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裂枫护当时的毒药,文来庚已经承认是他所下,并且来信许诺待到确定其子文旗行无碍的时候自会送来另外半颗解药。
现在文旗行人在哪里不知道。
赤裂左律的毒又和文来庚有什么关系也无法确定。
所有的事情看起来似乎很乱,又仿佛其实只是一张网而已。
秀馆掌柜的被策反的时候,这两天一直是赤裂骞奇在查。
突然间,赤裂枫护有种错觉,如果把事情的重点放在秀馆的掌柜被策反这里,似乎更加有突破点。
于是赤裂左律和赤裂枫护两个便各自确定了自己的突破方向开始了自己的侦查。
前提是,赤裂左律不知道赤裂枫护想从哪里查起,赤裂枫护也不知道赤裂左律设定的嫌疑人目标是谁。
下了早朝之后,赤裂枫护和赤裂骞奇一起回到了沉王府。
虽然破案讲究的是一个效率。
但是头几天在季浩熙情绪还没有完全平稳的情况下,赤裂枫护实在不想去问他那天在秀馆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想起季浩熙昨天晚上那认真的眼神和自己躲避的回答,赤裂枫护微锁了锁眉间。
“怎么了?”赤裂骞奇看到赤裂枫护神色不对有些担心。“小可爱不会有问题的。”
赤裂枫护没有开口,在赤裂骞奇前面走进去。
季浩熙穿着单薄的里衣,外面只是随便套了一层外套,正坐在内室的八仙桌旁盯着一碗药汁发呆。
“主子,四爷。”
沈佳在一旁悠悠达达的收拾屋子,看到赤裂枫护进来赶紧行礼,顺便也叫醒某个发呆的人。
看到来人,季浩熙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的站起来,却没有开口。
昨天晚上季浩熙回来那明显落寞又受伤的神情让在他身边呆了都快一个月的沈佳怎么可能猜不出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这次沈佳聪明的闭上了嘴。
正如前面所言,以沈佳对季浩熙的了解,对方是个十分死心眼的人。
而以沈佳对自己主子的了解——她完全不了解她的主子。
赤裂枫护大部分时候看起来都是一个冷漠、无情、甚至有些阴鸷的人,管叔伺候了赤裂枫护一辈子,他从来没看到这个人对哪个人真正的付出过感情,哪怕在文妙颖小产的时候。
这么说似乎有些对不起自己的主子,但是管叔始终记得在文妙颖被太医诊断出怀孕的时候赤裂枫护那一脸复杂的神色,有意外,有惊讶,有不可置信,有踌躇,甚至还有一丝疑问和害怕。
但是最重要的那抹惊喜偏偏没从赤裂枫护的眼里看见。
本以为季浩熙的出现或许会让一切稍微有点改变。
可是季浩熙也死心眼到如此……
想到昨天晚上管叔在沈佳面前那口叹息,沈佳真觉得,原来有些事情外人是真的无法插手的。
所以在赤裂枫护进来之后,沈佳只是对着自家主子和赤裂骞奇行了一个礼,就欠身离开了。
“再不喝就凉了。”赤裂枫护坐到了另外一边淡淡道。
赤裂骞奇突然惊喜的发现,小可爱对自家三哥这么个态度自家三哥居然没有黑脸?
有猫腻。
季浩熙闻言,顺从的端起面前的黑苦黑苦的药汁,紧闭着眼睛一口喝下,那股子难以忍受的苦味瞬间让他的脸色纠结的有些难看。
赤裂骞奇也被眼前的状况吓了一跳,这么自虐?察觉到气氛不对,他悄悄的退到了一边,决定把接下来的问题都抛给他三哥来解决。
反正明眼的一看就知道这人是他三哥惹得。
看到季浩熙顺从还不如反抗的动作,赤裂枫护瞬间黑了黑脸,却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眼瞅着两个人继续这么扛着也不是事儿,于是赤裂骞奇只好硬着头皮开口:“那个小……浩熙。”赤裂骞奇瞬间改口。“秀馆妈妈死了。”
“死了?”季浩熙闻言一愣,眼底一片惊讶之情。“怎么死的?”
“收在益王府的地牢里,被人劫杀。一掌震碎心脉。”
季浩熙还是惊讶的站在原地看着赤裂骞奇,一时之间有些无法消化。
“我怀疑秀丽早已被策反,背后指使他的人,很可能跟文来庚有关系。”
“文来庚?”季浩熙想了一下想起了文来庚案,非常没有思绪。这两件事,看起来非常没有联系啊。
“所以我和三哥此次前来(说道这里季浩熙转过头看了赤裂枫护一眼)是想问问你,在秀馆的时候,可觉得有什么异常之处?”
再次提起秀馆,想到那夜的事情,季浩熙依然忍不住一阵心悸。
但是要真如赤裂骞奇所说,那么此时兹事体大,倒也真的怠慢不得。于是尽管季浩熙有些脸色难看,还是开始认真的回想每一个细节。
“……秀丽妈妈”季浩熙一边想,一边缓慢的开口。“似乎也是听从别人的指使,她提到过‘那个人有些急了’,又似乎不是特别知晓我——”说到这里季浩熙顿了一下,“——我从沉王府里出去的。”
赤裂骞奇和赤裂枫护相互狐疑的对望了一下,然后赤裂枫护开口:“你可曾在那里还见过别人?”
