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七忙说不用,他先打个电话问问。
手机响了两声就被接通。
“时舒,你在哪里?”陈七问。
“我现在在车上,”时舒的声音好像有些着急,他说:“接了个电话,说有点事,我先回去了,你跟他们说一声,下次我再登门道谢。”
“哦,”陈七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有些事他也不好问,问了时舒多半也不会跟他说,最后,“你路上小心。”
“嗯,你也快点回你老板那里去,我哥在旁边,总会比较安全。”
也许真的发生了比较严重的事,陈七说:“我会的。”
“你一定要快点去。”顿了顿,他也说不出更多的话,“我先挂了,就这样,拜拜。”
陈七:“拜拜。”
挂完电话,走进厨房,老婆婆问发生了什么事。
陈七把时舒的话转告了给了两位老人,末了,说:“他们家平常就有很多事,小孩子也很忙。”
老头笑了,说:“这算不算虐待儿童?”
陈七也笑了,“儿童算不上,只能是未成年工。”
未成年工时舒这个时候却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早上,感觉山上的晨气有点奇怪,便想上去看看,还没到山脚下,就接到了安浩然的电话。
“小少爷,你在哪里?”
听他的声音似乎有些紧张,时舒有一股不好的预感,问:“发生了什么事?”
安浩然说:“昨天晚上我们遇袭了,大师父受了伤,小少爷你还是快点过来吧。”
一瞬间,时舒听到脑子里“轰”的一声巨响,一阵耳鸣之后,只剩下一个难以置信的声音。
神经病受伤了?!
第十九章:时家
对于时家家主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按照时舒自己的看法,那就是一个不务正业好吃懒做之余还不忘记把手下使唤得团团转的神经病。
别人如何评价时家家主,时舒是不知道,在他的记忆里,整个时家最闲的就是那个人,他从来没有出过一次任务抓过一只小妖,每天除了晒晒太阳喝喝茶,就是坐在大厅里打着哈欠听回来的人报告任务结果,偶尔装装高深莫测,唬得人一愣一愣,甚至于他的能力是什么时舒也不知道,不过,就算是像长辈们说过的那样,家主其实很厉害,时舒也觉得现在的时家家主早已退化成了一个废物。
作为人父,那是个失败的父亲,他没有想过儿子的教育问题是一个多么严重的问题,他的儿子没有享受过一天的学校生活,不知道坐在教室里背着老师和同学讲小话是什么感觉,不知道在女生桌子里面放虫子是什么感觉,不知道逃课是什么感觉,不知道和同学一起放学回家走在路上敲诈低年级生是什么感觉(啊喂!)……好吧,安浩然说过,很多事情就算你期待也不一定能去做。
总之,那个人不是一个好领导,也不是一个好父亲。
所以,他从来都只叫他“父亲”,而不是像其他儿子那样叫“爸爸”。
然而,就算是这样的一个人,也是他的父亲,是和他有着斩不断的血缘关系的父亲。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那个人也会受伤,因为他从来就没有受过伤,总是一副高高在上万事成竹在胸的样子。
他似乎有些忘了,不管是作为他不负责任的父亲,还是作为时家家主,那个人都先只是一个人,一个和世界上每一个人一样会生老病死的平凡人。
时舒按安浩然说的,在公路上坐车到县城车站下,一下车,果然看见有熟悉的人在等他。
“张泉,我父亲他怎么样了?”时舒见到人马上抓着他问。
张泉看了看被抓得有些疼的胳膊,有些难以开口的说:“小少爷还是自己去看吧。”
时舒有些不敢相信的怔住,手慢慢松开了一点,猛地又抓紧,疼得张泉眉毛又是一皱。
“在哪里?快带我去。”
“在医院。”
“都……已经严重到去医院了?”
难道老天爷因上一刻还给了他哥哥,所以要在下一刻带走他父……
时舒放下手,张泉马上不动声色地缩着胳膊拉开一点距离。
然后,他别过头,不忍再看小少爷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
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时舒怔了一下,是他和陈七昨天来过的医院。
张泉带着时舒很快来到一间病房,看见安浩然和另外两个同辈师兄弟正站在门口。
时舒急道:“我父亲呢?”
安浩然看了张泉一眼,后者与他错开视线,一句话也不说,安浩然默默推开了门,边推边干涩的说:“其实也没有很严重。”
时舒根本没有听进他的话,门一开,他就冲了进去。
时家家主正靠坐在床上看书,听见有人进来,抬头看了一眼,又继续收回视线看他的书。
“小辰,你来了。”
时舒先是愣了愣,好像和他想象的有很大不同,过了一会儿,他才走过去,上下看了看,问:“父亲,你哪儿受伤了?”
