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跳着疼。”他指了指肋骨下面的部位。
“没好好吃饭吧。”韩清泠看也不看就拉过病历在上面胡写一通,“心事别那么重。”
拿过病历本,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发现里面加了一张纸条,叫他下午找他去。
“还真有医院敢收你。”直接对韩清泠示好会显得很奇怪,他只有讪讪地说。
“你找我有什么事?”韩清泠不冷不热地问,不像是在生气,之前的贱样却一扫而光,简直就是两个人。……也许这就是他对待“熟人”的方式?
他把R的银行卡拿出来,里面是他几个月的积蓄:“还你一部分手术费。”
“我不收。”韩清泠撇了他一眼。
“你要多少?”他问。
“没价儿。”韩清泠答道。
“拜托,”真拿他没辙,“我只是不想欠你太多,行么?”
“这卡里有多少钱?”韩清泠似乎变了主意,凑近他压低声音问。人还是见钱眼开的啊。
“五十万左右。”加上侯冠预付的一部分报酬。虽说他也不确定自己这次能否完成任务。
“才几个月你就弄到这么多钱,”韩清泠眯眼,“干嘛去了?”
“……”他不好回答。
“买血还是卖身?”韩清泠一拍桌子要拎他起来,“跟我到卫生间体检去!”
“我,我给黑帮老大当小弟……”他说。
“你还挺厉害啊?跟我这儿销赃来了?”韩清泠冷笑道。
“我下次不做了,你收下好不?”毕竟是在公共场合,他不好发作,一味低声下气地说。
韩清泠挑眉:“还敢打着我的旗号?”
“那你到底……”他无可奈何地问。
“你欠我的这辈子也还不完,这样就想打发我?”韩清泠不依不饶地教训道,“你是我的,我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那您叫我干什么?”他捏着嗓子问。
“滚。”韩清泠说。
他就滚了。
Snake Bar,我几年的心血,就这样被别人夺走了,即便合约上说会保留我的地位,但还不是像个傀儡一样被人操控。SB跟其他的GAY吧不同,就是纯粹的酒吧,没有舞池,没有少爷,没有公子,是一片宁静的地方。
还是要谢谢当初建议我借贷的人。也许我不能一味在这里避世,也该出去走走了吧。
21、
“进展如何?”因为要借用电脑,陆麟天天都跟侯冠的公司里待着,侯冠闲的不行,有时就跟他扯闲篇。
“还行吧。”他敷衍道,黑进别人的电脑这方面他真心一窍不通,顶多给他个小程序小软件,他能蒙着猜着把代码还原出来。他失踪不过几个月时间,侯冠身边的人像是换过三两拨,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非要他不可呢?“这次干完,我想收了。”
“随便。”侯冠说。
“你这样岂不是赔大了。”他说。
“我说过我身边有奸细吧。有个老人觉得踏实点。”侯冠说,似乎想起些什么,“幸亏看见的是你的背影,不然真不敢认。”
“怀疑我吗?”他问。
侯冠摇摇头:“SA让你很困扰吧,你跟SA的来往又很密切。”
“什么意思?”他问。
“分不如和,你一定要挑起争斗么?”侯冠问,“几个旧时代的遗老,实际上都没什么底气了。”
“你想跟SA通气之后灭R?”他问。
侯冠说:“不止。”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他问。
“决定这些的权力都在于你啊,”侯冠说。
“我?”他很疑惑。
“我本以为晚会上那几个SA的人是冲着我和R来的,没想到目标是你。”侯冠说,“还有最近几次。”
“我跟SA没关系,没法帮你牵线搭桥。”他叹一口气道,闹了半天方才戴高帽忆往昔秀野心这三招是用来让他动情迎合他喜好的。SA也够毒,八成是听说了侯冠看重他,借着侯冠的多疑使出这样一条离间计。但他最担心的是韩清泠,去见他时自己也被盯梢了吧,虽然他成天神秘兮兮的,又那么自恋,他们会怎么对他?希望他们对韩清泠没兴趣,不然他欠他的就更多了。
眼见手头工作做的差不多,他想去找一趟王玑,SA的人他独自去面对,不能再拖累王玑了。
王玑不管白天有什么事,晚上无一例外在Snake Bar里,见陆麟主动来找他,便迎上来:“还好吗?”他问。
“这个给你。”他摊开手,掌中托着一张很小的储存卡,“我被SA盯上了,以后就没发过来了。”
“这是什么?”王玑问。
“我开发的一套系统,本身是给R的,改了改,可以当做酒店的客服网络。”他说。
“我要这个干嘛?”王玑问。
“你把这个给SB的老板,就有能力对抗SA了。”他说,“这里是你的地盘,不是么?”
