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子卿看着呼延恪罗大笑,浑身如追入万年寒冰般刺冷,心里更是无限慨然。
“成与不成,试试便知。来吧。”面对几十个黑衣人,沈洛殊面不改色,潇洒抬手,夜风微拂,吹起他白衣轻飘。
“够胆量!我来挑战你!”呼延恪罗拔出弯刀,豪气对敌。
与此同时,常叔已经出手,击向罗入景与向冲,二十几个黑衣人护主,便同时攻向常叔。常叔武艺超群,身形迅速在二十几人中间回旋,借力打力,竟然在混乱中让黑衣人彼此相杀。与此同时,还能出招牵制住罗入景与向冲,不让他们有机会脱身攻向沈洛殊。
沈洛殊没有内力,也不会武功,但胜在身形灵动,几个轻盈回步下来,呼延恪罗根本无法碰到他,却不知不觉被他越带越远……远离子卿。
子卿独自一人被留在了小院中,他灵机一动,跑到尖锐物旁,将绑住自己双手的绳子划开。双手自由以后,子卿赶紧将堵住自己嘴的布巾扯下。
正在这时,呼延恪罗忽然醒悟过来。缠斗到现在,沈洛殊居然还没有和自己正面交锋过,武艺占不到便宜,那老子就直接来狠的。当即握手成拳,在右手使出弯刀虚攻的时候,出拳往沈洛殊躲闪的方向狠狠揍了过去。
一拳正中心脏!
“噗~”沈洛殊呕红不止,白衣瞬间被飞溅的鲜血染出艳花。
“公子!”常叔心下大惊,想脱身来救,可眼见己方得利,二十多个人那肯轻易让他脱身,便猛攻不止。
“沈洛殊,你完了!”呼延恪罗哈哈哈大笑,笑声在夜空中既傲且侫。说着,举起弯刀,直接往沈洛殊心脏刺去!
“不要啊!!”子卿眼见呼延恪罗刺向沈洛殊,凄厉地尖叫起来,在虚无的夜空中尤显凄绝。
呼延恪罗闻声一愣,堪堪将弯刀刀口停在了离沈洛殊心脏只有一厘的地方。
然而!
子卿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怎么会?!
“噗~”
嘴里腥甜恶心,一口鲜血当即喷了出来。
怎么会?!
子卿看着自己的心口,那里插入了一根银针,是刚才沈洛殊濒死之时狠狠地飞插过来的,正中要穴。针上……有毒……
洛殊?!他要自己死?!他在他以为自己要死的那一刻,想杀了自己?!
子卿茫然地抬起头来看向沈洛殊,为什么?!
沈洛殊侧过脸去,眼底清冷一片,一如那天一针刺死那只在烛火边飞舞的蛾子般无情。
为什么?!
剧毒迅速沿着针尖传遍全身,子卿浑身如白蚁啃噬般剧痛,一口口血吐出来,已经由红……变黑了。
“小卿!!!”呼延恪罗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可是他后面说了什么,自己完全听不见了。
我的生命为何会有这样一个荒谬的结束?
毫无征兆,
毫无准备,
就这样戛然而止了?!
感觉到自己的生命能量急剧流失,子卿忽然想笑,可是他根本笑不出来了。剧毒蔓延全身,他倒在地上浑身抽搐不已,周围人到底在说什么?他们在做什么?好像,被谁抱起来了……
为什么……
当初一心求死的时候,他们把我救回来……
如今……我好好的,
我接受了自己,
我想好好地活着,
我想弹琴,
我想给长生配乐,
我想,
乔阳……
……
“小卿!!!!”
子卿终于停止了抽搐,生命也走到了尽头。呼延恪罗紧紧揽住子卿的尸体,仰天大喊!
夜,
很静。
对这一声痛不欲生的大叫,没有一丝回应。
……
第九十八章:怒火中烧
“公子坚持住。”常叔趁乱将沈洛殊带走。
“我……无碍……”说话间,鲜血从他嘴角溢出,苍白的脸色配此艳红,竟有一丝妖冶。
……
沈府,房内。
常叔扶沈洛殊坐在椅子上。
“常叔,快替我疗伤……”沈洛殊有些虚弱地说到:“呼延恪罗并未察觉到我无武功……快……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不会武功,否则……危矣。”
“是。”常叔点头应命,正要施为。
“沈洛殊!你给我出来!”
此时却听见院中一人愤怒地大声叫嚷,语气中甚至有一丝绝望。
“是柳乔阳,他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常叔向外瞥了一眼,沉声说道。
“嗯,子卿周围一直有他的探子。”
“公子……”常叔对沈洛殊道:“我让玲儿打发他去。”
“不必。”却见沈洛殊抬起手来微微一摆:“我需要会他一会。”
“可公子,你的伤……”常叔担忧道。
“暂时……无妨……”沈洛殊一摆手,擦去嘴角的血迹,闭上眼沉心宁气片刻。
当他再度睁开眼睛,已是神情恬静,清贵如常。
……
“沈洛殊!”盛怒之下,柳乔阳愤恨地大声质问:“你当初答应过什么?!子卿呢?!你告诉我子卿呢?!”
