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成佑轻轻凑到子卿耳边,似近非远,只是刚刚好让对方的耳朵能感受到他说话时喷出的热气:
“小心!”
还不等子卿有所反应,慕成佑便不再流连,放开了子卿,偷偷将脚边的石子踢了出去。
留下一个极其邪魅的笑,旋身便与守在门口的小仆告辞而去。
“哼!没想到你揩香油,吃豆腐的本领这么炉火纯青了啊!哼!英雄救美,有危险要救,没有危险,制造危险也要救!”一旁的小仆喋喋不休。
慕成佑侧过脸来,爽朗大笑,伸手刮上小仆俏嫩的鼻子:“就你知道的多!”
……
第十九章:月魄花魂
见子卿疑惑地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一旁的崔管事会心道:“那是威远将军家的世子,慕成佑。”
“原来是他……”
这时,侍女翠玲咚咚咚地下楼而来,迎了子卿往二楼隔间走去。
翠玲上楼时,偷偷回头对门外做了个鬼脸:“哼!想让姑娘跳舞,长得再帅也没门儿。”
而后又伶俐热情地为子卿引路掀帘。
子卿谢过翠玲,走了进去。
抬眼见到雨雪霏正欣赏着墙上的一副山水画,侧脸精致的轮廓在明丽的光线下显得柔和而深情。
子卿赶紧埋头施礼,脸颊微微浮上一抹红。
“在下柳子卿,见过雪霏姑娘。”声音因见着了心中崇敬之人而有些颤抖。
“子卿……念子为卿,好名字。”雨雪霏闻言转过身来,眼睛深沉如水:“想到倾城阁来?”
子卿抬起头来,不卑不亢地答道:“正是。”
“会作诗么?”
“……学过一点儿。”
“唱过曲么?”
“……没试过。”
“弹琴吹奏呢?”
“……不会。”
“那……”雨雪霏稍有迟疑,又柔声问道:“多大了?”
子卿答道:“十七。”
雨雪霏雅致一笑,望向窗外的桃树:“雪霏初学跳舞的时候大概是五岁,还记得那一天,桃花开得很灿烂。”
子卿一颗七窍玲珑的心,哪里听不出来雨雪霏在暗示他已经过了学艺的最佳年龄了。
心中有掠过一丝失望,也随着雨雪霏的视线,望向窗外,那满树的桃花开得绚丽灿烂,明艳娇俏。
“阳春三月,百花争艳,群芳斗丽,唯有她,极其瘦弱。零零星星的只开几朵……”
雨雪霏闻言不解,疑惑得看向子卿。只见子卿正望着窗外的桃树出神,眼中涌着脉脉深情,嘴里喃喃地接着说道:
“稀稀拉拉的枝桠微微颤抖着,落寞而孤清。”
“等修炼到能够幻化成花妖后,她就会在每天晚上幻化成人形,对着天上的明月诉说自卑的心事。”
到这时,雨雪霏才心领神会,眼前这个清秀的孩子想为这棵桃树作一个故事。于是但笑不语,默默听着。
“一夜,明月不知何处去了,只留漫天繁星。桃树边上却多了一仙人,气质高华,明明如月,伸手摘下两片叶子放在唇边,便吹出世上最美的曲子。”
“桃树听着曲子,幻化成妖,合着节拍,翩翩起舞。”
“他吹曲,她跳舞,彼此不说一句话,便是每晚最动人的景致。”
“天上没有明月光,身边人的眉眼却犹如月魄。她的舞,跳得越来越好,她的身姿,越来越曼妙,她的面容,也越来越红艳。”
“又一夜,那人乘风而去,天上又现皎皎明月,月华洒了满地,那棵桃树花开满枝,在月光中灼灼生姿。”
“第二天,风一吹凋零了一地。”
“因为那一夜繁华,用尽了她全部的灵气,只想让他一生铭记……”
子卿说完,眼中水华闪动,久久不语。一旁的翠玲轻轻抽泣起来。
雨雪霏静默良久,灵秀的眼眸似海底被水拂过的真珠,轻声问:“后来呢?”
