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中,此人的脸英挺尊贵。原来又是慕世子。(纯良的子卿,偶向你保证,这不是又,这是他第一次救你~)
此刻慕成佑面容冷肃地望着前方,一脱平时的风流不羁,给人一种坚决笃定,峥嵘暗隐,深藏不露之感。
慕成佑察觉到子卿回头看他,随即露出了他颠倒众生的邪魅微笑:
“你没事了吧。”
子卿连忙看向一边,感激地说:“没事了。多谢世子及时搭救。”
说着,敏感地觉着自己从褴褛衣衫中裸露出来的皮肤紧贴着他的,在仲夏之夜,已经细细出了一层薄汗,很不舒服。于是往前移了移。
慕成佑低头瞧了瞧子卿,立刻双手一拉缰绳,停住了马,又将自己的轻薄外衣脱了给他披上,包裹住裸露的肌肤。
随后,从怀里掏出伤药来,细细地涂在子卿嘴角,之后轻轻刮了下他的脸,温柔地调笑着说:
“长得这么娇俏,连我都忍不住想轻薄你呢。”
子卿闻言,眼睛一暗,低了眼帘,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心中暗自懊恼,从未见过面的爹娘给了自己这么一副俊秀皮相,让他从小倍受欺辱,刚才还差点……
“所以,你要学会保护自己,拿着。”慕世子拿出一把镶着和田玉的雕纹匕首递给子卿。
子卿楞了一下,随即心中一动,接过了那把匕首,紧紧握在手心里,坚定地答道:“嗯。”
慕成佑细细地端详了子卿一阵,突然说道:“也只有平阳的水土才养得出你这样瓷性细致的人来,在北戍边关,男人都给磨砺得皮糙肉厚的,连女人也是粗犷豪放。”
子卿听闻慕成佑极幼之时就随父戍边,想必过惯了金戈铁马,杀伐征战的日子,想他少年得意,一身戎装,征战沙场,该是何等意气昂扬。
“那这次回来,什么时候再去边关?”子卿避重就轻地问道。
慕成佑饶有兴致地看着子卿,挑眉道:“怎么?子卿已经开始舍不得我了?”说着俯下头,在子卿耳边喷着温热地气息蛊惑道:“要不……我们……嗯?”
子卿摸了摸匕首,斜眉笑道:“世子莫非想做初尝子卿刀法的人?”
慕成佑哈哈干笑两声,随即正色道:“不会再北上了。父亲十多年前去往边城,出生入死,守护大庆国人,只对不起一人,却是母亲。成佑此后会一直陪伴母亲左右。”
“哦……”子卿喃喃回应着,脑子里似乎抓住了些什么,又问:“十多年前……慕将军十多年前可是在平阳任职?”
慕成佑闻言点点头,疑惑地看着子卿。
“那世子可曾听将军提过前朝御史大夫王尘风?”
慕成佑一边回想一边说道:“家父确有提过,王大人曾是家父的知交好友,却因结党之罪入狱,后来又为杨廷之一案牵连致死。怎么?”
子卿连忙解释道:“王大人是家父的八拜之交,曾跟子卿提过这事,说事有蹊跷,所以子卿一直好奇……”
慕成佑接口道:“家父虽然不知内情,却深信王大人为人,王大人入狱之后,家父曾多次上书为其陈情,不料都石沉大海。后来就领命出征,亦不再过问朝中之事。只是常常醉酒重提,让成佑记忆深刻罢了。没想到此人竟然和府上还有些渊源。”
“结党之罪……”子卿不再言语,低头沉思,眸中的神思似乎飘向了幽长深远的地方。
“夜深了,我送你回去吧”慕成佑轻笑一声,随即带着子卿驾马而去。
第三十六章:百转千回
子卿和慕成佑骑着马,一路小跑到了倾城阁。
紧闭的大门外,昏红的灯笼下,矗立着一个人影。
原来是柳乔阳。他生怕子卿出了岔子,满城找他找不到,最后只好在倾城阁门口等着。
此刻看见子卿和慕成佑居然亲亲昵昵地骑马回来,一股邪火倏地就自心中窜了起来。
一脚上前,不由分说地把子卿拽下马来,正要发脾气。
慕成佑却立刻翻身下马,掰开乔阳地手,说道:“诶?柳公子有事儿?”
