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七说:“是的。”
“他怎么找到的?”
陈七于是把明九的话大意说了一下,然后把他自己的、安浩然的、还有时舒的经历都说了一遍,末了,说:“不过,我觉得明九没有说真话。”
钟迟没有对他们的经历作评论,过了一会儿才说:“余扬的记忆大概就是他抹掉的,小孩也许看到了某些东西,是他可能不想被别人知道的。”
陈七一愣,他显然是没有想到这层,如果是这样,是不是说,明九和那个猫妖,还有幻魔都有关系?
他出了一身冷汗,心底有个声音,如果明九不是呢?
那他的处境不是很危险?
想到这,陈七忍不住暗骂一声自己,他居然还在替明九担心。
“不过,你也不要担心。”钟迟打断他的思考,说:“既然时家的人过来了,总算有人能管这些事了,我们,终究是无能为力的。”
明九并没有离开学校,而是轻轻一跃,上了陈七对面一栋楼的楼顶。
幸好早上没什么人,不然还以为超人出现了。
不过这一切,他显然是不担心的。
“来了。”
楼顶正坐着一人,他面前有一张桌子,桌上是一杯冒着热气的茶。见到明九跳上来也不惊讶,微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如果安浩然在的话,他会很惊讶的发现,这个人就是幻魔,齐晋。
明九面无表情的问:“那个女人呢?”
“哇,好恐怖的表情!”齐晋说:“看来我们的小猫闯的祸可不小……”
“齐二,”明九打断他,“你的皮还在痒吗?”
“别说的那么难听,我亲爱的弟弟,”齐晋说:“我这是迎难而上,不然怎么会挑上你玩游戏呢?”
明九冷冷瞟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一只蝼蚁。
齐晋知道,这个人永远看不起自己,说是弟弟也只是因为他们的排号,无论是从血缘关系,还是从魔源关系,他们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
所以,这个人才能眼都不眨一下的,杀了他们共同生活了多年的老四,风魔。
不。齐晋想起明九最近的所作所为,也许,有一个人能如他的眼的人。
他唯一活下来的,同一魔源的哥哥。
不过,幻魔笑了起来,也就是这样,才会好玩不是。
“那个女人跑了。”齐晋说:“别那么看着我,我差点也被她吃掉呢,谁让你下手那么重,我受了伤又打不过她。”
明九眯起眼,“你故意的。”
齐晋摊开手,“是吗,谁知道呢。”
“话说,明九,”齐晋端起那杯茶,轻轻喝了一口,看了看对面的楼,问:“那个人,是容器吧?”
那个人,对你来说,是容器吧?
“呵。”
过了很久,明九突然笑了一声,说了一句齐晋说过的话。
“是吗,谁知道呢。”
齐晋侧过头,斜着眼看着他,被桌子挡着的手握紧又松开,最后,叹了口气,说:“算了,跟你说话真累人,这种事,还是留给那些老家伙去操心吧。”
他说完,人连着桌椅一齐消失。
明九抬起头,太阳已经出来了。
“偷听了这么久,该出来了吧。”明九对着太阳的方向说道。
他身后楼道的门被推开,一个人走了出来。
明九回过头,笑着打招呼,“早上好,时舒小少爷。”
时舒幻出他的冰剑,一字一句的说:“嗯,早上好。”
“这么紧张干什么呢。”明九错开身子,那个角度,使得阳光在他脸上,一半光明一半黑暗,配上他不经意的的笑,邪气异常。
他说:“你看,多好的日出。”
时舒哼笑,“要不,把陈七也叫上来看看。”
“他上来了可是要生气的。”明九转过去,继续面对着太阳,把整个背暴露给时舒,时舒考虑着,要不要偷袭。
“什么时候知道的?”明九问。
时舒说:“我说过你身上有一股野兽的味道,跟那个女人的气味是一样的。”
明九好笑的说:“你狗鼻子吗你,隔了几天了还闻得出来。”
“这一点不好笑,”时舒说:“如果你也杀了那么多的妖怪,就不会忘记他们的气味。”
“是吗,”明九说:“我以为我杀的妖怪比你多呢。”
时舒不跟他争论,用剑指着他,“我问你,你跟他们是什么关系?接近陈七有什么目的?你们有什么目的?”
明九把头转了回去,不再看他,说:“你知道吗,尝过人的味道的妖怪是不能养的,哪天等到你虚弱了,他就会肖想上你的味道。”
时舒不明白他的意思。
“不明白吗?”明九说:“行,我告诉你,那个女人于我是这种妖怪,我于他们是这种妖怪。”
时舒问:“他们是谁?”