子卿依旧望着窗外,一抹微笑浮上嘴角,眼里闪过款款温柔:“后来,那仙人用气幻化成梨树,站在她身旁,永生永世地陪伴她。所以,这棵桃树,年年花开似锦,和旁边的梨树相应成章。”
翠玲破涕而笑。
雨雪霏却没有展颜,走上前去,轻抚上子卿的手臂,认真而执着地说:“后来,这棵桃树,年年花开似锦,却只是为了天上的明月。”
说罢,转过纤细的身子背对着子卿,伸手扶额,淡漠说道:“翠玲,我乏了。”
一旁的翠玲笑得明丽动人,拉了子卿出了隔间,就听她脆生生地说:“子卿,真好,倾城阁又来了一个妙人,我真是开心得紧。”声音清脆,如珠子落入玉盘。
子卿闻言不解,刚才明明看见雨雪霏背过身去不再搭理,怎么翠玲这么兴奋,还要带他随处逛逛。
翠玲咯咯一笑:“我啊,还从来没见过姑娘如此动容过呢。”
翠玲不待子卿回话,又自顾自说了下去:
“倾城阁上上下下这么大,都是姑娘在打理。”
“还要应付这个官,那个爷,就比如说刚才那个什么烂世子吧,好茶给他喝着,好话给他说着,才不再纠缠。”
“这么多年来,早已把悲喜藏在心中,唉,我看着心疼呢。”
“子卿,我真喜欢你那个故事呢。”
……
第二十章:闷雷阵阵
初夏的午后,黑沉沉的乌云自天际翻滚压迫而来,甲光如雨龙的金麟在云层中时隐时现,阵阵闷雷之声让人压抑烦闷,只盼着一场透雨赶紧下来。
“你要走!”柳乔阳大吼,比闷雷之声更加暴戾焦躁。
“是……”子卿镇定地看着堵在门口的乔阳。
“就这么恨我!”木制的门框被抓得变了形,乔阳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死死盯住子卿。
子卿感觉到乔阳眼里的变化,转过头去不再看他,幽幽地说:
“我没有……只是起步晚了些,到倾城阁里住着,时刻学着,勤奋些,应该能赶上吧……爹娘也都同意了,也都过去看过了……而且……”
“而且可以勾搭些达官贵人去查你亲爹的事吧!”天边隐隐有闷雷传来,屋里气氛压抑沉闷,乔阳心里烦躁,脱口嘲弄道,丝毫不管这话犹如利剑一般刺入子卿的心里。
子卿脸色倏地变得铁青,斜射向乔阳的眼光犹如透云而出的光刃,从齿缝掷出话来:“不关你的事!”
说着就要夺门而去。
乔阳眼疾手快,伸出左臂挡住大门,身子在右边门框上死死抵住,霸道而强硬地说:“我不准你走!”
子卿想要掰开他挡住门上的手,那手却像是长在门上一样,于是怒道:“你让开!”
“为什么不告诉我?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要去倾城阁,就我不知道,如果不是乔生……我现在还不知道……”乔阳的语气突然软了下来,像个委屈的孩子,低头看着子卿,眼里闪过一丝伤痛。
子卿闻言一窒,转过身去,不敢看他。
“你把我当什么了?”乔阳忧伤地问,右手死死抓住门框,仿佛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你又把我当什么了……”子卿闻言,冷哼一声,讥诮地说。
子卿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那么遥远而虚晃,乔阳伸出手来,一步,一步,跌跌撞撞地走了过去,直到把那瘦弱的身子揽在怀中。
子卿身子一沉,感觉到乔阳似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一样。
又来了!
这人还没玩儿够吗!
