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被一双大手整个环绕住,脑袋枕在对方的臂弯上,鼻尖围绕的是再熟悉不过的某人的味道,而自己的脸颊正紧紧贴着那宽阔的胸膛,在这悄无声息的空间内竟还能听到对方心脏有力跳动的声音。
徐风似乎还没醒过来,陆飞微微抬起头,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对方下巴上新长出的青色胡渣,薄薄一层慢慢延伸到耳垂下的整个侧脸颊,伸手拂过,硬硬得有些扎人,再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光洁平滑,什么都没有,陆飞不禁懊恼地皱了皱眉,而接着,他的手腕就被人整个扣住了,蓦然一惊,“……你什么时候?”
徐风打了个哈欠,然后低头笑了笑,“在你醒过来前几分钟。”
“……”陆飞脸色一变,随后有些赌气似地翻过身,那之前还不忘在被窝里面踹了徐风一脚。
“哎哟~~你可真是过河拆桥,昨天晚上是谁搂着我不放了,这一大早怎么就翻脸不认人了。”徐风吃痛地嚷嚷着,一脸揶揄地道。
“……谁搂着你不放了?”陆飞转过头一个凶狠的眼刀立马甩了过去。
徐风叹了口气,随后仰面躺了下来,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花板道,“陆飞,昨晚,你做噩梦了。”
背着他的身体顿时一僵,徐风根本不用看,就知道对方眼底现下一定一片阴影,昨夜凌晨陆飞在他的耳边反复呢喃的都是不要,放了我,求求你这种字眼,而当中有个词徐风听了很多遍都分辨不出,终于在最后才意识到那是典狱长的意思。很明显,在牢狱的那五年里面,陆飞一定遇到了非常不好的事情,而他习惯性的长期酗酒和这个定然也脱离不了关系。
“陆飞……”徐风顿了顿,纠结了下措辞,然后继续道,“你昨晚的状态很不好,不管现在我们的关系如何,至少现在我是真的很担心你,如果你心里有什么不舒服的你可以说出来,只是一味通过酒精来麻痹自己并不是长远的事情,况且你的身体你应该清楚,即使不为自己也要为伯母考虑,万一你有什么不测,你让伯母以后还能依靠谁?”
“……”陆飞有些痛苦地闭上眼,徐风说的他何尝不明白,出狱以后他告诉自己忘了吧,把一切都忘了,从头来过,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然而真的能够如此简单吗?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事情依然根植在他大脑皮层的深处,只要当夜晚降临,黑暗再次笼罩着自己的时候,那心底的恐惧就犹如幽灵一般出现,至始至终都从未放过他。
徐风发现对方的身体不自觉地又蜷缩了起来,并开始瑟瑟发抖。
“陆飞……”伸手想要搭上对方的肩膀,却在下一刻被一股力道冷冷拍回,陆飞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然后开始穿衣服,等到最后一粒纽扣扣住,转过来的脸上那神情已经又覆上了一层淡淡的冷漠,只见其勾起唇角,自嘲地笑了笑,“徐风,你认识的那个陆飞早就不在了。”
雪终于停了,高速公路也全面解禁,驱车3个多小时,徐风他们终于回到了纽约的公寓,而等在大门口斜倚在一辆黑色警车前的人,陆飞看着似乎有些熟悉。
“HI~Wes,你怎么来了。”
“Will。”一身西装的警探脸色看着有些肃穆,和徐风简单寒暄以后,竟笔直地走到了陆飞的面前,亮出自己的警徽后,正色道,“请问你是Wallace Lu先生么?”
