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的黑衣人将地上血迹掩埋,又抬着那探子往别处去了。
这狠绝的一幕,把隐在暗处的柳乔阳看了个毛骨悚然。
急忙平复一下心中的情绪,悄悄地跟上了那几个人。
一路行至城外乱葬岗,那几个人把探子往岗上一扔,便迅速影走。
柳乔阳又谨慎地等了一会儿,才偷偷冒出头来,朝扔那探子的地方走去。
虽说是盛夏之夜,这荒郊野外的乱葬岗却是阴风阵阵,让人汗毛耸立。
草木的摩挲之声像极了厉鬼磨牙,冤魂索命,四周还隐隐有鬼火闪烁,树影斑驳如同鬼魅。
饶你浑身是胆,也不由得寒骨惊魂。
柳乔阳胆战心惊地走近那探子,伸手试探鼻息,确认此人已死。立马转身离开这阴森恐怖之地。
谁知,刚一迈脚,地上突然伸出一只鬼爪拉住了他的脚踝!
柳乔阳一个趔赽扑到在地,吓得魂飞魄散,惊慌失措地爬起来,战战兢兢转身一看。
原来竟然是那探子,居然还没死透,伸出一只手来在半空中不停颤抖,暗夜中乍见,诡异而恐怖。
柳乔阳兀自长舒一口气,衣衫却已被冷汗打湿,想必刚才自己过于害怕,没有感觉到那人微弱的鼻息。
柳乔阳蹲了下来准备看个究竟,那人的枯手一把死死拽住柳乔阳的衣袖,面容挣扎扭曲,喉咙咕咚作响,却说不出一句话。
柳乔阳心知此人命在旦夕,当即解开他的衣服,想着先为他止血清伤,再把此人带回去。
正在这时,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剑鸣之声。
不待柳乔阳反应,利剑已然从后背直穿前胸,喉咙一甜,一股鲜血喷口而出,重伤之下已无力闪躲回击。
竟是那几个黑衣人又转还回来了。
后面那人抽出剑,对准要害,猛力再刺,这剑下去,柳乔阳必死无疑。
“铛”的一声,却被另外一把剑挡住了。
突现一个身形娇小的黑衣人,显然功夫极好,堪堪能护住柳乔阳,以一敌四,与那几个黑衣人一番恶战。
僵持之中,吁马过来。
柳乔阳会意地挣扎着站了起来,娇小黑衣人一边与四人缠斗,一边帮柳乔阳爬上马背。最后狠刺马臀,那马受惊之下,尖越嘶鸣,驮着柳乔阳急速狂奔而去。
柳乔阳胸口血流如注,双手却死死抱住马背,全力不让受惊的马将自己甩下来……
等那马慢慢平息下来后,柳乔阳已经神志不清了,任由那马驮着自己在城中穿行。
穿过几个街巷后,那马最后竟然绕到了倾城阁后门,探头一下一下地撞门。
门房婆子被吵醒,打开门一看,惊惧地见到马上昏趴着一人,血水顺着马肚直淌下地。
大起胆子上前一看,发现面前这人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
哦,对,来找过子卿小公子。于是忙忙慌慌地跑去敲醒子卿。
第三十九章:疗一下伤
子卿一看是乔阳,不由大惊失色。赶紧与人一起抬他进屋替他止血,又请了大夫过来诊治一番……上药,换药,熬药,喂药,擦身,擦汗,忙前忙后,不知不觉天已微明。
乔阳却不见转醒,面色青紫,嘴唇泛白,额上冷汗淋漓。三伏天气,身体却冰冷得让人担心他没了活气,然而不住颤抖的身体又让子卿感受到他的身体正在承受无尽地痛苦。
昨晚大夫说,今天最为凶险,只要熬过,之后就能很快好起来……
这人……这人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子卿坐在床头,一边浸湿汗巾为乔阳擦额,一边为他担着心。
过往种种,百味千滋。
被他羞辱,被他戏耍,被他嘲弄。
自己有一千种理由恼他,一百种机由怨他。
可是临到头,自己哪一次不是舍不得,放不下……
子卿想着,不由地握住了乔阳的手,祈祷他赶紧转醒过来。
上次……上次也是,以为他要轻薄自己,结果却是重伤昏厥。
自己也是像现在这般照顾他……
上次他昏迷不醒时,自己不知道有多内疚,多难过,觉着心都跟着碎了一地。自己也这样握着他的手,求他赶紧醒来。那时窗外细雨蒙蒙,淋湿了天地,淋湿了双眼,淋湿了自己的心。
后来大夫看过,说他并无大碍,只是气血攻心昏厥过去,两三天之后就能转好。自己悬着的心才放下……
此时,乔阳突然又发起热来,浑身如火炉般发烫,脸也被烧得通红。子卿赶紧把湿巾折了放在他额头,又把被子掀到一边,再解了他的上衣,拿帕子浸了凉水为乔阳擦试身体。
上次那道狰狞的伤疤已经结了痂,子卿轻轻摸了摸。
痂落了就好全了吧。上次受伤,爹娘只是说进货的时候不小心遇到歹贼了,自己听后也就信了。这次呢?又遇到什么事了?