“不干你的事儿!你给我滚远点!”柳乔阳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一肚子的怒火都随之咆哮出来!
慕成佑正要接话,却见子卿走上前来,躬身施礼道:
“请慕世子不要见怪,家兄找我有些家事。今天的事,还多谢慕世子相助。”
慕成佑闻言斜瞅了一眼柳乔阳,随即干净利落地翻身上马,提了缰绳,回转马头,转身望向子卿,邪魅一笑:“既然是家事,那就不便打扰,这就告辞。只是……”说着瞟了一眼柳乔阳,又看回子卿:“如果有人欺负你,就算是你的至亲,我也不会轻饶。”
说完,潇洒地扭头,骑着马扬长而去。
柳乔阳听到那人言语,犹如火中浇油,猛地就想追了暴打一顿。
子卿情急之中拉住了柳乔阳的手臂。
柳乔阳身形一窒,突然转身把子卿压到墙上,霸道地强吻上去,惩罚似的撬开子卿的牙关,疯狂地吮吸起来。
“唔……”乔阳吃痛,嘴里满是血腥地放开了子卿。
竟是子卿狠心地咬破他的舌。被乔阳松开后,倔强地侧过脸去,冷酷地拒绝着。
乔阳又是愤怒又是委屈,吞了一口锈气血水,忍住舌上的刺痛,正要问个明白。
突然,借着灯笼透出的光,发现子卿嘴角的肿胀,继而察觉到他头发凌乱不整,猛的一个机灵,不顾子卿的挣扎,打开他的外衣,里面的衣衫竟然破碎不堪!
这是……果然出事了!不过……为何是被凌辱呢?
心中骤疼,一把抱住了子卿,喃喃道:“对不起,我不是……”
子卿在他怀里挣扎着,一边冷冷说道:“放开我!”
“我不!”乔阳把他揽得更紧了,颤声说道:“告诉我……你没事。”
子卿听了,心头不由一软,放弃了挣扎,在乔阳汗湿的怀抱中低声说:
“我没事……”随即感觉到乔阳似乎松了一口气,于是接着说道:“慕世子恰好路过,蒙他搭救……”
谁知乔阳一听到慕世子三个字,立刻蛮不讲理起来:
“哼!不要跟我提他!我在这儿提心吊胆地等了你半宿,你却在那儿和他卿卿我我!”
子卿闻言为之气结,薄怒又罩上脸来:“我的事,不用你管!”
“怎么不能管了,总之你离他远点!”乔阳闻言也生起气来,想着自己为着子卿的安危着急忙慌了这么久,被他咬破了舌头不说,可气的是他竟和那个慕成佑眉来眼去,越想越不是味儿,声音高了八度:
“你和别人那么亲近,怎么都不考虑我的感受!”
子卿生气地反诘:“那你和别人亲近的时候,又何曾考虑过我的感受!”
乔阳正要辩驳,忽然听出味儿来了,随即试探地问道:
“你在……吃我的醋……子卿,这是不是意味着……你也……喜欢我?”