柳乔阳被影卫带入小院,见到推门而出的沈洛殊,努力克制住自己杀人的冲动,怒对沈洛殊。
“当初我确实答应过你,拼死也会护得子卿周全。”沈洛殊平声静气地说着,像在诉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当初柳乔阳不再执着于子卿,然而他却仍然考虑让疾风堂之人暗中保护子卿。因为他知道子卿的身份是一个隐患,一旦被泄露,第一个要他死的必是大庆朝廷,其他还有各种心怀鬼胎之徒。然而沈洛殊却将此事应承下来,信誓旦旦地要护子卿周全。
“你!!!!”柳乔阳憎恨沈洛殊此刻一派闲淡悠然的态度。然而却突然想到:“沈洛殊,这是否是你的计谋?!子卿没有死对不对?!子卿还有救对不对?!”
沈洛殊闻言,眼里闪过一丝黯然,轻声道:“抱歉了……中了我的银针,他必死无疑。”
“你在骗我!!!”柳乔阳不愿意相信,大声道:“明天喀什乌王就会到平阳。你杀了子卿是为了阻止他们在喀什乌王面前揭穿他的身份。可是,可是……你杀了他有什么用?!没有夺回子卿的遗体,他们依旧可以让喀什乌王见到子卿的容貌。你智计过人,绝对不会犯这样的错误的。”
“我也希望我在骗你……”沈洛殊微叹一声,幽幽道:“可……唉……实话跟你说了吧。在给子卿的补药里,我添加了一种真菌。他一旦身亡……那些真菌就会立刻蚕食他的皮肉……一夜之间,便会面目全非!”
“你TMD!”柳乔阳闻言怒火熊烧,理智全失,拿起刀跃身砍向沈洛殊。
“哐当”一声,却被常叔打落刀具,缚手。柳乔阳周围的影卫也被沈洛殊的侍卫。
“柳公子,请冷静。”常叔制住愤怒挣扎的柳乔阳,低声道:“公子这样全是为了大庆的安危。如果让对方奸计得逞……死的,就不是子卿公子一人了。一人救天下人,子卿公子死得值得!”
“放nm狗p!”柳乔阳声嘶力竭地大骂:“为什么是子卿!!为什么是子卿!!你们怎么可以牺牲他!天底下那么多人,为什么是他!”怒目瞪着沈洛殊,眼里血红一片:“你不是很有能为吗?你不是算无遗策吗?为什么最终却保不住子卿?!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我当初怎么会这么蠢信了你的鬼话!我怎么会帮你去救呼延恪罗!那个混蛋!!!”
说着,无力软倒在地,抬头望天,痛不欲生道:“天啊!我怎么可以把子卿交到别人手上!就算他不再爱我了,又怎么样!我怎么能放弃他呢!”
“柳公子……子卿的死,我万分抱歉。”沈洛殊抱拳歉意道:“都怪我轻信了呼延恪罗,此事,我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再信你我就不叫柳乔阳!我自会找他算账!”柳乔阳阴沉地站了起来,厌恶地对制住他的常叔怒道:“放开我!”
接到沈洛殊的示意,常叔放开了柳乔阳。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柳乔阳转身向门口走去:“沈洛殊,你给我小心点!等我把子卿找回来,就来取你的狗命!”说着对周围的影卫喝道:“我们走!”
说罢,与影卫一起愤然离去。
“噗~”
待柳乔阳一行人刚走,沈洛殊支持不住,一口腥甜吐了出来。
第九十九章:无法自拔
我不相信!
这不可能!
我绝对不相信!
这怎么可能?!
看着农家小院中一滩滩黑血,柳乔阳浑身颤抖不已,他绝对不能接受子卿就这么死去,根本不给他见最后一面的机会……就如当初一句话不说就抛下自己离开平阳一般狠心绝情。
急剧的愤怒之后,是彻骨的冷静与痛心。
沈洛殊淡然却不容置疑的话毁了他心中的希冀,但是他还是不肯相信。
怎么可能?
那个只会伤害自己,让自己痛心的混蛋,怎么可能会死!
随之而来的茗烟站在一旁,看着地上大滩的血迹,心中亦是久久不能平静。
她还清楚地记得那个认真洗菜的背影,还记得那温馨的一顿饭,怎可能转眼间变成地上刺眼的血迹?!
如果呼延恪罗一直处心积虑地想要利用子卿……茗烟狠狠握紧胸口,指节白得凄厉……那他可真会演戏,比顾长生的戏还演得好!
