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早上告诉我，狐狸今天状态不好，我就回绝律师了。真是没礼貌，第一次见面就迟到……这能是一个绅士该有的表现么？！」
「喂……你没必要这么激动吧？当事人都没说什么。」
绝逼是在转移话题好吧。无能大师好歹也是个恋爱专家，这点都看不来，淘宝怎么混成四蓝钻的。
「好歹也是你的同居人，你怎么就不关心呢？」
「我为什么要这么关心？又不是我谈恋爱。」
「迟早——诶！来了！」房东眼尖，指着刚进大门的人鬼鬼祟祟道。
来的人就是个普通男人，穿衬衫西裤，提公文包，职业特征并不明显，基佬气质也不浓郁——体型虽然没有比金刚芭比强悍到哪里去，但两者也差不多。那人眼更尖，只是大概扫了一眼，就锁定了目标，直线向那一桌走去。
一直没精神的狐狸见到来人，立马坐直身子，两手交叉握着放在腿上，很羞涩的样子。男人把公文包一放，顺势坐在了狐狸身边，还坐的很近。
「我说……这个人，到底靠不靠谱？」谢能很吃惊，「第一次见面不应该坐对面么？你们同志都这么奔放啊？」自来熟也很不科学啊（房东：够了你个道士竟然还讲科学！）。哪怕真正一男一女相亲，看对眼也得等吃完饭去电影院才并肩坐吧。
「在我们那边住了一阵子，还挺不错的……你不懂，嗯，」房东斟酌着说，「同志的话……很多，都很，嗯，奔放的。」说完这句，房东又反应过来，「什么叫‘你们同志’，你难道不是？」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同志了？」谢能反问。
「……也是。」房东若有所思点点头，又很不解，「但为什么你给我的印象，就是你是同志呢？」
没等谢能插话，房东又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你是个还未被挖掘的基佬。」
谢能顿时就失去了解释的欲望。他信奉的诸位菩萨，都是马阴藏相。观世音也是随缘变化，没有性别之说。是男是女，对他而言，其实并不重要。
房东刚说完，谢能就看见男人摸了把狐狸的脸：「擦……」
「怪不得他要定在这家餐厅……」房东汗颜。
这家西餐厅，最大的有点就是卡座隐蔽，半圆卡座错落有致，除了特定角度，一般看不到里面的人正在干什么。再加上中午客人少，正好方便个别人上下其手。
男人进店十分钟不到，连杯水都没有点，就带着狐狸出了门。狐狸依偎在男人身上，看样子不是在装柔弱，而是真撑不住了——这只狐狸，谢能这三流道士都能毁了他的媚术，这么多天没阳气，连人形都快保不住了。
留下偷窥二人组面面相觑。
房东感慨道：「没想到现在当红娘这么容易。」
「……」谢能是实在没想到，这只狐狸找男朋友这么容易。金刚芭比什么时候这么吃香了？还是自己已经落伍太久了？现在的基佬审美都进化到这个地步了？
「呦喝？」房东先生看着谢能，「不舍得就快去追回来啊！」
「神经……」谢能站起身，「那俩人都走了，咱也走吧。」
房东坐着不动：「你先走吧。」
谢能这才发现有些奇怪。房东虽然不那么宅，但活动范围也仅限于自家门口。平日里最多去左邻右舍走两步，在路牙子上抽根烟，连居委会组织的联欢晚会都不去看。为了给人介绍对象特意来西餐厅观战，战斗结束后还不愿意走——完全不对劲啊，这绝逼和房仙大人有关啊！
「你……」谢能踟蹰一下，还是没有去当那个搅屎棍，毕竟不知道房仙大人进行到了哪一步。不过都到这步了，谢能不搅一搅又不甘心。于是谢能想了一会，决定从另外一个角度出发，「你的猫，最近还发春么？」
