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季浩熙的疑惑很快就成了担心。
回去的时候,裁缝铺子的掌柜的已经非常速度的生怕赤裂枫护反悔似的把所有衣服都送到府上了,此时正叠的整整齐齐的,一摞一摞的放在赤裂枫护的屋子里,等到赤裂枫护回来明示。
赤裂枫护给季浩熙送回屋子对管叔说:“把静心阁收拾出来,把这些东西送过去。”
季浩熙突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果然下一秒就听到赤裂枫护对他说:“静心阁距离我寝殿不远,很安静,适合你养病,明儿个就搬过去吧,我还有公事要处理,今天晚上不回来了。”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季浩熙愣愣的看着赤裂枫护的背影,又看了看管叔,突然懵的不知道应该想什么。
管叔也被这个突然的变故搞的有些措手不及。
不对啊,下午两个人不还是甜甜蜜蜜的手牵着手秀恩爱死得快的去逛街么?怎么几个时辰不见突然又有一种“对不起,你看起来好像又要被我打入冷宫了”的赶脚?
不对啊主子!管叔心中哀嚎,肿么你这个节奏感看起来有些不正确啊主子!!
当然,这种话管叔是不敢和他家最近似乎有些喜怒无常的主子说的。
当然,这种一听起来就好像是“对不起季公子,你看起来好像又要苦逼了”的话更不可能敢跟季浩熙说的!!
管叔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快要到了告老还乡的时候了,年轻人的世界他尊的是无法理解了。
于是在最后,管叔只是给了季浩熙一个安慰的眼神,然后指挥人迅速的收拾妥当关门走了出去。
季浩熙在管叔走后很久还是有点懵懵的感觉,在躺到了床上之后还是有点懵懵的感觉。
赤裂枫护这次让他伤心了?
似乎没有。
赤裂枫护对他生气了?
似乎也没有。
赤裂枫护后悔了?
感觉不至于啊?
那么到底谁能来告诉季浩熙到底突然之间发生了什么啊!!
半夜,在赤裂枫护处理完这些天积攒的所有的公事之后,脚步不由自主的重新移向了自己的寝宫之后,也静静的坐在了季浩熙的床边,看着对方安静而不平稳的睡颜思考同样的问题。
他承认季浩熙眼神里那一抹满足而幸福的神色给了他一些难以承受的冲击。
他虽然是个强大的男人,但终究也是常人,面对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事物也会有下意识的防备和恐惧。
幸福这两个字一听起来就非常美好。
但是自古无情帝王家,他真的可以给对方幸福么?
就算现在能给,那么又能给多久呢?
季浩熙身上的毒还未全解。下午的时候死士来报已经有了文旗行的线索了。
如果对方用解药作为交换条件,那么自己会如何选择呢?
种种迹象都表明,文来庚的事件不简单,文旗行一定会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
赤裂枫护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掌正在不由自主的想往季浩熙不安稳的睡颜上抚去,心里一顿,眼睛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困苦划过。
季浩熙,本王从没有想过你的出现会把本王影响至此。
或许,本王真的错了。
或许,四弟当初的想法真的是对的。
赤裂枫护悄悄的走了出去,丝毫没发现,他离开之后,那双清澈的眼睛,慢慢的又睁开了……
第四十章
季浩熙翻来覆去的一夜未睡,第二天一大早顶着一个熊猫眼起来把管叔吓了一跳。
但是不等管叔来担心季浩熙,朝堂之上的一个更大的问题便接踵而来了。
正月初八,启朝第一天,大皇子赤裂左律比原定计划提前一天回朝。
不过接踵而来的问题并不是赤裂左律的提前回朝,而是当天下午皇上御书房传召让赤裂枫护觐见之后发生的事情。
赤裂枫护赶到御书房的时候,发现赤裂左律居然也在。
因为早上早朝结束之后赤裂左律才交接完毕入宫面圣,因此赤裂枫护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的看看他这个几年未见的大哥。
赤裂左律虽然和赤裂枫护一样,都是军人出身,但是由于赤裂左律常年在外打仗,所以虽然比赤裂枫护大了几岁,但是身上明显比赤裂枫护多了一份粗旷,少了一份沉睿。
赤裂左律面色清冷的看着向他请安的赤裂枫护,脸上的疏离之情毫不掩饰。
皇上身边的红人——都公公静静的让人给两位皇子搬来了椅子,一左一右坐下。
“看看这个。”皇上手里掂量着一个类似于香囊的小布包,伸手扔给赤裂枫护。“这里面的东西,你可认识?”
