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重回自己的座位上做习题，不时地抬起头瞄对面的人一眼，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有迟迟不肯开口。
祈也不着急，微笑地等着她的耐性持续地消磨。
“你不是不喜欢我哥哥了吗？为什么还来？”小孩的问题倒是有点出乎意料了，祈愣了一下，问，“你见过我吗？”
“你不记得我了？哦”，小言露出恍然的表情，“那次见面的时候我还小。”
“可是，我完全没印象呢，你认错人了也不一定。”自己长时间在国外，怎么可能跟她见过呢？如果自己见过他，那么自己也见过伊了，又怎么会找他找得这么辛苦呢？
“认错人？这个世界上有长得跟你一模一样的人吗？”言儿对他的话再次感到不悦，他竟然怀疑自己说的话！“那个时候我病了，你跟哥哥一起来探病不是吗？你还跟哥哥吵架不是吗？”看着言儿憋红的脸，可是她说的事情却在自己的脑袋里找不到任何的痕迹。
“你那个时候几岁？”
“五、六岁。”言儿边回答边瞪眼，她也不期待他能记得了，这个健忘鬼，搞不好是提前的老年痴呆。
祈却是认为，五、六岁的记忆不可信。
“那你是不是不喜欢哥哥了？”得不到回应的小人继续问道。
祈仔细地思考了下回答道：“喜欢。”
“你不要再喜欢他了，哥哥是我的！”小女孩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睛里充满着警告的意味。
“你哥哥不是有女朋友了吗？好像，叫做允馨是吗？”
“他们早晚会分手的。”女孩回答得信誓旦旦。
“那么肯定啊。”
“当然，哥哥又不爱她。”
“那你哥哥爱谁？”女孩张了张嘴，眼神从他身上掠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原来不是你啊。”
“谁说不是我的？”言儿对眼前面无表情却能让自己气急败坏的人越发地讨厌了。
这个时候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声音，言儿立马扔下笔冲了出去。然后就看见穿着白色衬衫的人从屋外走了进来。“哥？”言儿唤着。关上门的人回过头来，脸上是温和的笑意，如同微风拂面。他伸手摸了摸女孩的头，女孩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这一幕是那么地和谐。
只是少年在看上自己的那一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敛起了笑。淡漠的表情仿佛什么都不在于，什么事都无法使他起波澜。
他把手上的袋子放在桌上，里面的三份便当让祈的心里一阵暖流划过。十八年了，好不容易的兄弟重逢，他更多地无法理解他，冷漠时更多的他，为何时常对着自己露出恐惧的表情？
“哥，那不是祈哥吗？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旁边的是他的女朋友吗？哇，好漂亮。”听见俊的话，我不由自主地看向电视机的屏幕，画面里叔叔正在接受采访，可他后面那两个醒目的人是那么地让人无法忽视。男人笑着贴到女人的耳边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正看得出神电视机的屏幕突然一下暗了。
“妈，你干嘛？不是正看着嘛？”俊对母亲的表示不满。
“不是说吃饭了吗？”她对着俊说着，眼角的余光却不经意向我飘来。
我到厨房帮忙拿碗筷，“那是他女朋友？”母亲重复了一遍俊刚刚的问题。
“不清楚。”拿碗的动作顿了顿我说。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妈，我想跟允馨分手。”
良久，母亲叹了声，“分吧，别耽误了人家。”
“妈，你确定这样真的好吗？”接过她手里的盘子帮她装盘。
“妈不想逼你。”站在背后她说。
“可是我没有选择，我现在觉得自己像一辆车，而且刹车坏掉了，明明知道前面是悬崖，还是不断地向前加速着。这样下去真的可以吗？”我回过头看她，彼此目光相接，“你希望妈怎么做？”我希望你怎么做？
她伸出手帮我擦掉不知何时掉出的泪，“吃饭吧。”
第三十六章
“我们，分手吧。”说这句话的时候，广场的人们正玩得很开心。
“这是今天的玩笑？”我侧过头看她预料之中的强颜欢笑。
“不是。”认真地看进她的眼，被霓虹灯中的女人眼中含着泪。
“为什么？”允馨惊讶地看着我，慌了。
“我有更喜欢的人”，咬了咬牙，“一直都有。”见她没有反应，我继续说道，“没跟你坦诚是我以为我会忘记。”我看进她被泪水迷蒙的眼里。
“更喜欢的人？”她重复着我的话，眼里满满的不可置信。“是谁？那我算什么？”看着她脸上的泪痕，我感到心疼，都是我的错，从一开始就不该去招惹她。
我没料到在这种情况下她会突然走过来拥抱我，她靠在我的胸口啜泣着，“我可不可威胁你？”带着哭腔的话似一根针扎进了我的心里。我无声地摇着头。
“为什么？你说过的……”，她止不住哽咽，“……那我去告诉伯母。”
