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安将自己的联络器慢慢取了下来递过去：“多谢队长。”
连亦摇摇头：“你带着，对里头的已经让柴荇修好了，”顿了顿他便说了下去：“那么我便认为这个问题问完了，下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慕先生去了哪里？”
他的目光太过直白，让叶长安几乎避无可避。
实话实说那么慕方宸可能面临两面夹击的危机，不知为何，明明之前还在说着希望为民除害，眼下却也没了说出口的力气。
叶长安慢慢抬起头来，直视连亦的眼睛，淡淡摇了摇头。
不知为何，叶长安几乎听得到慕方宸轻轻的一声叹息。
恍若一切尽在执掌之中。
然而那人明明应当已经走远了才是。
叶长安尽量控制自己不去想，然而他不能做到不看，因为连亦的眼底明明白白尽皆是失望的神色。半晌方才淡淡颔首：“我给你三天的时间，打点好东西归队，下一次如若再自行离队，那么就不用回来了。”
“是，”叶长安一个立正，“队长，我们下一个任务要去哪里？”
“中央区域，”连亦的回答把叶长安重新拉回谷底：“中央区域遇袭了，我们自然要去支援。”
第三十二章：狭路相逢……人类胜？
很显然，连亦敏锐的目光并没有放过叶长安骤然变化的神色，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叶长安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去拆穿。
叶长安揉了揉脑袋，然后想起了自己衣服里头藏着的那本书，不知道假如连亦看到了自己被写上去的悲壮结局会有怎样的反应。叶长安几乎没有任何一次如此懊悔自己当年干嘛就图省事给自己取了一个与真名那么相似的笔名，简直就是不能更坑爹！
他这样想着，便在送走了连亦以后特别认真地看向阿启：“阿启，如果我有一个秘密，你会替我保守么？”
阿启摇了摇脑袋：“阿启只对大主人和二主人尽忠的。”
……这也非常严重绝对不可以！叶长安没办法和阿启将这话说出口，只好笑了笑掩饰住自己心底的情绪。
到底哪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叶长安几乎想破了头也没想出来，索性摇头晃脑地去歇着了。
就这样，几天很快就过去了。
连亦的队伍经过缩减最后形成了一个最小支的部队：连亦，柴荇，再加上叶长安。
这样的队伍让叶长安打心底乐意，毕竟这几个人都是熟悉得很，至少不会出现内部捅刀子的事情。
“我们要去中央区域负责什么？”叶长安带着阿启轻装上阵，忍不住问道。
连亦看了叶长安一眼：“我们要去保护受袭击的首长，另外去抓人。”
叶长安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下一秒被无情证实了。
柴荇几乎是哭丧着脸说道：“我们要去抓我偶像了。”
阿启几乎是一瞬间停住了脚步，颇为踌躇地看向了一旁的叶长安。
叶长安怔了怔，复又摇了摇头：“那你们做什么带上我？”
“我以为你和慕先生没有私情，”连亦大步流星地走在前头准备去开车，复又抽出空来看了一眼叶长安淡淡问道：“你又是我们队中难得的身手好，带上你有什么不对么？”
叶长安沉默了片刻，最后颔首道：“我明白了。”
说实话，如果说没有对比，慕方宸还真是罪该万死。
为了一己私欲就将那么多人的性命置若罔闻，当真是杀千刀都不为过，只是现下连亦真的说中了，叶长安有了私情。
他甚至会在心底为这人开脱，比如说为什么那个家伙明明制造出了更加丧心病狂的病毒都没人找麻烦，慕方宸就被人揪来揪去，这根本就不公平！
阿启默不作声地拉了一把叶长安，大眼睛里头有着明显的恳求。
叶长安叹了口气，不动声色地将阿启往前拽了一把，低声道：“上车去。”
阿启沉默了，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伤心，却又说不明白。毕竟这种事情不是一言两语可以解释的，只能等待最后的结局。
钟葵和韩站在后面遥遥看着，半晌方才回到屋里去。
韩懒洋洋地在躺椅上躺了下来，仰着头看钟葵在屋里走来走去，把所有的安保设施检查了一遍，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喏钟小姐，你好像忽略了什么。”
钟葵抬起头来看他，最后微微挑唇笑了：“没错，最大的危险源还在屋里，我做这些事确实是我的不对了，”她站直在原地微笑：“韩先生，需要我送客吗？”
韩的目光霎时锐利起来，紧紧盯了钟葵良久，最后方才冷冷笑了一声：“你打算怎么送客？”
不得不说，适才那一下子，钟葵也有些被他慑住了。
就好像这人脑子里头的丧尸病毒没有彻底清除出去，又或者在末世之中，每个人都习惯了弱肉强食。
在往时或许示弱是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然而这一点在末世根本行不通，弱者没有生存的价值，这就是末世的法则。
韩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将面前的钟葵给吓到了，他紧紧抿着自己的嘴唇，抬起手来复又丧气地放了下去，摇了摇头试图解释：“钟小姐，我不是故意的……”他眼睁睁看着钟葵拉开了门，心一下子就有些不舒服了：“您这是何意？”