“是。”
“我这里有个案件需要你协助调查。”
“……”
目前可以公开的情报
1、作为QM的我表示好难下手,下章高危预警。
38、照片
徐风面色凝重地在二楼自己房间来回踱着步,而窗台边那盆吊兰的叶子几乎已经被他扯光,可怜兮兮地露出光秃秃的根茎。别看Wes平时一副吊儿郎当的摸样,办起事情来却是相当谨慎和认真,刚才进了屋子以后就明确表示因为涉及到隐私问题,希望可以向陆飞单独问话,言下之意就是让他识相点赶紧回避。
不过,徐风的紧张其实不无道理,Wes并不是普通刑警,他隶属于纽约警署总部重案组,能到他手头上的案子不是连环杀人就是恶意绑架勒索等,基本上情节都是非常恶劣的,大多社会影响极差。
而这时,只听楼下突然传来什么东西被摔碎在地板上的声音,随后就听到陆飞似乎情绪激动地大声喊了句,“你走吧!我没什么好说的。”徐风蓦然一惊,待急急走到楼下的时候才发现客厅里的气氛已经非常僵。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而陆飞的脸色明显已经变得非常差,Wes显然还想多问两句,但看了看眼下的处境,知道现在强逼并不会取得什么效果,于是将桌子上那个信封递给陆飞以后,叹了口气道,“这个先放你这里,如果想通了,可以直接给我电话。”说完,抬手跟徐风打了招呼便走了。
而当Wes将门关上的那一刻,陆飞整个人几乎虚脱般地靠向了一旁的墙壁,只见其低垂着头,黑色柔软的碎发微微落下遮住了精致的眉宇,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看得出对方正死死咬住嘴唇,努力想控制自己不住发抖的身体,而他苍白纤长的手指将那枚白色信封整个扣在掌心,因为骨节过分用力在这落针可闻的空间内发出咯吱的声响。
眼前的人全身透着一股濒临崩溃的衰败气息,仿佛现在任何一点外力都能将这个人轻易摧毁,“……”
徐风感到心里涌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悲痛,他想,在此刻,也许自己应该上前紧紧拥住他,再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事情总会慢慢变好,然而他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动不了也说不出任何话,在心底的记忆中,他所认识的陆飞永远都是那么的孤傲和自信,甚至说有一种出离尘世一般的美好,而那双冷冷淡淡的眸子仿佛本就与这世间的喧嚣毫无干系,然而现在站在他眼前的,却是一个他非常陌生的陆飞,他无法想象那个微微抖动的单薄纤弱的肩膀到底在这十年来承受了些什么,是的,他几乎什么都不知道,那么他又凭什么可以随随便便地说出那种冠冕堂皇的话来?!
“……”
所以,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守着他,时间静静地在两人的周身慢慢淌过,当夕阳最后的余晖透过窗子投射到客厅里的时候,陆飞空洞茫然的眼睛才终于有了些许的神色,徐风看到对方有些僵硬地转过身并向其走了过来,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略微顿了顿,开口道,“我不太舒服,先休息了,晚饭你自己煮吧。”声音嘶哑而低沉,充满了疲倦。
徐风有些心神不宁地斜靠在客厅沙发里,手上翻转着遥控板,电视上几百个频道已经被他来来回回按了不下十来遍,陆飞自上楼以后就没再下来过,而房间内也没有一点动静。抬头瞥了下墙壁上的挂钟,徐风到厨房热了杯牛奶后走上了楼梯,考虑再三后还是轻轻叩响了陆飞的房门,
“陆飞,你睡了么?”低声地询问,然而门背后静悄悄,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底下的缝隙处透出一点鹅黄色的灯光。
“陆飞?”徐风皱着眉又扣了几声,“你要不说话,那我就进来了。”
而当他转动门把手的时候才发现,这门从里面被上了锁,徐风心下猛地一晃荡,隐隐有不好的感觉,手下的力道也变得大了起来,门板被连续拍了好几下,“咚咚咚!”只是对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将牛奶往走廊的柜子上一放,徐风奔回自己房间取了备用钥匙过来,有些急切慌乱地打开了门,里面只有一盏昏暗的床头灯亮着,光线并不好,只见陆飞悄无声息地仰面躺倒在那白色的床铺上,纤长的手臂无力地垂在床沿一侧,面目苍白得吓人,而一边的床头柜上赫然摆放着一瓶开着口的白色药罐,徐风拿起一看,心里复又漏跳了半拍,“Estazolam Tablets”。
