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家主是设来做什么的,被你们保护的吗?”时家家主看着他,给出答案:“不是,家主是用来保护你们的。”
看,这神经病又开始收买人心了。时舒在心里哼道。
一行人走出了医院。
程锦还是想不通,问:“你们大师父他到底想起了什么事情?”
安浩然和张泉一起摇头,一直守在门外的两人根本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
“还不明白吗,这是你们家主的绝招之一。”时舒嘲笑了一声,说:“一个人揣着明白,让所有人都糊涂。”
众人沉默,虽然对家主不敬,但有时候真相却是如此。
“不过,”张泉突然问:“大师父为什么要住院呢?”
安浩然看了看时舒,意外看到他脸上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本以为他还在生气。
时舒瞧见安浩然在看他,于是也看了安浩然一眼,然后抬头望着天空,说:“放心,这种事,谁认真谁就输了。”
这时,一片泛黄的树叶从树上落下来,在时舒的肩上稍作停顿,又随着肩膀的主人往前走了一步,叶子飘飘荡荡,最后轻轻落在了地上。
一瞬间,安浩然有种“小少爷终于长大了”的感觉。
时舒回过头,“安浩然,你发什么呆,问你话呢?”
安浩然回过神,“嗯?”
张泉说:“小少爷问你,我们昨天遇袭是怎么一回事?”
这里有这么多人,小少爷为什么一定要问他呢?安浩然这样想着,却没敢问,给人家打电话说他父亲受伤了的正是他,虽然是奉命行事,做的人心里或多或少还是会有愧疚感。
张泉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偷笑,谁让你是大师父的弟子呢。
安浩然说:“昨天,我跟大师父下了火车,就直接去了在明山监视的人住的地方,明山跟其他地方不相同,时家每年都会派人留在这里监视,并定时回去报告,以免封印发生突变。”
好吧,时舒想,这些他都没有关心过。
“下午的时候,程师叔,江师叔还有袁师叔也相继到了。”安浩然继续说道:“吃过晚饭,大家开始研究明山发生的异象,一直到一两点,那时候,大家都很累了,都是坐火车赶过来,也没有好好休息。”
有几个人已经开始打瞌睡了,时家家主看了看大家,说:“再坚持一下,我们刚过来,对这边的事还不熟悉,少知道一份就多一分危险。”
众人连忙把瞌睡赶走,家主一样很累了也坚持着,他们就更不能先睡着。
但是,人到底不是铁打的,二十分钟过去,瞌睡的人更多了。
就在这个时候,安浩然看见一直站在时家家主左边的人突然拔出一把匕首,猛地朝家主的脖子刺去,他顿时清醒,只来得及喊出两个字:“大师……”
眼见着匕首就要刺中他,时家家主突然侧头,顺势抬起左手,格开那人的手臂,再点其腋下。
这一切从发生到结束只有短短的一秒钟的时间,众人回过神,只见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擦过时家家主的手腕,落在地上发出“哐啷”一阵声响。
安浩然赶紧反扣住那个被家主点得不能动弹的人。
屋子里的人这才沸腾起来,不断问发生了什么事。
时家家主不理会他们,好笑的看着安浩然说:“我从来不知道我的称呼少了一个字,会变得这么庄严。”
他脸一红,大师父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大师父,”安浩然看着手中抓着的人,皱起眉头,“这个人……”
“嗯——”他不紧不慢的发出一个长音,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时家家主继续说道:“看来,我们的监视官已经背叛时家了呢。”
说着,他看着另一个监视人说:“时家规则第三条,不得对同伴下杀手。时家规则第二条,不得对家主亮刃。时家规则第一条,不得背叛时家。别记混了,这三条铁律和其他规则不同,可不是加起来扫六天厕所就能了事的哦。”
“我没有,我什么也不知道。”
那人惊慌失措,一边摇头一边后退,很快,他退到了墙边,于是在众多锐利的视线下,他不觉又贴着墙开始往旁边退,无辜的神情,像只可怜的绵羊。
突然,他一把拧开房间的门,拔腿就要冲出去。
一个身影倏地出现在门边,脚对着门狠狠一踹,半只身体被夹在门缝里的人发出一声惨叫——
“啊!”
“抱歉,”张泉甩甩腿,毫无诚意的说:“我应该快点踢的,这样你可能就只被夹住一只脚……”
他的话还没落音,屋子里面的灯突然灭掉了。
还没来得及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窗户猛地被吹开,一阵狂风吹了进来,桌上的书纸飞了满屋,桌椅也开始晃动个不停,像地震了一般。
谁也没有想着跑出去,而是提高警惕,展开防御的姿势,盯着窗外窜上蹿下的黑影,好像下一时刻,对方就会攻进来。
“不要轻举妄动。”黑暗中,时家家主突然说道,声音不大,却很清晰的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然后,时家家主又叫了一声。
“浩然!”