情急之中说错了话,隐藏多年的秘密被他一口道破,子卿不禁羞愤起来,一抹红云从脸颊直烧到脖颈,便扭头不再看他。
乔阳见状,就如吃了一枚定心丸,满心欢喜地看着子卿。
原来不是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啊,原来他也是喜欢自己的呢。
子卿忽而紧了紧手,猛地扬起头来对上乔阳的视线,红颊之上,一双明眸却透着清冷,罩着决绝,挑衅似地问:
“是!又怎么样?你敢认真吗?”说完,眼里又带着点讥诮。
本来就是认真的嘛,正想答话,忽而想到了别的事情。
柳乔阳浑身警醒,余光瞄了一眼左右,敏锐地察觉到,果然还有人在暗中盯梢。傍晚那个已经被自己略施小计,逮了送罗入景那儿了,对方竟然不依不饶,再次派人而来。
电光火石之间,心中已经转过了七八道弯:
如今尚未查出青鹰是谁,自己却已经被人天罗地网地盯上。未来之事到底怎样,自己心里一点儿底也没有。要是再让对方的人知道了自己和子卿的感情,说不定会拿他作威胁,连累到子卿……今天已经出险了……而且……万一自己有个不测……不,我不能把子卿拖下水。
于是狠下心肠,做出浪荡的姿态:
“玩儿玩儿嘛,这种事情,当什么真!如今你情我愿的,何不风流快活一番?改明儿我瞧着了更漂亮的,把你甩了,你哭还来不及呢~”
什……么……?
即使之前自己隐约猜到答案,如今亲耳听到,仍然似如锥心。
连骗都舍不得骗自己一下……
“好!你好的很呐……”子卿嘲讽着,话音没入决然,挣开乔阳的怀抱,转身推门而入,把乔阳隔在了门外。
乔阳轻叹口气,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默默而去。
心中碎碎念:这个青鹰果然棘手,一日不除,一日不宁。浪费了今晚的天赐良机,本该是个多么,多么甜蜜的夜晚,却不得不……不过……原来子卿也是喜欢自己的嘛,嗯嗯,这就好办多了……以后解释清楚,应该不会记恨我吧……哎哟……舌头好疼……
第三十七章:小诗两首
深更半夜,暑气渐消,正是入眠好时候。
这一边,柳乔阳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琢磨着如何早早探出青鹰身份。那个被自己掳过来的探子……不知道罗入景那儿怎么样了……
另一边,子卿也反侧辗转,不能入眠。索性爬了起来,拿了琴到院子里去。
时则,荷塘月色,暗香浮动,柳枝扶风,疏影斑驳。
子卿端坐琴前,举头望月,但见天边新月似水,兀自播撒清辉,心中几多凉薄,不由喃喃道:
“求不得,爱别离,明月不解相思意。”
随即俯首低眉,纤纤玉手在琴弦上轻拢缓拨,琴音清越而幽怨。
“生无缘,情似癫,晚风笑我薄情怨。”
清俊的脸庞露出一丝轻嘲,凄楚更胜于寂寥。浮着月光的手指灵巧地错落出一段悲凉,几声哀怨。又听他幽幽念道:
“六月雪,火中泪,未曾花开已凋萎。”
此时琴音悠悠回转,说不出的悲叹,道不尽的凄清。只见他骤然顿手扶琴,缓缓抬头,凝望苍穹,月华照入明眸,脉脉闪动,继而轻起水唇,叹道:
“恨悠悠,几时休,今生痴与何人说?”