“没用的。”我看到自己的眼泪掉到她的发里，晶莹的水珠，渐渐化入她的浓密青丝中。
“我不要，伊，不要……”我从来不知道一向理性的允馨也有这样的一面，像是个固执的小孩子。只觉得自己越发不可原谅。
“我爱你，”我说，“我们已经是家人了不是吗？”
“离开我是为了跟那个人在一起？”她一边问一边抬起头看我，想得到确切的答案。
“我现在还不能跟他在一起。因为……”紧紧地抱住她却没能止住低声呜咽，“因为……”我深深呼吸着，咬了咬颤抖的牙齿，闭上眼带着觉悟说出口，“因为，那个人是祈。”
“祈？”我平静地看着她眼中的疑惑慢慢转变成为震惊的过程。“你的哥哥？”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唇角似是不经意地勾起了一个弧度，在她此刻的脸上看起来有几分诡异。然后那抹笑在我的沉默和悲伤下渐渐消逝只余下满脸的惊恐，“你在开玩笑，你一定是在骗我！”她推开我，扯着喉咙嘶吼。
我低下头看着她，泪水在脸上留下温热的触感，“我也希望我是在骗你，可是我就是拥有这可笑的感情的可悲的人啊”，低下头又抬起，我对着她笑了笑，“就算你唾弃我讨厌我也没有关系。”
“不，不是的！”她说着一味摇头，“伊，不要推开我，你们不能在一起不是吗？我不在乎你最爱的人是谁，你也说过爱我不是吗？”我愣然看着她，有那个女人会在听到自己的男朋友喜欢男人之后立刻作出挽留的？
看着拥住我的人，“这样不值得。”我试图推开她，她却是紧紧地抓住我的衣服。
“祈喜欢你吗？”
“喜欢过。”我如实说。
“喜欢过？”听完后她却是笑了。
然后她用双手攀住我的脖子，抬起头将我吻住，我僵在原地不知是否该推开她。
可是。
这么多年来，是谁把感情当游戏？
一手抚上她的脸，我张口迎合着她，给她我所有的温存和疼惜，这么多年，我第一次给她的深吻，却是在提出分手的这一刻。
松开后，她抬起头看着我，“我要说什么你才会改变主意？”
抹掉她的泪水，“对不起。我给不了你幸福，分开对彼此都好。”
“让我，好好想想，在我还没有答应之前，我们就还没有分手。我要回去了。”看着她没入人群的背影，有一瞬感到很孤独。但是这样做是对的吧。
而我的人生也会偏离现在的轨道，走向另一个方向，情感与理智的拉扯，理智终究落败，祈，不断被迷惑走向你的我，惹人厌了吗？
旅馆
不只给他买便当，还让他住在这里？哥哥，你到底在做什么？早上正在收拾文具的小人瞪着沙发上熟睡的人。该死的，你到底算什么？凭什么来跟我抢哥哥？
手劲一大，橡皮便掉到地上滚进沙发底部去了。言儿气的直跺脚，反身又瞪着沙发上的人，都怪你。趴下身子却发现手伸不到沙发底部，突然想起哥哥的包里应该有橡皮。
这个是，哥哥的画册？看一下应该没关系的吧？哥哥画的设计图，虽然她看不懂，但是觉得每个图都很清新。
啊，快迟到了！打算把画册装回包里，却注意到画册中的一页突出。把纸张拖出来顿时惊呆了。
画中躺在床上的男人那么美，微乱的发丝带出几分妖媚，洁净的衬衣带出空灵，像极了天使，像极了尤物，可是那张脸，分明是正躺在沙发上的那个人。不敢置信地看向沙发上的那个人又看向手中的画像，呵，哥哥的画工很精致，精致到不给人任何侥幸想法的地步。
第三十七章
“你不陪女朋友好吗？”有意无意地试探，不曾想我也会如此，这已经数不清是我们这些天第几次在一起吃饭了，我很庆幸他还是乐此不疲。
“什么女朋友？那伊呢？”说完他将一口食物送进嘴里缓慢地嚼了起来。
“分了。”
“分了？”他眼里闪过小丝惊讶，淡淡的，很快消散无踪，“有点可惜。”
看着迷离灯光下的人，很想问他是否真的这样想，不过忍住了，“是吗？”
“她性子很好不是吗，人也长得挺好看的。为什么分手？”淡淡地阐述，又是淡淡的问题。
“许是我不够爱她。”把目光收回，我认真吃着东西。
这些天，我对他有求必应的，约吃饭就乖乖地陪他，有时甚至主动打电话约他。这样地接近他，是否能让他记起我来，是否能让他再爱我一次？像这样每天都腻在一起，如果是以前，我根本就不怕他会烦。不怕这一切只是一时的，只是源于这些年无法在我身边的愧疚。
我们之间明明就不是对等的关系，你是天使，而我很平凡。如果你要走，我追不到你。如果我要逃，只要你想，就能把我追回。
周末。
别墅。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整天这样陪着祈真的好吗？”趁着祈出了客厅，杨叔问着。
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我已经下定决心要跟他在一起了，七年前胆小的自己不敢争取的，现在还来得及吗？但是我理解他，毕竟跟我们当初说好的一样。
“你就不怕他哪天突然记起你来？”杨叔凝视着我的眼里看不到责怪的意味，只有满溢的担心。
“我倒是希望他能记起来，那样我就能跟他说，七年前来不及说出口的话了。”
“像七年前的事情，不能再发生了，祈他承受不了。”
“如果真是那样，请您帮我劝他别急着逃走，因为我实在没有办法再等他七年了。”
屋里的两个人，丝毫没有注意到一直在门外驻足的人默然地走开了，之后杨叔接到祈的电话，说是公司有事他得先赶回去处理。
伊家附近的巷口
