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再爱我了,对吗?”向文墨捏着季汉臣的肩头问。
“爱?”季汉臣嘴角带着一抹让向文墨觉得残忍的笑,“你希望我还爱着你?”向文墨还未点头,季汉臣就接着说道:“然后等我们重新在一起之后,你再对沐雨说:‘看……’”
季汉臣没有接着说下去,他不能再那么残忍地去伤害自己,他的心里突然像被哽了一大团的棉花,让他忍不住落泪。向文墨伸手想要揩去季汉臣脸上的泪水,季汉臣却突然转过了头,向文墨尴尬地停在那里。
“不会了,向文墨,我不会那么傻了。”季汉臣退了一步,那天向文墨和安沐雨说的那些话他从不曾忘记,哪怕是在每天漆黑的夜里。那些话像是魔咒,像是噬心的毒,他恨自己,为什么会记得那么清楚。却又庆幸,自己还记得那么清楚。至少,不会再上当,不会再受伤害。
“你知道,在撞上的时候,我听见你叫沐雨时的心情吗?”季汉臣轻轻闭了闭眼睛,“我自己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从没说过你喜欢我的话,我总想着,也许有一天吧,只要我还活着,你总会喜欢上我的。可到那一刻我才知道……”季汉臣扶着额头,低下了头,一滴泪顺势落了下来,直直摔在地上,“就算我死了,你的眼里也永远不可能有我。就算再来一次,你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向文墨垂着手站着,缓缓哑着嗓子说:“不,我不会了。”他的声音那么沙哑,让季汉臣怀疑它的可信度。
季汉臣痴痴笑了起来,“对,你不会了,因为我不会那么傻了。向文墨,我想清楚了,所以我们,还是断了吧。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那这间卧室呢?每一处都是按照我的喜好来布置的,汉臣,你并不是不爱我了,对吗?”向文墨扭着头看了看这卧室,小小的榻榻米上还放着季汉臣的医书和自己喜欢的小说。
“那个时候我还爱你,可是现在”,季汉臣摇了摇头,“我已经不爱了。所以你搬走吧,别逼我毁了这卧室!”季汉臣僵着脖子一字一顿地说。
向文墨不可置信地盯着季汉臣,突然就红了眼睛,“汉臣,你可真,绝情!”向文墨带着丝伤痛痴笑地看着季汉臣。
季汉臣轻轻笑了,眼睛看着远方,不知道在看哪里,“如果你在孤儿院,经历过几次被人被人收养又被人抛弃的事之后,你就该知道,那些收不回感情的人,是最傻的!”季汉臣说完就拉开门往外走。
“汉臣!”向文墨在后面喊了一句,季汉臣只是停了一秒,然后又迈起脚步,坚定地离开,留下向文墨一个人。
他曾经的家、他曾经爱过的人,他再也没看过一眼。
如果注定了要分离,也许当初不要踏出那一步,对大家都好。可惜,季汉臣自嘲道,自己明白的有些晚了,却庆幸也还不迟。
第38章
向文墨到底还是搬出去了,季汉臣懒得去看,这个消息还是安沐雨代为转告的。听到的时候季汉臣只笑了笑,也没说话。明明也才不过半个月的世间,季汉臣却觉得好久好久了。
十一月已经到了深处,外面的风很大,呼呼的风声总让季汉臣觉得格外冷。楼下的齐铭也终于出差回来了,见到季汉臣的第一眼就问:“你怎么这么瘦了?”
季汉臣乐呵呵地打着幌子,也没告诉齐铭自己的那些事。他是指望能尽快忘记就尽快忘记吧,总记得对脑袋不好,也就没必要再对别人说了。
晚上,齐铭、季汉臣在季锦城家吃完了饭之后,季汉臣对着齐铭说:“我和你一起走吧!”又转身对季锦城和安沐雨说:“谢谢大哥和大嫂这几天的照顾,我也要回去了!”
季锦城站起身来,“这就要走了,你行吗?”