一股愤怒夹杂着羞耻从子卿心底油然而升,坚定地提了一口气,使出浑身力气用后手肘撞向背后那人的胸口。
“唔……”没想到那人闷哼一声,竟轰然倒地。
子卿吓了一跳,惊讶地看向乔阳,见他似乎已经昏了过去,嘴唇乌紫,胸口的衣衫竟然浸出血痕。
慌忙撕开衣服一看。
前胸赫然一道狰狞的伤口,鲜血已从胡乱包扎着伤口的布条汩汩流出。
第二十一章:小小误会
乔阳已经在床上昏睡了两天,依旧没有转醒。
一个又一个的梦魇侵袭着他,梦中浮光掠影,忽而一个黑衣人挥刀砍下,忽而有人浑身是血的尖叫挣扎,忽而又梦见自己被人追杀,自己拼命地跑啊跑啊,可是怎么也跑不快。
忽而,又是一片雪景,子卿正站在梅花枝下回头对他笑,正当自己一步一步走过去时,子卿的眼神突然愤怒凶狠起来,举着一把长剑直刺自己心窝。
心疼痛欲裂,猛然一睁眼,醒了过来。
转头望向床边,赫然发现一双秀气的明眸,正温柔地看着自己,见自己醒来,那人松了一口气,轻轻用手来拭去自己额上的冷汗。
乔阳心头一暖,伸出手来勾住那人雪白的脖子,凑过脸来吻上他的唇……
可是那人突然挣扎乱动起来,一失手,竟然打到自己的前胸。乔阳吃痛,猛然再睁双眼。
“乔阳你这个大变态!!!”乔生正张牙舞爪地破口骂着。
咦?仔细一看,被自己搂着脖子的人正是乔生……
……
靠,刚才竟然还是梦……
“子卿呢?”梦想如此丰满,现实却这般骨感……乔阳不甘地问道。
乔生脱离了乔阳的魔爪,一边吐唾沫,一边没好气的说:
“早去倾城阁了,那天听大夫说你没什么大碍后,就走了。”
“走了……”竟然走了?一时间,乔阳心中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来,有点酸,带点涩,有些失落,又有些无奈。
乔生瞪了乔阳一眼,见乔阳斜着坐了起来,露出裹着前胸的布条。乔生毕竟小孩儿心性,凑上前来,用手在刀伤的地方轻轻摸了摸。
乔阳看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暗暗好笑,顿时眉毛一扬,得意洋洋地对他说:“帅吧!”
“帅你个头……”刚走进来的柳夫人闻言猛敲乔阳的爆栗,一边又对乔生说道:“还不去写今天的功课,整天晃晃荡荡小心你爹收拾你。”
随后走进来的柳如正很配合得拿眼瞪着乔生,一副你再不去我现在就收拾你的样子。
乔生像焉儿了的茄子一样,讪讪地离开了。
支走乔生后,柳夫人慈爱地看着乔阳,怜声道:“阳儿,还疼么?”