随即埋首抚琴,轻捻快挑,直教人听了心怨,心痴,心醉,心碎……
院中又见一人,轻轻拂袖,缓缓俯身,踏月而舞,合音而跳,身姿灵动而曼妙,舞步轻盈而凄美。
一张琴,一双人,弹一曲婉转心事,舞一场曲折忧思。
曲终舞罢,心中幽怨已去大半,子卿望着眼前的人,轻轻说道:“琴曲易成,知音难觅,谢谢茗烟姑娘为子卿伴舞。”
茗烟扑哧一声掩面而笑,支着她细柳般的腰肢,睁着一双杏眼凝视着子卿:“有人夜半弹琴,扰人清眠,本想过来教训一番,却不想自己也入了迷。柳公子真是有才情之人呢。”
“我看这有才情之人,还不只子卿一个,茗烟你的舞,也跳得越来越好了。”却见雨雪霏从树下款款地走了出来。
没想到自己深夜弹琴寄哀思,却把大家都吵起来了,子卿顿生尴尬无限,连忙道歉道:“子卿僭越了,请雨姑娘和茗烟姑娘见谅。”
雨雪霏闻言清风暖日地一笑:“子卿多虑了,你学琴不久,如今却已弹唱自如,把倾城阁里大部分的人都比了下去。”说着又轻柔地看了看一旁的茗烟:“不如今年十月的特典,就让你来弹琴,茗烟给你伴舞,可好。”
倾城阁每年都会给全城的人献上几个精挑细作的特典,届时全城各个有名望之人都会慕名而来,热闹非凡,如若盛典。
子卿突然听到雨雪霏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心中一惊,正要婉拒。却见茗烟走过来扶上他的手臂,兴高采烈地对雨雪霏道:“茗烟和子卿多谢姑娘。”
说着就告辞雨雪霏,拉了子卿到一边嘀嘀咕咕了,讲什么新人新面,崭露头角,一举成名天下知之类的……
雨雪霏温柔地看着子卿离去的背影,忽而缓缓抬头,望着天边的新月。月色笼罩着雨雪霏,如梦如幻。
那个孩子,每一次都能触动自己心中的那根弦……
便见她轻起朱唇,喃声说道:
君如天上月,
不肯一拂照。
妾似井底桃,
花开向谁笑?
君生我未生,
我生君已老。
恨不同时生,
日日与君好。
……拂柳手痒,又想作诗看看,第一首是自己掰的,韵律神马的比较混乱,最重要是切合子卿当时的心情。第二首是从别人那儿抄的,特此声明下……
第三十八章:险中又险
却说柳乔阳第二天天刚一亮,就迫不及待地跑去秘密地点与罗入景会合。
密室之中充满了浓烈的血腥之味,柳乔阳皱皱眉头,瞧见那探子被绑在铁架上,双手被铁链牢牢缠住,生生勒出血痕。身上被打得皮开肉绽,此刻已经昏了过去。
罗入景叫人端来冷水,就要泼醒再问话。
柳乔阳并不是面慈心软之人,饶是如此,看了自己的兄弟这般残虐探子,心中也着实一阵不舒服。
便伸手制止,问道:“怎么?不肯说?”
罗入景凶狠得瞪了一眼昏死过去的探子:“此人是青鹰的人没错。可兄弟我在这儿跟他耗了一夜,就是什么也不肯说。”说着就要再挥鞭狠抽那人,发泄心中的愤懑。
柳乔阳急忙挡下:“留下这人,我有办法。”
说着,附耳过去,对罗入景说:“放了他,他必定会回去复命,我等只需要暗中跟踪,便能查出些蛛丝马迹。”
罗入景想了想,觉得可行,便让手下放了那人下来。
“给他抹些伤药,换件干净的衣服,让他养着伤,等入了夜再带出去弄醒。”柳乔阳补充道。
是夜,一行人把那探子扔在了人迹罕至的陋巷之中。
柳乔阳藏在一处荫蔽的角落,暗自等着那人转醒。
过了一会儿,那人慢慢苏醒,先是望了望四周,接着又看了看自身,似是很疑惑。
然后挣扎着爬了起来,忍着伤痛一瘸一拐地扶墙而去。
柳乔阳确定了四下并无跟踪,便远远地在后面偷偷跟上。
那人先转过了几个小街,又穿过了一个密林,最后在青砖白瓦的高墙外停住了,奇怪地叫了几声,似是传递暗号。
柳乔阳打量了一下四周,又按照刚才跟来之路确定了这个地方在平阳城大概的方位。突然心惊肉跳。
这……这……
这是皇城北墙啊。
青鹰和宫里人有联系?
说时急那时快,忽然不知从何处翻出几个黑衣人。为首之人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
不待那探子说话,青面獠牙突出一剑,直刺心窝。
“你……你……”被刺的探子身子一僵,应声倒地。
又见青面獠牙示意左右,随即闪身而逝。夜黑茫茫,竟然看不见他遁入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