那封救命信又怎么解释呢?他到底和什么人纠缠上了?
其实自己很早就想问他,只是因为两人的别扭一直没有开口。
这回他竟然伤地这么重,不知能不能熬过今天……
想着,心中哽咽起来,趴到床边,把乔阳的手拿到唇边,轻轻地吻着……
……
夜里,当乔阳转醒过来时,子卿已经趴在床边睡熟了。
乔阳挣扎着爬了起来,一只手摸了摸生疼的胸口,另一只手还被子卿握着。
乔阳低头看了看,见他睡得天真无邪,月光洒在他黑发之上,泛起一层细光。眉头微皱着,不知道梦见了些什么。
心中涌起一阵暖意,正想伸手轻轻抚摸他稚嫩的脸颊,窗外一个影子闪了闪。
乔阳轻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手从子卿手里抽出来,生怕惊扰了他的梦。
虚弱地下了床,很想把子卿抱到床上躺好,无奈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只好轻轻为他披了件外衣,又凑到子卿额前,温柔地印上一吻。
随即轻身出门,穿过后院,出了后门。
巷中一人穿着黑衣,背对着乔生,负手站于月下,月光拉长了那人的身影。
柳乔阳恭敬地拱手道:“柳乔阳多谢茗烟姑娘搭救之恩。”
娇小的身躯转了过来,一双杏仁似的明亮眼睛打量着柳乔阳:“哦?你怎么知道是我?”
柳乔阳自负一笑:“马儿自己能回到倾城阁,想必是养在附近吧。”
茗烟轻声笑道:“果然聪明,难怪四爷赏识你,要我去救你。”
柳乔阳闻言,疑惑地问道:“四爷?他知道我有危险?他到底是什么人?”
茗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负责给总舵传递消息。”说罢,眼神突然变得坚定而决绝:“四爷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青鹰必须死!”
柳乔阳闻言一惊,莫非这茗烟和青鹰还有过节,随即问道:“那茗烟姑娘可知青鹰是谁?”
茗烟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一直暗中调查,不想此人老奸巨猾,不露一点痕迹……对了,那乱坟岗中的人已经被我救了回去,交给蓝狼,过些天便能转醒。你呢,发现了什么?”
柳乔阳便把那天之事细细说了一遍。
茗烟闻言皱眉沉思了一会儿,喃喃道:“没想到青鹰和宫里的人有瓜葛,难怪四爷暗示要拉拢慕成佑,借用他的关系。”
两人又互通了彼此的消息,柳乔阳记起一事,忧心忡忡道:“我怕弟弟子卿被无辜牵连进来……”
茗烟眨了一下她的杏眼,莞尔一笑:“你放心,只要子卿在倾城阁,茗烟就一定护他周全。”
第四十章:拉拢狐狸
蓝狼与青鹰,一方杀了对方四人,私藏一人,一方差点杀死乔阳,双方干脆撕破脸皮,明着斗了起来。深知两方底细的四爷却作壁上观,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柳乔阳和罗入景商量,为今之计是赶紧查出青鹰身份,否则己方太过被动。既然知其和宫中之人有牵连,不如先按四爷暗示拉拢慕成佑。
当然,柳乔阳对此事,心不甘,情不愿,怨声载道,大叹苍天无眼。
罗入景用后肘戳了戳柳乔阳的肩膀说:“大局当前,你这点飞醋以后再吃也不迟嘛。”
柳乔阳干瞪了罗入景一眼:“干嘛我去,你去不也一样?”