“没有。”季浩熙低头看着面前的桌子回答。“除了秀丽妈妈和那个叫做阿二的男人,我没见过别人了。”
“阿二?”赤裂骞奇有些惊讶的开口。
感觉出有些不对劲,季浩熙和赤裂枫护同时看向赤裂骞奇。
赤裂骞奇蹙起眉头,吸了一口气之后才慢慢的冲着自家三哥开口:“围捕的时候……并没有抓到一个叫做阿二的男人。”
闻言,赤裂枫护呼吸一顿,目光咻的一下子敏锐起来:“你是说——”他的口气有些危险,“现在在城内的某个角落,还藏着一个随时随地要再对浩熙不利的人?”
想起阿二曾经对他做的事情,季浩熙一僵。
没想到秀馆的案子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一个纰漏,赤裂枫护的心情瞬间变得有些暴躁。
赤裂骞奇心里清楚,但是……他看了一样似乎跟他有着同样想法的季浩熙,觉得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眼见着情况急转直下,季浩熙也明白若不是因为赤裂枫护一开始想要保护他,也不至于出现这么可笑的纰漏。
想到这里,季浩熙心情有些复杂的看着赤裂枫护,想了想开口道:“不然……我去把人引出来怎么样?”
赤裂枫护闻言一黑:“胡闹!”
季浩熙抿了抿嘴,心下一横,开口:“你什么都不说,我什么都不了解,不胡闹,我怎么帮你?”
没想到季浩熙居然敢反抗自己,赤裂枫护不禁声音也有点沉冷:“我什么时候说过需要你的帮忙!”
季浩熙被反驳的有些无言,但更多的是有些难过。
他不相信赤裂枫护真的对他无情,但是赤裂枫护却总是这样动不动就推开他,真的让他非常无法理解。
眼看着季浩熙脸色也有些不对,赤裂骞奇赶紧出来打圆场:“哎哎哎这是做什么啊。小可爱也是好心好意三哥你生什么气啊。”
生气?赤裂枫护心情有些复杂的看向季浩熙——我不是生气,我只是不想让你再有危险。
但是,在文旗行和季浩熙的事情上到底要何去何从,赤裂枫护心里始终没有决断。
呵……赤裂枫护心底冷笑一声,没想到堂堂沉王驰骋沙场和朝堂这么多年,居然还有会怕的事情。
“此事无须再议。”赤裂枫护率先起身。“你先把身子养好再说吧!”
目送赤裂枫护和赤裂骞奇离开,季浩熙坐了下去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事情好像,真的有点麻烦的样子。
到底为什么呢。
季浩熙蹙起眉头,准备找管叔谈谈。
既然自己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的对赤裂枫护表达了,不努力一下就放弃,恐怕真的会遗憾吧。
就在季浩熙找到管叔准备谈谈赤裂枫护的事情的时候,赤裂枫护和赤裂骞奇已经到了秀馆里。
景束正在带着一队人马对秀馆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怎么了?”对于景束突然也出现在这里,赤裂骞奇有些疑惑。“你不是在追查文旗行么?”
景束点头,拿出几条玉穗。
“在给秀丽做尸检的时候发现这个。”
赤裂枫护伸手接过玉穗,看了看之后又闻了闻,表情有些不解。
这个玉穗除了名贵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和文旗行有关?”
景束点头。
“这个玉穗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但是这个玉穗和薛仁南身上的玉穗一模一样。”
赤裂枫护看了一眼赤裂骞奇,示意景束继续说。
“薛仁南和文旗行的关系极好。那天在金玉堂的时候,提起文旗行薛仁南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自然的表情,所以我确定他一定有文旗行的消息,所以一直派人盯着他。”
“这些玉穗是在秀丽的胃里发现的——”
赤裂枫护闻言脸一黑,刚才居然还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瞬间咻的一声给扔了回去。
景束:……
看着景束眼神里有点淡淡的鄙夷,赤裂枫护淡定道:“继续说。”
“紧着接盯着薛仁南的探子便回报说薛仁南似乎秘密见到了文旗行。”
“何以见得?”赤裂骞奇突然问。
“薛仁南曾经私下里去过金玉堂,一个人关在雅间里。我觉得有些不正常,夜探了一次,发现他手上多出了一个一样的玉佩,玉穗明显少了一些。”
“那这也无法断定对方就是文旗行,只能说明秀丽和薛仁南都认识凶手。”赤裂骞奇道。
——“所以你们还缺一个最直接的证人。”突然有个清脆好听的声音响起。
好像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震撼到了似的,赤裂枫护咻的一声抬头。
楼上一个穿着绿衣的少年笑盈盈的站在那里,用一种深情中夹杂着陌生的复杂眼神盯着赤裂枫护:“好久不见了,阿护。”
赤裂枫护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这个人,沉冷的眼神微动了动,然后低沉的开口:“好久不见了,泽谦。”
第四十四章
“——所以那位看起来蠢到极致的人就是泽谦!”