“哥，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来找我哥的吗？”本来只是想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碰到了。那个在自己印象中只有一面之缘的小伙子正乐呵呵地跟自己打着招呼。
“不是，其实，我是来找你的。”毕竟是事实。
“找我？”听着这回答，俊更是压抑不住地兴奋起来。
“最近过的好吗？”祈适宜地微笑着。
“挺好的啊，哥你呢？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啊？问我哥他也不肯告诉我，电视上那个很漂亮的景小姐是你女朋友吗？”霹雳啪啦的问题夹带着重要的信息，我跟他真的在以前见过，所以梁言说的在医院的事情也是真的？
“景小姐是我们公司的设计部经理。”不曾细思，他又重新专注于跟眼前人的谈话。
“这样啊。”俊一边说着一边挠着后脑勺，脸上浮现出几分羞涩来，不过过了一会儿又难得露出严肃的表情，“哥你是不是会带我哥走啊？”
“怎么说？”
“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你是他的亲哥哥啊。”
“就算我想带他走，他也不一定会听我的吧。”
“原来他也有不听话的时候啊，我就说他很虚伪吧，我爸妈就整天被他骗着。他整天都这样假惺惺的，所以我跟言儿才会不受爸妈的待见啊，明明我们才是他们亲生的……”不想再听他毫无心眼的言语，祈从车里拿出要给他的拳套扔了过去。
“听说你常到附近的拳馆打拳，这个送你。我另外有事，先走了。”
车驶在高速路上，思绪却翻飞纷乱着。我失去的记忆难道不是因生意失败而颓废的记忆，而是有关伊的记忆？那么我在七年前就把伊给找回来了，那我为何又要离开呢？
——“你就不怕他哪天突然记起你来？”
“我倒是希望他能记起来，那样我就能跟他说，七年前来不及说出口的话了。”
“像七年前的事情，不能再发生了，祈他承受不了。”
“如果真是那样，请您帮我劝他别急着逃走，因为我实在没有办法再等他七年了。”
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我逃走了，为何逃？伊为何说等了我七年呢？而在国外的时候杨叔又为何迟迟不让我找回伊呢？
——“你不是不喜欢我哥哥了吗？为什么还来？”
“那你是不是不喜欢哥哥了？”
小言的话又是什么意思？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既然七年前见过，伊又为何要假装不认识，还有伊母亲对自己的态度，自己只是不在意，可是那分明是极度的厌恶啊。
伊家里
“妈，我喜欢哥哥，我要跟大哥在一起。”自从看到伊给祈画的素描之后，小言儿就开始魂不守舍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让小小的人患得患失着。母亲兀自忙碌着，因为这样的话她已经听过很多遍了，类似的告白还有很多，渐渐地，她对这些话已经没有任何的感觉了。只当是小孩子任性的想法，言儿从小就说喜欢伊，也会霸着伊不放，这样的事初看是一种执念，久而久之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只是个玩笑，他们兄妹只是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所谓习惯成自然。
“妈，你让我跟哥结婚好不好？伊他不是我的亲哥哥不是吗？”片着肉的人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
言儿有些小小的绝望，上前去拉那人的衣角。
“言儿，别烦我啊，还有那么多东西没有准备，你不帮忙也就算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母亲的责备更叫小人心急如焚起来，哥哥喜欢上别人了，哥哥就要跟别人在一起了。为什么？眼泪不知怎么便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妈，我喜欢哥哥。”女人又再次回头看了她一眼，却是笑了，“你看这孩子，还哭了。我知道你喜欢你哥哥。”
“妈，我喜欢哥哥。”女孩又悲伤地重复了一遍。楚蓝只好放下手中的工作侧身无奈地看着她。
“言儿，你还小。”
“是，我还小，尽管如此我喜欢哥哥的心情真的那么微不足道吗？真的有那么好笑吗？为什么我说了一遍又一遍你们还是没有人相信呢？为什么你们都要装作看不见呢？为什么要不屑一顾呢？”小人带着哭腔一个个疑问不断地控诉着，楚蓝虽然看着难过，但是言儿还是小，也不是没有这样胡闹过。把抽泣的小人抱进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安慰着。言儿靠着她抽泣着，“妈，我求你，让我跟哥哥在一起吧。小言求你，求你。答应我好吗？我是真的，是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