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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说的什么,季浩熙没有在听下去。他不相信晋寒的话,因为他相信赤裂枫护,要不是形势不明朗,赤裂枫护绝对不会瞒着他的。
于是季浩熙只能通过外面的传言,一点一滴的得知关于那个人的所有消息。
想到这里,季浩熙收回思绪。
沈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去厨房了。
季浩熙进屋子简单的装扮了一下,出来躲藏这么久,他已经不需要在沈佳的帮助下就能自己伪装自己。
季浩熙简单的换了一套衣服,最后在头上戴了一个纱巾,带着七个月的大肚子出来招呼了一声:“佳佳,我出去走走。”
沈佳闻言不放心的跑出来:“公子,天这么热你去哪里?!”
季浩熙笑了笑:“没事儿,阿科陪着我。天天躲在屋子里会闷坏的。”
沈佳觉得说的也是,只好给卓科打了一个眼色,让他好好照顾季浩熙,又给季浩熙整理了一下衣服和斗笠,放二人出行。
季浩熙带着心事出来,所以目的地倒也明确。
闹市中心的大榜上每天都会换着贴朝廷的公告。
或许公告已经好几天没换了,大榜前面此时没有几个人。
季浩熙借口有些热,躲在一边休息,让卓科去帮忙买些酸枣糕回来。
季浩熙孕吐好多了之后便一直喜欢这么口味奇特的东西。
卓科不疑有他,只是叮嘱季浩熙不要乱跑之后,自己去给季浩熙买酸枣糕。
看着卓科离开,季浩熙抬腿几步走到打榜前面。
上面最新贴上的一个公告,纸张还十分干净。
“今沉王段氏,日前孕有沉王长子,沉王大悦赐名赤裂昊锐,晋封段氏为沉王妃,进玉蝶,故此公告天下,广而告之。”
季浩熙突然觉得天气似乎太热了,热的让人有些难受。
他像个路人一样静静的站在公告前面,同路人一样通过这样的一个大板上的寥寥无几的几个字知道对方的几个消息,然后在像个路人一样转身。
卓科买完酸枣糕回来之后,看到季浩熙站在公告板前面,脑袋不由得翁了一声,真不知道回去怎么跟沈佳交代。
没想到季浩熙听到卓科回到的声音,只是转过头对他笑笑,伸手接过卓科手里的酸枣糕,拿出一个放到嘴里洗洗的咀嚼起来。没有提出任何问题,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回到院子里,晋南和晋寒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回来了,表情有些冷。
季浩熙不知道他们又得到了什么消息,不过想来也不会告诉自己。忽然季浩熙觉得,不管有什么消息,别告诉自己也好。虽然这样看起来很自私,但是好像每时每刻尽管难熬还是充满了希望。
卓科一整晚都在担心的看着季浩熙的一举一动,整个人诡异的就连沈佳都发现了异常。
一扫之前季浩熙还会主动给大家夹菜什么的,季浩熙整晚都在认真的吃着自己的饭,十分乖巧,完全不用沈佳嘱咐多吃点什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吃下了一碗米饭。只是沈佳忽略的季浩熙看似在认真的吃饭其实心不在焉的连菜都没动几口的样子。
吃完饭之后,季浩熙早早的洗漱完毕躺下。
沈佳把卓科拖到门外,凶巴巴的问他白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卓科见瞒不过去,只好苦逼的把发生的事情告诉沈佳,沈佳听完一愣,看向季浩熙的主屋的方向神色有些复杂。
所以下午突然匆匆出去,只是为了求证下午听到的闲话么。
半年的时间,季公子没有得到关于主子一丝一毫的消息。
沈佳不理解她家主子为什么会这么狠心,明明关于季公子的消息都会源源不断的通过晋寒和晋南报过去,却始终不愿意让对方知道自己过得怎么样。
季公子这半年,不闻不问,看似毫不在乎,其实,内心也很苦吧。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季浩熙不知道,熄灭了灯,安静的躺在床上,双手放在身边,眼睛大大的盯着床顶,眼泪无声的从眼角滑下去。
他想告诉赤裂枫护,头几天他觉得肚子的东西在踢他。
他想告诉赤裂枫护,晚上有时候会腿抽筋睡不着。
他想告诉赤裂枫护,肚子里的小东西很聪明,他现在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不敢乱动,因为小东西不舒服的话就会让他也很难受。
他想告诉赤裂枫护,如果是男孩就让他跟赤裂枫护姓,如果是女孩就跟自己姓。
但是现在那个女人生了。
提前三个月。
三个月,眼看着肚子越来越大。季浩熙很多时候都担心肚皮会不会就这么破掉。
他想告诉赤裂枫护,他不知道男人要怎么生孩子,他很害怕。
但是这一切他都不能说。
不知道赤裂枫护过的怎么样,不知道他在面对什么困难,不知道他一个人面对那么多问题要怎么熬下去。所以在晋寒和晋南的面前只能假装快乐,假装无事,假装舒服。
可是现在你也有小孩了。
那是你第一个孩子,你会用怎样的心情和表情去面对他呢?