明九笑着摇头,“老师没告诉过你,老问别人答案可不是个好习惯。”
时舒知他不想说,想了想,又问:“那个女人真的活着逃走了吗?”
“是啊,她大概看中了受伤的齐二,想吃了他,不过太自不量力了一点,齐二觉得她死了可惜,放她逃了吧。”明九走到边上,跳上栏杆,说:“那天,你找到了她,记得别把她弄死了,剩下一口气留给我。”
然后,跳了下去。
时舒跑过去,左看看右看看,人已经不见了。
回到幻境,齐晋摁住肚子,额头有汗渗出。
明九,真是个狠心的家伙啊。
“你受了伤?”
他抬起头,一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那里。
那人身形偏瘦偏高,却挺拔如松,一头黑色的长发一直垂到腰际。
“是你啊。”齐晋松了一口气,说:“我已经照你说的,抹去小孩的记忆,还给他们了。”
那人点头,“嗯,我知道。”
齐晋没好气的说:“那你来干什么,显摆你有多厉害,在别人的幻境里出入自如吗。”
“不,”那人说:“我来是想知道关于容器的事。”
齐晋耸肩,“这个我可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我记得我们的合作是有条件的,长安。”
那人的头抬了起来,脸色苍白得不像个活人,唯有那眼睛,好像看进了你心底。
齐晋危险的眯起眼。
长安。
第十二章:三封信
闷热的夏天终于迎来了一场大雨,而且一下就是五天。新闻里不断报导说哪一路段交通发生堵塞,哪里下水道的水放了出来,仿佛一个恶梦之后的又一个的恶梦。
陈七突然想起景叔走的那天收到的短信,这个明显的降水过程,来得似乎晚了点。
不过还好,漫长的五天过去,太阳还是从东方升了起来,压抑的城市松了一口气。
也就是这天,陈七收到三封信。
第一封是时舒写来的。
陈七:你好。
对不起,由于我父亲突然神经病发作,我不得不赶回去,所以没法在两天后去找你了。不过,我还是会回来找你的,你等着。
时舒
他在“突然神经病发作”上盯了一会儿,然后打开第二封。
亲爱的阿七,猜猜我是谁?
猜不到吧,真没办法呢,我是你亲爱的明九啊!
家里的老头子病了,不过,阿七不用担心,老毛病了,每个月都会来那么一两次,待我回去瞧瞧,看他们能咽气不!
阿七要好好在学校里待着,不要乱跑,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所以,阿七不能生明九的气哦!
“……”
他拆开第三封,看到最后的署名一怔,居然是许久没联系的景叔。
陈小七同学,好久不见了,一切还好吧,景叔我很不好,从月香出来,也不知买了到什么地方的票,坐上火车,才发现同行的都是畜生,它们一个一个都关在笼子里,我觉得自由的做人真的很好,我跟它们一起下的车,听当地人说,这个地方叫明山镇,熟悉不,我上次去的地方啊,缘份果然天注定,上次没来得及逛逛,这次就不能放过了,我去了很多地方,还几次差点在深山里迷路,多亏山里的猎人把我救了出来,现在,我正躺在医院里,骨头折了一下,不过医生说问题应该不是很大,对了,我出门的时候带的钱用完了,有几张卡忘在店里,就在桌子右边下面倒数第二个抽屉里,密码是六个零,你赶紧带了它们过来吧,护士姐姐说再不交钱,问题就该大了!
陈七满头黑线的放下信,眉头抖动得厉害,一个两个三个都给我病了……
你们约好的吗?
陈七拿着票,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到B市需要三个多小时,他放好东西,戴上耳机,打算睡一觉。
火车启动,缓缓前行。
“嗨。”
陈七转过头,看见一个瘦高的男人笑着对他打招呼。他头发不长不短,一根皮筋随意扎在脑后,额头上还有好多没扎上去,分向一边,显出几分潇洒的味道。
“可以坐你对面吗?”那人问。
陈七点点头,“随便,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人。”
那人拿出票晃了晃,陈七看到那个座位号就是对面的这个,心里顿时无语。
这人其实在耍他吧。
那人坐下后便盯着陈七的脸看,一直看,一直看……
摘下耳机,陈七问:“还有事吗?”
没事能让人好好睡觉不?
那人马上露出笑容,眼睛眯成两条弯月,让人顿生好感,“你叫什么名字?”
