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在半昏迷的状态下进入梦乡。菱鸿以为自己又结束了平凡却挺美好的一天。可惜,就在他开始做第一个梦之前,身边的那位宫主大人
就起身了。菱鸿伺候惯了,身边有动静也会跟着醒来。眼见着梅易初没有睡意的清醒,立刻意识到有什么事情。
只听院子里一阵响动,接下来就是一声轻呼。梅易初伸手拉过一件中衣裹上,就冲了出去。菱鸿也只是愣了愣,随着他出门。黑夜中,优昙
公子的身影依然清晰可见。明明是颇为黯淡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依然好像招惹了月辉的全部光华,熠熠发光。梅易初上前直视他,然后伸手
揽过优昙公子的腰:“死撑什么?你要吓死别人才甘心吗?”
菱鸿没听过梅易初这样说话,虽然是带着生气的怨,却不难听出恐惧和担忧。
优昙公子的脸似乎有些苍白,还是咧出一个笑容:“我有事找你。”
菱鸿望了望月色,这个时候有事?立刻脸色不好看了。梅易初直接拉他进房,一眼都没有看向菱鸿。咬了咬嘴唇,还是垂着眼跟了进去。反
正优昙公子身边的那个月河还在,不会有什么大事。谁知刚进门,优昙公子就猫了身子开始咳嗽,几乎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那种程度,让
菱鸿一惊。
梅易初和月河在一边帮着他顺气,轻拍后背,又踉跄的拉着他坐下。优昙公子却还是无法遏制,那声音撕心裂肺,让人怀疑他是否还有进气
。菱鸿想到自己好像也有这样的时候,被人玩够了丢进河里,意识恍惚着泡了三天。结果差点一命呜呼。该不会……菱鸿一瞬间产生了一点
同情,却还是被马上到来的冷漠压了下去。他定了定神,去找点茶水。
梅易初拉过楚然的手腕摸了摸,然后沉默着不说话。月河不敢出声,生怕一个不小心,把楚然惊吓到。而楚然,正大口得喘气。一时间只有
他的呼吸声在房间里回荡。
“我想明天就看到玉王爷逼宫。易初,你能做到吗?”
梅易初看了月河一眼:“这么着急?”
楚然转过去看月河:“把暮歌找来。”
月河点了点头,也出去了。梅易初听到周围的脚步声都消失了,才说:“真不让人省心。要是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我怎么也不会让你去宫
里的。”
楚然说:“我现在好像明白一点了……但还不是太明白。”
“逼宫能让你看到什么?我觉得你要是有这时间,不如去把那只狐狸的内丹吃了。”梅易初觉得自己的建议很好,如果是他,他一定会这么
做。但他也知道,因为是楚然,所以那只狐狸太幸运了。
楚然摇头:“这事你不用担心。在我得到答案之前,我不会让自己死的。”
梅易初倒是松了一口气。毕竟楚然这么说了,就有他的道理。不过月河的担忧眼神不像是伪装的,也就是说楚然瞒住了他?有意思,看来楚
然还是有点以前的样子的。正想着,月河带着暮歌回来了,而菱鸿也端着顺气的药茶走进来。梅易初起身,说:“看来你就是诚心让我今晚
不能睡了。也罢,我去帮你走一趟吧。”
楚然给他一个笑容,梅易初了然的点头,心想这到底是谁的房间啊?菱鸿自觉的站那不是,走也不是。一时错愕,却被梅易初顺手拉了出去
。
“宫主……”菱鸿想说点什么,却见梅易初的眼神凌厉的就像即将捕食的野兽。他看着刚刚走出的房间,一字一顿的说:“这孩子还是一样
倔强,真不知说他什么好。”说罢,又低头看菱鸿:“要是他像你这样,懂得该软弱的时候软弱,该哭泣的时候哭泣就好了……”
菱鸿说:“优昙公子身份高贵,自然不能随意发泄情绪了。”
梅易初轻笑一声:“不过总算知道找我帮忙了……真不容易。菱鸿。”
听到他召唤马上抬头,却被他揽到怀里。菱鸿不自觉的体温上升,却听到梅易初的低喃就像情话一般:“如果你想在他身上动脑筋,我劝你
还是早点放弃得好。不然,我不保证会对你做出什么事哦……”冰冷的声音让菱鸿目瞪口呆,只能站在原地看他飘然离去。无论自己用什么
手段争宠,梅易初都不会责怪自己……看来,这个优昙公子,确实是梅易初最关心的人。
暮歌一脸阴郁,直接提出了反对意见:“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我不知道公子想做什么,希望公子明示。”
楚然说:“如果不知道故事的结局,就会特别期待它的结果。所以我想看看,究竟我能期待到什么。暮歌,我只要知道,你能不能做到。”
暮歌皱起了眉,似乎在探究楚然到底有多少认真的成分。就在这一瞬间,她凝视的人竟然又开始咳嗽。楚然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唇,却从指缝
中流出一抹血迹。
暮歌闭了闭眼,然后说:“如果这是公子的期待,那么属下自然从命。”
第19章:绝念
其实这事早就暗地里进行了好久,现在不过是临时加快了进程,倒也不是强人所难。月河和楚然回去休息,梅易初和暮歌忙前忙后。楚然不
是想偷懒,而是真的没办法再坚持了。虽然咳出一些血让气脉更畅通,却也加快了身体的虚弱。到暮歌离开时,楚然只能用手撑着脑袋了。
月河把他送回去后,只稍微休息了一下。喝了杯提神的茶,咽了两颗丹药。更衣沐浴后,打算在天明前把星川送走。整个梅宫别院都充满着
紧张的气氛,四处的黑暗只宣告了更紧迫的局势,气氛僵硬的几乎让人窒息。
星川迷迷糊糊得起来,看着月河出神。两只眼挂着水雾,也说不上是因为离别还是因为忧伤。现在它是只小狐狸,月河很庆幸这一点。
“等事情结束后,我回去看你。师兄,你……别乱跑,早点回千岁山。”
小狐狸眨了眨眼,站在月河肩头和他蹭了蹭,然后轻巧的跳上屋顶。转眼就消失在已经下沉的月牙边。朝颜从门后探出脸,小声的问:“星
川走了?”