虽然以前从未认真而深刻的去想过,那个小孩的母亲,你又要怎样去对待她呢。
因为太过于了解赤裂枫护的品性,反而,此时,季浩熙不知道赤裂枫护会有什么决定。
季浩熙下意识的摸了摸一直戴在手上的廉价戒指。
“我好想你。”
同年七月,现任皇帝退位,宣布大皇子赤裂左律为下一任皇帝。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同年八月,沉王涉嫌静王案,收回其手中全部兵权,免去沉王之位,终身圈禁。
同年八月,三皇子赤裂枫护重病。
当季浩熙得知消息的时候夏天都要过去了。
拖着马上要九个月的大肚子,季浩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闹市跑回来的。
推门进来的时候,果然晋寒和晋南都在院子里,对着沈佳和卓科不知道在说什么,脸色有些难看。看到季浩熙进来,立刻闭嘴。
又是这样!
季浩熙终于忍不住,几步冲上去一把狠狠的揪住晋寒的衣领:“你到底还想要瞒我多久!你们到底还要瞒我多久!”
晋寒脸色一秉,却不敢言语。
沈佳看着季浩熙的大肚子和季浩熙的脸色有些担心:“季公子……”
“闭嘴!”季浩熙眼眶爆红,“我要回去,现在,立刻,回去!”
“可是季公子您的身子——”
“现在是不听我的话了么?枫护不在,你们都不需要听我的话了么!”季浩熙从来没有搬出过半个主子的架子,更没有发过火。因此沈佳被吓了一跳,不敢搭话。
“抱歉季公子。”到底还是跟在赤裂枫护身边比较就的晋南沉得住气,面对着盛怒的季浩熙依然不卑不亢。“属下等人怀疑这是一场骗局,所以不能答应公子的这个请求。”
“骗局?”季浩熙不怒反笑。“我问你,你们是不是每个月接收两次来自帝都的消息?”
“是。”晋南回答。
“那我再问你,你有多久没收到来自枫护的消息了?!”
