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化成灰我都认得。」郑予辰幽幽开口,身子还是不由自主的轻轻颤抖。
龚昊熠把车无声停在路边,放下手刹车,身子横越过另一边搂住郑予辰。
「昊熠……?」他不理解男人为何突然这麽做,小声询问。
「想到邢大渊的时候……也想想我,不要让那家伙占据你的思绪……想想我,我就在这里。」
郑予辰先是一愣,旋即理解了龚昊熠的心意,一股温暖又绵长的感动从那个温暖的拥抱传递过来,他反手搂住他,轻声低喃:「谢谢你,昊熠。」
「这个怎麽样,功能很齐全。」小真晃到龚昊熠身边,手指着角落那台按摩椅。
「嗯,让我看看它的功能说明……」他想弯下腰读上面的文字,却突然被一个身影挡住。
「昊熠,不是我想催你……」郑予真的脸上难得的挂着清晰的忧愁,「但是我父母也在问……我们的婚期不要再拖了好不好?」她的眸子尽是恳求之色,在他面前,她总是愿意卑屈自己,以他为天。
龚昊熠望进她的眼底,脑子有一秒不知如何反应。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他竟然还有闲暇功夫在心底惊叹小真跟郑予辰神似的容貌。
所以看着她就想到他。
如果今天是郑予辰恳求他尽速跟小真结婚,他该用甚麽表情来回应?
郑予真看着龚昊熠,没听到他的回应,突然心一横,怯生生的开口:「今天晚上,我想去你那里过夜……」
龚昊熠望着她,很明白她话中的含意。
他俩在交往的时候,郑予真就严严谨守着婚前不会跟他发生关系的坚持,因为她是个虔诚的教徒。
如今她竟然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打破自己信仰的规条,只是因为,她很在乎他,她的内心很不安,不知是身为女人的第六感还是怎样,她似乎察觉到眼前的男人稍微的改变了。
不安在最近跟龚昊熠约会时渐渐扩大,他在她面前变的安静沉默,即使脸上习惯性挂着绅士的浅笑,即使他对她总是这麽温柔不逾矩,她就是能感觉到有甚麽东西不同了。
日益增长的恐惧感让她想狂叫,打电话给姊妹淘寻求帮助时,她们都这麽说:
「绑住男人啊,不只绑住他的心,还要绑住他的身体,你们都交往半年了还没那个,难怪你男人想跑啦。」
挣扎了几个晚上,向主祈求赦免,她终於决定献出自己。
这是她的决定,因为比起失去他,暂时的背弃信仰根本不算甚麽。
「小真……今天晚上局里要开会,我不知道会到多晚。」他终於吐出这句话,心被沉沉的压住。
「没有关系,我会等你,不论多晚。」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犹如垂死挣扎般,在空气里回荡着久久不散的涟漪。
「哎呀今天真是来对了,我不知道蓝星有这样的大美人。」秃头男人是当今商场上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王行谷,行事作风荒诞大胆,凭藉着天生的超强直觉,每每都能搭上市场最IN风潮的顺风车,是近年来股票收益率飞升最快的公司。
「王董,我不是女的喔。」郑予辰帮他倒酒,回应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所以我没说你是美女,说你是美人啊。」王行谷油腔滑调的回应,手放在他大腿上,暗示意味明显:「听说一定要得到潇的青睐才能成为他的客人,如何,我过关了吗?」
「你觉得你易於常人的地方在哪里?」郑予辰轻轻放下酒瓶,微笑反问。
「我很有钱,我的钱多到会让一个女人想到就笑,笑到死。」王行谷喝得多了,一股酒气在周身围绕。
郑予辰凝视着他几眼,突然拿起酒瓶往旁边一砸,匡一个轻脆声响,瓶身碎裂成千万片,王行谷错愕的瞪着他,不知道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大美人怎麽会突然发疯暴走。
「笑到死有甚麽了不起的?我如果用这碎掉的瓶子朝你捅过去,你一定会痛到哭死,同样是死,谁的死比较有威力?」说完竟然唇角微掀,露出一个纯良的笑容。
「神经病!你搞不搞得清楚自己甚麽身分?做这行的就乖乖让人上就好!」已经醉到失去理智的王行谷突然被欲望征服,冲上去抓住他,另一只手粗鲁的撕他的衣服。
郑予辰咬着牙没开口求饶,也没有按警报铃让保镳进来救,他只是死死的被压在地上,完全没有挣扎,像具死尸。
「哼,有自知之明就好,放心,事後少不了你的好处。」王行谷性急的边脱自己裤子,手边猥亵的在他身上摸来摸去,郑予辰忍受着他的酒气喷在自己脸上,然後是强行进入的巨大楠根,他感觉下体被充饱到几乎裂开,他在王行谷一下一下的冲撞下不由自主的前後摇晃,他的双眼渐渐失焦,却依旧望着放在远处椅子上的手机。
一个小时前,他接到这样一通简讯:
『小真今晚会来我这里过夜,如果可以,请你去住那哥那里。熠』
该面对的,并不会因为他或昊熠的故意忽略而被遗忘,他们同居了两个礼拜,像做梦一样的美好。
梦醒之後,还会剩下甚麽?
