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啥,”夏凡不在意的回答,“就是我刚才跟外公和妈妈说了咱俩处对象的事儿,他们肯定要把把关的,说不定晚上去找你,你梦里表现好点。”
贝诚正开着车,可真不敢跟夏凡闹,只好趁着腾出手来,狠狠地揉搓了他脑袋一把,就算报仇了。两人半道还拐了个弯吃了个饭,回到家的时候,都已经下午三点多了,只是让夏凡没想到的是,外公和妈妈没托梦,倒是夏景年派人来了。
两个人一到楼底下,就瞧见了停在楼下的一辆奔驰。这年头开豪车的少,尤其是对于家属院,这里住的都是一个单位的,就算是领导们也买不起豪车,全部是配的公车,在车队停着呢。所以这车实在有些扎眼。
好在楼头还有打麻将的老奶奶和老爷爷,一瞧见夏凡回来了,隔壁单元王爷爷立刻冲着夏凡招呼手,夏凡连忙过去,王爷爷先出了个贰万,然后才道,“凡凡啊,那车你看见了吗?东省来的,进院的时候,说是你爸爸那边的亲人,专门来找你的。问了路,怕是到你家门口等着了,得有两个多小时了,你有点准备。”
说完,王爷爷就又投入麻将事业了。
夏凡不由的眯了眯眼,夏景年?按着上辈子的进程,他的确在赔了之后会来一趟,可那也到了九月底了,如今却是早了半个多月,更何况,他那时对夏景年有用,是因为顾禾有钱借给他,可如今顾禾的钱怕是都套在里面,夏景年再将他接回去干什么?
不过,既然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和地址,夏凡心中隐隐有了个答案,他谢了王爷爷,就走回了贝诚那边,将事情略微说了说,并说了自己的猜测。
贝诚也皱起了眉头,点头道,“冲钱是肯定的。只是,你准备怎么办?”
不理吗?夏凡如果能够放下,就不会让胖叔和老三布置那么多,他想了想,有些歉然地对着贝诚道,“对不起,我放不下。”
贝诚了然的笑了笑,第二次揉了揉夏凡的脑袋,“放不下做就是了,我明白。就如我爸爸一样,无论离得再远,想起来也都是恨。”说完这些,他一把揽住夏凡的肩膀,在外人看着,就如兄弟一般,带着他往前走,嘴巴上却故作轻松,“反正我现在也无业,哪儿不都一样。”
有了这句话,夏凡就安心了,仇恨是支撑他的信念,可贝诚却是他生活的全部阳光,即便没有信念他会痛不欲生,可他依旧不会放弃阳光,那样他该如何存活?
两人上了楼,果不其然,一个长得跟夏凡有三四分像的男人,正百无聊赖的坐在台阶上,四处撒么着打发时间。这人夏凡自然认识,名唤夏尧。
夏家人起名字其实十分讲究,小一辈中,夏景年和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一共三个儿子,分别是夏尧、夏禹、夏舜,各个都是大的惊天的字眼,可见其野心。
可偏偏,夏凡的名字也是夏景年起的,上辈子知道这个信息后,夏凡很是伤心了一阵,他怀疑他爸爸从开始就没当他是夏家的一份子。可那时候他太单纯,夏景年不过一句,“希望你做个平凡人,一辈子快乐到老”,就将他乐得屁颠屁颠的。
可依着如今夏凡的想法,其实人的直觉有时候,准确地超乎一切思维判断。
转回头说起夏尧,他是夏景夕十八岁时,玩大了生的私生子,如今已经二十六岁。原本这样的孩子,夏家是不会认得,可惜的是,夏景夕这些年来,他老婆一连串的给他生了四个女孩,无奈之下,就将养在外面的夏尧接了回来,还专门送到夏景年身边,参与家族企业的管理。
因着夏舜和夏禹岁数都比夏凡小点,还在上学,夏尧小时候私生子的经历,又让他很珍惜这个机会,所以他很得夏景年器重,上辈子,也是他来接的夏凡。
约是听见了上楼的脚步声,夏尧立刻站了起来,跟贝诚和夏凡打了个照面。他来之前应该做过功课,立刻就冲着夏凡笑了笑,“是夏凡吧,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夏凡不置可否,只是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又上了两步,走到了门前,掏出钥匙开门。夏尧知道夏凡经历丰富,怕是不好对付,却没想到,人家压根就不说话,这根本就不是正常反应啊?别说陌生人为何来找自己,就是他这张相似的脸,夏凡不得有点好奇心?
