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宫女稍微抬抬头,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眼未闻其人先闻其声名的王爷,在心里揣测着主子的心思,硬着头皮发麻,小心翼翼的斟酌用词,“启禀祚皇殿下,您先洗漱,奴婢派人去取铜镜。”
“嗯!”傅铭勤点点头,一手仍然拽着娃娃。
等傅铭天下朝回来后,便是看着“兄弟两”对着铜镜比划着。
周围宫侍们皆敛神屏息,纷纷垂首不敢直视。
傅铭天脚步一顿,背着手不着痕迹的往后退去,他忽然想起自己还有很多的奏折没批。步子悄悄的后退,跨过门槛,欲转身之际,耳边就传来一声怒吼,“皇兄!”
【宿主,十级怒火,不过我家夫人肿么那么可爱↖(^ω^)↗】
【……】
傅铭天脚步一滞,脸上瞬间挂上亲切慈祥如沐春风的微笑,甚至那笑容比往常还勾得深了一些,慢慢踱步上前,放低了声音,“卿儿,醒了?用膳吧!”
“哼!”傅铭勤抱着娃娃扭身,背对。
看着背对的两身影,傅铭天无奈的摸了把鼻子。这娃娃,当初不过是想着做些玩具给便宜儿子女儿们,小小年纪转移下对权势的注意力,孩子要有点童真,但画着画着,Q版的小兔子便跃然纸上。再然后,在宫斗无能卖萌有用的系统君搅合之下。睹物思人绝对不是后宫三千佳丽的皇帝,他真的只是拿来冲动出气筒的!真人远在天边,钻林子玩虫子,这玩偶就替本尊消灾抵难。
随着傅铭天抿嘴不语,脸色忽变,宫侍们吓得大气不敢出,努力的缩小自己的身影,室内气氛一时僵硬。
傅铭勤抱着娃麻利的背对完开始反省,才猛然想起,他怄气的不是宠他疼他的父君,而是皇帝。若按着以往,自己生气了,有争执,背对着不理人开始静下来反省。若是自己错了,赖着父君蹭蹭抱抱亲亲,然后在被揉上两把,父君便会慢慢的疏导指点自己。若是依旧认为自己有理,也会继续坚持己见,那个时候父君会含笑夸自己聪明。
可是现在怎么办?
傅铭勤一时无措,他觉得自己没错。皇帝摆明了拿娃娃作践他呢!亏他还想着皇兄,准备把好不容易得来的滚滚送给他贺祝生辰,亏他还惦记着皇兄恩情,亏他……这就是鬼医爷爷说得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越想越有理,傅铭勤脸色瞬时变得苍白,头不自觉的低了下去,手慢慢的握紧了力气大到娃娃都变形。拉着脸,起身,声音不咸不淡,“若无事,禀皇兄,臣弟告退。”
傅铭天看着波折的曲线图,在看看一副不死不活的模样,心中思绪过千,唯一的念头便是这娃叛逆期来了。却忘了这身在古代,身在皇宫,如此一个惟妙惟肖的娃娃,大家第一反应不是可爱,而是巫蛊之术。
“给我好好说话!”傅铭天闻言神情一滞,看着忽地面色苍白却掩不住那卓越风姿的宝贝疙瘩,在心底微微的叹了口气,但两熊猫眼明晃晃的更是耀眼的让人移不开目光,当下各种怜惜之心化为虚无,今儿必须好好计量一番,当下便沉着脸,“无事?咱们哥两现在一条条慢慢细说!”