晋南一愣,不语。本来以为满的很好,没想到还是被季浩熙看出来了。
“我不管这是不是骗局,我也不管对方是谁为什么要精心设下这个骗局。哪怕这次回去凶多吉少,我也要去见他!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一定要回去,你明白么?不管你们走不走,我一定要回去!”季浩熙看着不言语的晋寒和晋南,一字一句的坚定的说。
沈佳被季浩熙的气势吓住,看着季浩熙转身就回去屋子要收拾才反应过来。
想着季浩熙的话,和晋南和晋寒刚才说的话,眼眶有些红,转身跟在季浩熙后面冲进去:“季公子,沈佳跟您一块儿回去,我来帮您。”
卓科见沈佳动作,于是也跟在后面。
看着三个武功平平却态度强势的人。晋寒和晋南对望一眼,无奈出去备马车。
因为时间急迫,一路回去的速度倒是比来的时候快了很多。季浩熙好几次难受的吐出来,脸色难看,却不容一行人因为他耽搁行程。日夜赶路,两个月的路程硬是跑了半个月。
再一次回到帝都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
由于季浩熙特殊的身子,进城的时候城门口的小兵只是当做是孕妇把人就放了进去。
因为白天人多眼杂,晋南不同意白天冒险,只好同意晚上由晋寒先偷偷潜进沉王府看一下情况,在决定是不是要在带季浩熙进去。
季浩熙从来觉得白天如此漫长过,一点一点目送着太阳下山,晋寒偷偷的离开客栈,往沉王府的方向潜去。
晋南一行人陪着九个月的肚子的季浩熙坐在客栈里,等待着晋寒的消息。
季浩熙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太自私,若是意外,恐怕晋寒都凶多吉少,季浩熙各方面担心,胡思乱想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听见晋寒悄悄开门回来的声音。
“见到了么?”看到晋寒回来,季浩熙第一个冲起来。
晋寒面色有些疲惫和沉重:“见到了。”
“他怎么样?”
“恐怕消息不假。但是事情有些奇怪,沉王府周围看起来十分安静。”
“有什么不对么?”沈佳不放心。
晋寒摇头。“王爷看起来真像是得了病一样,像我之前所说,这场病来的未免太过蹊跷,我怀疑这是个陷阱,季公子你真的要去么。”
季浩熙想也不想点头。
一路这么遥远,这么困难都走回来了。没必要在临门一脚退缩。
晋寒见此也不多说什么。沈佳和卓科晋南留在原地将机行事,自己便带着季浩熙再一次潜入沉王府。
一路上静悄悄的,看起来赤裂左律登基和太上皇在位并没有多大的不同。
晋寒轻车熟路的带着季浩熙一路潜回沉王府,路上并没有受到多少阻隔。
看着那个被灯火点亮的熟悉的王府越来越近,季浩熙心里也是划过千万种思绪。
八个月了。
晋寒带着季浩熙来到一处比较隐蔽的地方,蹲在原地查看了一会,季浩熙的大肚子蹲着实在难受,实际上不是此刻才难受,这一路的快马加鞭,每一天都觉得很难受。
晋寒回头看了一眼季浩熙有些不好的脸色,于是没有过多耽搁,带着季浩熙越过墙头,顺利的躲过了府里的巡逻兵的视线,轻轻的来到了赤裂枫护寝殿的门口。仔细小心的观察了一下之后轻轻的推开门。
季浩熙从进来开始就觉得心跳飞快,时过八个月的再次相见,反而生出一种在做梦的不真实感。
视线划过房间里熟悉的各种摆设,改变的只是原来只是人么。
“快点。”晋寒小声的敦促了一声,翻身上了房顶。
心心念着的人就在眼前,走出去的每一步对于季浩熙来说却变得愈发艰难。
第一句话要怎么说,我回来了?不合适。
你怎么样?太轻松了。
我好想你。有点煽情。
脑袋中思绪万千,真正走到那个被幔帘围起来的床边,却发现连抬起的手臂都充满颤抖。
掀开幔帘的一瞬间,眼泪居然就这么毫无声息的滑落了下来。
可是掀开幔帘的瞬间,惊现出来的,却是赤裂左律一脸冷峻和面对季浩熙的眼泪措不及防的脸。
季浩熙心下一惊:“怎么会是你!”
第六十四章
季浩熙心下一惊:“怎么会是你!”