「都快粘死人了。以前也没见它这么黏人。这阵子特别黏我，走哪跟哪，连睡觉都得跟着。出来这会还是因为把猫交给别人照看，不然根本跑不掉。」不知想到什么，房东脸色一红。
yoooooo~~真罕见。谢能简直要鼓掌了。
谢能突然觉得，房仙大人可能失误了。
那只厚脸皮的猫妖之前充其量是个双，又喜欢小美女又喜欢房东，这被阉了之后，就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基佬猫，还是个0，肯定更黏房东了。这猫现在肯定不会奢望让房东看见自己的大棒棒，而是想要房东的……够了，越想越偏。
谢能思考了一会「如果有人突然告诉我，我宠爱的猫其实是个中年大叔」这个问题，还是决定不要告诉房东这个事实了。
谢能当然没有那么仗义陪房东在那耗时间，开玩笑，他怎么敢，得罪房仙大人根本不会有好下场，你是没见过他收妖那场面，简直能吓死个人。
无能大师溜溜达达回了自家店铺，往柜台后一坐，看着自家的小卖部，觉得有那么点安静。没有金刚芭比在一边唠唠叨叨，还是挺好的。
终于回到以往的生活了啊！谢能十分满意，打开电脑，开始整理淘宝店铺主页——七天闭关时间已到，无能大师要出关开业了。
刚登上旺旺，就各种乱闪。有老主顾再来求感情符的，也有新主顾前来求助的。无能大师很
头疼，他得把每个顾客的聊天记录从头到尾全看一遍，才能将整个感情脉络理清楚。果然任何工作一中断，都得重头再来。
最新的一张单子，是个平安符。
按照交易规则，顾客要把详细的资料都告诉谢能，从生辰八字到事情发展细节，一遍谢能可以画出最好的符。这个顾客当然也不例外。
电脑那端的客人，下个月要去做变性手术。男变女。做出这个决定之后，这个男孩就和家里断了关系。他很害怕。他怕手术失败，自己死在手术台上，或者自己变成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他也怕，做成女人之后，自己会很快衰老，会活不久。但他又不愿回头。
这不回头的原因，客人自然不可能告诉谢能。但谢能大抵也能猜得到，无非是因为一个男人。
谢能看过一个视频，变性手术实录。除却前期的面部和胸部的修整，还有一个血淋淋的器官改造。那个视频谢能只看了一点点，医生刚刚划开那人的包、皮时，谢能就立马点了叉——他不是个口味猎奇的人，无法被那些东西刺激感官。
谢能觉得有些难过。为这个男孩，也为各种求而不得的感情，更为自己那下三流的烂道术。谢能看了看那男孩的生辰，这男孩命轻，不是什么好命势——天生命重的人，谢能胡乱画个什么符都能糊弄过去，因为这种人命中有福，万事逢凶化吉，可命轻的话，谢能这种二半吊子，真是什么都帮不了。要是求个姻缘符，谢能还能翻翻书做个参谋。
谢能给那男孩说，祝您手术成功。
他能送的，也就只有个祝福了。
他在这条街，见过很多人。大富大贵的，一事无成的，走投无路的，太多了。有的人一旦可怜，那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倒霉一个接着一个。穷家庭，让人骗了钱，身上背了二十万的债，短短一个月，大女儿溺死，小儿子又杀了人——在外人看来，也就是「真倒霉」。别人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谢能敬佛爱佛，但从不是个悲天悯人的大好人。这不怪谢能孬——
他都没爱上过男人或者女人，又怎么能去爱上众生呢？
谢能画完符，想了想，又在盒子里放了个护身的小玩意，是他自己开的光，虽然没什么大用处，但心意总是有的。快递那边营业时间到晚上九点，谢能在关门前赶到，特意发了急件。