可惜的是,夏凡开了门,先进了屋,等着贝诚也跟进去了,压根没管准备往里凑的夏尧,直接关门。夏尧眼疾手快,知道这门关了,怕是今天一天就白费了,几乎是同时,一把将胳膊塞进了门缝里,门大力打在了胳膊上,夏尧立刻疼的嗷叫了一声。
在屋内的贝诚瞧见这一幕,不禁眯了眼,这人不见得多聪明,可是个狠角色。夏凡却是见怪不怪,上辈子他已经见识过夏尧的手段,相比他日后做得那些事儿,这其实不算是什么。
他就那么挡在贝诚前面,也不在关门了,任由大门打开,冷冷的看着夏尧抱胳膊表演,就跟看默剧似得。
夏尧认为,戏,就是演给人看的。他在演,无论夏凡抱着什么心态再看,那都是被他吸引了,目的就达到了。所以,对于夏凡那恨不得将人剥皮的眼神,夏尧视若无睹,抱着胳膊疼了一会儿,才抬起满头大汗的脑袋,冲着夏凡真诚的说,“夏凡,你别误会,我是你堂哥啊。你爸爸夏景年,让我来接你回家了。”
“回家?”夏凡玩味的咬着这两个字。
夏尧吃力的点点头,“对,他一直很想你,很想见你,可惜又怕你太过怨恨他,不原谅他,所以一直拖着。前两天,大伯他生了重病,如今危在旦夕,他怕再也见不到你了,所以让我接你回去。”
“什么病?”夏凡压根不为所动。
夏尧哪里知道夏景年生了什么病,不过瞎掰一个倒是简单,“胃癌,已经晚期,你也知道,胃癌是得了就没办法治,如今只是等你见一面了。”
夏凡听了这理由直接笑出声来了,让夏尧的脸立刻黑了一下,可夏凡压根不管他,回头问贝诚,“老板,我记得三个月前,夏老板还在酒桌上一个人干过一斤白酒,七瓶啤酒吧。”瞧着点了头,夏凡又说,“那种喝法都一点事情都没有,胃癌晚期,是不是查错了。”
履历上只写着夏凡是万兴的董事长助理,从不参加交际,何况夏氏药业在海市并不显眼,跟财大气粗的万兴没有任何直接来往,他哪里想到,两人竟是喝过酒?
这让夏尧处于被动之中,他只能解释,“就是因为没症状才没查出来啊,如今却是越来越厉害了,夏凡,这种事情能说谎吗?来之前,大伯也说了,他知道这些年没管你,你跟着外公生活,受了不少罪,肯定会记恨他的,可是,这是时代造成的悲剧,他当年抛下你们母子实在是迫不得已,所以才想着要补偿你,他不会亏待你的。”
夏尧上辈子和这辈子说得内容除了病了那段,几乎一样。可不同的是,上辈子夏凡听了后,几乎感动之情塞满了眼睛,他恨不得立刻离开大舅管辖下如同监狱的生活。而如今,这般冠冕堂皇的鬼话,却只能让夏凡恶心。
夏凡刚刚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实在没心情跟他打交道,直接问,“你确定是病了,不是打着这个旗号,想骗我去云城?我离开海市的时候,夏景年可是刚刚接了个大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盘他还没卖出去,夏家现金流出问题了吧。”
这话让夏尧吓了一跳,夏景年赔掉了夏家所有的流动资金和部分不动产,可这一切刚刚发生,即便在东市,也不会瞧出这个问题。
他有些干巴巴的说,“哪里,怎么会呢?”
