火车站、学校、影剧院、赛场这些地方都是踩踏事故的高发地,人多了就不好管,不是管理力度不够,而是人手本来就不足,有些管理盲区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彻底解决的。
郑驰乐年纪太小,起初医护中心还不敢让他直接参与伤员的急救,幸而其中一个同样是来援助的医生认出了他来:“前几年永交水灾小郑医生就参与过救助了,他的外科比我还要好!”
这人是首都第一医院的外科医生,他一开口其他人也就没了怀疑,毕竟这种要紧关头谁也不会扯这样的谎。
郑驰乐快速投入到抢救工作里。
与此同时,市委副书记严民裕也在第一时间听到了火车站踩踏事件的消息。听到救护车根本赶不过去后他边往外走边穿衣服,跑到客厅一连打了几个电话:“快一点加派人手,疏通道路!车过不去,医护人员跑过去!那么多人等着救命,谁都耗不起!”
又往市委书记那边拨了电话,听到对方喝醉了、旁边还有一起喝醉的其他负责人时,严民裕气得摔了电话,抓起外套就往外跑。
这场雨下得很不合时宜,路上堵着的车比平时还要多。这几年经济飞速发展,买得起车的人越来越多,路上也越来越挤,道路扩建的提案早就提了好几回,不过谁来负责这项工作已经扯皮了很久,方案也走马灯似的换——结果就是车多了,路还是那么窄!碰上这种雨天,有车的人大多出动了,这些车主大多人手拿着一个“砖块”——大哥大,牛气哄哄地说:“下雨了,我开车来接你!”再加上前往车站拉生意的其他车辆,火车站附近自然堵得不成样子。
这年头有辆车在手上的都非富即贵,负责这一块的交警招子都亮得很,那辆车是谁的都门儿清,指挥时也不太敢放话。而且他们也不知道车站那边的情况会那么严重,对于这些司机都抢着往前挤的情况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严民裕赶到救护车被堵住的地方时已经急得心如火燎,见到这种状况后哪能不气,他抢过交警手上的扬声器就怒骂:“不管你是什么人,立刻让道!给救护车让道就是给生命让道!再不让开,无论你是天王老子还是全国首富,我都能把你的车给砸了。”
有人不乐意了:“你是什么人……”
严民裕说:“我是市委副书记严民裕!”
乱成一团的车流静了下来。
严民裕的大名很多人都不陌生,这个人可不好惹,他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没有情面可讲!他说要砸车肯定是敢砸的,在场大多是给人开车的司机,都是仗着领导或者老板的面子在外头耍威风,严民裕可不是他们得罪得起的。
于是疏通工作一下子变快了很多。
严民裕看着慢慢让出来的一条道路,抬手揉了揉额角。
有个交警拿着伞过来帮他挡雨:“严书记……”
这可就把马屁拍到马腿上了,严民裕骂道:“你给我撑伞做什么?我淋一下雨难道会死?道路交通不搞好丢的就是人命!”说完也看那个交警青红交错的脸色,骑车往火车站那边赶。
严民裕赶到时救护车也都已经赶到了,需要原地急救的伤员也被医护中心留守的医生和临时来援的医生进行了即时抢救,大多脱离了生命危险。
不过当场死亡和无法救治的情况就没有任何办法了,死亡人数已经有十一人。
医护中心收治的四十五人加上自行离开车站去求治的伤员,伤亡人数叫人触目惊心。
大团圆的日子闹成这样子,所有人心里都不好受。
出了这种事,火车站负责人急得满头是汗地守在医护中心外面,远远见到严民裕来了,掏出手绢擦干脑门上密密的汗珠:“严书记!”
正事要紧,严民裕没再骂人:“情况怎么样?”
火车站负责人比谁都上心,一一给严民裕细说。
见负责人也是急得不得了,显然是一直在跟进,严民裕脸色虽然还是紧绷着,语气却没那么严厉了:“马上找齐所有相关人员,对整个事件进行汇总,我要第一时间了解所有情况。记住,目的不是要问责,是要还原真实的情况,总结事故经验,杜绝类似事件的发生!”
负责人立刻去干活。
严民裕走进医护中心,跟医护中心负责人问起伤员的详细情况。
医护中心负责人说:“伤者的情绪都已经稳定下来,严重的外伤都处理过了,可以转移到医院进一步治疗。”
虽然因为这个事故而心情沉重,该肯定的严民裕也照样肯定:“你们医护中心做得很好。”
医护中心负责人说:“其实我们的医生和其他医护人员也有很多去休假了,帮忙抢救的大部分是旅客里面自愿前来帮忙的医生。其中一个最小的医生才十九,对于这种伤患众多的急救工作却很有经验,听说他参与过永交那边的灾后救援,严书记你要不要见见他?”
听到“十九岁”,严民裕有些惊诧,问道:“他在哪里?”
医护中心负责人说:“现在在那边跟那个伤患说话的就是了。”
严民裕往负责人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大约十八九岁的少年站在病床前安抚着始终哭丧着脸的伤者。也不知他说了什么,对方脸上的痛苦渐渐淡了,在他的劝说下闭上眼睛休息。
对于他这个市委副书记的到来,对方根本就不曾察觉,转身就走向下一个伤者身边给伤者复查。
严民裕摇摇头说:“他还在忙,等他忙完再说。对了,他叫什么名字?”
负责人说:“他叫郑驰乐。”
第一三二章:同床
在自己眼皮底下出了这种事,梁定国是第一个赶到的,负责疏散的就是他手底下的人。等梁定国知道路被堵了以后一下子就火大了,可很快又传来消息说严民裕已经抵达,并且疏通了道路,脸色才缓和下来。
军方能做的事基本做完了,梁定国去医护中心跟严民裕见面:“严书记来得很快。”
严民裕说:“来得快都糟糕透了,再慢点还不知会出什么幺蛾子。”
梁定国说:“钱书记没到?”
严民裕说:“钱书记大概有别的事。”
梁定国冷笑:“我看不是什么正经事吧。”
首都市委书记钱运鸿兼任着市长职务,是实打实的一把手,这种要紧关头居然没半点声息,只有一个可能性——根本就是醉得不省人事!
梁定国对钱运鸿的作风问题可是早有耳闻的,钱运鸿跟副市长许宝胜交情非常好,而许宝胜管的是市委财政那一块,两个人常常聚在一起玩乐,极为奢侈。
碰上了中秋这种好日子,钱运鸿和许宝胜肯定不会放过。
对这两个人没有好感,梁定国没多说什么,转而问起严民裕这边的情况:“伤员稳定下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