沈佳在季浩熙身边狠狠的说,她把忠贞的护主心切的小丫头演的那是一个淋漓尽致。
因为难得大冬天天气极好,沈佳和季浩熙在花园里帮卓科一起扫地,一眼就能看到泽谦刚从赤裂枫护的书房的方向走出来。
倒不是季浩熙又被惩罚了什么的,就是总呆在屋子里实在是闷,并且一来这个沉王府他也就和沈佳还是卓科非常熟悉,二来……
季浩熙昨天找了管叔问过关于赤裂枫护的事情。
“管叔我跟您说实话,我就是一介草民,王侯将相那一类的东西我不懂,我也不想给沉王添堵。但是——”
“但是你喜欢上了。”管叔信誓旦旦的下结论。
弄的季浩熙一顿,脸上通红。
见状管叔笑盈盈,原想一个倔强,另外一个也是闷骚脾气,没成想倒是有一个愿意先退让了。
“其实主子心里也有你。”管叔肯定的说。
季浩熙叹了一口气,一脸无力的耷拉下脑袋。“我……不知道。我想是有吧,但是他的想法肯定和我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管叔也放在手中的活计坐下,顺手也拉着季浩熙坐下来。
季小呆坐到了管叔旁边,一脸的沮丧:“我……我很贪心。”
管叔不解的看着他。
“我想要的是从一而终的爱情。绝对的两个人,坦诚和完整……”
但在这个封建社会,赤裂枫护这种地位,这种事情,怎么看都很难。
管叔闻言一愣,他从来没有想过季浩熙是如此想法。就算管叔心里在疼爱季浩熙,但是季浩熙这个过于现代的想法,对于管叔这个完全的古代人来说,还是无法接受的,甚至觉得对方有那么一点……不知所谓了。
“如果……主子做不到呢?”管叔看着他。
“那我就离开他。”季浩熙抬起头,清澈的眼神很坚定,也很决绝。
管叔不禁有一丝惆怅:“……浩熙,你说过,你是孤儿是吧?”
季浩熙点点头,不明白管叔想说什么。
“其实从某些方面来讲,主子,也差不多呢。”
“他?”季浩熙有一丝意外。皇上不是健在么?管叔这么说真的不怕被杀头么?
“主子出生先天不足,有得道高僧曾为主子算过,主子天生乃赤裂之栋梁,但是命中注定有一劫难。渡不渡得过,完全看造化。”
季浩熙沉默,这种东西……他很难表现出信到惊讶的样子,沉默是他唯一的尊重方式。
“所以三岁不足便被送到陵南山去学武,十一岁下山,十三岁便被送进军队,十六岁带着益王上战场,一直到头几年才回来。这么多年,主子除非必要情况很少进宫,和皇后娘娘之间的关系也没有你想象中的母子那样融洽。这么多年,主子最亲近的,除了他师父,恐怕也只在你面前露过几次笑脸吧。”
季浩熙震撼的看着管叔,他从来不知道赤裂枫护还有这样一面。
或许,他也一直没有体谅过赤裂枫护呢?
因为沉王的身份和外界的评价,所以先入为主的认为赤裂枫护坚强不已,赤裂枫护无所不能,赤裂枫护雷厉风行。
季浩熙陷入沉思,赤裂枫护也是普通人,他也会有难过的时候吧?
他难受的时候跟谁说呢?
他不会羡慕赤裂骞奇可以跟母亲待在一起很久么?
一个人承担这么多事情不会觉得有压力么?
季浩熙完全忘记了来找管叔的初衷。他突然觉得对赤裂枫护非常抱歉。一直认为自己喜欢对方什么的,一直觉得自己在付出爱情什么的。
事实上都也只是心里想想吧。
真想要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站在那个人的身边,至少也应该为他分担一些才叫恋人吧?
想到这里,季浩熙腾地一声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对管叔鞠了一个躬。
“谢谢您管叔,我明白了!”
管叔定定的站着季浩熙,一脸的高深莫测。
而事实上管叔心里正在翻腾,我说什么了啊?我说什么了啊?我说什么了你就明白什么了啊???!?
收回回忆,季浩熙现在完全一门心思沉浸在我要帮助赤裂枫护这个念头上,潜在的情敌什么的,他完全没有想到。
沈佳看着季浩熙一脸沉静的望着泽谦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心里有点蛋蛋的担忧:“季公子啊……你要相信主子……”
季浩熙疑惑的看了一眼沈佳,把手中的扫把地给她,完全不理由她的神经质,扭头往泽谦离开的方向走去。
看着季浩熙离开的方向,沈佳心里咯噔一声暗叫糟糕。
公子这架势不是要找对方吵架吧?
公子你小胳膊小腿儿的打不过人家啊!!
虽然这是季浩熙第一次见到泽谦,但是至少他知道泽谦是哪里人。
在秀馆的时候,高界透露过泽谦是秀馆的红牌。
先不管这个红牌是什么意思,但是泽谦是秀馆的人这一定没有错。
但凡跟秀馆有关系的自然也会知道阿二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