傅铭勤静静的不言不语,对着周围投射过来若有似无的打探目光仿若毫无所知,更是状似懵懂得听不出圣意。
傅铭天面上一僵,不喜这些没眼见的人,对着周围的宫侍们做了个退下的手势。
“一回来就甩脾气?”傅铭天见室内无人再打扰到兄弟相聚,不由又老话重提,佯怒着傅铭勤小没良心的只顾自己快活,亦或是不顾危险入虎狼之地。
殊不知却踩炸了傅铭勤,戳中了心中苦楚,憋在心里的闷气终于爆发出来,脖子一扬,“是你先丢下我不管的!现在又弄出这么一个东西,若别人知道说不得皇帝窝藏什么坏心,诅咒我呢,当初祭祀……”
傅铭天顺着视线,目光不由的顿住,眼里闪过一道诧异,很快就又消失,若无其事的靠近正噼里啪啦例数罪状的小兔子,“……真不知防来防去有什么意思!又不是我想当嫡子的,父皇当初看中血缘看中政治价值,陷入僵局了就想除而后快,怎么就不像鬼手爷爷说的直接射墙上,不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吗?皇兄你为什么要救我,利用我了,为什么不像父后说的骗我一辈子,我就是傻乎乎的当棋子,你们也别”
得寸进尺,欺人太甚八个字被噎在喉咙里终是没吐出来。
傅铭天闻言心如蚂蚁细细啃噬一般。单就上辈子来说,吴氏一族终没有负皇帝一丝一毫,战死沙场,这辈子,也算忠心耿耿。但是,傅铭天紧紧的抱着张牙舞爪的兔子。如果可以他也想护着傅铭勤,让其一辈子无忧无虑,可重生之后,敌强己弱,他一个众人眼中,被悉心养成纨绔的皇二代,手中除了元后嫡子,长幼有序便再无任何底牌。这小兔子懵懂之际入局,由着他钳制吴后,获得吴家支持,破坏傅铭哲之际,成为了重生一雪前耻的第一仗。只要傅铭勤活着,傅铭哲想要名正言顺,借勤王之名便永世不可能。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羡慕嫉妒有为其撑起一片天的吴后,也忏愧内疚借大义来掩饰心中的报复。揭开盛装和貌似俊美的皮囊,实则他心里都是丑陋的提防,忌惮。
可是,为了避免更加血淋淋的真相揭示出来,一字一字的戳着他的心。傅铭天看着喋喋不休的嘴巴,毫不犹豫的吻了上去。细细体会那如羽毛划过心尖的温软感觉,微微合上了眼帘,也许他当初能确定心意,是因为救赎。身在黑色漩涡中,他想保持最住最后的一丝清明。
傅铭勤瞪大了眼,刚四唇相触,便如同一道闪电朝他劈来,直接轰隆一声,炸的脑子一片空白。怎么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双唇交缠,夺了他初吻的人会是他皇兄,当朝的皇帝,他的哥哥。
所以,反应回神,当机立断。
‘父后说了,任何人,没经过他同意的是调戏,折手,踹腿,拔剑,削他!’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上一秒傅铭天还沉浸在感伤之中,忽地传来咔嚓一声,类似骨骼断裂的声音,脑海里还没意思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已经疼的倒抽口冷气。顿时警铃大作,堪堪避开踹过来的一脚,但脑袋上却已经悬了一把剑。
说时迟,那时快,傅铭天疾呼,“父后,您怎么来了?!”
扫过的剑气一滞,傅铭勤朝外望了一眼。
高手过招,胜败往往在一念之间。就这么停滞的一瞬,傅铭天暗中庆幸当初学武,选择轻功的正确性,小命保住了。
否则,他就是史上死得最憋屈的皇帝。
傅铭勤回神,怒瞪着远在五丈有余的皇帝,剑一挑,“皇兄,你又骗我!”
皇帝很淡定,丝毫看不出刚才九死一生的窘况,面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子卿,刚才是皇兄孟浪了,但是你看看自己现在,像什么样子?”
傅铭勤持剑,“父后说的,任何人没经过子卿同意,那是轻薄我,杀他!”
“嗯。”傅铭天故作镇定,心里重新估量了一下未来丈父爷和老婆的战斗值,默默的给四肢不发达的自己点个蜡烛。
傅铭勤依旧手握剑柄,只是他握着剑柄的手忽地骤然一紧。事情莫名其妙的闹到如今这个境况,暗卫已然知晓,他没有回头路了,若是杀出去,恐怕……眼中闪过一丝的黯然。他依旧任性如此,父后会伤心的,可除了父后,舅舅他们,应该也没其他人会哀戚了。
不着痕迹观察着的傅铭天自然不会错漏怒气冲天兔子情绪上的变化,心一沉,他纵千般的借口,万种理由,谋划一切,但是面对被牵扯进来的人,一切解释都是虚伪的,他欠他的永远还不清。所以正如父后所说,有本事骗他一辈子,哄他开心一辈子。所以哪怕被揍,也得先顺毛,这兔崽子不仅认死理,还特爱想些不是正常回路的东西。“卿儿,父后如此说不错,可是皇兄算任何人里面吗?”神色不变,脸上的笑容分毫不减,傅铭天淡定的瞬间闪身回到傅铭勤身边,不由分说的拿下木剑,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语气,“想想你爱走便走,离宫出走,撩挑子不干,哪件不是我抗着?见过想我这么憋屈跟你后头收拾的皇帝?”
