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先把药喝了吧。”翠玲伶俐地应道,又欢快地说:“子卿,今天平阳可有个天大的好消息。”
子卿一边喝药,一边应和着:“什么好消息?”
“你知道吗?那个北棘的贼王子终于被慕世子给抓住了!阿弥陀佛,平阳总算又能安生了。”
什么?!
子卿闻言一惊,茫然道:“抓住了?怎么会被抓住了?”
呼延恪罗的藏身之地只有雨姑娘,自己,洛殊,常叔……还有乔阳知道……怎么会被抓起来了!
翠玲却兴奋地说:“哼!贼王子又怎么样?北棘蛮子怎么比得上大庆的人厉害。可不能便宜了这个贼人!”
子卿只觉脑袋嗡嗡作响,根本没听清翠玲在说什么。
怎么会?乔阳!!怎么会?!
难道乔阳早上去找世子就是为了这件事!!!
子卿越想越心寒,不由自主地胡乱裹了衣服,下床往门外走。
“子卿!你这是干什么!你还病着,赶紧上床休息!”翠玲着急地赶过去扶着子卿。
子卿急急喘着气,虽然虚弱却极其坚定地对翠玲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乔阳。”
翠玲本想再劝,却看见子卿眼神笃定如磐石,就劝不出口了,不由改口道:“去玲珑斋还有一段路,我去给你找抬轿子。”
第三十章:兴师问罪
玲珑斋中,雅致会客间的房门半掩着。
乔阳和茗烟正在低声商量着什么。
“罗入景那里什么情况?”乔阳轻问。
“暗影还未见到罗入景,也未深入到他们的核心组织,只发现最近都很忙碌,似乎在暗中部署什么,近期应该会有大动作。”茗烟细细答道。
乔阳严肃地轻轻点点头,低声命令道:“知会暗影,让他不惜一切代价接近核心组织,搞清楚他们的目的。”言语沉冷如深水,眼眸深邃似寒潭。
茗烟点头领命,随即又道:“暗影还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嗯……”茗烟有些迟疑:“是有关雨姑娘的。他们中有人秘密会见了姑娘。”
“嗯,这倒不奇怪,罗入景当初是和呼延恪罗勾结在一起的,而呼延恪罗又是被雨雪霏和沈洛殊藏匿起来的。罗入景定是想通过雨雪霏和呼延恪罗联系。”
茗烟冷静道:“不应该,那个人是二王子的手下,对呼延恪罗必定不是出于好意。”
“哦?”乔阳沉静地想了想:“这么说,雨雪霏还与二王子有关系?你在倾城阁呆了那么久,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历?”
茗烟轻轻摇了摇头,杏眼低垂,轻声道:“虽然从不知道她的来历,大家心里都很尊敬她,感激她……没有她,就没有倾城阁……我茗烟也是个没有依靠的孤儿。”
“查。”
“是……”茗烟低声叹了口气。如今的乔阳总是这般不苟言笑,言语简短冰冷。虽说这样更加沉稳威严,更像一个堂主。可是,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人情味儿。
茗烟总会不由自主怀念以前那个乔阳,聪明而有趣,嬉笑间便哄着金主高价来买些个不知名的石头。不过……那时候的乔阳,身边是有子卿的。
茗烟刚想到子卿,门便被人猛的推开。抬眼一看,子卿虚弱地扶着门框,急急地喘着气,脸颊烧得绯红。
“怎么过来了?!”一旁的乔阳立马站起身去扶子卿,语气里尽是担忧:“生着病还乱……”
“是不是你!”不待乔阳说完,子卿厉声打断,眼眶通红,神色极其冷冽愤恨。
乔阳闻言身形一窒,冷冷地看了子卿一眼,复又坐下,缓缓说道:“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吗?哼!为了一个贼人。”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子卿颤声问道,内心痛苦地难以自已,浑身颤抖不已,再加之病体虚弱,连门都快扶不住了。
茗烟赶紧过去扶住子卿,正想说话,却听见乔阳恨声说:“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让你继续和一个钦犯牵扯不清吗?你的小命还要不要了!”
“你……你……”子卿指向乔阳的手不停地发抖,气得说不出话来,眼睛却狠狠地瞪着乔阳。
乔阳将头一偏,躲开子卿的视线,缓声道:“生病就该好好回去休息。”
“乔阳,我绝不会原谅你的!”子卿恨声吼道,用力挡开茗烟的搀扶,转身往门外走,虚弱地说:“我这就去找世子……”
“不许去!”乔阳闻言一惊,大声喝止:“你有几个脑袋可以砍?!还想让别人知道你私自藏匿过钦犯?这件事不是他慕成佑一个人说了算的,出了事,就算他想袒护你也没有办法!你给我乖乖回去躺着!”
子卿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努力地深吸一口气,冷冷道:“不用你管!”