罗入景抬了抬眉毛:“人家不是点名让你去吗,况且你这不是熟嘛,倾城阁合着就跟是你家开的似的,子卿在那里,你去了别人也不会起疑啊。”
柳乔阳又碎碎念:“这慕成佑什么德行~买个香到店里不好吗?非要人送到倾城阁,还什么天字一号房,哼!”
原来,罗入景探查出慕夫人喜欢香料,常常让慕成佑买了些回家,罗入景便利用徐长铭和慕成佑的关系,让徐长铭在慕成佑面前漫不经心地大肆表扬玲珑斋香料好啊,这南疆出品,必属精品啊。
当时,罗入景是这么跟徐长铭说的:“长铭啊,你也知道乔阳开个店不容易,帮他揽揽生意就算照顾他一下嘛。”随后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就把柳乔阳给卖了。
幸好这话没让柳乔阳听到,否则非把他灭了不可。“
最后,迫于无奈,柳乔阳迈着异常沉重的步伐,一步三回头地走向了倾城阁。
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之势。
一迈进倾城阁大门,就听见喝酒听曲儿的人群中,不知道谁无心说了一句:“哎呀,我瞧见子卿公子去了天字一号房呢。”
什么?这还得了!乔阳心中咯噔一跳,立刻脚底抹油,一阵风似的窜到了二楼雅间门口。
“嗯……嗯……啊……好舒服……再来……嗯……嗯”慕成佑那春情旖旎的喃呢就这么不知羞耻地飘了出来,听得某个刚巧走过的侍女一阵脸红耳赤。
这混蛋把子卿怎么了?!!
乔阳心中一急,眼睛一瞪,嘴上一哼,抬脚一踢,猛得就把别住的门踹开了。
吓!
房间里俏生生的小仆正在给慕成佑揉肩搓背,哪里有什么子卿。
两人此刻都愣着眼,看着门外这个不速之客。
黑线,尴尬,真想遁地而走~可叹自己还带着沉重使命而来~
柳乔阳昂着头,鼻子一哼,走了进来。“啪”地一声把装着香料的盒子重重扣在桌上,随即厚脸皮坐了下来,扭头看着门外,一副你赶紧验货付账,我好走人的样子。
慕成佑干笑两声:“柳少主做生意的风格真是别具一格啊!”
柳乔阳又“哼!”了一声。
心道你也不瞧瞧你什么德行,买个东西还要我给你送上门来,揉个肩还能叫得那么销魂。
两人僵持着不说话,屋内气氛凝重诡异。
“哈哈哈……”一旁的小仆憋到内伤,大笑起来。慕成佑无奈得看了小仆一眼,心道你也不给我装久一点。
柳乔阳这才知道被耍了,表情奇怪地瞪着慕成佑看了半天,随后又“哼!”了一声。
小仆笑到肚子痛,上气不接下气地娇声说道:“哈哈,我不行了,我到外面透透气,你们慢聊~”说着便走了出去,带上门。
“你有意思吗?”乔阳说
“怎么没意思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
“那你有意思吗?”
……
两人就这么循环着,最后谁也不知道他俩到底什么意思,觉得这个有什么意思了。
最后慕成佑无奈道:“你就打算这么拉拢我吗?”
柳乔阳听了一愣:“你知道我们打算拉拢你?”