陈七微微一惊,不懂这人用意,过了几秒,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别紧张别紧张。”
那人摆摆手,又把票拿出来晃了晃,陈七只看清了一个辰字,持票的手把那个姓给遮掉了。
他把票收回去,说:“我应该比你大几岁,不嫌弃的话,叫我一声辰哥就好,说起来我也有一个弟弟呢,现在大概上高中了吧。”
好吧,现在又开始交待家底了。陈七叹了一声,说:“我叫陈七。”
“哦,陈七啊。”辰哥默念了一遍,又问:“去哪里?我到B市。”
陈七一愣,说:“我也到B市。”
辰哥突然神秘笑了起来,眯起一只眼,说:“我猜你的目的地是,B市明山镇。”
陈七睁大眼,随即眉头一皱,“你怎么知道?”
不要说B市有多少个县,每个县就好几个镇,这人怎么就一下子猜中了?
巧合?
“呵呵,”辰哥高深莫测的说:“因为我也去那里啊。”
因为你去那里,所以我也要去那里?
“哦。”陈七奇怪的应了一声。
辰哥没有解释的打算,也许这就是他的因果理论。陈七想,这个世界都不是我们所看到的那样,何况只是一个人的思维方式。
不过很快,陈七开始怀疑这个因果理论很可能是个圈套。
辰哥问:“你去看朋友?”
陈七:“嗯。”
“他病了,躺在医院里?”
“是。”
“骨折?”
“……是。”
“等你给他送钱过去?”
“……”陈七满脸戒备的看着他,这样已经不算巧合了吧,“你到底是谁?”
“别急,”辰哥无所谓的说,像是完全没有看到陈七的紧张,“让我再想想看,嗯,他还是你老板,你叫他景叔,开一家叫月香的古董店,不过客人从来只有一个,还经常拿东西不给钱。”他笑了笑,问:“我说的对不对?”
这时,陈七告诉自己冷静下来,这人来意不明,事先肯定调查过自己,虽然不知所为何事,不过看上去却像是没什么恶意。
何况,他也没有得罪过谁,难道是因为景叔?
陈七仔细一想,这样反而说得通,这人从头到尾说的不都是和景叔有关的事吗?他想起他对景叔的事好像一点也不了解,也许景叔这次出门并不是为了旅游,而是为了躲避谁呢?
还是说,景叔受伤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而为?
陈七突然冒出一身冷汗,虽然极力维持冷静,但脸色苍白的样子还是落在了对方眼中。
“你想到了什么,吓成这样,”辰哥好奇的看着他,伸出手去,“看,额头上都出汗了。”
他的手很白,骨节分明,看上去很瘦,手心却有不少的茧,反而显出一股气势来。
眼看那只手就要靠近,陈七下意识想要后退。
“不要动。”对方突然说。
陈七呆呆任他的手探上自己的额头,只觉烫的额头厉害。
“好凉。”辰哥惊奇的说,收回手,“你很紧张。”
然后突然眯起眼笑,语气中满是抱歉的说:“对不起啦,一点坏习惯,吓着你了。”
陈七暗自吐了口气。
“你说的都对,你怎么知道的?”
辰哥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神秘的说:“秘、密。”
陈七:“……”
辰哥好笑的看着他,拖着下巴,问:“明山镇是你的家乡吗?”
陈七摇摇头,“不是。”
“哦……”他的音拖得很长,让陈七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说不出的感觉,就听到他继续说:“我告诉你哦,明山镇是你的家乡,你在那里出生,在那里长大。”
陈七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这人说的这么肯定。其实,小时候的事情,他都不记得了。
“啊,有人要来了。”辰哥突然说了一句,接着凑近,小声说:“不要告诉别人哦,陈小七同学。”
陈七睁大眼,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起身,看着他走出车厢。
陈小七同学,这是景叔最喜欢的叫法,这个辰哥果然跟景叔之间有什么!
感觉后面有人走近,最后停在自己旁边,陈七转过头,惊讶的看着来人。
“时舒!”
时舒看着前面,刚走的那个人已经不见了,“他是谁?”
不要告诉别人哦。
陈七脑子里响起那人的话,告诉别人什么?
他们刚刚说了什么,他知道了什么,他能告诉别人什么?
想了想,他说:“不认识。”
“哦,”时舒也没在意陈七的话,若有所思的说:“看着挺眼熟的。”
陈七心下一惊,时舒觉得眼熟,那这个人……他有点不敢往下想。
“算了。”过了一会儿,时舒说道,他坐在陈七对面,刚刚辰哥坐的位置上,说:“现在来讨论我们的问题。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七奇怪,“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时舒有些不高兴了,“我不是要你等着吗?”
陈七想起了那封信,原来这人说让他等竟然是真的,他笑了笑,说:“我打工店的老板在外遇到了一些事,我去找他。”
“什么事?”
“骨折,在医院躺着。”
时舒这才缓和了一点,说:“既然这样,那你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