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再次将那份情报研究透彻时,突然拍着桌子大笑出声,“哈哈……原来如此!好你个陆铮,原来也好这口,差点就被骗过去了!”
“大人?”那随从也不是个傻的,从这只言片语中已经窥探到了一点真意。
江澈自顾乐了好长一段时间,瞧着二郎腿毫无仪态地说:“年近二十却未婚,众人只道陆公爷为国为民耽误了终生大事,哪知道人家根本就无意娶亲。
好端端的突然把销声匿迹的左家提了上来,不仅替他们疏通了关系,更是在人前做出一副两家交好的姿态,众人只道陆公爷看上了左家大小姐,哪知道全错点了鸳鸯谱。
可怜五公主还傻乎乎地盯着左淑慧不妨,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好一个左三爷!好一个左解元!哈哈……
“大人,若咱们将这事宣扬出去,岂不是……?”岂不是陆公爷的名声尽毁了?
“不急不急,现在说了谁信?众人只会以为有人故意往镇国公身上泼脏水,就算信了,一个男宠而已,这满朝官员养娈童男宠的还少吗?”
随从想起江大人后院那几个俊逸非常的少年,顿时息了声。
江澈摸着下巴沉思了良久,最后出口的却是:“要说这左解元确实隽秀绝伦,也是本官喜欢的类型,这可如何是好?”
随从面皮一僵,只当没听到。
“写份帖子,替本官请左家大公子出来聚一聚,眼看会试在即,本官身为吏部侍郎,提前考核一下学子的品性也是必要的。”
105.各取所需
“左公子,这边请!”一个身着蓝色长衫,三十岁上下的男子引着左邵晏上了鼎食轩的三楼。
鼎食轩的三楼只有三个雅间,每个雅间都布置的极尽奢华,能订下这里的人不仅仅要有钱还要有势。
左邵晏接到江澈的帖子很意外,除了上次鹿鸣居的赏梅宴,他不记得自己和这位江大人有过交集。
不过无论怎样,能得到吏部侍郎另眼相待总是好的,他正愁找不到机会搭上江澈这条线。
那随从推开一扇门,恭敬地弯腰:“您请!”待左邵晏进门后再体贴地关上门。
雅间中,江澈正倚在窗边看着楼下来往的路人,手里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茗茶。
他穿着一袭玄色便装,腰间同色的宽腰带上系着一块剔透的玉麒麟,身材欣长,贵气却不慑人,令人一眼就产生亲近感。
左邵晏入京后也听闻了不少关于江澈的消息,知道江家也曾是开国元勋,只是百年后子孙好逸恶劳,文不成武不就,爵位被一降再降,只能担着个虚名。
到了江澈这一代,他父亲奋发图强,三元及弟,考出了个状元,这才让江家又重新在朝中立足,而江澈更是被当时的二皇子选作伴读。
有了这两代人的细心经营,江家才又一点一点地往上爬,虽然还比不上镇国公府,但在文官中的地位斐然。
“江大人,学生有礼了。”左邵晏出声打断江澈的沉思。
江澈微微一笑,关上窗户走过来,虚扶了左邵晏一把,“左兄不必多礼,今日只是私人小聚,并无要事。”
左邵晏可不信这话,他一个平平无名的举子,能单独被江澈约出来,总不会是为了吃顿饭。
“江大人相约是学生的荣幸。”左邵晏奉承了一句。
江澈笑了笑,并不接话,指着对面的椅子说:“请坐。”
两人一坐下,自有小二将菜肴鱼贯端上桌,左邵晏见江澈一副轻松的姿态,席间只聊一些诗词歌赋和风月之事,倒真像是两个至交好友的小聚。
饭后,江澈命人撤掉桌上没动几口的佳肴,重新上了酒菜,替左邵晏倒了杯酒说“如今左家风头正盛,江某虽为吏部侍郎,也想趁早结交这将来的新贵。”
左邵晏不知道这话是褒是贬,面色平静地应道:“江大人过誉了,左家无官无名,怎敢和内阁大学士江大人家相提并论?”
