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裂左律毫不避让,眼底血红的盯着赤裂枫护:“是你害的,赤裂枫护,是你害的!”
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外面突然扬起一阵马的嘶鸣声。
玄真人掠起轻工带着一个人之间闯了进来,那个人进来一看立刻大喊让所有人出去。
赤裂枫护双目充血,恶寒的盯着来人不肯走。
“若是你好想要保住这大小两条命,就立刻出去!”
然后不等赤裂枫护开口,玄真人就上前直接把这个徒弟揪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那个陌生人自己。
大门砰的一声在赤裂枫护面前关上,赤裂枫护要杀人一样的目光转回去看向玄真人。
“放心。”玄真人立即说。“那是西品国会生育的先祖后人,他在无法救助,你在殉情也不迟。”
赤裂枫护转回头,沉默的守在门口,站的笔挺。
不知道里面人用了什么法子,很快就听到季浩熙阵阵大喊的声音。
赤裂枫护好几次想要冲进去都被玄真人拦住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季浩熙痛苦的声音对于每个人都是煎熬。
终于,里面突然传出一阵破涕的声音。
众人一喜,陌生人抱着一个看起来脸丑到不行浑身还带着羊水和血迹的小孩子出来,脸上似乎有些疲惫。
他把孩子交给早就在外面侯着的奶妈,对赤裂枫护说:“男孩,大小平安。”
秦暮香看起来惊喜的快哭了,那是她孙子!
赤裂骞奇纳闷的看着自家三哥停在原地不动弹,伸手推了一下,赤裂枫护竟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第六十五章
赤裂枫护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赤裂左律默默的坐在他身边,沉默不语。
赤裂枫护晕过去之后,贾谷乐简单的给他看了一下,只是神经太过于紧张,没什么大问题。但是赤裂枫护醒来是被惊醒的。他做了一个梦,梦到季浩熙肚子上全都是血迹,脸色惨白眼神空洞。
“小熙!”赤裂枫护咻的一下子坐起来,额头上有些冷汗,周围一片黑暗。
深厚的内力让他瞬间就感觉到身边坐着一个人。
赤裂左律默默起身点灯。
突然跳跃起来的烛火照耀在赤裂左律的脸色,似乎有一丝茫然。
“小熙怎么样?”赤裂枫护无暇关心赤裂左律,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他还在睡。”赤裂左律站在他的面前。
赤裂枫护穿上鞋,抬头看了一眼赤裂左律,眼睛里是淡淡的敌意和防备。
看得出赤裂左律有话对自己说,但是赤裂枫护还是选择无视,直接绕过了他走向主屋。
屋子里,沈佳趴在床头也睡着了,听到推门的声音马上醒了过来。
几个月没见到赤裂枫护,沈佳脸上有些惊喜,想让开口问候却被赤裂枫护轻轻的摆了摆手,用口型道:“下去吧。”
沈佳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季浩熙点点头,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赤裂枫护轻轻走到床边坐下。
不知道西品国那个先祖的后人用了什么方法让季浩熙那么快可以把孩子生下来,可是看起来季浩熙显然是遭受了不少的苦楚。
床单明显被换过,屁股下面垫的一块厚厚软软的毯子上面还有着丝丝的血迹。
赤裂枫护伸手抚上季浩熙那双白色没有血色的唇,眼底满是自责。
不一会儿沈佳又走了回来,怀里抱着一个皱巴巴软绵绵的小家伙。
赤裂枫护看着沈佳抱着孩子进来,一时间似乎有些紧张。
沈佳轻轻的抿嘴笑了笑,把小家伙轻轻的放在季浩熙的身边,冲着赤裂枫护福身再次出去。
赤裂枫护微微探过来身子,和小家伙脸对脸。
小家伙也在睡,脑袋上一根毛没有,眼睛小小的只有一条缝,袖珍嘴巴纠在一起,这个小家伙看起来简直就是个怪胎。
赤裂枫护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么丑?”
旁边传来一阵轻微的笑声。
赤裂枫护闻声连忙看过去,眼神里有些许的仿佛被抓个现行的别扭:“你醒了?”