“甭管他会不会,我相信他会这么做,夏先生啊,从来都是个不守礼法的人。”夏凡接过话茬,“不过你也不用给我打圈圈,看病我是肯定不会去了,想要钱的话,我倒是有很多,可我没看到他的诚意,求人不是这个求法。你告诉他,我妈妈还在坟里等着他的赔罪,他愿意,有的谈,不愿意,就另找他人吧。”
说完,夏凡这回是真的啪的一声,把门关了。
第82章
夏尧设想了许多种跟夏凡见面的情景,在他看来,夏凡有着跟他一样的身份——私生子,最重要的是,虽然夏景夕不喜欢他,但好歹每年都来看他两次,生活上也不曾亏待他,他起码还感受到了点父爱。
可夏凡不一样,他站在门前,瞧着这幢建于七十年代的红色砖楼,因着时间长,楼道里的墙皮已经脱落,脚下的水泥楼梯已经露出了里面的钢筋,甚至,夏凡家的大门,至今仍旧是老式的旧木门,如果他愿意,一脚甚至都可以踢开。
没有父爱,生活贫困,这是夏凡经历过的日子。
所以,夏尧即便知道,夏凡如今身价不菲,可他依旧认为,对于回到夏家,有一个光明正大的出身,和一个完整的家庭,夏凡应该不会拒绝。
可是,显然他错了,钱财不但让夏凡摆脱了贫困的生活,也助长了他嚣张的脾气。这让这件事变得难办起来,尤其是,他的大伯,逼急了的夏景年还在等钱用。
“我的妈妈还在坟墓里等着他道歉”,这句话该如何跟夏景年说,夏尧也不禁发愁起来。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关闭严实的木门,知道等下去无望,只好慢悠悠的边下楼边思索对策。但显然,今天老天爷是站在他这边的,一下楼,他就碰到了个姑娘。
那姑娘长得倒是不错,一瞧见他眼睛就亮了,显然是正等着他的,直接开口就问,“你是来找夏凡的吗?是他爸爸那边的人吗?”
夏尧心里诧异了一下,但仍旧点了头,想瞧瞧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是他堂哥夏尧。”
那姑娘一听就高兴了,眨巴着眼睛道,“那要这样的话,我也得叫你声哥哥了,我是夏凡的表姐,我爸爸是他大舅。”
安强?来之前,夏凡的人际关系夏尧可都弄得一清二楚,自然也知道夏凡不但在外公安葬完后,就借着舆论与安强断绝关系,还曾经打断过安强的腿。这样的手段倒是刚猛,可在夏尧心中却只是有勇无谋,所以对夏凡并不忌讳。
两家关系那么差,这丫头来干什么?他笑了笑点头,“你应该是安夏吧,我原本想见过夏凡后,再去拜会的,没想到恰好碰上了,我车里还有给你的礼物呢。”
一提礼物,安夏的眼睛就冒了光。这两年张晓华虽然赚了钱,可他们这样的家庭,也不过是买些普通靠上的东西。她为何要来见夏尧,一是夏凡那天没给她们母女面子,她听说夏家人开着豪车来接夏凡,就有些不得劲,觉得若是真成了,日后夏凡不真把他们踩到脚底下,二是她还打着豪车的主意呢,想过来看看有没有可能借用。
如今听着夏尧的说法,嘴角就忍不住的扯了扯,“哥哥你可真客气,那多不好意思。”
夏尧是什么人,安夏那点子心思一眼就看出来了,他直接带着安夏往外走,直接从车上拿了个小盒子出来,递给安夏,“我挑着买的,也不知道你喜欢吗?”
安夏忍不住一打开,就被里面金光灿灿的晃傻了,居然是金链子,还有个亮闪闪的坠,真可漂亮。如果说刚刚安夏还能忍得住,这下子,脸上的笑容可是遮都遮不住了。她紧紧地攥住盒子,“真好看,谢谢了。对了,你还没休息吧,去我家坐坐吧。”
夏尧深知张晓华的个性,对付一个难缠的女人比对付一个眼浅的女孩,可是难多了。他直接说,“那太麻烦了,还是等我打过电话后,再去拜访长辈比较礼貌。不过,我倒是想知道夏凡的事情,不知道你肯帮忙吗?如果可以的话,我住的酒店里的咖啡和甜点都不错,不如去坐坐?”