钟葵的神情很是平静，她看向面前的韩伸出手去：“请，韩先生，慕先生已经将您的病毒医好了，眼下也是您离开的时候。”
韩的神色几乎是冷然的，他死死盯着面前的钟葵，好像要把钟葵刻进骨子里头去。
钟葵没动声色，她只是微微笑了笑淡然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韩先生。”
“我可以帮你。”韩索性不动弹了，他就那样静静坐在椅子里头，老神在在地将手交握起来。
这回轮到钟葵无言以对，她见过最难缠的人恐怕就是慕方宸，然而现下对付这样死皮赖脸却又平静无比的类型，她确实是不擅长。
韩仰着头看人，努力做出无辜的表情：“怎么样？我觉得这个交易钟小姐不算亏。”
“交易内容？”钟葵也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面上平静无比。
韩挠挠头想了想：“我帮你解决一切麻烦，帮你做实验，我的要求就是……管饭管聊天怎么样？”
钟葵抬起头来有些讶然地看人。
韩便懒洋洋地笑了，他的笑容里头有些什么东西，钟葵看不分明：“这么长的时间里，我很少和人好好聊聊天了，只当一个简单的愿望，钟小姐可以满足吗？”
钟葵叹了口气：“我是个科学家助理，不是个陪聊。”
韩伸出手去极为绅士地和钟葵握了握手：“那么，成交？”
钟葵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感觉到这人的恶意，索性跟着轻轻握了握手。
韩的眼底掠过一丝淡淡的笑意，钟葵没有察觉。
另一边的叶长安却是没有这么好运。
自打连亦上了车开始，似乎是霉运当头这个词就特别特别使用。
在第N次转错了方向之后，叶长安终于开始怀疑这个车上倒霉催的GPS：“连队长，要不然我来试试？”
连亦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转过来：“你有驾照？”
“……没有。”叶长安沉默，继而在心底疯狂吐槽，那种东西我这种黑户不可能有的啊喂！何况最关键的是为什么末世还有驾照这种奇葩的东西啊？！
连亦转过头去：“好，你来开。”
他说完便起身准备下车和叶长安换位置，却被后座的柴荇给伸手拦住了。
驾驶员车窗外头，一个丧尸正趴在玻璃上，他的舌头就那么直直抵在玻璃板上，看上去眼睛都是血红的。
最可怖的是，那个丧尸正在说话，他的语速很慢，隔着玻璃只能看到他唇畔的开阖，看起来很是焦急地一字字努力说着。
连亦沉默，叶长安也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了。
那个丧尸身后，好几个丧尸正努力向着这边的方向走来，从叶长安这里看出去，看不出他们究竟是奔着这辆车里头的猎物来的，还是在追赶眼前这个焦虑的丧尸。
“扩音器打开。”连亦沉声道。
叶长安一怔，连忙将车里头的扩音器摁开，然而就好像是受了什么干扰一般，根本听不到外面的话。
阿启却是开口了：“二主人，这个时候不能开窗的。”
叶长安回过头去对阿启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阿启第一次没有理会叶长安的话，只用一种极为焦急的语气一字字说着：“二主人，这个时候开窗子，外面的丧尸都会扑进来。”
连亦紧紧盯着面前的丧尸，还有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才能到达中央区域，现在忽然面临这种事情，他也有些头疼。
倒是柴荇几乎是要对着外头的丧尸流口水了，在别人眼里，这或许不过是一个急于求救的丧尸。
然而对于柴荇而言，这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实验体啊！
真是特别特别珍贵！
“连队长……”柴荇以一种壮士断腕的语气转过头来，极为悲痛地说：“我们走吧，不能因为一个肉体让大家陷入危险，毕竟这里是三个活人……”
第一次听说人们这样定义自己啊，叶长安沉默地将目光转出去。
连亦倒是没考虑柴荇的观点，然而他到底还是将整辆车一打轮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这条路不能走了，被这个丧尸一堵，前面的路想必丧尸也不少。”
叶长安颔首，忽然有些狐疑道：“队长，会不会是这个丧尸故意的？”
毕竟从另一条路去中央区域的话，没记错是要拉出两倍的时间吧？
连亦显然也考虑到了这种情况，他蹙紧眉心想了半天，最后摇摇头：“不管如何，也只剩下这样一条路了。”
叶长安眼前的紫外线屏幕上，前面那条路上已经尽然是深蓝色，贸然闯过去等于闯进了丧尸的领地，他们不出意外是不可能选择这条路了。
然而没有察觉到的是，身后刚刚趴上窗子的丧尸正缓缓直起身子来，唇角微微裂开显示出了一个诡异的笑脸。
他身后追赶他的丧尸也停了下来，慢吞吞走过来和这个丧尸轻轻击掌。
无声之中，尽是瘆人的诡谲气氛。
这一切叶长安和连亦他们显然是不知情的。
第三十三章：有的时候抉择很艰难
就是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中，车子到底还是缓缓发动了。