季浩熙没有力气,浅淡的勾了勾嘴角转过头看向小家伙,声音很轻:“刚出生的小孩子都这样……”
看着季浩熙说话有气无力的样子,赤裂枫护心下不舍,没有心思再去想着孩子的话题,只是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季浩熙非常疲惫,没有拒绝,再一次沉沉的睡了过去。
【四个月后·江南】
都说三伏过后暑不退, 东君仍泛夏时光。
季浩熙一脸抗议的看着把他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赤裂枫护,死也不肯出去。
“闹什么脾气。”赤裂枫护沉下脸。
话说当时赤裂枫护为了季浩熙,宁肯放弃一切身份地位,自甘贬为平民的时候,太上皇真是恨不得杀了季浩熙。
太上皇赤裂赫认为,季浩熙能在赤裂左律和赤裂枫护两个王爷之间周璇,必然是一个充满心机的物欲熏心的小人。但是季浩熙后来的做法真是让他非常诧异。
在季浩熙一直昏昏沉沉那段时间里,赤裂赫架不住秦暮香的要求,一直住在沉王府,看他两个孙子——段书萱在生下赤裂昊锐之后,似乎彻底对赤裂枫护的态度死了心,在取得秦暮香亲口保证不会让赤裂昊锐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之后选择了削发出家。
反正当时看起来,就算自己不识大体,赤裂枫护也会在残忍的处理了高界之后在转手对付自己。
季浩熙在昏昏沉沉的那段时间里,赤裂枫护基本上凡事全部亲力亲为,而季浩熙也会在偶尔清醒的时候什么也不让赤裂枫护做,只是让他静静的躺在自己身边,去听对方的心跳。
“——小熙,我没骗你,我可能真的一无所有了。”
“嗯。”季浩熙淡淡的说。
“我可能会需要跟四弟学习重新打拼,我名下的几处地产父皇不会让我带走。”
“嗯。”季浩熙又是淡淡的说。
“你和汤圆可能过的清苦一点,你不怕么?”——汤圆是花卷给起的名字,当时花卷在季浩熙的床边想一个名字脑袋都好想破了。最后想出一个跟自己十分搭调的名字眼睛里很是兴奋。
当然沉总第一时间沉下脸表示反对,并阐述了一下自己“这是什么破名字,听起来就很蠢”的观点。
不过最终被季浩熙无情驳回,首肯告终。
“你怕么?”季浩熙抬起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我不舍得让你们娘俩吃苦。”赤裂枫护搬出管叔下午现场教授他的一点点小情话。
“那怎么办?要不你继续去当你的王爷,逢年过节给我们爷俩寄点钱好了。”季浩熙自动忽略娘俩两字,貌似很为难的低头思考。
赤裂枫护低头嗤的笑一声:“似乎这个主意不错。”
季浩熙闻言顿怒,翻身就爬了起来,气鼓鼓道:“那你自己在这里呆着吧,我现在就带着汤圆回江南,我们自此江湖两不见!”
赤裂枫护哭笑不得把人抱着腰身给拽回怀里:“我逗你的,怎么还当真了。”
季浩熙白了他一眼:“我也逗你的。”
回忆结束,赤裂枫护继续沉着脸看一脸抗议的不肯穿衣服的季浩熙,脸色不禁又变得暧昧起来:“难道小熙是……不想穿衣服?来让为夫看看小熙的伤口恢复的怎么样。”
说着就伸手要把季浩熙转个身脱裤子。
“放手啊!”季浩熙炸毛。大白天的能不能稍微收敛一下?话说这个人怎么不做王爷之后转变的这么大啊!难道说之前的都是假装出来的么!