安夏有些踌躇,她刚拿了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说不去不好,可若是去了,难不成真要帮着夏凡回归夏家?那多得不偿失啊。
夏尧仿佛看透了这一点,诱惑地说,“其实就是聊聊夏凡小时候的事儿,你是他表姐,应该照顾他许多吧,我得好好感谢你呢。”
感谢两个字,顿时让安夏的心动了动,见面礼就是根金链子,真正的感谢又会是什么呢,安夏终于点了头,跟着夏尧上了他的豪车。
这是安夏第一次坐豪车,其实,在此之前,连小轿车她都只坐过了了几次,还是同学家里的,每次坐的时候,她们都会一脸的自豪,这才让安夏起了借夏凡车的想法。
等着车渐渐地驶出了家属院,开到了大道上的时候,安夏终于忍不住夸起来,“你这车真好,又宽敞又漂亮,开得还很稳,比我同学家里的强多了。”
夏尧直接笑着答,“很喜欢吗?可以买一辆自己开啊,你应该成年了,在上大学吧,现在女孩子开个车,别提多漂亮了。”
这话说得安夏有些眼红和羡慕,又有些低落和失望,她撇了撇嘴,不高兴道,“我倒是想呢,可惜我妈觉得没用,说什么都不买,哎,她就是保守。”
“这有什么,你自己买不就行了。”
“我凭什么……”安夏的话没说完,就瞧着夏尧在冲着她微微的笑,她似是一下子回过神来了,难道,夏家能送她一辆车?那是什么样的财力?
夏尧看她似乎明白了,就笑笑道,“到了,咱们进去吧。”
安夏有些晃晃荡荡的跟着夏尧进了门,坐在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上,甚至连点的什么咖啡和甜点,都压根不清楚,满脑子就是夏凡要过好日子和自己将有一辆车,在这两者之间来回的折腾,一张白脸也是满满的矛盾之色。
夏尧虽然不知道她在踌躇什么,可他做惯了生意,为了谈判跟人耗上几天几夜都是小case,安夏这几分钟,他等得起。
许久后,安夏才下了决心,管夏凡过得好坏干什么,拿到手的不才是自己的。她终于抬起头来,冲着夏尧问,“你想知道什么?”
夏尧一听就知道有戏了,立刻笑着说,“你就从他小时候的事儿讲起吧,我想知道的多一些。”
这样的事儿其实挺多的,安夏小时候没人看,有一阵就被安强送到安老爷子这里,她也算跟夏凡一同度过了好一阵子。安夏比夏凡大三岁,女孩子又本身比男孩子长得快,夏凡就老受欺负,安老爷子没办法,只好将安夏送走,专门出了钱,请安夏的姥姥去看,为这事,张晓华没少闹意见。
安夏想了想,就说,“他从小很听话,三岁就能帮着做事了,不过很内向,不爱说话,也不跟朋友玩,大家都说他像个小姑娘。上了学也这样,除非逼不得已,否则走路都贴墙跟,不过他学习挺好,从没考过前三以外……”
安夏其实对夏凡的记忆,多数还是在安老爷子去世前,杂七杂八说了许多,也不过是些琐碎的事儿。夏尧又问了问夏凡创业的事儿,可惜的是,夏天快餐的事儿,安夏居然毫不知情,他们一家居然只知道夏凡有点钱了。
听了夏天快餐的名字,安夏才恍然大悟,“他原来就开了个小吃店啊,还天天神气个什么。”她随即摇头,不过,有能为夏凡抹黑的,她自然不惜余力。
“这些我都不知道,我就记得,大约三年前吧,就是我爷爷去世半年后,在外面的夏凡突然回来了,一口气买了两块墓地,把爷爷和小姑就迁了进去。不过他这人实在不会办事,迁坟居然都不通知我家,我妈我爸觉得不是个事儿,专门当天赶了来,他居然打断了我爸爸的腿,我就没见过这样的晚辈。”
夏尧有些怜悯的看着这个脑袋似乎不太灵光的女孩,显然,夏凡的脑袋应该随了夏家人,而不是安家人,否则实在是太蠢了。三年前的夏凡才十五岁,晚辈打断了长辈的腿,居然至今没人说他一句坏话,可见,当时夏凡肯定也拿住了理。而安夏,直到今天还没反省。
不过,夏尧不是做公益的,没必要去提醒安夏这些,他摩挲着左手上的戒指,摇摇头道,“这些我都知道啊,可真没必要,再听一遍呢。你还知道别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