季汉臣知道他问的是身体,齐铭在也不好直说,只说:“我的房子都打理好了,回去肯定没问题的。你们放心吧。”
安沐雨也挽留,可无奈季汉臣打定了主意。齐铭开车执意要送季汉臣回去,季汉臣只好同意了。
齐铭并不知道季汉臣和向文墨那些弯弯绕绕的过去,季汉臣也懒得去说那些已经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两个人一路上谈天说地说着近来的新闻,不一会儿就到了季汉臣的家。
季汉臣掏出钥匙,齐铭帮他拿着行李,进了门,季汉臣就被客厅桌子上多出来的摆设吸引了,那是一个透明的小鱼缸,里面是几只红色的小金鱼,地下是青碧碧的水草,在水里油油地招摇着,看得出来,被人很用心地打理过。齐铭没发现什么不对,将行李放下了之后又和季汉臣聊了会儿才动身离开,季汉臣送他出了门,看着齐铭下了楼。
季汉臣送走了齐铭,转身就要关门,却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而后是熟悉的声音。
“汉臣……”
季汉臣愣在那里,手上还握着门把,却不知道该关还是放开。季汉臣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转身、关门,隔了那一句叹息。
他不知道向文墨怎么会在外面,怎么刚好自己回来了他就来了。季汉臣想也许是安沐雨告诉向文墨的,可为什么呢?怎么会呢?沐雨不是知道自己已经决定放弃向文墨了吗?向文墨难道还没明白过来,他们之间已经结束了!那天和向文墨说的话,他想,他已经讲得很清楚了。
就像季汉臣那天说的,小时候总是会被有些大人们一时兴起的收养,而后又因为种种原因被送回孤儿院。在被向家抛弃之前,季汉臣已经经历过两次相似的经历了。那么小的时候,他就明白了,如果被抛弃,那么最好的自我保护的方法就是忘记,将那些已经付出去的感情重新收回来,那么就不会伤心了。于是,渐渐变得绝情。因为他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被抛弃时所流下的眼泪,他哭得那么伤心,可是季锦城对他说:哭是没有用的。忘记吧!
后来,一切都证明了季锦城的话是对的。
于是,现在这样也挺好。季汉臣熄了灯,躺在床上,他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自己布置的卧室到底看起来效果怎么样,可他也没有心情了。好不容易睡过去,梦里都是那声“汉臣”和无尽的叹息声。梦魇着了,季汉臣也就起得比平时早些,草草洗漱了,穿上了运动服就往外走。
出了门,季汉臣看着并不什么明朗的天空,甩了甩头,呼吸着冬天里湿冷的空气,喉咙被刺得有些痛。他抬步跑起来,一边跑一边看着两边的风景,惬意得很。荒废了许久的晨跑,虽然刚开始的时候有点累,但是多少还是让他有些振奋。
那时候和向文墨说过等以后再接着晨跑,这还没过几天,却怎么料到,两个人哪里还有什么以后呢?
季汉臣强迫着自己不去想这些,顺着往常的路慢跑着,却突然转了个弯,他想,也许换条路,会有更好的风景也说不定。
跑着跑着,季汉臣就觉得有些不对经,猛地一回头,却发现原来身后跟了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向文墨!
季汉臣真想不通向文墨现在这样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也懒得问,爱跟你就跟着呗。季汉臣甚至加快了脚步,可无奈他快向文墨也快,季汉臣累得气喘吁吁的时候终于决定还是按照自己的速度来。
一路上,向文墨都跟着自己,不上前也没跟丢,季汉臣心里有些不痛快!本来一个好好的早晨被人破坏了,加上昨天晚上梦里的那一声声不断的叫声与叹息,季汉臣的脾气快要爆了!可他不想和向文墨打照面,也就装着糊涂憋着一肚子的气往前跑。季汉臣跑到一家粥店外面顿住了脚,没办法,他想念那种刚刚慢跑玩就喝上一碗热粥的舒畅,可转念一想,季汉臣还是拐着弯去了隔壁的豆浆油条店。
季汉臣背对着马路坐着,不去看跟在后面的向文墨,叫了豆浆油条,和另几位晨练的大爷拼桌,悠悠然地吃了起来。咬口油条,然后喝口豆浆,别说,不比喷香的热粥差!吃完了,季汉臣付了钱转身离开。走的时候用眼角瞥了眼,向文墨还在那里站着。
季汉臣摇头地笑了笑,也就打道回府了。向文墨,你何必跟着呢?!