江澈的父亲官至正二品的大学士,也只比道辅大人矮了一节而已。江澈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世事易变,过些日子可就未必了。”
左邵晏知道他指的是和镇国公府联姻的事,一旦两家联姻,左家水涨船高,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如果只靠他和左邵卿金榜题名,怕是奋斗三十年也拍马不及。
唯一能让左家迅速攀升的只有依靠镇国公府的提携。
如今众从皆知陆公爷钦慕左大小姐,左邵晏虽然知道这“钦慕”未必有,但看陆公爷的行事态度,对左家确实不太一般。
“对了,左解元近些日子都在忙什么?”江澈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
左邵晏心下一紧,江澈好男风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尽管他已经娶了正妻,并且生了两个孩子,但据传他的后院中还是以男宠居多。
那……他是否是对左邵卿有意才请自己来的呢?
如果是在以前,左邵晏并不觉得自己的三弟能入贵人的眼,但是自从上京后,他也慢慢发现了这个庶弟拥有常人无法匹有的外貌。
这样的年纪,这样的相貌,要说江澈会看上他一点也不奇怪。
左邵晏心里迅速算计开来,江澈虽然只是吏部的侍郎,可是吏部尚书已经年迈即将致仕,如今整个吏部几乎都把控在江澈手中。
吏部又执掌整个大央官吏的任免和升迁,毫无疑问是所有新进学子最要巴结的对象。
要知道即使中了进士后,去一个鸟不拉屎的穷县和去一个民生富庶的富县差距是非常大的。
左邵晏心思沉重,面上却不显,只是答道:“家弟成天不分早晚的温书,正在努力备考。”
江澈端着酒杯抿了一口,嘴角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是么?这就奇了,前些日子竟听说令弟付出了京郊军营,莫不是那个看错了?”
“军营?这定是不可能的,家是一介书生,去军营做什么?”左邵晏想也不想地反驳。
“是啊,去做什么呢?”江澈摸了摸下巴,小声嘀咕道:“要知道那军营中可全是镇国公府的兵马,江某还当是两家关系亲密,才有此一出的。”
左邵晏眉间微微蹙起,将这句话来回思索了几遍,越想越心惊。
如果不是对面坐着江澈,他一定不会把左邵卿和陆铮联系在一起,可是对面就有个实打实好男风的例子,他不得不往这方面想。
“江大人,您若是知道什么消息不妨直言,事关家弟的声誉,学生不敢妄言。”
“哈哈……不必紧张,江某可没有要诋毁令弟的意思,只是好奇罢了,江某与陆公爷可是私交好友。”
左邵晏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这话想传达什么样的意思,是想说他们是私交好友,所以陆公爷也有断袖之癖?
“江大人似乎很关心家弟?”左邵晏试探地问了一句。
江澈喝干了一杯酒,面上陶醉地回答:“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令弟灵秀动人,又是如此年轻有为,江某自是高看他几分的。”
看着江澈眼中露骨的狂热,左邵晏有些别扭。
“江大人过奖了,家弟不过是文采出众些罢了,谈不上年轻有为。”左邵晏微微低下头,一席话下来他基本能确定江澈是冲着左邵卿来的了。
如果没有陆公爷这一茬,他倒是不介意用左邵卿搭上江澈的船,只是……若真如他所想那般,左邵卿是陆公爷看上的人,那他想动也动不了了。
江澈屈尊降贵地难左邵晏倒了一杯酒,言语亲热地说:“说来等左大小姐嫁入镇国公府后,江某还得唤一声女嫂子呢,到时候咱们也算是亲戚了。”
左邵晏握了握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火辣辣的酒滑入食道,烧着肺腑,令他的思维也清晰了些。
是啊,左邵卿攀上陆铮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而且这样的关系既不能光明正大的公开也维持不了多久,但若能将左淑慧嫁进镇国公府,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一边是长久的姻亲关系,一边是不足为外人道也的龌龊关系,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江澈看着他那双微微颤抖的手,嘴角的笑意逐渐加深。
“江大人,您觉得家妹还有望嫁进镇国公府么?”既然陆铮从一开始看上的就不是左上淑慧,那两家联姻只是笑话罢了。
“事在人为,只看左兄如何决定了。”
左邵晏也不是愚蠢莽的人,更不会轻易被人牵着鼻子走,“江大人为何要相助学生?”