“可是你也是”
“我也是什么?”傅铭天失笑的敲了一下兔子脑门,从背后环着傅铭勤的腰,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据说某人就是这么撒娇来的。
兔崽子的手冰凉冰凉的,据说一直畏寒如此,只勾着一根指头轻轻的触碰了一番,“皇兄当年说过藏着掖着怀疑可是会隔阂我们兄弟情谊的还记不记得?”
傅铭勤身形一僵,眨了眨眼,睫毛微垂,微微低首,沉浸往昔回忆之中。
不知何时伸进了衣袖里面,握住了整个手,傅铭天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丝丝的凉意,刻意将声音低下来,低沉磁魅的嗓音,仿若在蛊惑迷人心神一般,“皇兄知道你很聪明也很为难,但是你曾经也说过皇兄难为不是吗?我们不互相体谅,不是正落了女干诈之徒的道,父后耳提面命的权与责,生为皇子,我们身上担负着是整个耽国,万千的百姓,小我大我……”
傅铭勤怔怔的听着,不知该何反应,想解释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一着急更是六神无主。意识先于行动,反身双手钩着皇帝的脖颈,蹭着,“皇兄,子卿错了,不气!”
面对意料之外的投怀送抱,傅铭天欣然接受,第一次由衷感谢吴后教出来的好习惯。扑扑抱抱蹭蹭亲亲额头神马的,真是福利啊!
享受着撒娇卖萌式的道歉,作为好哥哥好皇兄,傅铭天理所当然的回礼,顺势收紧一臂,环着傅铭勤,在他微微颤动的眼睫上落下轻柔的一吻。虽心中有所想,但此刻也不带任何情欲,缓缓抬手摩挲着漂亮精致的眉宇,最后暂停在眼眶附近,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笑容,唇微微开起,“我亲爱的祚皇殿下——”
傅铭勤迷茫的眨眼。
“咱们该算算总账了,有本事置生死不顾,总有胆量,”傅铭天眸中闪过一丝亮色,炫目至极,“挨、揍!”
皇兄傅铭勤急了,“你什么意思?”
“我们从你两黑眼圈说起还是从我断”咳咳,傅铭天思前想后还是避开了自己差点断臂的黑历史,环着的手向下一寸,“啪”得一声,“说说昨晚那小声嘀咕着离家出走是怎么回事?”
“皇兄,别以为你是皇帝我就不敢揍你!”他虽然一手骨折,但是灵活度可比傅铭天刚折的手高多了,傅铭勤揪衣袖,怒目而视。
“啪!”
“我真揍你了!”
室内吵吵闹闹,可苦了原本听到动静闻讯而来的暗卫们,更是苦了议政厅的大臣们,被皇帝晾了一上午,最后还得忐忑不安,战战兢兢的揣测所谓“言司马”一说如何收场,下一把火皇帝会烧到哪里?