乔阳看着子卿的背影,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忽的,用嘴长吁了一声,两人人影顿时从窗口窜入,拱手单膝跪在乔阳面前。
乔阳指着子卿,向两人沉声命令道:“堵住他的嘴。带回倾城阁,严加看管。不许他迈出房门半步!”说完转身背对着子卿。
子卿闻言震惊地睁大眼睛,还不等他回头,嘴已经被人捂住,强行扭入楼下的轿子里。
……
待轿子远去,茗烟幽幽地叹了声气,对乔阳道:“你这又是何苦?明明两三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非要你搞成这样?”
乔阳冷冷地看着窗外,“哼”了一声,沉声道:“解释什么?他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我,笃定是我告的密。还要我解释什么?”
“唉……”茗烟幽声道:“你怎么这么拧呢?子卿就是不想相信是你,才生着重病都大老远地来求一个答案。他就是想要你亲口告诉他,不是你做的。”
乔阳听后一言不发,眼睛追逐着窗外鸟儿滑过天空的痕迹,许久许久才喃声道:“如果是两年之前,子卿根本就不可能怀疑我。如今,却要解释。”苦涩地笑了笑:“看来他不仅忘了我和他之间的感情,连对我的信任也忘记了。”
茗烟是知道子卿和乔阳之间的事的,一直为他们感到惋惜,此刻听到乔阳的感慨,不由唏嘘,柔声说道:“可你也不该赌气,直接告诉子卿真相,事情就简单多了。”
乔阳苦笑:“我不是赌气。这是我的私心,我不想让子卿知道是呼延恪罗怕他生着病在大雨中出事,自己跑出来泄露了行踪。我怕子卿知道了,会自责。我更怕……子卿因此对那人念念不忘。”
眼前,仿佛又是瓢泼大雨。雨中,一个异族男子抱着子卿在倾城阁门前对自己大嚷:“喂!你认不认识一个叫乔阳的?”
……
“茗烟……我突然不想他死。”
“嗯?”
“虽然他与大庆血海深仇,可是,他却能为了子卿而不顾自己的性命安危。我柳乔阳敬重他是条汉子。”
“嘘……你小声点,你也嫌脑袋多是不是?”
第三十一章:血祭军旗
夜幕深重,月朗星稀。
一座重兵把守的大牢在黑夜中阴沉沉矗立在黑魆魆的树林深处。
远处,林中,
沈洛殊轻轻抚着耳发,面色凝重地看着大牢。
“公子,还是让我硬闯进去救人吧。”身旁的常叔敛目沉声道:“看看是我厉害,还是他慕成佑厉害”
沈洛殊淡淡道:“你与他的武功的确不相上下,可如今他奉皇命看押钦犯,众多官兵听命于他,你硬闯……恐怕难以脱身。”
“事到如今,只有兵行险着了。”常叔焦急道:“公子你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可以完成师傅的遗愿,怎么可以轻易错失呢?”说罢,突然单膝跪地,低头抱拳道:“请公子应允。”
沈洛殊低头看了看常叔,不发一言。琉璃般的眼珠滑到眼角,手不由自主地抚上耳发,思量片刻,才道:“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三王子会自己从藏身之处跑出来,落在慕成佑手上。凭他的能耐,你进去非但救不出人,反而会落下把柄,日后处处受制于他。”
说着,将常叔扶起来:“其实,我并非没有其他办法救他。只是……还缺一样关键的东西。”
“请公子明示。”
“我要他身上的一件信物。”沈洛殊平心静气地说:“呼延恪罗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只要你跟他见上面拿到东西,我就有办法救他。”
常叔沉声道:“救人不容易,取个东西可难不倒老夫。”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沈洛殊心头一动,突然补了一句:“不管成与不成,一旦被发现了踪迹,赶紧抽身。切记不可与慕成佑交手,泄露了身份。”
……
轻巧地躲过重重守卫,常叔闪身来到关押呼延恪罗的牢房。
竟然没有守劳的狱卒,一盏昏黄的油灯在牢房外的桌上幽幽地颤抖。呼延恪罗坐在牢栏内的地上,默默地望着小窗外的一弯新月。
常叔警惕地看了看周围,虽然安静得有些异常,却感觉不到有任何埋伏。于是轻步走到牢门前,压低嗓音说道:“王子,考虑得如何了?”
呼延恪罗闻言惊异地转过身来,但转瞬明白了来着何人。
“嗯。”低声一应,从红发上卸下一物递了出去。
正当常叔伸手去接,“咔咔”几声机巧活动之声在黑暗里异常清脆
说时迟那时快,几根箭矢从机关里应声而出,尖啸着从牢房四面八方射来。常叔敏捷地左躲右闪总算躲开了一波箭矢的袭击。还未来得及喘气,“咔嗒”一声,而与外界相连的出口,竟有一道石门迅速下落。
常叔心中大叹一声不妙,当机立断从还未完全落下的石门下滚了出去。
就在常叔堪堪滚出逃走的那一刻,“咚”的一声,石门完全落下,牢壁四周的灯烛自动燃烧起来。一瞬间,整个牢房灯火通明。
一道暗门随之开启,从门中走出几个人。
为首之人姿容尊贵,玄玉般的脸上挂着一抹邪魅的笑意,举手投足之间却隐隐给人一种威严霸气之感。
相比之下,一旁的柳乔阳面容英挺冷峻,深邃的眼眸让人一望生畏。
“这么精巧的机关,还是被来人逃走了。三王子,”慕成佑优雅地坐到牢栏外的凳子上,伸出手来支着下巴,玩味地看着牢里的呼延恪罗:“看来前来救你的人身手不错啊!只可惜……”
呼延恪罗轻蔑地大笑一声,灯火照着他满头张扬的红发灼灼生光,扬声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哼!不过是手下败将而已!”