还管他干什么,从前都是向文墨跑在前面,他在后面跟着;如今,却反过来了。季汉臣无奈地背着手一路晃着往家走。
向文墨心里却不好受,他站在街角,看着季汉臣拐进了那家早点小店,看着那人背对着他吃着油条,喝着豆浆。向文墨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季汉臣身后,直到季汉臣爬上了楼梯。
“汉臣,”向文墨在季汉臣关上门的一霎轻轻叫了出来,因为寒冷,喉咙里嘶嘶痛着。季汉臣愣了下,他倒是没想到向文墨居然会开口叫住他,可他也只是一秒钟的停顿,还是毫不留情地带上了门。
向文墨看着紧闭的门,颓然地靠在楼梯口。顷刻,便听见门开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向文墨从墙壁上直起了身子!因为立得太急甚至晃了一下。他看见季汉臣小心却绝情地将那盆金鱼端到了门口的地上,然后目不斜视地又关上了门!一句话也不说!
“咚”的一声关门声,响彻在安静的楼道里,炸开在向文墨的耳边。季汉臣绝情他是知道的,却不想,竟然绝到这地步!连一缸鱼也不愿意留着了吗?那是自己临走之前特地买来的,只为着能讨季汉臣一份欢心。
向文墨踱着步子,走到门前,弯下腰,看着显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赶出家门的金鱼,喃喃开口道:“你果然还是被他赶出来了。”说着伸手端了金鱼缸,久久站在那里。向文墨不知道怎么面对此刻这样冷漠的季汉臣。他束手无策!
季汉臣生日那天,他和安沐雨说的那些话其实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当他回头时看见的季汉臣昏迷的样子,那时候的季汉臣还护在安沐雨的身前,那么明显的保护姿态!向文墨喊出“老师”的这句时,分明看见了季汉臣眼里的笑意。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样的笑容,却无端让向文墨惊慌失措!而现在,季汉臣这么明显的划分界限的行为,让他觉得不舒服之余,还觉得空落落的。好像,已经被季汉臣彻底遗忘和抛弃了。
他承认,他有些喜欢季汉臣,不是那种对着安沐雨的喜欢。看着季汉臣,总是喜欢和他接吻的感觉——黏腻温馨的吻,哪怕只是接吻就好,向文墨也能体会出那里面深深的情义。而现在,他却连季汉臣的身都近不了了。
他不知道自己那天对着安沐雨为什么要说那些话,那些本该早已经忘记的话。老师现在很幸福,他倒不确定自己的心意了,自己是真的爱着安沐雨吗?那为什么看见季汉臣受伤的时候心里那么难受?现在这样被季汉臣拒绝更加难受。为什么想要那么亲密地去接近季汉臣?现在的他好像已经被季汉臣遗忘了,这样的拒绝让他骨子深处的渴望呼啸而出,他渴望哪怕只是离季汉臣近一点也好啊!
他在想,季汉臣原来是不是也是这样渴望着自己的?可一想到,心疼得就涩起来。他想起自己对季汉臣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刹那间连站都好像站不稳了。
第39章
季汉臣搬出了鱼缸,看着重新变空的桌子,心里有一点遗憾,却突然觉出一份释然与轻松。他很想养鱼,可一直忘了买,如今有了自己喜欢的鱼,却不得不放弃,因为那是那个人买的。他要不起。要不起,那便不要了吧,一如爱情。季汉臣收拾屋子的时候想着是不是该重新买盆花回来了。看吧,不要喜欢的金鱼,也总能找到别的东西来替代那个空缺下来的位置。
季汉臣直等到八点半才出门,车也没开,坐了几站路下了车走到医院去了。这些天请了病假,科室主任念着他身体才好,也没分配什么重活给他,嘱咐他好好休息。其他的医生护士也来看了看他,季汉臣笑着谢过,请手底下带的一个研究生下午的时候出去买点下午茶回来谢谢大家。
来慰问的医生护士一波波的,终于消停了会儿,季汉臣在难得的安静里享受着一个人的时光,呆呆地看着医院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可一旦门被敲响了,他又马上换上笑脸,真比得上四川的绝活了!尚小年进来的时候,季汉臣刚刚变出来的笑脸在看见他的时候立马就消失了,不是不感激尚小年来看他,实在是没有精力在尚小年面前装了。
尚小年算是比较了解季汉臣的个性,一把拉过椅子,坐在上面,开口说:“师兄,你现在可真是门庭若市啊!”