赤裂枫护心中顿生狐疑,但是面色不变,伸手打开布包,里面是一颗紫色的花瓣成针状而密密麻麻干花,以及一只类似于干瘪的长条状的虫子,说是虫子,头上还长有两个干掉的叶子。
赤裂枫护微微皱了皱眉头,疑惑的看向皇上。
皇上脸上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淡淡的在赤裂枫护的脸上扫了几眼,开口:“不认识?”
赤裂枫护摇头。
站在一旁的都公公弯着年迈的腰背站了出来,恭敬的解释道:“沉王殿下,您手上紫色的小花乃是噶娜花,右边的蛮荒之地特有的节虫草,这两样东西,您应该熟悉吧?”
赤裂枫护心下一顿,震惊的抬头看向皇上。
而赤裂左律却微皱着眉头看着赤裂枫护。
都公公依然是恭敬的低着头,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一时之间,御书房内四个人的心思都瞬间不知道转了多少圈却没有人开口。
可是赤裂枫护毕竟是赤裂枫护,心思稍微一转,几个不寻常之处立刻浮现在了眼前。
他有些迟疑的看向赤裂左律:“这些东西,大哥带回来的?”
皇上目露笑意,微点了点头,替赤裂左律开口:“律儿在半个月前在戍边被人在饮食中下了此毒,”
赤裂枫护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看了赤裂左律一眼。
“不过幸好发现及时中毒不深,才无大碍。”
说完,皇上笑吟吟的看向赤裂枫护,但赤裂枫护却觉得,那目光,一点没有进到皇上的眼底。
“你们兄弟俩同时中毒,毒药一样,这件事,看起来还真是无法让朕冲动的发怒啊。”
赤裂枫护和赤裂左律闻言同时心下一禀,不由自主的望向对方,看起来,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麻烦。
皇上不知道再打什么主意,说完这些话之后把东西归还给了赤裂左律,扔下一句“朕乏了,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吧,最后给朕一个结果。”然后就遣退了二人。
刚下过雪的天,森冷森冷的,赤裂枫护和赤裂左律同样裹着厚实而暖和的貂绒大氅,笔直的看在汉白玉的台阶上对望着,随着呼吸伴随的是一股股的雾气。
“我很意外。”赤裂左律看着赤裂枫护毫不避讳的说。
看着赤裂左律挑眉看着自己好像自己提前留了一手的表情,赤裂枫护心里冷笑,回敬道:“我也是。”
自己这个三弟什么样子什么性格作为大哥的岂能不清楚。
赤裂左律眯着眼睛笑了笑,拢了拢大氅往下走去。
突然间赤裂枫护觉得好像有什么可以串联在一起但是被他忽略了。
但是听到赤裂左律中毒后又没事儿了,赤裂枫护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季浩熙。
金哲虽然答应给季浩熙试一试,但是因为中间金家有点事情便耽搁了一些时间。
如果赤裂左律可以安然无恙的话,那么是不是表明小家伙也有希望了呢?
想到这里赤裂枫护眼神一定,对着赤裂左律的背影开口:“大哥,我们兄弟几个几年未见,今晚,三弟为您接风洗尘可好?”