安浩然将早已抓在手里的纸片往窗外甩去,像一道黄色的光一闪而过,黑影晃了晃,分成两批,朝两个方向离去。
狂风消失了,桌椅恢复平静,漫天的纸落了下来,在地上铺成一片白色。
时家家主说:“没事,人家只是过来打了个招呼。”然后看了看程锦。
程锦点点头,“我跟何戎跟去看看。”说着,拉着徒弟从窗户跳了下去。
江声远也跟着跳了下去,“我去看看另外一批。”
灯突然亮了起来,有点刺眼。
满地的纸看上去很是灾难过后的恐怖。
时家家主看了眼两监视人,一个僵着不动,另一个躺在地上抽个不停。
“袁翔,这两人先交给你。”
袁翔点头,见时家家主打开门正要走出去的样子,问:“家主,你去哪?”
时家家主伸出左手,上面有一个几乎看不着的伤口,说:“受伤了,去医院看看,浩然,你们也过来,待会儿天亮了,记得跟小辰打个电话,就说他爸爸受伤了。”
风阵阵吹过,沙沙的树叶声从山的这边传到那边,不一会儿,又从那边传到了这边。
陈七在坟前站了很久,墓碑上并排着的两个名字很陌生,如果不是那个“陈”字,他以为这里面的枯骨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或者,就算有一个“陈”字,他们也不一定有什么关系。
谁会想说自己跟一抔黄土有什么关系呢。
也许弄错了。他突然想,如果,从一开始这些事就仅只是他的猜测,“陈七”这个名字也只是一个巧合,是不是说,他应该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什么也没有听见一样,转身离开这个地方?
于是,他真的转身。
在杂草丛林里没走几步,就是一条下山的小路,他上下看了看,突然想往山上走。
最近在这条小路上走动的人应该不多,两旁的蕨类已经开始往小路中间延伸,过不了多久,这条小路就会被攻占了。
一条四脚蛇在脚下慢慢爬过,比在山下看到的大多了,胆子也大多了,见到人,抬头望了一眼,然后若无其事的离开。
陈七觉得那一眼尽是漠视,好像他才是这山中无根的畜生,连去向哪里都不知道。
他苦笑一声,自己这是魔障了吗。
回头,从山谷间可以望见山下一望无际的稻田,嫩绿的颜色,比山上鲜活多了,他觉得自己离那里好远。
抬脚,继续上山。
最后一步,陈七直起身,凉爽的风迎面而来,满身的热气被带走了些,微微泛出些凉气。
一望无际的广阔。
有时候,你会突然发现,啊,原来是这个样子。虽然你也说不上来是什么东西。
心中的苦闷也许真的算不了什么,它们如此渺小,如此轻微,经风轻轻一吹,就被你抛却脑后,留下来的,能够被留下来的,就是眼前的天和眼前的地。
“快跑。”
陈七一愣,朝一条路看过去,树木之间黑森森的,不知通向哪里。
那里面好像有人在说话,声音有点熟悉……
“愣什么,快跑!”
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更加着急,陈七来不及多想,往那条路上奋力跑去。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刮得脸有点生疼,大概也有树枝的关系,头很重,呼吸也很重,全世界只有心脏跳动的声音,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
对啊,为什么要跑?
他突然停了下来。
这很奇怪,为什么听到别人说快跑,他就要跑起来,到底是谁在说,到底为何要说,是善是恶……这些他都不知道就已经先跑了起来。
树林中很安静,一丁点儿声音也没有,天色有些黑,但应该正午还不到才对,弥漫的雾气又像是在早晨,他有点糊涂了。
这是哪里?
拿出手机,屏幕一闪,信号为零。
他突然有点害怕起来,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转了一个圈,脚下的树叶被踩的沙沙的响,隐约的回声在空寂的树林里,好像伺机的怪兽蠢蠢欲动,下一刻就会从四面八方猛地蹿出来。
他后退了一步,再一步,又一步,突然转身——
一条黑影从天而降,仿佛夜幕猝然降临。
“……”
一只冰冷的东西立刻捂住了他的嘴,将他还没来得及呼出的声音堵在喉咙里,变成单薄的呜呜声。
“呵,阿七,”有人在他耳边轻笑,“你怎么不跑了?”
第二十一章:出院
“你们早该想到这两个人有问题。”踢了跪在地上的人一脚,迎来怒目一瞪,时舒笑了笑,说:“信不信再瞪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许是时舒笑得太真诚了,那人畏缩了一下,不甘的垂下头去。
另一人一直躺在地上动也不动,时舒踢了踢,又弯下身看了看,问:“喂,死了活着,吱个声。”
那人还是一动不动,时舒抬起身,说:“袁师叔,这人死了,埋了不?”