月河不想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目光还留在天际。朝颜走了出来:“它会没事的,月河不要难过。不然公子也会难过的。就算你不是千岁山
的人,也可以回去看它啊!”
月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轻轻地说:“希望还有这个机会。”
朝颜叹了口气说:“其实暮歌是想过了今天立刻带公子回去求君上的。暮歌也很担心公子的……君上有别的办法吗?不然公子真的要……我
不想公子有事……”她开始还只是低声,到后来居然哭了起来,大大的眼睛不断掉落出泪水,怎么刹也刹不住。朝颜揪着自己的袖子不断的
擦眼泪,一张妖娆的小脸一下子混乱成一片。
月河说:“公子不会有事……应该不会。”如果接下来一切顺利的话。
楚然回去房间,但只是阖眼,并没睡着。脑袋里乱成一团,所有的事,从他来这个世界第一次睁眼,到刚才看到那个叫雪寒衣的人,如乱麻
串成一团,揪不断,扯不开。无觞已经好像一个谜团,帝千岁更像,如今这些事又为这些谜团加上重重阴影。楚然觉得自己一阵寒冷,一阵
燥热。越是想捋顺一切,就越是混乱。在天空透出第一缕白光时,月河才轻声的走进屋。明显的呼吸泄露了楚然的情况,月河一下子就注意
到他的清醒。
“睡不着?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月河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体温是偏高,但对于楚然来说也算正常。“我去给你拿两颗清心丸吧……”
楚然伸手拉住他,说:“算了,吃和不吃没什么区别。你休息一会。”
月河沉思一会,脱了外袍在他身侧躺下,然后也闭眼。既然没有心思睡觉,就好好的静一静。毕竟接下来的事情并不是可以预料和控制的,
如果没有足够的精力,是无法顾及身边这个人的安危的。月河不会在这种时候犯错误,以前不会,现在更不会。
楚然忽然说:“你不问我看到了谁,又为什么这么做吗?”
月河说:“不是他……我大概可以想到”如果是你想见的人,你不会如此挣扎。
楚然好像听到了他心里说的话似的,说:“人很奇怪。明明知道有问题,还说服自己去相信。不知道这么自欺欺人有什么好处,非要骗自己
,骗自己事实总是最美好的。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在被打击的时候顾影自怜。月河,我以为我早就过了单纯的年龄,没想到还是这么幼稚。
我对自己失望透顶。”
月河说:“无论到了什么年纪,也还是怀有期待和梦想。有感情并不是过错……楚然,你对自己太严格,也逼迫自己太深。你该好好放松一
下……”
“你知道我现在的情况……已经没有那个时间了。不过我知道有些事情,如果现在我不去做,以后就没有办法再做了。我不希望让自己再后
悔。”
月河偏过头,仿佛看到黑暗中一缕轻弱的笑意。比流星还短暂,转瞬即逝。后悔又如何,就算时光真的倒流,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阙羽的繁华就像一场梦境,天明时消失殆尽。平日喧闹的街道今天安静得很,只除了四处巡游的士兵整齐的脚步声。楚然收拾妥当,坐在别
院中,月河在一旁烹茶,浑然不觉外面的剑拔弩张一般。
竹画走进来,跪拜道:“多谢公子……竹画难报公子大恩。”
楚然问她:“竹赋怎么样了?”
竹画面露难色,终缓缓开口:“醒是醒来了,只是……”
不用说也可以懂了。遇到这种事情,再坚强的人也终会被打击。稍不坚定的人甚至会寻死觅活,竹赋这样的,肯定会消沉一段时间。楚然微
微点头,说:“你好好照顾他,多和他说说话吧。”竹画又磕头,仿佛只有这一种感谢方式。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竹赋断不会有此遭遇。有什么可谢的那?楚然觉得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已经十分疲惫,好像拉满的弓即将绷断弓弦似的
。
梅易初悠哉的走进来,不在意似的说:“玉王爷带护城禁军包围了皇宫。”
楚然说:“他有多少胜算?”