搞完零零散散的工作，谢能又看了个纪录片。两小时的片子，一直看到后半夜。谢能挂着黑眼圈，刚在想，咦，这狐狸怎么不乱叫了？前两天熬夜的时候，狐狸简直能吵死，又是说电脑有辐射对皮肤不好，又是说熬夜对身体不好，非要拉着谢能去睡觉，谢能不愿意，狐狸就变成真狐狸，逼到谢能投降。
谢能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这狐狸中午就走了。现在的话……应该已经吸饱阳气了吧。
没想到这么快，就把那金刚芭比送出去了啊……连十分钟都不到，就出去了。还说自己是谈恋爱呢，一见钟情都没这么快吧！狐狸精都是一个鬼货色，见了男人就往上扑，不懂矜持，也不懂报恩。好歹，这个男人也是我给你介绍的吧，连个谢谢都没有。
明明是个见到男人就扑的货色，为什么不扑我呢——这个疑问没什么猥琐意义，只是谢能作为一个男人，对自身魅力的审问。
我很丑？怎么可能。谢能对自己的外表还是很满意的。
我很没吸引力？不会，我没对象，只是因为我不想罢了。
我……那个不行？开玩笑，晨勃时也能吓那狐狸一跳好吧。
一定是因为我是个道士，那狐狸才不敢扑我。谢能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这个最为合理的理由。
哎，不过幸好没扑，拒绝也是门大学问啊。谢能想起他有一本工作辅助书，就叫《完美拒绝100种方法》，详细讲解了如何优雅的拒绝才能不伤害对方，同时还能维系自己那高大上的形象。
不过……做那种事，该怎么做呢……和狐狸的话，应该是狐狸在下面吧。但是金刚芭比实在太恶心了……毛茸茸的大狐狸的话，还勉强可以，房东不还被猫妖舔得挺爽么——等、等等，这都是什么玩意啊……
谢能十分自我厌恶。于是又重新梳理了一下思路——那种狐狸精，不是个什么好货。当小三不说，还标榜自己是真爱，无故冲进陌生男人家，还和陌生男人睡一个床。见面不到十分钟就迫不及待和别人去开房——简直比婊、子还婊、子。
得到这个结论的谢能瞬间心情大好，遗忘了自己因‘没有人做夜宵挤牙膏放洗澡水铺床’而起的坏心情。关灯，睡觉。
28、假道士和真狐狸（六）
谢能并没有因为那同居的几天，就对狐狸产生了什么乱起八糟的异样情思。他在去公寓遛弯的时候，还见到了狐狸和他那律师男友。
据房东说，律师大概是为了能和狐狸过个甜美的热恋期，在公寓租了个短期，正和狐狸同居中。
「哎……」房东说着，还冲谢能叹气，「真是阴差阳错啊。」
「……」
「你真是错过了啊……」
「你还有完没完……」谢能就要吐血，这种磨叽逼，房仙大人到底看中他什么！
「我才知道，芭比是个人、妻啊……这种属性，真是太罕见了。」房东说，「连免费换洗的床单，他都要亲手洗。还自己做饭！我光吃一次就上瘾了，这种狐狸精，简直就是全才啊！」
「你能别叫‘芭比’这名么，听起来真恶心。」谢能在心里哼哼，那狐狸精会干的可不止这，我比你清楚多了。
两人说着，狐狸和他的律师男友从外面回来了。狐狸在外人面前还是很注意个人形象的，不会太扭捏，只是和律师拉着手，没有做出其他动作。
狐狸看见谢能，脸色微变，低下头也没打招呼，拉着律师的手上了楼。
「他还挺怕你的。」房东纳闷，「怕你干什么？」
「怕我把他的媚术破了呗。」谢能很不屑，老子能干那种下三滥的事？还拆散你？你们就一火包友，还以为这是真爱？
而房东却不认为这是媚术，反对道：「狐狸精也不见得都用媚术吧，看芭比就知道，他是真心实意对律师。律师对芭比的确不错，俩人挺甜蜜的。」
谢能不可置否。心里想着，这一对，长不了。指望狐狸精有真爱，操蛋么不是。一个是金刚碧池，一个是饥渴男，没个好家伙。
但事实和谢能想的并不一样。
