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三虎递过一份文件,是搬迁住户的名单。
“万钧队长……呵呵,有件事想麻烦你。”黄三虎指着两个名字,“胡小哥和胡小弟跟你住一起,你看能不能跟他们说说?”
黄三虎苦恼,胡氏兄弟白天找不着人,晚上不知什么时候才回去,留下的手机又是空号,正好万钧跟他们住在一起,就想着万钧劝劝他们搬离北山别墅。
“哦,这两个不用搬。”万钧笑道,“他们是局里的特派成员。”
“啊啊,这样啊……”黄三虎又翻过一页,“还有几名住户不愿意搬,我想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再去劝劝他们?”
“啊?”
“呵呵,住户见山脚小区的房租便宜,怕有猫腻,要求警察做担保。”
万钧警服一穿,证件一展,再加上黄氏房地产经理亲自上阵,短短一个下午便成功劝离了好几户,黄三虎勾好名字,翻翻纸:“唔……太好了,还有十一栋的两人。”
十一栋?
万钧心中一跳,隐约有印象,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十一栋的门打开,黑衣黑裤的男人冷冷盯着他们。
“白月和李程先生住这吗?”黄三虎问。
“对,我是李程,有事?”
黄三虎先是自我介绍了一番,递过一张名片。
李程接过名片,还是堵着门,根本没有让他们进去的意思。
一抹白色挤开李程,白月温和地让出路:“进来坐。”
两个男人的住处比万钧想象的还要简单,别墅里配备了沙发桌子,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连多余的瓶瓶罐罐都见不到,而且他还发现,常用的东西例如电视遥控器全积了一层灰,进厨房看看,没有菜,没有调味料,砧板,微波炉,锅……手指揩过,也是一层灰。
就像从来没有人生活过一样。
“看够了吗?”身后,李程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大厅里,黄三虎见白月好说话,唾沫横飞地宣传搬迁优惠,各种宣传册堆了一堆,白月看过,点头:“那个小区交通方便,环境也不错。”
黄三虎不失时机地递过一份搬迁合约。
白月笑着又把合约推回去:“抱歉,我们并不打算搬。”
“啊……”黄三虎见万钧过来,赶紧朝他使眼色。
万钧硬着头皮坐下去,尽职地劝说一番,白月好脾气地听着,李程双手抱胸地依在墙边,等万钧演讲完,李程道:“说完了?”阴冷的视线扫向两人。
黄三虎擦汗:“所以……”
“所以你们可以走了。”李程接话。
李程是硬钉子,白月是软柿子,黄三虎假装没看到李程的眼神,又把搬迁合约递给白月。
老爸千叮万嘱不能泄露命案的消息,黄三虎只能祈祷这位好好先生能开开窍搬出去住。
白月又礼貌地推了回去,态度分明得很。
这哪是软柿子,一捏才知道是大榴莲啊!
万钧和黄三虎刚迈出门,大门就被李程关得砰一声大响。
夜里,黄三虎睡不着。
整个北山别墅只剩下十一栋的住户不肯搬,他正头疼该怎么劝说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是去洗手间的吧?
脚步声在门外走来走去,最后停在了黄三虎的房间外。
黄三虎正纳闷,门吱呀一声开了。
“哥,睡了吗?”黄五龙的声音响起。
黄三虎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坐起问怎么了。
“我睡不着,我们玩游戏吧?”黄五龙的身影攀在门边,黑漆漆看不见表情。
“啥?玩游戏?”
“嗯,我睡不着,陪我玩玩嘛。”
黄三虎心中怪异,想了想,问道:“五龙,是有心事吗?来跟哥哥说说?”拍拍身边,叫弟弟过来。
黄五龙摇头,坚持道:“我们一起玩游戏嘛。”
“好吧好吧,大不透的孩子。”黄三虎笑骂,跟着弟弟去到一间空房。
五龙叫他站在一个角落,自己站到另一个角落,没一会,黄六马带着黄四兔过来了。
四人在墙角,黄六马简单地说了遍游戏规则。
原来是沿着墙跑步啊?黄三虎哑然失笑,这算是哪门子游戏?
“跑步?好啊,不过先开灯吧?”黄四兔离开关太远,只好叫黄六马摁一下,黄六马解释必须不开灯才有气氛,窗外树枝中透着点灯光,勉强能看清路,于是黄四兔也就作罢了。
黄六马最先开跑,到下一个墙角拍了一下黄四兔……
这游戏还真是挺无聊的啊。黄四兔拍黄三虎的时候,黄三虎不由得想。
第一圈……
第二圈……
第三圈……黄三虎觉得有点冷,紧了紧衣服。
第四圈……
“嘻……”
脚步声掩盖了一丝轻笑,谁也没注意到。
跑着跑着,黄三虎觉得有点不对劲,实在太黑了,窗外仅剩的一点灯光不知什么时候被枝丫层层遮挡,房间里漆黑一片。
不如……开灯吧?