“哦?”慕成佑讶异一声,脸上却挂着戏谑:“怎么不记得我什么时候败给你的呢?”慕成佑并未亲自上过战场,所以也未与呼延恪罗正面交锋过。那次去北戍抓北棘商人救柳乔阳才是两人的第一次接触。
“切~”呼延恪罗扬起头傲声道:“只要你留着小命,总会亲眼看到我是如何打败你的!”
“好!”慕成佑闻言拍掌道:“够自信,我欣赏。”随即摸了摸下巴,讥笑道:“只可惜,过了明天,你就没命了。”
柳乔阳闻言,不动声色地看了慕成佑一眼。
却见慕成佑站了起来,星目亮若闪电,言语气势如虹:“若不是怕夜长梦多,我定会押你去北戍。在你的豹师面前杀了你,以你的血来祭奠大庆军旗!告慰被豹师屠杀的大庆亡魂!”
呼延恪罗闻言不但没有露出畏惧的神情,反而大义凛然地扬声说道:“好!好想法!如果今天你我异地而处,我也定会在你父亲面前,以你来血祭我们北棘的军旗,告慰被你父亲杀死的北棘战士!”
慕成佑“哈哈”大笑,忽然,伸手指着呼延恪罗道:“你!很对我胃口!能杀死你这样的对手,是我慕成佑的荣幸。”
说着向呼延恪罗敬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对呼延恪罗道:“在明天圣旨下来之前,我定会好酒好菜款待你。”说罢,转身对柳乔阳道:“我们走吧。”
柳乔阳在牢栏边踌躇了半刻,终是一言不发地跟着慕成佑出去了。
……
“失手了?”
另一边,沈洛殊见逃回来的常叔面色沉重,轻声问道。
常叔有些愧疚地点点头,又将所发生之事说与沈洛殊。
沈洛殊听罢,清俊无暇的脸庞浮起一抹笑意:“瓮中捉鳖……这招用得不错啊!”随即抚上耳发,淡然笑道:“这么精巧的机关……看来他是算准了我们会去救人,想趁机将你我也一并收拾了。真不愧是我的对手。”
“那现在该如何是好?”常叔问道:“明天圣旨一下,呼延恪罗就会人头落地。”
“先回去吧。”沈洛殊望着大牢的方向,眼波婉转,冰冷却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如雪原上的幽兰微颤:“我再想想办法。”
第三十二章:罪魁祸首
另一边,茗烟来到倾城阁看望子卿。
刚走到门口,便看见翠玲一脸愁容地开门出来。
翠玲抬头一眼望见茗烟,立即快步走了过来,嘟囔着嘴脆生道:“茗烟姐姐,你快来劝劝子卿吧。打从下午回来,药也不喝了,饭也不吃了,任我怎么劝也不开口。真真是急死人了!”
茗烟心中幽幽一叹,对翠玲道:“我进去看看,你先去把药和饭都热热再端过来。”
“好!”翠玲应声道:“我这就去。”
茗烟推门进去,只见子卿蜷缩着身子静静地靠在床脚,双颊被高烧烧地绯红,面容憔悴凄楚,默默的望着窗外新月,眸里尽露悲伤。
茗烟走到床边不由心酸道:“你这样不吃不喝折磨自己又是何苦呢?”
子卿闻言转过头来,看见是茗烟,眼中闪过一丝明亮,几乎是爬过来,抓住茗烟的手,恳求道:“茗烟,你快让那两个侍卫放我出去,我要去找世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恪罗死……求求你!”
茗烟叹声道:“那两个侍卫是直接听命于乔阳的,我无权命令他们。”说着,将子卿扶到床头坐好。子卿重病之下极其虚弱,听到茗烟的回答更是心灰意懒,连反抗的念头都没有,只能随茗烟的动作靠到床头。
茗烟为他掖好被子,柔声说:“就算我让你去见世子,你又打算跟他说什么呢?求他放了三王子吗?”
“我……”子卿不知该说什么,他情绪激动之下只想着去找世子,想要救呼延恪罗,却根本没考虑过这到底有没有用。
“你可知道,”茗烟耐心地解释道:“北棘有虎师鹰师豹师三只军队,其中豹师最是勇猛善哉,杀死大庆战士无数,也杀害北戍边境百姓无计。世子的父亲慕将军与这只豹师对峙数年,军中伤亡众多,与之结下了很深的仇恨。”
“而拥有这只豹师最高指挥权的……”茗烟顿了顿,怜惜地看着子卿:“正是他三王子呼延恪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