「芭比和律师今天去哪里郊游了」、「俩人手上带了情侣对戒」、「律师喜欢医生喜欢的不得了，眼里除了芭比谁都看不进去」、「芭比真是不错，竟然还帮公寓做保洁，人、妻真是了不得」——这些都是房东有意无意透露给谢能的消息。
「你和房仙大人怎么样了？」谢能问。
「擦……」房东成功被堵，只得说，「你要是不抓紧，连人兽的机会都没了！」
……
如果谢能有种，就往房东脑门上贴符了。他没种，就只能暗地里腹诽，希望房仙大人赶快把房东艹翻。同时，他也相信，狐狸和律师，绝逼长久不了。
当然，这么缺德的话他没有给房东直说，只是在心里打了个赌。
然后他赢了。
-
没出一个月，谢能的小店，迎来了律师。
晚上十一点多，谢能一早关了门，正窝在柜台后看片子。剧情是男女主为了民族大义相爱相杀的经典狗血剧，谢能一边吐血一边看得热闹。正演到一品侍卫为皇帝男主挡刀的经典画面时，响起嘭嘭嘭的声音，有人在外面砸门。
谢能才不去开门。大半夜的，准没什么好事。上次的狐狸精就够他头疼了，这次还不一定来个什么货色。
然后谢能听见撕心裂肺歇斯底里的嚎叫，那声音，就像有人把手伸进喉咙，像翻肠子一样把喉咙整个翻出来一样，简直能听出血，还有里面藏着的恐惧。
那是律师的声音。谢能见过律师几次，记得他的声音。
谢能赶紧把玻璃门打开，又从里面费劲抬起卷帘门，刚露出个缝，一只手就从外面伸进来抓住谢能的脚。
尼玛啊！刚才如果看的是生化危机，老子这会就吓尿了！
谢能把门拉到一半，律师半滚半爬过来，抓住谢能的胳膊哆嗦喊：「大、大师，有妖怪！有妖怪！」
谢能直接拍了张符给他。
谢能看着这律师的光屁股，把人架到椅子上，对后面匆匆赶来的二人说：「你们直接敲晕就行了，大半夜吵的，丢人现眼，快进来把门关上。」
这个点钟，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街上有不少人，都在门口围城一圈，指指点点。
房东是个夜猫子，估计律师跑出来时，正在天台上思考人生，房仙大人更不用说，除了房东，他谁都不在意。
房东扶额道：「怪我怪我……」
房仙大人把门关上，三人（主要是房东和谢能）交流了一会，得出的结论，就是律师和狐狸上床时，狐狸一个没收住，弄出了尾巴或者其他什么，再惊悚点，就是直接现了原形，才把律师逼成这样。废话，正爽着，突然摸到一手毛，在一睁眼，床伴成了狐狸，任谁都得吓个半死。
「怪我……」房东很内疚，「是我多事，非给人牵这红线，才把人吓成这样。」
房仙大人拍拍房东的肩膀，说：「该律师命中有这情劫，与你无关。」
谢能倒管不得这俩人的含情脉脉，他突然想到狐狸，忙问：「狐狸呢？」
房东‘啊’了声：「我刚才来的时候，特意去他们房间看了看，没看见芭比。」
「应该是跑了——」谢能挠了挠脑袋，有些烦躁，「算了，先把这人弄醒吧，仔细问问。」
在律师鼻涕横流的诉说下，谢能搞清楚了真相——也和他们想的差不多，狐狸高、潮时，屁股后蹦出了两条尾巴。狐狸精尾巴越多，道行越高，谢能都想对这狐狸跪拜了，这得混得多差啊这么大了才两条尾巴，随便扯一只狐狸精也得比他厉害。
律师受惊过度，惊完了就开始发怒。发怒就骂房东。怪房东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介绍给他，也不管那人是什么来路。律师怒气冲冲道：「这是个妖怪，我说出去了没人信。这要是个骗子小偷，我得把你们俩全告了！」
房东理亏，在那坐着不吭声，挺怂的。房仙大人是想吭声，然后被房东在桌下轻轻踢了一脚，也不吭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