第七圈,黄三虎正好跑到开关边上,按下,灯却没亮。
“咯,咯,咯,咯。”身后脚步声渐近,黄三虎站在墙角等着黄四兔拍他。
穿着高跟鞋好跑步吗?黄三虎茫然地想。
一股淡淡的胭脂味飘散开,身后的人伸出手,即将碰上黄三虎。
砰!
门被人撞开,吕兰兰甩手把冒火的东西丢进房间。
黑暗里爆发出剧烈火光,劈里啪啦浓烟滚滚,震耳欲聋。
“谁他妈的三更半夜放炮仗?!”住在二楼的大牛气鼓鼓地冲上三楼,见副队长站在门外,顿时愣在原地。
“快,你们去保护黄总。”吕兰兰瞥了他们一眼,继续盯着房间。
火光四射,炮仗最后发出轰一声巨响,终于安静下来,留下一地冒烟的红纸片。
黄四兔吓坏了,紧紧贴着墙角,黄三虎也吓坏了,冷静下来一看,黄五龙和黄六马倒在墙角晕了过去。
吕兰兰摸出一张符,揉成一团朝房间里丢去,见符纸没有燃烧才松了口气。
万钧无端端叫她来住,又把一串炮仗和几张符给她,告诉她夜里多留意动静,要是符纸燃烧起来,就把炮仗点燃丢过去。
“队里不是派人入住了吗?”吕兰兰不解,队里的壮汉都在别墅里,要多少有多少,怎么队长偏偏找上她?
“女人的阴气重,感应方面要比男人强。”万钧一字不漏地传达雷霆的话,结果遭到吕兰兰一通白眼。
而吕兰兰挑选的房间恰好在下面,她今天不知怎么的睡不着,当听见上面的脚步声,吕兰兰还纳闷这是在干什么,听着听着,发现无端端多出的高跟鞋声音,吕兰兰就知道出问题了,上到三楼,其中一道符纸果然无火自燃……
万钧接到电话,与雷霆赶到别墅。
别墅里炸开了锅,五龙六马昏迷着,黄四兔和黄三虎一人照顾一个,可无论风油精怎么搽,两个弟弟就是没动静。
黄小蛋冷漠地坐在一边,见雷霆和万钧过来,朝五龙六马指指:“把那个女人赶走。”
黄四兔一愣:“爸,你是说我吗?”
“你们两个也是,走开点,那边已经够挤了。”黄小蛋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黄三虎偷偷扯扯妹妹:“我们走开点。”
黄四兔委屈地点点头,她以为爸爸在责备自己,心情不好,黄三虎拉着她,说着安慰的话,视线往下,黄三虎忽然愣住了。
妹妹穿的是拖鞋!
对了,他想起来了,鞋子都在一楼,要换鞋,那就得下到一楼!
高跟鞋是谁的脚步声?
当时走向自己的,真的是妹妹吗?!
像被人泼了盆凉水,黄三虎从头冷到了脚。
雷霆烧了道符,把符灰混进水里给五龙六马灌下,几分钟后,兄弟俩身子抽了抽,哇一声吐了。
“靠,你给他们喝的是泻药吗?你看他们吐的!”万钧拍着五龙的背,瞪了雷霆一眼,人家五龙六马可是蛋总的宝贝儿子,能经得起这样折腾吗?
“是符水好吧,难道你眼睛长屁股上的?”雷霆拍着六马的背,恶狠狠地瞪回去。
“你说我的脸是屁股!”
“所以你吃泻药是从上面出来的。”
万钧:“……”
五龙六马吐了一轮,人也清醒过来,见一群人围着自己,一脸茫然地问发生什么事。
雷霆看他们印堂发黑就明白是撞鬼了,但很奇怪,他们身上并没有鬼气,就像披了个躯壳,完全感应不到。
“那女人还在。”黄小蛋伸出干瘦的手,指向五龙六马。
“她怎么还没走?”黄小蛋又说。
“啊?还没走?”万钧朝空气里捞了一把,当然,什么都都没碰上。
雷霆朝万钧钩钩手,两人躲到角落里窃窃私语。
“这次的东西很麻烦。”雷霆道,“它附身得很彻底。”
“啊?附身?”
雷霆点头:“附在人的身上,披着躯壳行动,而被附身的人时间久了,会衰弱而亡”
万钧心里一惊:“那五龙六马岂不是活不久了?!”
“对,看样子只能活个三天。”
“啊……那该怎么办?”
“附身的只是她的一部分,能量很小,不是本体,只要把本体找出来处理掉就好。”
万钧偷偷瞄了黄小蛋一眼,黄小蛋又催他们快点把那女人赶走。
“蛋总能看见鬼?”
雷霆叹道:“应该是。”
“哇!太厉害了!”
“错了。”雷霆摇头,“他应该是寿命快到了,有部分人会见到一些异象,再说,人和鬼差不多,他能不能分辨还是个问题。”
黄小蛋虽然干瘦干瘦,但神采奕奕,哪里像快要寿寝正终的人?