“各取所需不是么?”
左邵晏听到这个答案并没有表现出欣喜的表情,他知道江澈的心思,只是他真的要牺牲一个庶弟换取在左家和镇国公府的联姻么?
最重要的是,若他真得江澈合作,他日陆公爷知道事情真相后,是否会因为左邵卿怪罪他们?
江家背景不俗,和镇国公府又是几辈子的交情,陆公爷不会因为一个男人报复江家,却不一定人放过左家。
“此事……容学生考虑考虑。”左邵晏并没有将话说的太满,这么重要的决定也不能凭着一时脑子发热就决定下来。
“这是自然,左兄先安心备考,此事待将来再议。”
等左邵晏离开后,江澈独自一人坐在偌大的雅间中,一杯又一杯地喝着美酒。
他是对左邵卿有点念想,但还不到非要不可的地步,只是一想到这人是陆铮的,就分外想将人抢过来。
从小他就知道,江家原来有着和镇国公府相似的背景,相同的高度,可几代人经营下来,两家的差距却越来越大。
这样的差距,让江澈心有不甘。
106.一夜夫妻百日恩
直到江澈离开,隔壁雅间的门被打开,里头走出来两个青年,一文雅,一高贵,两人脸上尽是沉思之色。
“真没想到,这江澈算计人都敢算计到陆铮头上了。”那名身着华服,气质雍容的男子笑着说。
另一名穿着湛青色长袍的文雅青年正是曹宗冠,他眉头微皱,不太确定地问:“江侍郎这是看上左家三爷了?”
“江澈好男风之事并不是秘密,每年给他送貌美少年的官员可不少。”华服男子嘴角微扬,话题一转,问:“听说你曾经和左家大小姐有过婚约,怎么退了?可是当时嫌他们家无官无名?”
曹宗冠眉宇间戾气一闪,低头回道:“王爷说笑了,学生怎么可能会是这种人?左家嫌学生配不上他们嫡出的大小姐罢了?”
曾经的四皇子,如今的睿庆王挑挑眉,“哦?还有这回事?哈哈……和镇国公一比,你曹家五品的知州确实难登大雅之堂。”
曹宗冠头垂的更低,眼中尽是阴霾,“学生相信,左家最后的算计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本王也希望看到陆铮娶个男妻,镇国公的爵位是世袭罔替,我那好二哥恐怕是不希望这个爵位继续传下去了。”
“那江侍郎此番算计岂不是违背了皇上的圣意?”跟了睿庆王这些日子,曹宗冠多少也了解了一些朝廷中的派系。
睿庆王摇摇头,“恐怕没人比我二哥更希望看到陆公爷吃瘪了,牺牲一个男宠算什么?”
曹宗冠觉得“男宠”这个称呼实在不适合左邵卿,替他辩解一句:“我与左邵卿相熟,他并不是个轻浮之人!”
