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哪出?好在毕掌柜见惯不惊了,于是疑虑地应承下来。
正在此时,子卿推门进来,面含担忧之色。
“啊,是二公子,好久不见啊。”毕掌柜见到子卿,寒暄道。二公子素来不通商务,所以不常来斋中,但听说如今可是倾城阁的红人。
子卿恭敬施礼:“毕伯伯,您老身体安好。”
“哈哈,都好都好。”毕掌柜满面红光哈哈大笑,三个孩子中,就数子卿最乖巧懂事,也最懂得尊敬长辈了。
柳乔阳见子卿一脸忧色,不禁问道:“子卿,怎么了?”
还怎么了……自己伤重不看大夫还不让人知道……子卿责怪地瞪了乔阳一眼:“伤口怎么样了?我带了些药来给你。”
毕掌柜闻言讶异道:“乔阳你受伤了?”
第八十四章:好事多磨
柳乔阳赶紧捂了捂胸口,对毕掌柜道:“不碍事,小伤。毕老,你先出去吧。我让子卿给我敷点药。”
“那赶紧,别让伤口化了脓。”毕掌柜说着便起身出去。一边将门掩上,一边暗自感叹,居然是负伤过来的,可刚才的神情,竟瞧不出半分端倪,好强的定力啊。
等毕掌柜出了门,子卿赶紧走到乔阳身边,紧张地问:“伤到哪儿了,让我瞧瞧。”
乔阳指了指胸口,露出痛苦的表情:“这儿。”
子卿赶忙搬过一条凳子,坐在乔阳身边,帮他解开上衣,一边解一边埋怨道:“如果不是世子跟我讲,你是不是要等到伤口化脓才肯跟我讲啊。”
果然是慕成佑……柳乔阳嘴角噙起一抹笑意,凝神盯着子卿,看他为自己着急慌张的俏模样,还有冰凉手指滑过肌肤带来的触感,心里不由升起几丝躁动。
子卿见他一副安然若素的样子,不由嗔怪道:“既然不敢去医馆,起码让人给你带点伤药,如果化脓……”
话突然说不下去了,子卿面颊腾得起了一层红云。
被自己解开上衣而露出的胸膛,哪里有什么伤口,只有结实紧致,线条流畅的胸肌,蜜样的色泽在阳光下闪着绸缎般的光。
“你!……”子卿为之气结,既是难堪,又是恼怒,不由将头别到一边:“赶紧把衣服给我穿上!”
柳乔阳不怀好意地嘻嘻一笑,拉了子卿的手,委屈道:“是你解开的呢……难得子卿这么主动一回。”
还不都是你!还有那个慕成佑!“放开!”子卿一边用劲抽手,一边气恼地说。看向乔阳的眼神里,羞愤中带点冷冽,面色却似芙蓉花开。
柳乔阳一只手紧握子卿的手不放,一只手故意做出噤声的动作:“嘘,小声点,外面会听见的。”
子卿闻言安静下来,却羞愤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气红一张俏脸凛冽地瞪着乔阳。
却不知……柳乔阳偏偏最喜爱他这个调调。羞愤中暗含一丝倔强的清冷,犹如夏日里一缕沁人的凉风,让心湖成纹,心弦自拨。而且,柳乔阳尤其喜爱的,是自己的亲吻抚摸,会让这双冷冽的眸慢慢变得迷离涣散,让清明的眼渐渐带上水汽朦胧……柳乔阳不会告诉子卿,当他承欢之时,到底有多魅惑人心,仿佛在他清俊的外表里藏着一只妖孽,只有那个时候才会展现出来,媚骨噬魂。
光是想着……身上就已经开始燥热起来,现在……就想要他。
看向子卿的眼神里,已全是缱绻的情欲。细细地摩挲着子卿的纤手,滑腻的触感忽而添杂一丝不和谐的粗粒。低头瞧时,发现子卿手指上一道细丝般的血痂。“这是怎么回事?”说着,便将指头含在嘴里细细舔着,言语中有怜惜,舔咬的动作却透着诱惑,一双深眸凝望着子卿,是怜,也是欲。
“不小心被断弦划到的。”子卿已经过几次情事,看着乔阳的眼神,哪会不知道他的意思。只是……这种事情……这个时候……在这里……一直以来的羞耻观让子卿的脸红得都能滴出血来了。不行……
感觉到子卿的抗拒,乔阳笑了笑,一把将子卿拉过来坐在自己身上,径自舔咬吮吸起那根指头,就像吮吸……
冰冷的手指在他的舔舐下温暖起来,只是这种感觉,似乎……子卿突然想起昨天宛儿为自己舔舐伤口的情形,心脏骤然一缩,猛然将手指抽回。
乔阳愣了一下,再看子卿,他的脸色已然煞白。“怎么了?”乔阳担忧地问,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情欲顿时灭去了一大半。
子卿摇摇头:“没……没什么。”但愿是自己想多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哭闹的声音。
第八十五章:易碎的梦
怎么回事?乔阳放开子卿,将衣服束好,赶紧开门去看发生了何事。
几个伙计束手无策地围着一个哭鼻子的小姑娘,连毕掌柜在一旁也面露尴尬的神色。
“宛儿?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子卿认出宛儿,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头。
柳乔阳用询问的眼光看向毕掌柜,毕掌柜却无奈地摊摊手。
宛儿一看是子卿,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眼角还带着滴晶莹的泪珠,抽泣着对子卿说:“宛儿只是想买那个玉佩给爹爹,可是他们不卖给我。昨天爹爹生了宛儿好大的气,宛儿只是想买回去讨爹爹开心。呜呜。”
一边揉眼睛,一边指着几案上一块古朴沁碧的玉佩。
柳乔阳顺着她的指头看过去,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乖乖,那块古玉可是玲珑斋半个镇斋之宝。小姑娘看上什么不好,偏偏看上这个。
迫于子卿看向自己的眼光的压力,柳乔阳只好先无奈问了一句:“不知小姑娘出价多少啊?”