“……”几乎不假思索地把陆飞拦腰抱起,随即就往屋外冲,然而等到把那躯体真正抱在自己怀里的时候,徐风才发现对方只是睡得很沉而已,鼻尖呼吸均匀缓慢,颈侧脉搏也在平稳地跳动着,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对方的身体状况没有任何异常后,徐风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将对方重新放回到床上,掖好被子。
在陆飞床头坐下,徐风伸手将那瓶安定拿起看了起来,配药时间在两个礼拜前,总量为70片,现在大概还剩下一半左右,而医生建议的用量是一日一片……
面色凝重地转过头看向一边睡着的陆飞,微弱的灯影下,精致的五官显得更加立体而深刻,只是脸颊两侧越发清瘦,削尖的下巴看着几乎能硌痛人,而那秀气的眉形在睡着的时候依然紧锁,心里一阵瑟瑟的疼,徐风伸手抚上对方,慢慢为他抚平那纠结在一起的眉头,再划过耳鬓,将有些散乱的前刘海拨到耳后,而这时,他的目光突然就瞥到了陆飞枕边一个细小的似乎是纸张模样的物事上,这东西很有质感,徐风摩挲了下,发觉这应该是一张照片的一部分,而显然这张照片被人狠狠撕碎了。
徐风皱了皱眉,四下张望了下,在离他不远位置的纸篓内他似乎找到了同样的东西。
“……”
将所有的碎片都倒在了一旁的书桌上,徐风转过头看了看依然沉睡的陆飞,随后打开台灯,开始一张一张地慢慢拼凑。
破碎的纸张没有什么规律,但也不是太多,所以过了仅仅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在徐风的面前便呈现出四张支离破碎但重新被勉强连接起来的照片。
照片应该都在同一个地方照的,那是一个阴暗而潮湿的囚室,墙壁上挂着各种金属刑具,徐风认出,这其中还夹杂着不少性虐待道具,白色的炽光灯下反射着黑色的光,显得格外恐怖和阴森。而照片里的主人公属于同一个人,他没有被允许穿上衣服,漂亮而匀称的身体一丝不挂地暴露在空气中,从那柔韧纤细的骨架可以看出当时他的年纪还很小,皮肤是东方人特有的光滑和细腻,隐隐还透着间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青涩,而那眉目虽然被一块黑色绒布给整个蒙上,但却仍然无法遮掩其秀气精致的脸型。这个单薄又纤瘦的身体似乎经常遭受某种残酷的鞭刑,原本无暇的肌肤上青青紫紫,新伤压着旧伤,密密麻麻,绽裂的伤口处几道殷红的血痕沿着紧致漂亮的腰身慢慢蜿蜒而下来到细嫩的大腿内侧,平添一抹情色的诱惑。
每一张照片,无一例外的,少年人修长的四肢都被好几根黑色皮带紧紧绑缚着,他的身体被迫摆出各种各样奇怪的体位去迎合施虐者们在他身上加诸的暴行,有些是匍匐跪着,有些是高吊空中,有些更是将那修长的双腿往外最大限度地打开,露出的粉色私密处被强硬地撑开,并填塞了各种类似阳物的胶质工具,而腿间的敏感部位则被套上了一个厚重冰冷的金属环。因为极端的痛楚,少年人细腻的皮肤纹理表面不断渗出的滴滴冷汗使得其裸露的肤色看着愈加光洁晶莹,手腕和脚踝处的皮肤更是因为不断的摩擦和挣扎早已破损流血,而那纤细的脖颈上是一根粗细适中的黝黑色铁链,铁链的另一头似乎被控制在画面以外的人手中,只需稍稍一动,那漂亮的下巴就会被迫高高扬起,露出利落又紧绷的线条,而少年人似乎出奇地倔强,即使在这种状态下仍然死死咬住自己的双唇,嘴角边留下的洇红鲜血迅速染红了惨白的唇色,看上去仿佛不想让自己发出一声求饶的呜咽或者悲鸣,只是,他不会明白,这样默默隐忍的表情反而会引起某些人更加强烈的施虐快感。
没有任何疑问,所有的照片都无声地透露着一个事实,照片上的人正在被虐待,而且是赤裸裸的极其残忍的性虐待。