慕成佑邪魅一笑:“我早就答应茗烟了,哈哈,不过我倒是想瞧瞧心高气傲的柳乔阳要怎么说服我。”接着又似乎挺委屈地说:“没想到你就是这么说服我的……”
柳乔阳闻言又瞪了慕成佑半晌,半天“哼!”了一句。再次昂起头,斜着眼对他说:“废话少说,把香料的钱给我结了,还有跑腿费,陪聊费,精神损失费……”
……
后来柳乔阳就背上了奸商的恶名,也不知道是谁给他取的。
第四十一章:浩瀚星空
自从子卿到倾城阁学艺,乔生没事儿就往倾城阁跑,真当自己家开的了。他人长得天真可爱,性格也天真可爱,讨得阁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喜欢他。
子卿也任由他在自己的小屋里上蹿下跳,东倒西歪,自己则在一边认真练琴谱曲。
不过乔生今天的行为举止颇有古怪。
明明已经初秋了,天气舒爽,乔生却拿着扇子站在旁边给自己猛扇。子卿只好无奈地告诉他:“哥哥不热。”
乔生撅着小嘴“哦”了一声,把扇子搁下。然而不一会儿又跑去给子卿倒了杯茶,毕恭毕敬地站在旁边端着。子卿叹了口气道:“哥哥也不渴。”
乔生又“哦”了一声,放下茶杯,转而把子卿摆放整齐的曲谱翻出来,一本一本地拿到子卿面前排成一排……
子卿抬手按住琴弦,忍无可忍道:“乔生,你今天怎么了?”
乔生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接着又摇摇头死活不说。
子卿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端了琴,轻声说:“倾城阁傍晚时分的舞蹈就要开始了,哥哥得去台旁弹琴了,你也早点回家吃饭,晚了叫爹娘担心。”说着便出去了。
由于子卿还未正式登过台,又接手了十月特典,于是雨雪霏就让子卿每天傍晚时分在台后为舞伴曲,当做练习。
等曲终人散,子卿回到房间,一推门,看见乔生居然还坐在屋里,两手支着下巴,腆着脸,巴巴地望着子卿。
这小子肯定有古怪。
子卿责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乔生把嘴一撅,头扭过一边,不理子卿。
“你再不说话我就把你撵回家了啊!”都要十三岁了,还这般小孩心性,子卿狠了狠心,威胁到。
谁知乔生一听,两眼一红,梭下椅子来,躲到一边,气呼呼地说:“哼!我就知道,你们都忘了,谁也不记得乔生的生辰了。”
子卿猛然记起乔生的生辰是九月初一,正是今天。以前的这个时候,家里都会为乔生庆祝一番,没曾想自己这些天来忙于练琴,居然忘记了。
心头顿时一酸,走过去抚了抚乔生的头,安慰道:“对不起……是哥哥疏忽了,乔生想要什么做补偿?”
乔生鼻子哼了哼,转了转眼珠子,说道:“你陪我去看萤火虫,我就原谅你。”
“这季节哪里来的萤火虫?”子卿望了望窗外的昏暗的夜空,此时万里无云,愈渐浓黑夜幕上已有几点明星闪烁不定了。于是说道:“我陪你去看星星,好不好。”
乔生眼睛一亮,接着又做出一副勉勉强强的表情,说道:“好吧,将就一下。”
于是子卿就带着乔生来到城外的芜唐江边,这里视野开阔,也没有城中灯火的干扰,正是观赏夜空的好地方。
今年芦花开得特别早,如今花期已过,只剩下芦苇在江风中摇曳生姿。岸摊被秋阳炙烤过,躺在上面,还能感到微微的温热。
乔生和子卿并肩躺着,凝望着深邃无边的夜空。
此时夜幕已然浓黑深沉,满天繁星在浩瀚无边的天际中晶亮闪耀,像是给夜空罩了一层闪烁的乳白轻纱,又如一点点忽明忽暗的灯火撒满广漠的夜空。
清明凉爽的秋风轻轻拂过脸庞,听着彼此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一切都是那么地静谧安详,仿佛置身于广袤无际的深邃神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