第十一章:爱上就是爱上了
王行谷心满意足的把裤子套回去,正在拉裤链的时候,眼睛瞄到还趴在地上的郑予辰。
「喂,我签支票给你。」从怀里抽出一本支票簿,笔在上面刷刷一签,撕下来递给他。
郑予辰没有移动半寸,双眼慢慢往上瞟,定在男人眼上,慢悠悠应道:「我不要钱。」
「莫非你要钻石?」王行谷打趣,并没有把支票收回去。
「我只要你今晚收留我。」郑予辰的声音闷闷的从下方传来,他一愣。
「铪?」不确定的眼神定在趴在地上一冠不整的人身上。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郑予辰望着地板上被喷得乱七八糟的经验,声音很轻。
他不是没有地方去,他可以选择回自己的公寓或去投靠那哥,但是跟龚昊熠同居的那段日子,他已习惯在他怀里醒来,如今再也不能忍受一个人在微冷的清晨转醒。
不论抱着他的人是谁,只要有温度就好。
「喂喂喂,潇你要去哪里?!」
看着郑予辰跟着男人相偕步出店门,那哥赶紧追出来,朝一脸狐疑的王行谷做了个借一步说话的手势,然後就把郑予辰扯往角落低声斥喝,「你在干吗?」
郑予辰的脸酡红如醉,他眯着眼望了那哥一眼,轻声回应:「看不出来吗,我要跟他出场。」
那哥张着嘴欲说甚麽,郑予辰歪歪斜斜的搭着他的肩,不满的大声嚷嚷:「怎麽了?有错吗?」
「有错吗?」那哥讽刺的重复,「你不是说不会再跟客人出场?你不是说会为了龚昊熠洁身自爱?这都是你自己说的耶。」
一周前郑予辰突然开始拒绝陪客人出场,那时的他全人都沉浸在一股幸福的氛围中,很多熟客都发现他变了。
这阵子的郑予辰跟过去他认识的那个漫无目标过日子的人完全不同,似乎跟龚昊熠在一起後也连带找回了生存的意义,满脸的沉静安和,不再像带刺的玫瑰。
那一刹那,郑予辰跟潇是那麽自然的融合在一起,因为龚昊熠。
「那哥,」郑予辰抬起头的时候满脸苦涩,彷佛眼睛一眨就会落下晶莹泪珠,「我好痛苦,明明离开他是那麽痛苦,但我还是要笑……因为我没有哭的资格……因为他一开始就不是属於我的……」
那哥震惊的听着他因酒醉终於吐露的真相,内心疼痛难当,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郑予辰崩溃。
「喂,还要讲多久?潇要跟我回去的!」王行谷没耐性的走过来一把将郑予辰从他身边拉开,顺手甩了一张支票给那哥,「这是他陪我的酬劳,他说不收,那你就代他收吧。」
被拉着走的郑予辰最後似乎转过头来朝他露出一个凄楚微笑,下一秒就消失在男人的车子里,车门砰一声关上,引擎轰然巨响,奔入漆黑的夜。
那哥站在那,手里紧紧握着那张支票,双唇阵阵发抖。
回到家,厨房传来阵阵水声,有一秒钟他站在那无法移动,以为郑予辰没有走,以为厨房里的那个人是他今天想了整整一天的人。
罢了,如果被小真撞见,乾脆告诉她真相,他已经疲於制造更多谎言只为掩饰最初的那个。
「昊熠!你回来了!」没想到从厨房里闪出来的人是小真,龚昊熠全人一震。
「我做了一点宵夜,你一定还没吃饭对吧?」小真退後一步让出身後一桌菜肴,满脸都是笑意。
-我不会做菜,虽然你可能期待闻到香喷喷的早餐味。-
郑予辰那天坐在餐桌边时脸上的笑意带了点调皮,却让他的心彻底沦陷。
-还好我不是你老婆,有没有松了一口气啊?-