赤裂枫护闻言惋惜,惆怅的看着身下:“兄弟,在忍耐一段时间吧。”
季浩熙顿了一下,沉默的敛下眸子,把视线转向了一边。
那位西品国先祖的后人当时直接用手法强行开了一点骨盆,巨大的疼痛直接把季浩熙从昏迷中拽醒。
“我可以看到孩子的头,你要是不想杀了他就继续用力。”
死活在最后一搏,在孩子出去的一刹那,那里也被撕裂开来。
虽然伤口在一点点恢复,但是自己却看不到伤口到底是什么样子。
从贾谷乐第一次给自己上药的时候明显的倒吸了一口冷气的样子,季浩熙就知道那个伤口必然是十分骇然。不然不会让见多识广的贾谷乐都会发出这样一句低呼,因此季浩熙从来不准赤裂枫护给自己上药,上药的时候也不准赤裂枫护靠边。
赤裂枫护看着季浩熙的样子,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在别扭些什么。
其实早在季浩熙第一次在昏迷中被上药的时候,赤裂枫护就知道了那个伤口有多么触目惊心。
这么久一来,莫说是自己不敢要,就是季浩熙想要,赤裂枫护也不敢。
在沉王府养了三个月,待到季浩熙敢下地走路了,赤裂枫护才进宫辞别了皇祖母,带着季浩熙离开帝都。
至于赤裂赫和秦暮香,早在第二个月的时候就周游列国去了。
在赤裂枫护带着季浩熙离开帝都的第二天,宫内贴出皇榜,沉王赤裂枫护重病不治,疾终。
“好了好了。”赤裂枫护出声哄季浩熙。“不想穿那么多就不穿那么多,我们出去走走,你都多久没出门了。”
“我不想……出去。”季浩熙心里有事,没有了心情。
赤裂枫护心里叹了一口气,伸手抱过季浩熙把人抱到腿上:“小熙,没事的。”
季浩熙一愣,不明白赤裂枫护什么意思。
紧接着感觉到赤裂枫护手抚摸的地方不对,脸上由红转白,良久才低声的说:“你又没有看到……万一……万唔——”
口齿相磨,良久,季浩熙有些喘不上气,伸手推了推赤裂枫护,赤裂枫护才好心的放开他。“没有万一。”
“什——”
“没有万一。”
季浩熙一个字没有说话,赤裂枫护打断他再次坚定的说。
“我不敢在狂妄的说我不会让你发生任何事情,但是我可以狂妄的说,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在让你自己。所以无论有什么,都不会有万一。你快乐,我就快乐。你高兴,我就高兴。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们之间没有如果,没有可能,没有万一。只有你在这里,然后我在这里。”
季浩熙从来没有听过这么深情的告白,更没有想过有一天这样深情的告白会从赤裂枫护的嘴巴里说出来。
是了,这个人为了他已经抛弃了一切。
那么自己还有什么理由不勇敢和坚强一点呢。
季浩熙眼眶蓦然变红,伸手紧紧抱住赤裂枫护的脖子,一小滴温热的液体从赤裂枫护的脖子流到了胸口上。
赤裂枫护忽然觉得那股热流烫的他全身发热,身形一动,却硬是忍了下来。
感受到拥抱的人突然变的僵硬,季浩熙脸一红,闭了闭眼,咬牙在赤裂枫护的耳边轻轻道:“枫护,我……我想……”
赤裂枫护心中了然,声音有些嘶哑却只是拍了拍季浩熙的后背。“没关系,我们在等一段时间。”
“可是你——”季浩熙话未说完,自己的手突然被赤裂枫护握住放了下去。
“帮我嗯?”
季浩熙觉得自己此时千万不能抬头,不然一定会燃烧起来。
于是把脸深深的埋在赤裂枫护的肩膀里,胡乱的去摸。
被心爱的人握着,赤裂枫护逐渐呼吸加快,就在关键时刻,隔壁房间里突然传出一阵哭啼声。
季浩熙一怔,放开赤裂枫护就跳下床,“不好,团子哭了——”说着就冲了出去。
留下赤裂枫护一个人衣衫不整的在风中凌乱,那个啥啥的还马上就要那个啥啥。
我!擦!
赤裂枫护最终在心里暗骂,妈蛋难道哭的是你儿子么跑得那么快!看起来我们完全不用再等个什么日子今天晚上就可以把事情办了是么!
所以沉总说到做到当天晚上就把事情办了?
那当然不可能,沉总也就是想想,来真的还是不舍得。
沉总坐在床上稍微郁闷了一会,非常憋屈的自己动手。
妈蛋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好么!