“那我收下了。”王玑没有推辞,沉吟了一会儿又说,“另外,SB就是我的。”
他僵笑了下奉承道:“你的地盘嘛。”
“我是SB的老板。”王玑这个正经的样子有点反常。
“你现在是SB的老板了?”他问。
“一直是。”王玑说。
“老板不是那个……”他指向吧台边上站着的男人,其实谁是老板跟他有啥关系,他得赶紧走了,万一SA的人在附近呢。
“那个是我朋友,平时替我出面的。”王玑似乎没看出他的焦躁不安,缓缓说道。
“这么说,我在给你打工?”他问。
王玑点点头。
他不知所措:“谢、谢谢啊。”说完他就想告辞了。
这时王玑反而严肃起来:“我还有件事想跟你说。”
“嗯……”看王玑的表情,他想起上次在他家的时王玑的样子,毕竟是“最后一次”,他不好拒绝。王玑是老板,就能解释他被下药的事了,还有他另一个朋友的话。
“我有解离性人格疾患,”王玑说,“就是多重人格,我是一个人格,店主是另一个人,是本体。”
“哦。”自己已经这样了,身边果然不可能有正常人。
“他是直的。”王玑说。
“嗯。”她点头。直男开GAY吧什么心态。
“五岁那年他经历了一场火灾,才有了我。”王玑说,“几年前他遇到财务危机,夜夜失眠,我就替他想出了开酒吧的点子。他是店主,我看着酒吧。”
“原来如此。”虽然还没讲到跟他有关的部分,他还是积极回应鼓励王玑继续说下去。
“他同情你,但我觉得和之前欺骗他的女人没区别。”王玑说着笑了笑,“我强暴每一个他喜欢的却对不起他的女人,然后踢开这堆破鞋,这招屡试不爽,接近你也是一样的意思。”
“可你是同志啊,”他单手扶额轻“呵”一声道。
王玑也笑:“我的性别歧视很严重,见女的就烦,更别提上床了。我以为他知道你是男的之后这事就结束了,没想到他还想帮你。”
“他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他回忆着那天的场景道,如果能说点安慰王玑的话,就只有这句他也不确定的了。
“这里有我的眼线,你那小弟进来干了什么我都知道,我觉得生硬插手反而会让你起疑,但他就是不听,然后我们就吵架了。”王玑说,“和你搀和在一起他只会有更多的麻烦。”
“他……”他终于有点明白王玑在车上对他说那番话的用意了。
“我不该伤害他的。”王玑的脸上掠过一丝哀伤。
“……所以你说喜欢我是假的。”他心里根本没在想这些言情剧台词,只是随便拿点话来搪塞。
“没有他,也许吧。”王玑随意道。
“你们的事,何必扯上我。”他叹道,“我……挺喜欢你的。”他完全没到对王玑说出这话的程度,只是觉得这个节骨眼上应该说一句,不说就对不起观众似的。
王玑没有什么反应,反而表现出少有的不屑和愤怒:“我们就算扯平了,陆麟。”
“不对啊,这么说来你的本体不是该怕火么?我记得……”他还停留在回想起的细节上。
“人都会装的。”王玑冷哼一声,随即心有不甘道,“你的小弟跟了你多长时间?三个月?一年?两年?”
他没有回答,换了带些乞求的语气:“你能不能透露点关于你本体的事?”
王玑抑制住发作的冲动,轻声道:“姓穆。”
“滚吧,他们来了。”王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道,“你、这、荡、妇。”
保护你到这里吧。
他不值得你这样做。
22、
陆麟向王玑道:“多谢。”起身冲到酒吧的玻璃幕墙边上,一脚踹碎玻璃逃走。虽然他对SB的逃生玻璃位置熟记于心,头功还是要记在他一时兴起穿的高跟鞋上。
他怎么跟王玑解释?他的复杂心情有谁能懂?既然已经被认定是坏女人,做戏干脆做足全套,心里反而轻松。
王玑要拖住他时他已经觉得不对劲了,不过王玑还不错,跟别人串通一气却在关键时刻对他和盘托出。王玑是动了感情么?哎管他呢。
把夏白安插到他身边,把SA的人跟踪他的事泄露给侯冠,激起王玑的愤怒,几次三番难为他的人他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一开始他对那人恨之入骨,后来是疑惑,想不出他们之间有多大的仇,现在只剩软弱的麻木和哀伤,不管他用什么手段把他弄死,甚至让他生不如死,他都不会解气,何况这对他也没好处,徒劳一场。
“你身边的奸细,你早就知道是谁了吧。”他打电话给侯冠。
“是谁?”侯冠问。
“高钙。”他说,“查查调车记录都知道。”
“有的车直接在他手下,不归我管。”侯冠说。
“就是因为你知道,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吧。”他说。
侯冠答:“我没理由让他走。”
“之前是这样,你们各取所需。”他说,“之后呢?高钙才是SA的人吧。”
“知道计划的只有你,他到时候不会跟我们一起行动。”侯冠说。
“你找我只是为了给他一个刺激源,事成后让我和他自生自灭,不错。”他没这么好心来提醒侯冠。
“眼下是用人之际,我没计较那么多。”侯冠说。
“或者你把高钙推给SA处置,不过这边的格局不会就此改变。”他设想道。
“你怕了吗?”侯冠问。
“这次的活儿我会帮你干完的,之后就免了。”他说,“知道7么?”