所以他是不是注定被他吃得死死的,连这家伙大言不惭的说着自己甚麽都不会时,都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今天回家去看爸妈,爸好喜欢那台按摩椅,都不准别人碰。」拉了椅子坐在龚昊熠对面,小真转了转眼珠,突然开口,「我刚刚去客房打扫,发现好像有放东西,这阵子有人来住吗?」
龚昊熠睁眼望着她,脑子却想到第一次出任务的那天,他跟同伴追的是一个在逃很久的市区之狼,那家伙不仅性格疯狂手上还有枪械,连靠近都困难,他们决定回警车上用无线电请求支援,就在他转开引擎的那一刹那,坐在一旁的同伴脑袋突然像番茄罐头爆炸,血溅当场,市区之狼就站在车外瞪着他两,手上的枪还冒着烟硝。
喷在他头脸上的液体温热黏稠,这具身躯的主人直到刚刚为止都是活着的。他动不了,只能全身僵硬的瞪着那个家伙,他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支援的警力会在此时赶到,瞬间把那疯狂的市区之狼打成蜂窝。
他忘不了当时那种无法动弹的感觉,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死过一次,之後,他再也不怕被枪指着。
「昊熠?」小真有点担心的望着他一会儿,又帮他添了碗汤,「来,喝汤,你一定累坏了吧。」
龚昊熠接过碗,他知道小真为什麽没有对客房行李的事追问到底,因为那些东西是男性用品,如果她发现的是胸罩或口红,今晚肯定要掀起一场革命。
他握着筷子,却沉重到几乎举不起来。
还要骗她多久?还要息事宁人的假装天下太平,继续利用她对自己的信任多久?
「小真……我有事想告诉你。」虽然口气平淡自若,脑子却反常的发热,龚昊熠把碗轻轻放下,却在抬头望着小真时愣在原地。
「我买了新的内衣。」她已经解开胸前的钮扣,白色的蕾丝胸罩包覆着美好的胸型,底下的白皙肌肤是多少男人的梦想。她拉住他的手,引导他触摸自己。
龚昊熠望着她,眼前却是郑予辰穿着白色衬衫朝他抿唇轻笑的画面,他张开鲜嫩欲滴的唇,从里面可窥见若有似无的一点殷红,那是他灵巧可爱的小舌。
吸吮过千百次,他知道它有多诱人。
两张脸在他面前重合、交叠、却又在同一秒分开。明明是同一张脸,龚昊熠却在此刻清清楚楚的知道他爱的是哪一个,他永远不会把他们搞错,连蒙上眼睛都不会搞错。
他不知道该怎麽拒绝她,才不会让这张脸被泪水浸满。
但他若不拒绝她,哭的人就会变成郑予辰。
道德跟感情两方拉扯,把他高高挂了起来,像被垂吊在十字架顶端的殉道者。
「昊熠,今天晚上,让我变成你的女人。」小真压抑着陌生的羞耻感,慢慢靠向他,胸部若有似无的触碰着他的胸膛。
第一次见到昊熠就喜欢上他,这辈子她无法想像与别人共度会是甚麽情景,就像红灯停绿灯行这麽简单的道理,她只知道爱上了,就是爱上了。
第十二章:最惨的恋爱运
「喂?」那哥困意浓厚的的开口。
「不好意思,那哥,予辰在旁边吗?」没想到打郑予辰的电话接的人会是那哥,龚昊熠迟疑的开口。
「我不知道他人在哪。」那哥没好气嘟嚷一声挂断,身旁的阿宏睁开一只眼狐疑的看着他。
不知道人在哪?龚昊熠望着手机暗灭的萤幕,心咯噔一声。
不一会儿,床边的手机又闹腾的响起,那哥粗鲁的一把夺下,按了接听键後恼火的吼过去:「说了不知道他人在哪!龚昊熠!他本来跟你同居的好好的,应该要由我来问你人哪去了吧?!」
「他今天晚上……没有去跟你住吗?」龚昊熠从他的话里探知了某个事实。