季汉臣恨恨地剜了一眼他,“我巴不得门可罗雀!人来多了,哎,我还想要不要在一楼大厅里贴一张大字报,说我没事,谢谢各位关心呢!”
尚小年凑上来,拿起桌上各式各样的慰问品,“行啊,那我等着看你的大字报。话说,这个谁送的啊?”
季汉臣一扭头,发现居然是一个包装好了的礼品盒,铁灰色的盒子配上绿色的缎带,系着精致的礼花,看出来是人很用心地包起来的。季汉臣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
尚小年神秘地晃了晃,侧着耳朵装模作样地去听,然后一本正经地说:“我猜啊,这里面一定是一条宝蓝色的领带,嗯……还有什么呢?我猜猜,啊,”尚小年就差一蹦三尺高了,季汉臣被他吓了一跳,“还有一封情书!”季汉臣猛地抢过来,扔在桌上,“别一惊一乍的!情什么书?!你有空在这神神叨叨的,还不如去十一楼看看你负责的那几个病人的情况!”
尚小年摆出一副不被信任的伤心模样,“肯定有情书,不信你打开看看!”
季汉臣白了他一眼,拿到那礼盒,拆开,看也不看地推到尚小年的面前,“你看,哪有情书,看完了赶紧滚蛋!”这么说着的季汉臣在看见尚小年拿起一封淡紫色的信封的时候傻了眼!
还真有情书啊!
尚小年看季汉臣一脸惊恐地盯着那封信忍不住扑哧一笑,季汉臣有些恼怒地看着他,要不是尚小年,也许他会随手放这礼盒,也不至于会发现有封情书。没发现和发现了,可就要拿出两种不同的态度来对待了。
“拆开来看看嘛。”尚小年把信封递回到季汉臣面前,撺掇着他拆开。季汉臣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快滚蛋!”
尚小年却凑上来,“师兄,真不想知道这是谁写给您的啊?我可看见她小心又小心地放好了情书,然后一脸忐忑地放进盒子里了哦。你可千万不能辜负人家啊!那个姑娘啊……”
季汉臣无奈地放下盒子,“我又没答应人家,辜负谁去啊!”说着,转身坐回了椅子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尚小年看着他这样,估计是真累了,“那行,我先走了,你休息会儿吧。”
季汉臣见尚小年正经起来的样子,正准备问他这些日子医院里的事情,谁知尚小年转头就说:“休息好了,好好看情书哈!”话还没说完,季汉臣手头的一部医书就冲着尚小年而去,尚小年眼疾手快地关上了门,季汉臣还听得见他在门外面嘚瑟的笑声。
季汉臣揉着太阳穴,无奈地捏起了那封情书。淡紫色的信封,上面是清秀的笔迹,季汉臣皱着眉头打开了……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季汉臣是有些不自在的,因为那封情书的主人——方护士。那么多的地方她非不坐,就坐在了季汉臣的身边。
“季医生,你吃饭啊。”那位方护士有些不好意思,恐怕也是想到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季汉臣心里咯噔了一下,来食堂不吃饭干什么?尴尬地点了点头,“嗯,你好。”其实季汉臣和这位方护士并不常见面,只是知道小姑娘刚刚从学校来医院工作,说是熟悉却也算不上熟悉,只算个点头之交吧。只一回在病人胡闹着不肯打针的时候帮着她劝了那个顽固的老人,那时候方护士还是个刚来医院的小护士。转眼都快半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