乔阳摇了摇头,看向柳如正,平静地说道:“银货两讫后,正要离开,对方内部突然起了争执,动起手来,我一不小心被砍了一刀,后来在对方一个人的帮助下逃了出来,货就顾不上了。”
“咳咳咳,人没事儿就好,咳咳咳,没想到你第一次去进货,竟然差点送命。”柳如正摆摆手,边咳边说到。柳夫人赶紧起身过去帮柳如正顺气。
柳如正还待要说:“唉,都是爹这病啊,不然怎么会让你去呢,咳咳咳,不过,以前交货都是顺顺当当,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岔子,这一次……”
乔阳连忙道:“爹爹不必自责,孩儿迟早都得走这么一遭,这次不过是意外而已。”
柳如正点点头,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觉得他仿佛突然之间变得成熟懂事了。
待爹娘走后,乔阳怔怔地望着窗外,想起那天的事儿来……
第二十二章:神秘组织
玲珑斋最重要的货物渠道便是疾风堂。可与疾风堂做交易却颇为古怪。一般每个商铺只能在每个月固定的一天看货交易,那一天无货的话便顺延至下一个月。去看货交易的,必须是商铺老板本人,或者未来的老板。掌灯时分,去到约定的地点,被蒙了眼睛,带上马车,前前后后转了十七八个圈儿才到交易地点。钱货两讫后,又蒙了眼带回来。疾风堂的人不是带着面具就是蒙着脸,所以无人知道他们是谁。
玲珑斋与疾风堂的交易时间,定于每月初五。
然而柳如正的咳嗽一直没好,眼见着发展成肺痨,季节交替时更是病来如山倒,这个月就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乔生还小,子卿又素来不通商务,而且已经答应他让他到倾城阁学艺,所以这件事就落在了乔阳身上。
柳乔阳本来喜爱经商,最近经历了些事儿,让他收敛了些许浪荡的性子,加之爹爹病得不轻,便帮着爹爹打点起铺子来。
于是这月五号的晚上,他便被蒙着眼,带到了交易点。
一揭布条,只见阴森狭小的室内灯火昏暗,十几个蒙面黑衣人肃穆站在周围,眼神阴毒狠戾,压迫之感席卷而来。
正对面摆着一张黒木长桌,桌子一边端正地坐着一个带着狰狞面具的黑衣人,像是这里的老大。
柳乔阳运气凝神,大着胆子坐到了桌子另一边。便听到对方阴气森森说道:
“你可是玲珑斋的少主人柳乔阳?”
柳乔阳镇静地答道:“正是。”
“好,请看货。”说着,就一把他桌前的一个木箱推到了桌子另一头。
柳乔阳竭力用手一挡,才阻止了箱子继续滑行。心道:好大的力气。
打开木箱,见正是自己要的香料,沉着地点点头,把银票放进一旁的盘子里,也用力推甩过去,堪堪停在了面具人的面前。
面具人根本不看银票,直直盯着柳乔阳看,诡异压抑的气氛让柳乔阳心里发毛。
“好功夫!”面具人忽而拍手赞道,声音不似刚才那般阴森,仿佛有些走音。
乔阳心中兀自一跳。
这声音……
好熟悉……
第二十三章:险中救命
乔阳略一思虑,收敛起自己的疑惧和好奇,便拿起木箱,起身告辞。
当此之时,只听砰的一声,内室的门突然被踹开,鱼贯闯进十余带着罗刹面具的黑衣人,手拿明晃晃的长刀,见人就砍。
室内的蒙面黑衣人显然没有防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瞬间已倒下四五个人,血流满地。剩下六七个人奋起反抗,阴森狭小的内室突然变成修罗战场。
柳乔阳心中大惊,眼见长刀就要砍到自己身上,好在他身形矫捷,反应灵敏,堪堪躲过几刀,就要往门外跑去。
突然记起一事,转身看向那个跟他做交易的面具人,那人正拿着匕首忙于对付眼前两个罗刹面具人,丝毫没有察觉背后有一人正举着长刀就要砍下。
情急之下,柳乔阳敏捷地窜了过去,对准后面那人的肚子猛踢,却被那人轻巧一躲,起刀再砍。柳乔阳闪躲不及,用双手抓住那人的手,企图阻止那人落刀之势。谁知那人力大如牛,丝毫不受影响,对准柳乔阳的胸口一砍而下……
被救下的面具人早已反应过来,虽来不及阻止那一刀,却在柳乔阳受伤之后立马拉起他逃出升天,留下他的小喽啰断后。
出了内室往楼上走,竟然是个废弃的仓库。两人偷偷从一个墙洞逃了出去,急速奔入屋后的林子深处。跑了一小段落后,面具人发现柳乔阳胸前血流如注,心知不妙,只好带他隐入一处树林茂密之处,撕下柳乔阳的衣服,勉强为他止血包扎。
柳乔阳强忍住疼痛,气喘嘘嘘地说:“没事儿,死不了~”
那人一愣,沉声说道:“救命之恩永生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