「龚昊熠,我们把话一次说清楚,」那哥无视一旁阿宏惧怕的眼神,一个翻身下床,身上的丝质睡衣在他行走时飘飘飒飒,「当初是你要他去住你那里,说甚麽要保护他,现在是怎样?未婚妻来了就把人一脚踢走了?耍人也该有个限度吧,他不是你包养的男女支,你没有资格在需要人暖床的时候把他留在身边,事情发生时又把人当狗一样赶出家门,龚昊熠,你没这个资格!」
这番话像一把锐利匕首准确的刺进他的心脏,还多转了两圈才抽出来。
「我……我并没有把他当成……」他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再度被那哥无情打断:「这话谁信啊,跟你说这种事我见多了,一般人都觉得牛郎跟女支女性关系乱,感情也一文不值,所以潚不是第一次被这样对待,不过这却是他放进最多感情的一次,所以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那哥的声音带着无法驱散的寒冷,龚昊熠想起高中女友劈腿那次,他得知真相後心灰意冷,尽管女孩多次提出想复合的意愿,他都无法再对她动心。
『我只拜托你一件事。』那天在雨里,他面无表情的对她说。
『只要你能原谅我,甚麽事都行。』女孩似乎看见一丝曙光,欣喜若狂。
『从我面前消失,永远的。』他冰一样冷的眸子让女孩下意识退了一步。
然後他转身,他听到身後的她开始啜泣,他抬起手伸手摸了摸脸颊,才发现自己也是满脸泪水。
是不是因为爱得太深,无法忍受任何瑕疵与背叛。
还是因为爱的不够深,所以连这点磨难都无法越过?
不知道为什麽,那哥的语气让他想到那时心冷的自己。
「虽然这件事不能只怪你,毕竟我家潇也对你一见锺情。」
那哥的话却让他一愣,略为迟疑才不确定的开口:「你说,予辰对我,一见锺情?」
「怎麽,不行咩?那家伙没讲?」那哥也不在意,继续没说完的话,「在这场爱情里,你握了比较多的优势,因为你可以选择潇或那个女孩,但他们只有你,他们没有选择,他们两个都是全心全意的爱着你,现在你可以做一件事,让潇跟那个女孩永远解脱,不再被困在泥沼里动弹不得。」
龚昊熠因为这番话下意识的停止了呼吸。
「跟潇分手,分的彻底,让他再也无法对你抱持任何幻想。」那哥的声音像教堂的丧钟,铿锵有力的敲击着他的耳膜。
「从你遇见潇又爱上他的那一刻,就应该有觉悟这一天迟早会来到,你选择了他的妹妹作为一辈子的伴侣,那麽你就不该奢望能跟他拥有甚麽未来。」
「那哥,今天潇……予辰有去上班吗?」他执拗的开口,那哥叹了口气:「当然有,但他跟一个客人走了,今晚应该是住那人家里,那家伙很有钱喔,你就别担心了,潇的行情很好的,被你甩了之後,还会有一堆人捧着钱等他点头呢,啊,对了,麻烦你来我家一趟,有东西要给你。」
龚昊熠默默收线,望着空无一人的客厅,地上还散落着小真褪了一地的衣物,如今她已卧在沙发上沉沉睡去,从她肿胀的眼皮仍可猜测她睡着前曾大哭一场。
‘为什麽不能抱我?你是不是爱上别人了?你说啊你说啊你说话啊!昊熠!!’
她凄厉的哭声让他心痛如绞,他只能紧紧搂着她,沙哑的一遍一遍说着抱歉。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抱歉这两个字才是最伤人的话语,它意味着的不是一种弥补的意愿,而是一种无法转圜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