那人在心底无声的哭喊:我还活着,我也想吱个声啊……
袁翔好笑的说:“这人被你父亲点了穴,暂时还动不了,要等你父亲来了解开才行。”
时舒“啊”了一声,说:“那可惨了,我父亲他突然发病了,医生说暂时还不能出院。”
“嗯……”他想了一会儿,说:“要不,我来试试吧。”
袁翔奇怪的问:“你会吗,好像没听说你学过点穴?”
“是没学过,不过,他要是老这样气血不畅通,还没等我父亲出院,可能就半身不遂了吧。”
“想想也对,你试一下。”
时舒伸出手,在那人腋下的位置截了截,“是这里吗?”
袁翔说:“大概。”
时舒使劲一点。
“他好像没动?”时舒不确定的问。
袁翔肯定的说:“没动。”
于是,时舒加了点力,再点,点,点……
“累了。”时舒站起身,甩甩手,“我放弃。”
跪在一边的人看着一动不动的同伴,心想,他应该还活着吧。
“可能是因为刺激不够,”时舒提出一个主意,“要不拿针扎扎看?”
张泉马上出门,不久回来,手里拿着一根针,足有一指来粗,一臂来长。
跪在地上的人默默别开眼。
“不行吧,这么粗的针,要不小心把人扎死了怎么办。”时舒顿时摇头,说:“你看,他又不吱声,也不好把握。”说着他看了看旁边的人,眼睛突然一亮,说:“要不先拿他试试吧。”
跪在地上的人往后退了退,惊恐的看着时舒拿过针走过来,说:“不行,世家规则第十五条,不得用私刑……”
“用了也千万不要被发现,否则扫厕所十五天。”时舒打断他,转过头,问屋子里的人,“你们有谁发现了吗?”
众人一齐望天……花板。
“你看,谁也没有发现。”时舒摊开手,“你也不要说好不好,不然我一不小心手抖了,把你扎穿了可不好。”
“……我说,我都说。”
时舒看了他半天,“早说不就好了,”突然退去脸上的笑容,像死神一样面无表情的说:“现在晚了。”
说着,一针毫不犹豫的扎下去。
“啊——”
袁翔看着那可怜的人被扎得血淋淋的手腕,问安浩然:“小少爷怎么了?”
安浩然松了一口气,说:“正常情绪发泄,袁师叔不要在意,小少爷懂得分寸的。”
袁翔无语,都这样了还叫懂得分寸吗?
“下一次是这里,”时舒把针放在那人胸口,说:“放心,我会小心避开你的心脏。”
说着,正要扎下去,袁翔吓得赶紧跑过去,一把夺过那根针。
“怕什么,我又不会真扎。”时舒说:“人都晕过去了,还有什么意思。”
袁翔看过去,那人翻着白眼不省人事了。
时舒说:“等他醒过来就什么都肯说了,袁师叔你看,早这样多好,像你那样问,他们能耗就耗,指不定等着谁来救,虽然别人很可能已经放弃他们了。”
袁翔叹了口气,事实就是时舒说的那样,直到刚刚被时舒吓得开了口,那个人之前都是一字不吐。
“不过,父亲把他交给袁师叔你,可能也没想问出什么。”
时舒朝窗外看去,近处的房子,远处的山,像一幅黑白画,若是人也这么黑白易分,是不是就会少很多麻烦呢。
“一山的树在一夜之间枯萎,这句话本身就有问题,”时舒分析道:“如果时间是‘一夜之间’这么短,之前就应该有过预兆,如果没有,那一夜肯定相当的不平静,但时家却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这两人不是故意隐瞒不说,就是一直窝房间里上网打游戏。”
“二来,时家派过来的两批人都出了事,为什么这两人还好好的,既然要上山,找谁带路更好,这种事不是显而易见的吗。”时舒顿了顿,说:“我想得到,父亲也应该想得到,为什么他还当做什么也不知道,等这两人露出马脚?”
袁翔一头雾水,问:“为什么?”
“大师父在等对方出手。”安浩然吃惊的说:“如果揭露了这两人,对方肯定会防范,昨天就不会有袭击这一出。”
“也可能,不止是这么简单的袭击,他在试探,”时舒哼道:“他在拿自己的命大家的命试探对方。”
“不过,”他又有些不甘心的说:“时家昨天刚到,来了多少人,对方可能都已清楚,我们却不知道对方什么底细,在这里驻扎了多长时间,这对我们极为不利,但同时的,我们越是一无所知什么也不知道,对方就越是会轻视我们,所以,藏锋反而是一种对策。”
张泉问:“那大师父为什么要去住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