赤裂左律穿着深色的衣服嘴角紧紧的抿着坐在床上,视线锐利的盯着季浩熙十分不合宜的大肚子,眼神中仿佛要冒出火来。
紧接着,周围的灯光一亮,晋寒在外面缠斗的声音也随之传了进来。
在灯火的照耀下,季浩熙巴掌大的一张笑脸上满是苍白和惊慌。但是这个惊慌显然不是来自对于未知的环境的恐惧。
很快外面的打斗声停止,晋寒被人反手绑在了后来带了进来扔在了地上。
“季公子!”晋寒看了一眼季浩熙,发现对方安然无恙,眼底有些隐隐的放心。
“晋寒!”季浩熙一惊,在回头看向赤裂左律已是满面怒气:“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赤裂左律声音冰冷,似乎还带着隐隐的怒气。
“这是怎么回事儿。”他从床上走下,盯着季浩熙九个月的肚子低沉的开口道。
“枫护,在哪里?”季浩熙死死的直视着赤裂左律的视线,倔强的问。
“你可知道你现在是在跟谁说话!”赤裂左律有些低低的发怒,“朕是皇帝!”
“我要见枫护。”季浩熙仍是这一句话。
“季浩熙!”赤裂左律终于有些生气,他一把上去紧紧拽住了季浩熙的胳膊用力捏住,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转移的过来对方的注意力似的。“朕在跟你讲话!朕在问你话呢你没有听到么!”
季浩熙被赤裂左律捏的发疼,用力的咬紧牙关不发出痛的声音。
“放开公子!”晋寒见季浩熙脸色疼的发白立刻想要冲起来,却立即被人在肚子上招呼了一拳,引来一声低低的闷哼。
赤裂左律听到晋寒的话动作一顿。
“晋寒。”季浩熙看向晋寒眼底满是担心。
“带他出去!”赤裂左律不喜欢季浩熙把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
季浩熙眼睁睁的看着晋寒被拖出去,只好转过头面向赤裂左律:“你是不是皇帝和我没有关系,我来找枫护,我要见他,这里是沉王府,我来见他。”
赤裂左律闻言怒气一时间似乎有些难以遏制。
“赤裂枫护赤裂枫护赤裂枫护!难道对你而言你眼里看到的心里能想到的只有赤裂枫护么!他已经什么都不是了!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现在就是一个废人!”
听着赤裂左律的话,季浩熙忽然觉得有些揪心的疼。
赤裂枫护到底独自经历了一些什么,他到底独立忍受了一些什么。不是说好要一直陪着他走下去么。当初为什么要傻乎乎的真的听他的话离开呢。
“你在沉王府布下天罗地网是为了我么?”季浩熙忍住眼底的湿热,直视赤裂左律的视线平静的求证。
赤裂左律怀疑的看着季浩熙,片刻之后才轻轻的回答:“我找了你八个月,整整八个月。”
季浩熙不语,看他。
“我不知道你是在什么情况下离开的。我不知道你去了那里,我不知道你过的怎么样,我很担心你。”
一反之前,赤裂左律突然对季浩熙做起了深情告白。
季浩熙听完之后突然轻轻的笑了。
“皇上,我一个无名鼠辈,只是有幸曾经与您早年见过一面罢了,您放着堂堂的天下不管,居然为了我可以做到这个地步上?”
赤裂左律紧紧的抿着唇,似乎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经不起推敲,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朕承认,朕见你的第一面的时候确实对你有兴趣。但是天不遂人愿,朕第一次与你错开了。不过你不觉得这样子的情况下还能遇到第二次简直是命定的缘分么?季浩熙,朕喜欢你,何况朕是皇帝,没有什么朕得不到的。”
“哈。”季浩熙笑的眼眶有点红。“说的好像作为高高在上的皇帝喜欢我我得感恩戴德似的。”季浩熙退后了几步:“那么皇上。”季浩熙嘴角露出一个讥讽:“同样的道理我也还给你,当高高在上的枫护遇到平凡的我的时候,我是不是也得对他抱有同样的感激?”
“你什么意思?”赤裂左律突然觉得季浩熙在酝酿什么阴谋。
“喜欢不是爱情。”季浩熙冷眼看着赤裂左律,忽然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尖锐的匕首放到了脖子上。那是在逃亡过程中,晋南为了防身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