赤裂左律闻言回头,嘴角露出一丝不羁的笑容,眼神却是幽暗而深邃。他盯着赤裂枫护的眼睛半天,发现对方表现的十分坦然之后,终于点了点头,妖艳而诡异的笑容加上那张与赤裂枫护完全不同的狂放不羁的面孔,让赤裂左律看起来像是一名俊美而危险的吸血鬼。
“好啊。”赤裂左律嘴角一直勾着一个危险的笑容,然后转身离去。
于此同时,在帝都内某个昏暗的房间内,一个身形挺拔的白衣公子站在那个掩藏在黑暗中的神秘人的对面,冷静的问道:“皇上已经开始起疑了,这一步将十分危险,你确定你还要这么坐么?”
“兵行险招,成王败寇。我隐忍了这么多年,现在是时候了!”
白衣公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对面的那个背影,半天后,开口的同时杂夹着一丝难见的温柔:“不管结果如何,我会一直陪着你。”然后伸手戴上随身的斗笠,从昏暗的小房子里走了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两个人的声音,听起来都是那么的熟悉。
果不出季浩熙所料,整整一天的时间里,都没有看到赤裂枫护的身影,反而在下午的时候迎接到了金哲的到来。
在管叔带路的时候发现季浩熙又换了住所,金哲眼中淡淡的闪过一丝了然,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太大的变化。
不过看到季浩熙之后,金哲还是吓了一跳。
有些淡淡的苍白的小脸上挂着两个厚重的黑眼圈,金哲不禁开始对赤裂枫护腹诽:就算把人搞到手了也没有这么折腾的吧!这到底是纵欲过度还是欲求不满啊!
不过对于季浩熙来说,许久没有见到金哲,突然看到金哲的来访,还是非常开心的一件事情。
金哲不知道是真没眼力见还是装的,非常关切的对季浩熙表达了思念心切的慰问之后,又稍微对他的食言做了一丝丝的解释,最后对于赤裂枫护这种不知道疼人的行为又拐弯抹角的鄙视了一番。
丝毫没有发现在他讲到赤裂枫护那些貌似看起来与季浩熙非常有关系非常亲密的话的时候,季浩熙小小的脸上闪过的意思暗淡和不自然。
“来我看看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以上见解发表完毕之后,金哲非常自然的发挥了他的医生本色,顺手捡起了季浩熙的手腕搭上了脉搏。
不知道是不是季浩熙的错觉,他似乎觉得金哲在为他搭脉的之后身体突然僵了一下。
“有什么问题么?”季浩熙小脑袋微微偏了偏,清澈的眸子看向金哲。
金哲转过头定定的看着季浩熙,向来温柔的眸子不易察觉的闪过了一丝怪异的光芒。
“真有问题?”季浩熙被金哲的样子吓到,神色也禁不住开始紧张起来。
“吓你的。”金哲的目光闪了闪,最后突然露出了一个卑劣的微笑。“哈哈你也太好骗了吧。”
季浩熙觉得金哲的反应有些怪异,仔细的在金哲的脸上观察了半天,确实没有在发现什么怪异的地方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还以为……
“……阿哲这种玩笑真的会吓到人的好不好。”季浩熙调整了一下神色,眉间却不由自主的染上了一丝忧愁。
“喂?不是生气了吧?”金哲看着季浩熙的神色有些不对劲,有些担心。
“才不会。”季浩熙丝毫没发现自己在不经意间撇了撇嘴,看起来非常可爱。
啧啧。金哲看着心里惋惜,真是太便宜赤裂枫护了。
“你……没事儿吧?”
金哲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季浩熙突然有些犹豫的开口。
“啊?”季浩熙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反应过来金哲指的是什么。
他失踪的事情,连金哲都知道了么?
季浩熙尴尬的笑了一下,他不知道怎么去坦然的面对那件事儿,所以季浩熙到目前为止努力做得,就是假装那件事好像没发生过一样。
“我现在,这不好好的么。”
金哲闻言点点头,但是看着季浩熙明显不是开心和幸福的神色和眼底浓浓的黑色,不禁又有些担心别的,难道说,季浩熙这副样子,不是因为太甜蜜,而是不甜蜜么?