叶长安看着越来越远的丧尸，到底还是抹不去心底那点奇怪的感觉。
他咽了口口水看旁边不动声色的连亦：“队长，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明白你的意思，”连亦一脚将油门踩到底：“至少眼下，我们没得选。”
没错，就是没得选。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谁都不愿意被丧尸逼上另一条路，他们的目的性太强，一眼看上去就知有诈。
然而现下，他们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叶长安想到这里就忍不住问旁边的阿启：“这条路上有说那个是吗？”
阿启闭上眼仔仔细细研究了一番，然后犹豫着开口：“我查不到。”
叶长安闻声便是微微一蹙眉：“查不到？”
“信号被屏蔽了。”阿启这样说。
“有人做鬼。”连亦了然道，他伸出手将车里头的屏蔽波开到最大，忍住一阵阵的头疼，继续将车子死命地往前开。
现在已经很是了然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冲到中央区域里头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叶长安只觉得自己的呼吸被那屏蔽波冲的一阵阵阻碍，甚至于需要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气。
似乎是看出了叶长安的难受，阿启连忙将一个氧气面罩递了过来，示意叶长安带上。
孰料连亦一把就将那面罩扯来丢到了一旁，用口型言简意赅地表明了态度：“忍着。”
叶长安努力吸了口气，闭上了嘴巴。
连亦的作法虽然残忍却也没什么错，毕竟一个人在末世之中，只要想直接面对丧尸就必须得做到忍住屏蔽波带来的影响，不然是没可能生存下去的。
他现下更想知道的是，慕方宸到底去中央区域做什么。
按照慕方宸的说法，是要去看看那所谓的新型病毒制造者。
如果这么说的话，那个林子不就是从那里出来的么？叶长安百思不得其解，唯一的感觉就是有些别扭，想到林子看慕方宸的眼神就觉得有些不舒服，心里头像是被人揪了一下似的，暗戳戳地疼。
最简单的一个解释方法就是叶长安心里头不舒服了。
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是明明应当和你最亲密的一个人，莫名和别人沾上了关系。
叶长安将头偏向了窗外，没有继续想下去。
他的眼底笼罩着一层肃然淡漠，这是从前的叶长安从来没有过的情绪。
他觉得自己不该继续思索这个问题了，这样的事情根本没有可能在短时间内得出一个可靠的结果来，所幸没了思索的必要。
然而下一秒，车子又是一个急刹车。
连亦狠狠低咒了一声：“妈的！”
叶长安往外头一看，铺天盖地的丧尸正盯着街中央的他们，屏蔽波似乎是完全失去了效力，所有的丧尸就像是太久没有见过人类一样，眼底都是赤红赤红的。
连亦死命砸了一下方向盘，然后摁了一下车里的一个按键。
在叶长安目瞪口呆的神情中，车子变形了。
有一个小巧的炮筒从车子前头缓缓伸了出去，连亦简单介绍道：“有十发炮弹，我们需要靠这个冲出去。”
叶长安看看还有一条街之遥的中央区域，忍不住问道：“中央区域的守卫不会支援吗？”
连亦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了叶长安一眼，到底还是柴荇好脾气地回应道：“不可能，因为中央区域一向很避免没必要的战斗。”
叶长安默默地闭嘴了，没错，对于中央区域而言，他们三个的命，当真还是不算什么。
那么还让他们过去干嘛？三个人的一个小队又添不了多少力气。
叶长安心底有些不满，阶级主义在末世里头尤为盛行，就好像贵贱有命似的深入人心。
连亦没再废话，他只是将炮筒调整好了角度，然后死命踩了一脚油门。
车子像是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将叶长安紧紧甩得贴近了后座。
耳边是连亦的一声低喝：“坐稳了！”
叶长安已经说不出话来，因为眼前的场景实在是太过震撼，所有的建筑像是飞一样倒退，与此同时最明显的是眼前的丧尸一片片倒下，四处都是火海，而他们的车子就是在这样的火海之间穿行。
饶是改装过的车，亦是能感受得到那种灼热感。
前一秒，丧尸还流着口水扒着车窗玻璃，下一秒就变成了焦炭或是被炮弹片去了脑袋。
微微有些作呕，却是名符其实的一场屠杀。
尽管这场屠杀针对的并不是人类，而是感染了病毒的丧尸。
依旧让叶长安微微心惊。
阿启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自家二主人，然后伸出冰凉的手碰了碰叶长安的手心。
冰凉的温度触碰到同样冰凉的手掌，带出一点莫名的感受来。
叶长安闭了闭眼微微笑了笑，似乎是无声的安慰。
阿启没有说话，老实说按着阿启的程序设定，他也从来没有被慕方宸教导过要怎么去劝解一个人，所以他只能沉默。
直到他们最后一发炮弹用尽了。
距离中央区域的屏障还有一段距离，叶长安看着重又被重重包围的车子，忽然觉得心底有些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