时家家主拿着书的右手微微动了动,说:“这儿。”
时舒盯着那只手看了半天,从微微凸起的青筋,到关节,到指甲,甚至毛孔他都注意了。
“哪儿?”他又问。
时家家主于是抬起手,“哦,遮住了。”说着,将袖子稍稍拉起一点,一只创口贴贴在手腕上。
“……”时舒僵硬的扭过头,门口猛地消失了好几颗黑色的脑袋。
他用力压下全身喧嚣的细胞,满是风雨欲来味道的问:“是谁说……”深深呼了一口气,继续:“我父亲受伤了的?”
门外静悄悄的,过了好半天,才看见张泉踉跄一步扶着门,显然是被人推了出来,他往后瞪了一眼,然后躲躲闪闪结结巴巴的说:“是,是大,大大大师父,说的。”
时舒回过头来,脸色很不好看。
“父亲。”
时家家主翻了一页书,淡定的说:“这不是受伤了吗,都住进医院里面来了。”
“我想问,医生是怎么让受了这么重——的伤的你住进来的?”他把“重”字咬得极重,甚至能听见牙齿摩擦的声音。
时家家主终于抬起头,奇怪的看着他儿子,“都破皮了,还不能住进来吗。”
“嘣!”
时舒似乎听见他脑袋里面有根什么线断了。
破皮了……
他吓得魂差点没掉,早饭都没吃匆匆忙忙赶过来,居然只是因为他老子的手破皮了?!
他发现他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平静,比早晨的阳光还要平静。
“医生说什么了?”他听见自己问。
时家家主:“医生什么也没说,我申请要打一针防狂犬病的。”
时舒愣了两秒,“妖怪咬的?”
“不,医生说是钝物所伤,所以我重新申请打一针防破伤风的,不过,医生没有答应。”他皱眉,有些不高兴的说:“他是个庸医。”
时舒:“……”
你怎么不去申请打一针防神经病的?
“你去哪里?”见儿子一句话也不说转身离开,时家家主在后面问道。
“出去透气。”
看着时舒面无表情的从面前走过,安浩然在心里叹了口气,小少爷这是真的生气了呢。
一直以来,大家都以为小少爷脾气不好,动不动就生气,但安浩然却觉得,小少爷真正生气的时候,其实是很平静的,就像现在那副样子。
大师父也是,为什么要以他的安全来开小少爷玩笑呢?
他走进病房,说:“大师父,小少爷走了。”
时家家主看着安浩然,“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应该跟他开这样的玩笑?”
安浩然说:“浩然觉得大师父自有主张。”
“呵。”时家家主笑了一下,说:“你真幽默。”
安浩然心想,我哪里幽默了?
“好了,”时家家主把书合起来,说:“他们也该到了。”
他话才落音,门口走进来两个人。
安浩然站到一旁,“程师叔,江师叔。”
两人对他点点头,“嗯。”
然后又是两人进来,安浩然一愣,把其中一人拉到一旁,问:“何戎,你们怎么跟小少爷一起?”
第四个进来的人,正是才出去不久的时舒,他还是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
何戎说:“我跟师父在医院门口遇到江师叔,然后在上楼的时候又遇到小少爷,他问了问我们干什么去了,师父说去查昨天晚上遇袭的事,小少爷就跟我们一起上来了。他怎么了,好像很不对劲的样子?”
安浩然看了一眼大师父,说:“你觉得呢。”
“你们,”何戎睁大眼,“不会真的跟小少爷说大师父受伤了吧?”
安浩然拍了他一下,“声音小一点。”
侧头看了一下,大家都看着他,尤其小少爷眼神冷冰冰的,何戎赶紧闭嘴。
时家家主看了大家一眼,又叫了张泉进来,另两个人守在门外。
时家家主还是靠在床上,“程锦,你先说吧。”
“你说的没错,他们确实只是给我们打了个招呼,”程锦说:“我跟何戎追的那一批,我估计他们首先知道有人跟着,带着我们在街上兜了不少圈子,太阳出来后才往没人住的地方走,跟了一路,最后去了山上,我看那山不对劲,没有再跟上去,就先撤了回来。”
时家家主问:“老于他们失踪的那片山吗?”
“不,离这里更近一点,到老于他们失踪的那片山,大概,还要走两个多小时的路程。”
时家家主低头想了想,说:“如果他们真的在山上的话,那可就麻烦了,山那么大,找起来可不容易。”
程锦点头,“嗯,而且还不能贸然进山,不然说不定又像前两次那样,有去无回。”
他叹了口气,“如果那个人,他能说出那座山在什么地方就好了。”
“那个人?”时舒突然问。
病房里静了一下。安浩然看向大师父,见大师父也正看着他,于是开口对时舒说:“发现那座一夜之间树都枯死了的山的人。”
时舒又问:“那个人怎么了?”