宛儿抽噎着,将自己针织锦缎荷包拿出来,从里面往手上倒出……两文钱来,说道:“这是宛儿买零嘴省下的。”
“这……虽然她是户部张侍郎的孙女,爹爹还是工部织造张南宿……得罪不起……可是……这两文钱……这镇斋之宝……”毕掌柜看向柳乔阳,询问他的意思。
此时,子卿也抬头望着柳乔阳,眼里尽是殷切之光。
柳乔阳看着子卿,突然狠了狠滴血的心,咬了咬泛酸的牙,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来:“卖!”
“哈!?”周围的伙计都一个眼睛两个大,连饱经世故的毕掌柜也愣了神,少主真是好爽快……
唯有宛儿破涕为笑,欢呼雀跃起来:“爹爹最喜欢这样的玉佩了,一定会很高兴,不会再惩罚宛儿了。”
“嗯。”子卿怜爱地摸摸他的小头,站起来,看向乔阳的眼神充满了柔光:谢谢你。
柳乔阳深望子卿一眼:这个账我记着,晚上你肉偿……
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柳乔阳将玉佩拿下,递给宛儿。
宛儿开心地接过,正要把手中的两文钱递过去,突然顿了顿,将其中一文放进荷包,才把另外一文递过来:“还得留一文钱买糖葫芦。”
柳乔阳哭笑不得地接过那可怜巴巴的一文钱递给毕掌柜:“毕老,入账吧。”
“宛儿,玉佩买到了,哥哥送你回家好吗?”子卿柔声问道。
宛儿点点头,清脆地答道:“嗯,好!宛儿家就在这条街上,几步路就到。”
子卿瞪了柳乔阳一眼:“我就先走了……你一个人好好养伤吧你。”随即牵着宛儿下楼去了,留下柳乔阳哈哈干笑两声。
出了玲珑斋,宛儿悄悄对子卿说:“哥哥,其实我是偷溜出来的。爹爹要傍晚才会回来,只要在他回去之前溜回去就没关系。哥哥,现在你带着我玩儿好不好?”
低头看着宛儿一双大眼流露出的灼灼渴望,子卿突然想起乔生曾经也是这般求自己带他玩儿的,可是自从自己进了倾城阁,就很少答应他,如今……却是再也没有机会了。不忍心再拒绝,便柔声答应下来:“好。你想去哪里?”
宛儿歪着头想了想,摇了摇头:“宛儿很少出门,不知道哪里好玩儿。”
子卿怜惜地摸摸他,牵上他的手:“那就跟着哥哥走吧。”
“嗯。”宛儿脆声应着,笑得如朝露般明丽。
于是这一日,子卿带着宛儿逛闹市,放风筝,讲故事,看猴戏,追逐打闹,两人都玩儿的不亦乐乎。期间,买了若干糖葫芦,小糕饼不提。
半下午时,子卿将宛儿带回倾城阁自己的小屋里,宛儿玩儿累了,倒到子卿床上便死活不起来。
子卿坐在床边,拿了琴放在腿上,轻轻抚过琴弦,舒缓平和的曲音低声响起,宛儿听着听着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春日的阳光里,宛儿睡得清香甘甜。子卿低头望着他无邪的脸庞,兀自出神。
乔生离开后,宛儿闯了进来,而自己跟他还真的很投缘。是不是老天想让自己把对乔生的歉意都弥补给宛儿呢?
只是这不谙世事的小孩,就像生活在一个不真实的梦里,一个他爹爹为他编织的梦,在那个梦里面,他是女孩子,是他爹爹疼爱的女儿。如今宛儿尚未长成,看不出是男孩女孩,可等以后他长大了,梦破碎了,他该如何接受他自己呢?而且……为何自己总是觉得他爹爹对他做了些不该做的事情……心中的不安到底是为哪般呢?