梅易初瞟了一眼不远处的艳丽身影,说:“那么强大的后援保证,怎么说也能有七成。”
暮歌恰好来到跟前,说:“不敢。如果不是梅宫主帮忙,小小暮歌只能做到五成罢了。”
楚然起身,说:“乌帝不会坐以待毙。”有雪寒衣在,或许还有变数。
梅易初点头,然后看着暮歌:“你不用去盯着点吗?”
暮歌冷冷的一瞥,明明并不高,却带着俯视的效果。“梅宫主手下就没有一个长眼睛的人吗?”说完一甩宽大的衣袖,慢慢的离开。
梅易初撇了撇嘴角,说:“难缠的女人。”
楚然沉思片刻,然后抬头:“你把谁遣出去了?”
梅易初动了动唇形,无声的说:“清雪之。”然后特无耻的哑笑,笑得好像天崩地裂了,却没有声响。楚然的抑郁一下子被吹走了,连渣都
不剩。
正午阳光耀眼,午后却忽然起了风来了云。天气昭示着局势,梅易初和楚然一起在院子里喝茶,看着清雪之一袭红衣张扬着跑进来。
“就知道指使别人,自己偷懒?”他夺走梅易初的杯子,把上好的红美人当白水喝了。
梅易初说:“有新情况了?是改朝换代还是平叛乱党?”
清雪之翻了个白眼:“没那么容易。乌帝和玉王爷一向感情不错,就你们这帮家伙跟着乱搅合。这不,现在杠上了,面对面瞪着那。再不去
就看不到好戏了。”
梅易初看了楚然一眼,那眼神就一个目的:去不去?
楚然点点头。四人同行,只是面色各有不同。论坦然,楚然一定是第一。梅易初只是期待着楚然的选择和做法,而清雪之是在看戏。月河担
忧的东西太多,让他即使沉默也显出几分阴沉。楚然略微伸手拉住他,十指相扣,缓步前行。月河一愣,几乎不敢侧头看他。楚然却并不觉
得尴尬,坦然得很。月河的手指微微用力。如果可以一直这么走下去,他已不能期待再多。
宫门外把守着层层禁军,但总有一些漏洞。月河和楚然早已对这个皇宫了如指掌,所以很快找到了对峙的现场。乌帝和玉王爷面对面的站在
大殿中,好像不是兄弟,却又能在细微末节的地方找到相似。兄弟是很奇妙的,无论感情好坏,都断不了那份联系。楚然想到身边的这两位
,就算再怎么有仇有恨的,还不是一直为对方着想?玉王爷真是被暮歌糊弄了,不然也不会逼宫。有那想法,早二十年就做了。
“只要你缴械投降,朕依然当你是兄弟。”
“皇兄,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说这些话早就晚了。”玉王爷还是那副风流倜傥的模样,略微歪着脑袋,嘴角嗪笑。
究竟谁当这个皇帝,对看戏的一干人等来说根本无足轻重。楚然只要找一个人罢了。四人从门外显身时,乌帝和玉王爷都愣了。月河不管他
们的目光,找了个椅子放稳,让楚然先坐下,然后才站在他一边。梅易初啧啧了半天,但还是没多话。清雪之则扑倒在软榻上,完全无视目
前的气氛。
“优昙公子,你这个时候来,有何事?”玉王爷先发问,但心中已经有了巨大的不安。
楚然说:“明人不说暗话。王爷已经猜到了,又何必我来说那?”
乌帝哈哈大笑:“朕就说这事实在蹊跷,果然是有高人幕后指使。想不到朕也被人算计了一回。”这话说完,他脸色已经阴沉一片。“不过
今天,朕不能输。朕不能让你们看了笑话。”他看楚然的眼神已经没有一丝迷恋,反而满是恨意。
玉王爷看着梅易初:“梅宫主和优昙公子也是关系匪浅。总听闻你不理俗事,不念旧恩。原来也是差别对待。要知道,凭你一小小梅宫,也
敢和乌国上下为敌?”
梅易初笑得还是依然无耻:“玉王爷,梅宫在这场戏里不过是个配角。您不敢动千岁宫大可以直说……梅宫不大,本宫还不至心疼到睡不着
就是了。”
看看,这时候出来的后果,人家一致对外了。梅易初伸手不动声色的在楚然身后捏了一下,不大力,却有点疼。楚然本来正迷糊着,这时也
想起了自己的目的。
“陛下倒是不会让人看笑话,就是不知道玉王爷会不会笑到最后了。”
玉王爷脸更黑了:“你什么意思?”
楚然看回乌帝:“陛下既然招揽了那么优秀的谋士,怎么会没有防备那?雪寒衣何在?陛下自然有能力足够坦然的站在这里。我想,我做的
事对陛下并无恶意。”
月河蹙眉,梅易初挑眉。梅易初心想,这孩子平时沉默寡言的,关键时候还是不忘自己还有张伶牙俐齿的嘴。
乌帝神情稍稍缓和,说:“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优昙公子啊……看来千岁宫,还是另有打算的了?煽动王爷造反,又给皇帝留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