“暗影那边怎么样了?”柳乔阳忽然低声问道。此刻,他的声音冰冷异常,仿佛千年的冰山将刚才的火爆的烈焰压至深渊。
暗影是当初利用谢奎对柳乔阳的不满而安插到罗入景阵营的暗线。(第十八章)
茗烟闻言回过神来,应道:“他已经取得掌事的信任。”
“好。”柳乔阳低声道:“立即命他查出罗入景把子卿……子卿的……带到哪里去了。”
“嗯……”茗烟点头,可……“喀什乌王明天就要来平阳,罗入景和朝中内线必定会有所行动,为何不先让暗影先顺藤摸瓜查出朝中内线?我们只有暗影这一颗棋子,如果损失……四爷的命令便无法达成。”
慕成佑假扮四爷之事只有柳乔阳一人知道,如今慕成佑远赴北戍,无法亲自查出陷害父亲的凶手,他便利用四爷的身份暗令疾风堂查出朝中内线。
“我要见到子卿!”低沉而执拗的命令,冷酷无情,无可转圜。冰冷的眼眸在月下杀意顿现。
闻命一刹那,竟是莫名地胆战心惊。“是。”茗烟领命。在柳乔阳身边待了这么久,这是她第一次被他的气势震慑。
“子卿他……”踟蹰半天,茗烟战战兢兢开口:“如果他真的……”沈洛殊的话让茗烟悲痛恐惧,世间怎会有如此无情之人,为了不让子卿的容貌成为祸端,不仅要杀死他,还要毁去他的皮肉,让他面目全非。
“我也要见到他!”
低沉的语气,茗烟却听出了柳乔阳的克制,不让绝望和愤怒湮灭的执着与克制。
“必不辱命。”不再犹疑,茗烟闪身出院,消失在夜幕之下。
小院之中只剩下柳乔阳一人,对着那一滩血迹,伫立良久。
子卿,
你一定觉得我很可笑对不对。
明明你已经不再爱我了,明明我也已经放手了,明明把你交给了那个混蛋,明明你的生死与我何干……
扯淡!
怎么可能!
我陷得比我想象得还深。
对你,我无能为力!无法自拔!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放你走!
我要见到你,
就算只有一具面目全非的躯壳,我也要见到你!
再也不放你走了!
……
第一百章:再上南湘
喀什乌王顺利谒见大庆君主,一连数日,笙歌艳舞,平静如初。
柳乔阳却迟迟未得到子卿的消息。
偌大一个平阳,呼延恪罗和罗入景到底将子卿藏匿到了何处?若他身死面毁,他们留着他到底有何用处?!
夜夜更深人静之时,柳乔阳都在疾风堂的秘密会晤之处等待消息。
他很克制。
克制每次听到下属汇报没有消息时想要杀人的冲动。
这日,身着夜行衣的娇小身影闪身来到秘密集会之处,快速行到柳乔阳身边,附耳言道:“暗影传来消息……知晓行踪之人正在南湘馆。”
“上南湘馆。”
“是。”
……
南湘馆表面上是平阳有名的男女支馆,实际上是疾风堂的消息组织,每一个房间其实都经过精心的设计,让房内的谈话系数全落入有心人的耳中。寻欢而来的人,饮酒作乐,飘飘欲仙,管不住自己的欲望,也管不住自己的嘴。于是,这样的地方,消息得来总是不费功夫。
南湘馆的总管,还是精瘦干练的陆炳麟,绰号红狼。疾风堂三易其主,他陆炳麟却岿然不动,依旧做他南湘馆的总管,可见其为人如何老练油滑,实乃人精中的人精。
陆炳麟恭敬地将柳乔阳和茗烟请到楼阁二楼的一间密室,隔壁,正坐着暗影所说的那个知情人。
此时已近午夜,南湘馆中却依然弦乐声声,笑语处处。酒香脂粉中,男黛们低语调笑着,只把客人们伺候得。
而隔壁那间屋的爷,却不知道是哪家富贵人家的纨绔公子,被纤腰素束的小倌喂了几口酒,挑了几个媚眼,就不知道今夕何夕,搂着小倌的细腰,就开始胡吹海吹了。
“晴晴,快坐我身上。可让哥哥想死了……”公子哥搂着唤作晴晴的小倌,一边调笑,一边上下其手。
“哥哥,晴晴最近都没有什么出过馆。不知外面可有什么新鲜事?嗯,嗯……”晴晴试探地问着,却被公子哥摸了不知道什么地方,不由自主嘤咛一声。
隔壁的柳乔阳听了眉头一皱。
这不就是曾经的自己么……没想到在外人听来,真是……
却听隔壁公子哥故作姿态地吹嘘着:
“可不是~哥哥最近还真遇见了一个奇事儿。”
“什么事呀?哥哥快说吧,晴晴想听。”
“你知道城南临近城门那儿的一间客栈。”
“知道知道,很偏僻的一家客栈,就是名字取得奇,居然就叫做”一间“客栈。”
“那里最近闹鬼了!”公子哥一惊一乍地说道。
“什么?闹鬼了?天底下哪里有鬼。”
“你可别不信,这是真的。哥哥我是真的遇到了,幸好哥哥我善事行得多,才没让鬼给缠上。”公子哥得意洋洋,吹嘘着:“前几天,哥哥我去一间客栈打尖儿,就听那里的伙计说啊……他们客栈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