“当年打败SA的社团?来得快去的也快,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电话那头传来低低的笑声。
“是啊,连黑帮都不算,可当年的SA正处于全盛时期,刚刚稳固了它的霸主地位。”他说,“7被迫解散,我无奈之下到了R,赵令蒲没给我什么特别的,但他那里至少有我一号。你就不一样了,你聪明,但根本不当手下是手下。”
“所以是我亏待你了?”侯冠问。
“赚钱你懂,野心谈不上。”他说。
“你不相信任何人,不在乎任何事,就算有野心了?”侯冠问。
他笑了:“我改变规则。我不在其中,一切都按我的意思进行。”
侯冠行动前的一天,他照常来到公司,看见高钙。之前高钙费尽周折舍近求远都是因为没有获得侯冠的默许吧;他是一个打手,猎物又近在咫尺,还是简单方法最有效。“走吧。”等他叮嘱过手下,高钙走过来,高钙一向是这样寡言少语的。两人虽然很少说话,但对彼此的想法都很清楚。
“我打不过你。”他叹了口气,“走吧。”
“想不到你还活着。”高钙打破沉默。陆麟身上的伤大部分都拜他所赐。
“我没有你想象中那样脸皮薄。”他说,“你是……为了羞辱我?”
“不是。”高钙说。两人走进一间小屋,他想逃也没机会了,高钙知道他是自愿跟他走的,没采取什么强制手段。
“你是SA的人。”他说,“还给R做过内应。”
“原来是。”高钙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他不明白。
“七年前。”高钙简单提示着。
他警觉起来:“我不记得你。”
高钙懒得再问,从兜里抽出一支针管。他像是条件反射一样开始反抗,不过当然没用。
高钙把针管里的液体一股脑刺进他的锁骨下静脉,他霎时眼前一黑,身体软下来,像是即将失去知觉的样子。
门被打开,韩清泠迈步进来,径直走到高钙身前,把他挡在身后:“别动他。”
这又是唱哪出?
高钙当然不会理会一个莫名其妙走进来的医生,况且韩清泠也没穿白大褂。
韩清泠轻蔑地扬扬下巴:“他是我的。”
在做梦吧……他彻底昏过去。
23、
两大角色的巅峰对决就这样在一个医生走错片场的情况下结束实在叫人大失所望。
陆麟恢复了点意识时,看见韩清泠像是拿着一个大针头逼近,他就一个劲儿地推他,一边往后躲。他应该躺在床上吧,身边一片软绵绵的:“不要……啊……别……不……”娇喘都带出来了。
“我会害你吗!”韩清泠毫不理会就把针头往他身上扎,他顿时感觉身上火辣辣地疼,双眼瞬间噙满泪水。
“你不是第一次吧?怎么不管用?”过了一会儿,他隐约听见韩清泠在远处疑惑地自言自语,之后又沉沉睡去。
再醒来,已经是晚上了,他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嘴边嘀嗒着口水和泪水的混合物,衣服上有几条已经干了的印子。
韩清泠举着针头再次走进来。
“你干什么!”他迅速缩成一团。
“他给你注射毒品了,我打点中和的东西进去。”韩清泠说,“不过不太管用。你吸过毒?”
“我——没有。”他说,感觉心要跳出胸口了。
韩清泠瞧出他的异样:“过来打针。”
“是什么?”他问。
“药。”韩清泠说。
半推半就挨了一针,他确实觉得好些,头脑也清醒了点。被高钙绑架在意料之中,现在却生出许多疑团。
“这是哪儿?”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