整个左家,在发生了那件事后,只有左邵卿一个相信他,只有左邵卿在见到他时还能笑得发自内心。
他要对付左家,却没想把左邵卿算计在内。
如果事情真相真好他听到的那样,那他甚至可以帮左邵卿一把,只要左淑慧嫁不成镇国公,他的目的就达成一半了。
要不是前些日子陆公爷看上左家大小姐的谣言传的沸沸扬扬,他也不至于另辟路径,跳上睿庆王这条船。
偶然一次机会,他巧遇了睿庆王,原本两人只是同时看上了一幅画,一番交谈后都被对方的才学所折服,几次接触下来更是将对方引为知己。
当时他并不知道这个青年就是以书画出名的睿庆王,等知道他的身份时,曹宗冠也意识到,这个睿庆王和传言并不符。
传言四皇子醉心书画,无心参与皇位之争,去年的那场动乱一点都没波及到他,新帝登基后更是大方地给他封王封地,只是他以不想离京为由放弃了封地。
不想要封地的王爷更让新帝放心了,因此赏赐一波一波地流进睿庆王府。
刚开始知道他身份的时候曹守冠就很意外,这位睿庆王聪明隐忍,有心计有谋略,根本不像这个逍遥王爷。
睿庆王凤眼微挑,“不管是不是,一旦消息传出来,左家这个庶子头上必然会被冠上男宠之名。”
曹宗冠叹了口气,如果早知道事情的真相是如此,他压根不会在得知睿庆王的身份后还刻意接近他。
如今,恐怕已经骑虎难下了。
左邵晏回到家里,先将管家叫进书房,详详细细地询问了左邵卿这些日子的动静,得到的答案无非是:三爷近日并未出府,每晚看书到深夜甚至凌晨,午后才会起来。
“上一次出府是什么时候?”
“是在去镇国公府赴宴后的第二天,三爷说是要去书肆买书,后来被二老爷拉到城外的弘愿寺,很晚才回来的。”
左邵晏也记得这件事,如果江澈说的是真话那也就是那天,左邵卿其实是和陆铮在一起,而且去了京郊的军营,那二叔又是什么时候和左邵卿遇上的呢?
他由始于终都没有怀疑过左韫阳,更不可能想得到那两人早就走到一起了。
他挥手让管家退下,待管家转身时,低声嘱咐了一句:“这几日派个人盯住他,不管他做了什么都第一时间汇报给我。”
管家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大爷要防备着三爷,但他是府里名符其实的主子,也不敢不听吩咐。
脚步顿了一下,管家小心翼翼地问道:“大爷,这些日子府里由月姨娘管家,发生了不少事情。”
左邵晏眉头皱了皱,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她又闹出什么事情来了?”
“今早少夫人身边的丫鬟来找老奴,说是月姨娘克扣了少夫人的燕窝。”
左邵晏“啦”的猛拍了桌子一下,“放肆,谁给她的胆子?”
之前左邵晏天天都窝在书房看书,也懒得管这家里的事,没想到那个卑贱的女人竟然敢欺压到他头上了。
管家也不好得罪老爷最受宠的小妾,只能模棱两可地回答:“厨房说,近日买来的燕窝都是次品,月姨娘以安胎为由都要去了。”
左邵晏嗤笑一声,“我去转告她,这府里可不只是她一个有身孕的,她肚子里的那个不过是个庶子,还敢和左家的长子嫡孙抢东西不成?”
“是,老奴这去说。”有了左邵晏这番话,管家心里也有底了。
老爷虽然才是一家之主,但却很少更改大爷做的决定,在这个家里,大爷的话比老爷的话更管用。
何氏的屋子外,她正靠在美人榻上晒太阳,一只手在凸起的肚子上轻柔地抚摸着。
一个穿着绿裙的丫鬟端着炖盅走进去,眉开眼笑地汇报:“小姐,厨房铡给您炖了燕窝,听说是大爷特意吩咐的,月姨娘刚被大爷训斥了呢。”
何氏睁开眼睛,目光在那盅燕窝上停留了片刻,哀叹了声,“真没想到,我这一府少夫人竟然连一碗燕窝都保不住。”
“小姐,您可别这么说,都是那个月姨娘太过分了,趁着夫人不在家,老爷又宠她,就胡作非为,哼,等夫人回来有她好果子吃的!”
何氏将目光投向天空,蔚蓝的天上飘着几朵白云,是难得的好天气,可是她的心情却并不明朗,反而阴暗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