徐风闭上了眼,身体无力地倒在椅背上,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难受,那情况就犹如有人在他的心口狠狠插了一刀再残忍地把血肉撕扯开来,当再一次在脑海中拼凑出那些照片上的画面时,他不可抑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并快速冲到了卫生间,扶着马桶大力干呕着,他的眼睛慢慢变得殷红,他的喘息也渐渐变得粗重,他感到心里汹涌着满腔的怒火却找不到任何可以宣泄的地方,而等他最终恢复平静走回房间的时候,他看到陆飞已经醒了过来并安静地坐在床头,用他漆黑的眼眸直直地看向他,随后,他听到他有些空灵的声音,
“你知道了。”
目前可以公开的情报:
无。
39、表白(真)
陆飞掀开被子下了床,赤着脚一步步走到书桌前停下,纤长的手指缓缓滑过那些再次被拼凑起来的照片,脸上漠然得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他的眼前那只是一张张毫无意义的风景照一般。
灯影下,徐风看到对方秀气的眉形突然皱了皱,然后轻咬了下自己的唇,嫌恶地发出了一声,“嘁……”随即,那些照片被全部一下拂到了地面上。
陆飞低垂着头双手撑在桌沿,整个身体微微前倾,利落的背部线条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只是那单薄清瘦的身形看上去是那么的落寞和脆弱,仿佛一碰就会碎裂一般。
夜,异常的安静,只听得凛冽的风拍打在窗户上发出些微细小的声响,纽约的冬天又长又冷,而那阴霾得令人窒息的气息总是能轻而易举地钻进心里,让人每每到了这个季节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徐风深吸了口气,拖着沉重的步子慢慢走到床边坐了下来,鹅黄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可以看出那刚毅锋利的眉形紧紧纠结在一起,光影绰绰间那眼眸中仿佛晃荡着什么微弱的光,随即他低下了头,将双手用力交握在两腿之间,过了片刻后,才沉沉地开口道,
“陆飞,你应该也已经发觉,我之前就找Wes暗地里查过你,当然,伯母的事情也不是Justin告诉我的,在圣诞夜那天我碰到你以后,我就意识到你的状态有些……恩,不太对劲,再联想到这十年来你的杳无音讯,于是后来的一切就都有了解释。对不起,我承认我自己是有些过于自作主张了,逼迫你和我住在一起,我知道你内心一定非常不情愿,但当你没有任何声息面无血色地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我真的没有办法让自己再放任你这样继续下去。只是,我没有想到……事情比我想象的要复杂严重的多。”
“然而,你知道吗,当你今天早上冷冷地告诉我从前的陆飞已经不在的时候,我的心里却并没有那么认为,即使是现在也是如此,从前的陆飞孤傲、毒舌、不可一世,常常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似乎永远都是睥睨地站在高处俯瞰着脚下所有的人,你应该感觉到当时刚认识你的时候我是有多么讨厌你,但不知道为什么渐渐地和你接触多了,我才发现在你那冷漠的眼神后面其实有着旁人不易察觉的温柔,而这种温柔恰恰吸引着我慢慢陷了进去,甚至支撑着我这十年来一步步地走过,只是当时的我实在太笨了,根本就没有想明白,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陆飞,当再次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你什么都没有变,虽然这些年来你一直试图用酒精和药物麻痹自己,但你的眼睛依然很亮,当它看着我的时候,我依然能够感到你对今后人生的渴望和试图改变的力量,虽然你被迫经历了那么多的不堪回首,但你还是曾经那个坚强自我的陆飞,你始终为自己的心留守着最后一份清明,而现在……”徐风抬起了头,看着对方的背影,顿了顿后,继续道,“我很想为曾经的自己对你说一声,谢谢,我至今仍然觉得十六岁懵懂的自己是何其的幸运,因为在那个时候居然让我遇到了你,有时我经常想,如果没有你,那么我很有可能仍然是那个对未来没有任何计划和目标的徐风,全然不知自己的人生该何去何从,那么,现在的我也许会在世界上某个角落做着一些没有任何意义和所谓的工作,庸庸碌碌地活着……而不是来到这里,再次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