“唉……”子卿轻声叹了口气,当他越来越喜欢宛儿后,便越来越害怕打碎宛儿的梦,怕伤害他,怕他不知所措,怕一群孩童的欢笑声中,独独缺了他这一个。
……
“醒醒,宛儿,醒醒,你该回家了。”子卿轻摇着宛儿,想让他醒来。
宛儿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疑惑地看着子卿:“哥哥?……”
子卿用湿帕子为他擦了擦脸,让他醒了醒神:“快起来吧,哥哥送你回家,要是被你爹爹发现了,可会受惩罚的哦。”
“哦……”宛儿意兴阑珊地爬起来,被子卿牵回德馨街。
临到分手时,子卿蹲下来,拍拍他的头,对他说:“快回家吧,以后想哥哥了,就到倾城阁来找哥哥玩。”
“嗯。”宛儿重重地点点头,对子卿说:“子卿哥哥,我真喜欢你。爹爹说,喜欢一个人就该……”说着,探到子卿唇边,探舌轻轻舔了子卿一下“这样。”
子卿倏地睁大眼睛,却看见宛儿天真烂漫地转身跑开。
宛儿似乎根本不懂得刚才那样的行为意味着什么……如果是对孩童的话,难道不应该只是亲吻脸颊吗?喜欢一个人就该这样……他喜欢他爹爹是这样做的吗?那他爹爹喜欢他也是这样做的吗?……
……
“爹爹……呐,给你!”
“嗯?玉佩?你从哪里得来了?”
“我花一文钱在街头那家店买的。”
“……我不是不让你一个人出去吗?你又不听话了。”
“我只是想爹爹开心。爹爹不是最喜欢玉佩了吗?……爹爹,你怎么不说话了?……唔……嗯……爹爹,宛儿很听话,为什么要惩罚宛儿。”
“宛儿,我爱你……宛儿……给我,快给我!”
“嗯……唔……爹爹……疼……”
第八十六章:如此往事
这日,玲珑斋中的会客室中,小厮来报:“少主,工部张南宿张织造想要见你。”
“快请!”柳乔阳摸了摸下巴,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果然来了。”
清瘦单薄的张南宿随即被请到雅致的会客室,刚落座,上好的雨青茶已被伶俐的小厮端了上来。
张南宿端起精致的茶碗,用茶盖撇了撇,便细咗起来。至始至终,目光都不曾与柳乔阳自信飞扬的视线相交,反而躲躲闪闪,似乎不喜与陌生人交流。
柳乔阳开口问道:“不知张织造所来何为?”
张南宿放下茶碗,沉声道:“昨日小女无状,扰了贵斋。”说罢,拿出玉佩递了过来:“听说这块古玉是贵斋的镇斋之宝,今日特来归还。”
柳乔阳却摆手道:“诶~张织造这句话说笑了,美玉送良人,玲珑斋中的东西,都是为了等到最懂它们的人。织造是懂玉之人,这块玉赠给你,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其实,自从柳乔阳得知张南宿可能是当初王尘风一案的知情人时,一直想找机会结识张南宿。那日,当听到毕掌柜说宛儿是张南宿之女时,心中计较已成,那张南宿是爱玉之人,想必也知道这玉价值不菲,却无端被自己女儿以一文钱买了回去,那这趟玲珑斋之行,他是来定了的。
“哦?”张南宿不置可否地回应一声:“没想到斋主有如此美意。”一边说一边用拇指抚摸手中玉佩,看向玉佩的眼神中流露出欣赏之色:“这玉的确非常难得……无功不受禄,只是不知区区能否帮上斋主的忙。”
“张织造果然是明白人。”柳乔阳微微一笑:“在下只想寻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女人。”
“女人?”张南宿不解地看向柳乔阳,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眼神依旧小心翼翼。
柳乔阳点点头:“想必张织造还记得当年王尘风一案,王家满门抄斩,可是偏偏漏了一个女人。”
“嗯?”张南宿的眼神里忽然闪过一丝阴翳,语气变得防备:“你从何得知?寻她作甚。”
“唉……”柳乔阳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她是我的姑姑,很小的时候便与家人失散,父亲一直想找到她,后来打听到她被王尘风收了去,本想去相认,可王尘风却突然落马,得了个满门抄斩的结局。可是……被斩的人中,却没有她……最近偶然得知张织造曾经跟随令尊查办王家之案,所以才想从你这里探寻她的消息。”随即真诚说:“我知织造有不便之处……可……家父一直想找到姑姑的下落,想补偿柳家对她的亏欠……”
傅永斌曾泄露自己利用吴年子的花瓶陷害王尘风与秦辉,张家是那时查办之人,这重要的花瓶最后还落入了张侍郎的手中,想必张家也参与了陷害。柳乔阳自然知道张南宿绝对不会合盘托出当初这件瞒天过海之事的始末,所以只想旁敲侧击从而获知子卿的娘的下落。当初冤死的人,都是王尘风的家室下人,并没有听说有身份不明,年轻貌美的女子,而张家负责查案,很有可能知道这个女子的下落。所以柳乔阳才有此一问。只是……乔阳,你这样乱攀关系真的没问题吗?
“柳公子不必再寻了……她已经过世了。”冷冰冰的回答,却带着些许悲痛。
“过世了……”柳乔阳痛心道:“唉……姑姑啊……父亲终不能见你最后一面……怎么你就这样随王尘风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