雷霆写了一道好长的符,烧成灰给五龙六马喝,又翻出小小的银锁头项链叫他们戴在脖子上。
当得知只要戴上一个月就能平安无事,一屋子人都非常高兴,就连黄小蛋在他们戴上小锁头后也不吭声了。
拉着万钧走到阳台,雷霆这才露出严肃的表情。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雷霆道,“锁魂咒只能延长一个月寿命。”
剩下的话没说,万钧却懂了。
“一个月啊……”万钧狠狠吸着烟,望着渐渐露出鱼肚白的夜空。
──这个案子别管了,你快回去吧!
──有鬼!
别墅外站着一黑一白的男人,他们见万钧看过来,假装路过地离开了。
第十六章:见鬼
“队长,这是他们的资料。”吕兰兰递过一份文件。
有相片,有身份证,连家乡地址都有,电话号码一应俱全,两人在天地通贸易公司上班,职位是高级业务员。
万钧拨通了天地通公司的号码。
洪亮的大嗓门响起:“哪位?!”
万钧自我介绍了一番,问道:“李程和白月是贵公司职员吗?”
“当然是!”大嗓门哈哈大笑,万钧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大嗓门都对答如流。
还真的是业务员啊?
万钧一脸茫然地放下电话,他们的老板阎先生非常健谈,聊到最后说万钧要是有兴趣也可以来他们公司应聘,他们公司正缺警察呢。
家乡地址那栏,李程和白月来自同一个地方,留的是同一个号码。
拨通,传来斯文的男声:“你好?”
“李程和白月啊……哦对的,出去打工了……嗯嗯……没错,家在这边……呵呵,不是不是,他们是孤儿,没爸妈,一直跟我们住……嗯对对,我姓潘……”那边很吵,潘先生似乎很忙。
万钧又问了些问题,潘先生也是对答如流。
“那……没什么事了,谢谢你的配合。”
即将挂电话的时候,那边忽然喊住他:“万钧先生!”
“啊?”
“你要是有兴趣,可以跳槽过来哦,我们这边正缺警察,待遇从优哈!”
“哦……谢谢……”万钧一脸茫然,挂电话时听到潘先生远离话筒,对谁说了句打入畜生道。
潘先生难道是开屠宰场的?万钧心里嘀咕,又细细看了遍档案。
“队长,这两人有问题吗?”
白月清清秀秀,待人非常温和,李程虽然英俊,但给人的感觉却异常冷漠,吕兰兰遇上他们几次,对这两人很有印象。
万钧摇摇头,这两人看起来没有问题,但他们的出现真的是巧合吗?万钧想起蛋总别墅前的身影,总觉得他们鬼鬼祟祟,像在干什么不见得人的勾当。
姗姗坐不住了。
妈妈还在炒菜,炒来炒去都是同一个菜,爸爸在看电视,看来看去都是同一个节目。
“哟,姗姗,去哪?”范先生转过头。
“出去走走。”
庆姐从厨房走出来:“饿了没?吃点东西再去啊?”
难道又是曲奇饼?姗姗心里琢磨。
果然,庆姐说:“这饼干带着,路上饿了吃。”说着,把礼盒塞给姗姗。
“妈,不用了,我出去走走而已,很快回来。”姗姗飞快地换好鞋,逃似的出了门。
小路上很冷清,一个行人都见不着,姗姗孤零零地走着,小路分岔,姗姗漫无目的,见弯就拐。
“喂!”
“啊!”姗姗吓了一跳,转头看去,灌木丛里站着个包黑猫的老太婆。
“你来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回去?”
“我……我来散步而已……”
“还不快滚?!”老太婆凶巴巴地迈出一步,姗姗被吓得连连后退。
“快回去!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啊……婆婆……我不是……”
鹰爪般的手就要抓上姗姗,旁边跑出一男一女。
“妈,别乱跑啊!”陈先生拦着老太婆。
“别碰我!滚开!”
“妈,别这样,我们回去!林琳你快点把猫带上!”
“哎!”林小姐追上逃跑的猫咪,抱着它,连连向姗姗道歉。
“放开我!你们滚!!”老太婆奋力挣扎,头上的红帽子都掉了。
“等等!帽子掉了!”姗姗捡起帽子朝他们快走几步。
陈先生和林小姐正在跟老太婆说话,完全不理姗姗。
姗姗紧追几步,距离却越来越远,最后眼睁睁见着两人把老太婆带回别墅,门啪一声关上了。
姗姗敲敲门,又按按门铃。
里面静悄悄的。
从门边的窗户看进去,客厅里空荡荡,哪有三人的身影?
姗姗想起老太婆的样子,心里有点害怕。
这老人可能有点神志不清吧?家里人是扶她去休息了吗?
姗姗收好帽子,想着下次来还。
沿着小路继续走,尽头是一栋三层别墅。
看看门牌,二十七栋。
大门虚掩着,姗姗推开门。
有桌子有椅子,全都蒙了一层灰,还有没吃完的零食,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