安浩然说:“疯了。”
见时舒闭嘴不问了,时家家主才去问江声远发现了什么。
江声远说:“我跟的那一批直接去了镇外的一个墓地,那里怨气太重,我没有进去,不过很多新坟都有被重新挖开过的痕迹。”
程锦说:“果然对死人出手了啊。”
“那应该是食尸魔。”时家家主说着,他看到张泉欲言又止的模样,问他:“张泉有什么话要说吗?”
“上次浩然师兄说起的时候,我就想问了,”一直没开口的张泉说:“《千年妖魔志》里面不是说,那些大魔物千年前就被杀了吗,为什么现在又跑出来了?在X市的时候也是,他自己说自己是幻魔。”
“记载上面说的是被杀了,但他确实也说自己是幻魔,”安浩然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通,“这件事有点奇怪。”
时舒说:“这些魔物本就是自然所生的黑暗之物,过了这么多年,重新出现新的也不奇怪。”
“按理说,一千年的时间太短了点,”江声远说:“不过,也许是受了明山里面封印的那只魔物的影响。”
时家家主托着下巴,看着大家,说出了一句惊人的话。
“啊不,没有被杀,是被封印起来了。”然后又说了一个更为惊人的真相,“就封印在时家后山里,啊,那里是禁地,所以大家都不知道。”
时舒皱眉,“我去过,那里没有什么封印。”
时家家主好笑的看着他,“我说过,那里是禁地。”
时舒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反射性想捂住嘴,手才到下巴的位置,又觉尴尬的放下。
大家一致对他投去无比同情的目光。
果然,时家家主说:“时家规则第十一条,不得擅闯禁地,闯了也千万不要被发现,否则……”
扫厕所十一天。众人在心底说到。
“算了,现在让你回去扫厕所也不现实,这次就算了。”时家家主大发慈悲的说。
所有等着看好戏的人顿觉意外,又有点可惜,不过想想也觉在理,谁让时舒是他儿子呢。
时舒发黑的脸慢慢恢复正常,看表情就知道这群人刚刚在想什么,鼻子轻轻“哼”了一声。
“你们就算去过禁地也发现不了,”时家家主说:“封印被结界隐藏起来了。”
众人一愣,禁地里有结界?!
何戎问程锦:“师父,有吗?”
正打算说“没见过”的程锦赶紧吞咽一下,说:“师父又没去过,不知道。”
“不过,”时家家主说:“我上次进去仔细看了看,发现有些封印有被人打开过的痕迹。”
第二十章:快跑!
时家家主说,时家后山封印有千年前的大魔物,而且不止一只。
不要骄傲,这并不是在说你时家有多厉害多了不起,而是说你优哉游哉在后山毫不知情闲逛的时候,有个肉食性怪物在你脚下盯着你流口水。
时家家主说,封印有被人打开过的痕迹。
是说你下次再去闲逛的时候,人家不会再盯着你流口水,而是有可能直接用口水亲吻你的全身。
众人一齐打了个寒颤。
“不过,你们不用紧张。”时家家主冲他们笑了笑,说,“封印只打开一个小口,又被好好关上了,看痕迹,大概也是三十年前左右的事。”
所以不会有怪物半夜三更跑到你房里,思考把你撕了再吃,还是边吃边撕。
时舒发誓,他父亲就是这个意思。
程锦奇怪的问:“谁干的?”
时家家主遗憾的说:“那是三十年前的旧案了。”
“不管是谁,肯定和这次的事情脱不了干系。”江声远皱眉说:“他们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打开那一时期魔物的封印?”
时舒哼笑一声,“建一个魔物军团,毁灭世界呗。”
六道视线不约而同全部转向时舒,心底不约而同想着同样的三个字。
有道理!
看着众人发亮的眼睛,时舒没好气的说:“看我做什么,开个玩笑不行。”
“唔。”安浩然听见时家家主突然发了一个音节,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陷入了沉思。
他问:“大师父想起了什么吗?”
“应该不会吧……”时家家主低下头声音越来愈小,表情有些诡异。
“家主?”
过了一会儿,程锦忍不住喊了一声。
“没事。”时家家主摇摇头,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样子,开始发号司令:“你们都先回去吧,去看看那两个监视人怎么回事,何戎和声远留下。”
剩下的人包括守在门口的两个只得离开医院,安浩然想留下来照顾大师父,不过被严厉的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