看的出来季浩熙不太想聊这个话题,非常健谈的金哲就把话题引到了别的地方,如此也与季浩熙打发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一直到管叔来通报还有半个时辰用晚膳。
季浩熙看看窗外,不知不觉天色都暗了。
看样子,赤裂枫护,应该不会回来了吧……季浩熙想。
与此同时映入脑海的还有昨夜的情景,赤裂枫护都快伸到他脑袋上的手掌,犹豫了一下又收了回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赤裂枫护,为什么每次都要这样什么不说让我一个人猜呢……
看着季浩熙都不知道在一下午的时间里第几次发呆,把小小的眉头皱在一起,金哲突然大手一拍:“今天晚上哥哥带你出去好好转转怎么样?”
“啊?”季浩熙愣了一下。“我昨天刚转过。”想着又耷拉下了脑袋——而且转完了之后还不如不转。
“啧啧。”金哲叹息。“沉王殿下那个闷骚能带你去什么好玩的地方,真想好好玩玩帝都,整个帝都里除了我和骞奇,你绝对找不到第三个更了解这个城市的人!”
闻言,季浩熙看着金哲眉头一皱——你将自己和赤裂骞奇相比?
为毛突然有点无法信任的感觉?
第四十一章
站在帝都夜晚的大街上,季浩熙不得不承认,跟白天的帝都相比,夜晚的帝都确实有一种特别并且更显成熟的魅力。
光是看看熙熙攘攘的人群和五光十色的表情,季浩熙都能想象的到真正盛大的节日到来的时候这里会是怎样的一番通宵达旦的景象。
金哲伸出手在表情有些呆滞的季浩熙面前晃了晃,温暖的目光里露出了带点散漫的笑意。
金哲今晚的意思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要带着季浩熙:“玩”!
就算季浩熙在怎么呆萌,他毕竟还是一个24岁的少年。
金哲口中的那个充满魅力而妖娆的帝都让他十分好奇,在金哲的坚持下,季浩熙换上那套充满了坏小子的热血打扮,穿过拥挤而欢声笑语的人群,直奔一家外表装修的普通酒家无异的小门店里。
进来之后才发现,里面是别有洞天。
赤裂部族朝风虽然开放,但是还是没有开放到大家闺秀可以毫无顾忌的当街对歌饮酒。
而这里——
一进门的季浩熙完全被眼前的装饰和沸腾的景象震撼住了。
不同于门脸的平凡和低调,屋内是非常宽阔的空间,挂着的不是一般玩乐场所挂着的帘幔,而是厚重的深红色的一种来自西域部族的特殊的绒布。
这种布料质地不是特别柔和,但是却在无论多暗淡的地方,只有要一点光亮它都可以微微的反光。
被特殊粉饰的墙壁上,三三两两的留着一些用来放蜡灯的地方。
这些蜡灯也不是普通的蜡灯,而是经过特殊工艺处理过的,可以燃烧成不同颜色的蜡灯。
而大厅从中间部分分开,整个一二三层都成半圆的状态。
从三楼垂下来的巨大的特制的火烛,在不同高度和不同方向分成蓝色,红色,紫色和黄色的烛光。
整个大厅看起来神秘而刺激。
巨大的地场占据了整个一楼,左边从二楼开始延伸出来的半圆型露台看起来更像是一些隐蔽的卡座。
形形色色的男女穿梭其中,一路巨大的场地中间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乐器,一班人马此时正在台上演奏着一曲狂放豪迈的曲调,整齐的合音和层次节奏分明的变奏光是季浩熙这个门外汉听着都觉得瞬间有种沸腾的热血冲上了心头。
这里硬要比喻的话,简直就像现代酒吧的初始形态。
季浩熙甚至看到几位穿着短打的女人或悠闲,或冷漠,或豪迈的走过。
金哲满意的看着季浩熙给震撼的下巴都好掉下来了,忍不住自己暗暗的夸奖了自己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