晚饭是在孩子们的小屋里吃的,因为一下午季浩熙和沈佳还有花卷都在孩子们屋里,跟团子(对,团子就是赤裂昊锐,也是花卷给起的名字)还有汤圆玩的不亦乐乎。
团子比汤圆大将近三个月,现在整个人非常的欢脱,不禁喜欢到处跑,还喜欢嗷嗷叫。虽然长得非常像赤裂枫护,但是性子看起来却一点也不是。
而汤圆跟团子比起来,整个人看起来就蠢的多,不仅喝奶的时候会被团子的喊声吓得呆住,更是看着团子眼睛睁得老大小嘴微张还含着一口奶没有咽下。
每到此时季浩熙不仅都有点蛋蛋的想流泪,难道真的应了赤裂枫护那句话看起来略蠢么……
赤裂枫护走进来的时候团子正满地乱爬,看着沈佳追在他后面高兴的大喊。
而汤圆乖巧的吃晚饭之后就一直保持着靠着他亲娘怀里略呆和略茫然的样子一动不动。
“他怎么了?”赤裂枫护随意的在一边坐下,看着汤圆问。
奶妈示意了一下正在疯狂欢脱满地乱爬的老大。
赤裂枫护轻轻的笑了一下,微微扫了一眼娘俩,总结:“真挺像。”
季浩熙闻言眼睛皱出一个十字,像你妹!你才又呆又蠢!
……
由于汤圆的道行跟团子差的不是一两个,所以在团子玩的意犹未尽的时候,汤圆就困哭了。
无奈季浩熙把汤圆放给奶妈,自己和赤裂枫护抱着团子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回到屋子里,季浩熙在地上铺了一张毯子,四周用被子和枕头围起来,把团子放在里面让他继续脱缰。
赤裂枫护在帮季浩熙找团子的衣服,一回头,看到季浩熙眯起眼睛坐在那里看着团子微笑的侧脸,一恍惚,好像看到了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柔软的头发和丝毫没有防备的巴掌小脸。不似自己睫毛的浓密,季浩熙的睫毛细细长长的,随着睡梦不安稳的一动一动,不难想象这双眼睛要是睁开是多么的清澈无暇,而整张小脸白嫩的似乎能捏出水来。特别是季浩熙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了赤裂枫护的被子里,此刻距离赤裂枫护的脸要多近有多近,近到呼吸可闻。顺着长长的睫毛向下看,本该红润的脸颊透着不自然的燥红色,本该红嫩的小嘴也暗淡仿佛覆盖着一层透明的水色。
就跟除去赤裂枫护脸上的污迹第一眼就看呆了的季浩熙一样,赤裂枫护看到季浩熙的第一眼也不禁微跳了一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细密的温情犹如冬日温热的阳光缓缓斜斜的一点一点流入心里。
赤裂枫护放下手中的衣物,轻轻走到季浩熙的背后,蹲下来伸手从背后抱过他,一脸满足的叹息。
午后温暖的斜阳透过窗柔和的把两个人包裹起来,人物的周围散发着浅浅的光晕。
空气中似乎能见到细微的飘忽的尘埃。
“怎么了?”季浩熙头微垂,长长的睫毛随着轻微的笑容在温暖的阳光里晃动。
“没什么。”赤裂枫护也轻轻的笑了笑。团子在枕头边上摔倒,仰着肚皮有些疑惑的看着他的两位爹爹。“我只是在想,那次受伤,能遇见你,真好。”
季浩熙笑的安静而美好,眼睛眯成一道很漂亮幸福的弧线。
在多年以后,或许不会有人记得在历史长河中,曾经有位默默无名的季浩熙和名动天下的赤裂枫护。
但是在赤裂枫护和季浩熙的心里,那个满是阳光的温暖午后,那团幸福的光晕里,那空气中轻轻漂浮的浅淡的温馨的气晕里,那心与心链接的仿佛等待了多少年才如约出现的拥抱,像一幅守护千年的画卷,一直定格在心底的某块地方,一直到年华老去,一直到繁华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