第53章:挂柯南挂科难
朝阳冉冉升起,透过窗帘间的缝隙,一束阳光正落在傅铭天的身上。
一身朝服在光照下熠熠发光,整个人仿佛自带光晕般,闪耀的让人看不真切。那双掩藏在睫毛之下被阳光浸染的双眸,一瞬间犹如熊熊燃烧的夏日烈焰。最重要的是高高扬起的手臂,将落未落的手掌,在阳光的特写之下,地面上的倒影是特么的英姿飒爽,霸气侧漏。
傅铭勤捂着被揍的屁屁,挪一步看一眼,迈着小小的步伐,挪啊挪,慢悠悠地挪到了傅铭天的身边,视线从头上的巴掌移到了傅铭天的脸上,咽了咽口水,带着丝讨好,小心翼翼着,“皇兄,都说了不能打我的,看吧!你偏不听?这样……”傅铭勤略微踌躇,打量的看了一眼傅铭天,无辜眨巴着眼,“我就一顺手嘛,要不是……”声音愈发的轻下来,无可奈何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半哼哼着,“要不是我手慢了一点早就毙命了。”
“……”
维持着半金鸡独立的姿势超过十分钟是什么感觉?想当年军姿也没这个煎熬。
全身酸麻,要命的是罪魁祸首还在眼前晃悠,装似卖萌的道歉着。
傅铭天觉得他自己没准真天生带着丝受虐和狗血的屌丝气质,原本该是无比愤怒的事情,遇到了眼前这个人,就怎么也发不出脾气。平静的注视着不断刷他承受能力的人,心中不由感慨,当年女娲造人的时候,别人是拿藤条甩出来的,就他是精雕玉镯,然后伏羲生气吃醋,没给他弄个情商……
【系统:宿主,警报!警报!疼痛感无非再屏蔽,请尽快修复创伤】
脑中再一次刷屏的小眼让傅铭天跑到天边的思路回笼,刚意识到什么创伤,就嘶得倒抽口冷气,差点断臂的痛楚让各种怜香惜玉的哀伤化为无边的哀怨,把眼睛眨成抽筋,兔崽子给老子把哑穴解了再说啊!
“皇兄?”傅铭勤不知所以,看着皇帝眼睛不停的上下阖动,靠近了一步,鼻子几乎贴在了傅铭天的脸上,“皇兄,你怎么了?”
说话间温热的呼吸喷在脸上,与自己的相互交缠,仿佛在诱惑般,靠得太近,仰头的脑袋,傅铭天觉得兔崽子在索吻般嘴唇都快擦在一起了,勾引!赤果果的勾引!心不由的滴血,他当初怎么就一顺手了个隔空点穴?他以后再也不私自盗版别人的劳动成果了。
血的教训!
他脸都火辣辣的红!
手也火辣辣的疼!
经过一番折腾,终于包扎上手臂,化为独臂大侠的傅铭天冷笑的看着缩在角落抱着自家兄弟一块蘑菇蹲的某大型杀伤性武器。
“给朕好好反省着!”傅铭天木然的说道,脑中不断回放着御医语重心长言词宛转哀戚的一幕,临行前那意味深长的一眼。他不说自己不小心磕到了,难道还能说吃豆腐不成反被分筋错骨手?丢人,不管说什么都丢人。
“嗯。”傅铭勤觉得自己压根没错,可是听到太医的话后内疚了,伤筋动骨一百天,皇兄折的还是右手,就是吃饭批奏折的右手,不像他伤的是左手,练剑吃饭都不误,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对,眼神状似心虚地闪烁了一下,愧疚的把脑袋埋在娃娃胸腹上。毛软软的好舒服,要把这个带走,不对,傅铭勤揪了揪顶级的狐狸毛,现在是反省的时候。
我错了,可是错哪了?下手太轻没一招……咳咳咳,那是皇兄,真那个了,他也活不成了,可是亲亲什么的,父君说了要揍他,狠狠的揍……
看着傅铭勤眉毛皱成一川字,整个人往娃娃里缩的模样,傅铭天眼中闪过一丝的愕然,几乎想要失笑,上前几步,艰难的拯救出快被揪成秃子的兔子,揉着柔顺的头发,左手的适感也不赖,傅铭天笑笑,体贴道,“卿儿,皇兄没事的,太医什么的就爱夸大其词……”
沉浸在痛苦揪错的世界,猛然听到耳边传来一低沉磁性的嗓音,尤其如同救命稻草般的天籁之音,不是他们错了,是太医说严重了。
心头一跳,乐开了花,傅铭勤猛地回过头看着他。
即使包扎着绷带,可依旧难以掩盖皇帝身上的气势。傅氏皇族在容颜上也一直以俊美一词傲然于各国的皇室。英俊儒雅的傅明帝外加一直传说中深明大义的第一贵女顾后母妃,皇兄长的好帅是应该的,傅铭勤怔怔地看着他,猛然回头的那一瞬间,皇兄微笑的脸上,似乎还有一种他看不懂的神情。
有些茫然,又有些无措,不知怎么的,傅铭勤忽地发现自己……浑身一激灵,脊背挺直。
傅铭天默默扭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狐疑,疑惑的眸子一扫而过,傅铭勤却被他看得胆战心惊,更觉得一眼饱含各种深意,但琢磨不出,只好傻笑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