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看?”安右放下杯子,他很不喜欢苏禾看他的眼神。像是野兽。
又是那副作死的样子。苏禾放下手里的东西,从来没人敢当着他的面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他从来不关注别人的情绪,可是现在他清楚的感受到,安右眼里的鄙夷。他这个破落户,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啧啧,怎么又生气了?”安右靠在椅背上,含笑看着苏禾,“觉得嗯……愤怒吧?凭什么我看不起你?凭什么我看不起你?”
苏禾一惊,顿时气势汹汹起来。
“我倒是奇怪,”安右思考般抚摸着自己的下巴,“你凭什么要我尊重你?你说一样出来看看?”
苏禾不说话了。他……轻视很多人,包括过着那样生活的“苏禾”。安右这样子让他的心头恼火,但是没有看低他。
“没法表达?那我来帮你好了。”安右慢慢坐直身体,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你天生觉得高人一等。因为你有个有钱的爹妈。你敢肆无忌惮的欺负别人,总有人帮你收拾烂摊子。你吃的穿的
用的都比别人好,所以看不起那些普通的人,觉着自己天生高贵了,嗯?”
“你说的没错,”苏禾干脆把话说开,“难道你现在觉得优越了?别忘了是怎么来的!”
“我不在乎,”安右轻松的说,“反正现在是我的。就算我没有,一样没人敢看轻我,可是你……”那眼神里的情绪,不必多说。
“我也……”
“诺诺诺,话不要说得太满。”安右伸出手指摇了摇,“你怎么办?用拳头?别忘了,这里的人可不是你随便就能动的。还是你武力解决习惯了,忘记用脑子了?”
看着苏禾说不出话的样子,安右无奈的摇摇头:“我真的不想跟你这种拎不清的家伙相处,又不能不管,你最好听话一点。”
这是他的身体,他的家,凭什么现在安右处处都是一副施舍的样子!
他占了自己高贵的地位,回头来嘲笑自己了?
“别忘了,这是你的身体。说的痛快?是不是早想这么做了。”
“不不不,我对自己的身体满意的很,不现在的身体,不男不女,还有个闻臭千里的好名声。”安右抱起手臂冷笑着看他,“看来你还是不怎么明白了,没关系,你会慢慢弄清楚的。”
苏禾半眯着眼睛,竟然也有了一种锐利的感觉。
“我想我们应该有个协定。”他说道。
“什么。”安右的话随着一声嘲笑迸出来,他放松了身体,作出一个感兴趣的样子。
“你,”苏禾指着安右,“现在是占了我的便宜。所以,请不要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他补充道,“我看着恶心。”
“呵,”安右撩了下刘海,眼尾的睫毛卷的浓重,“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跟我说话的?”
苏禾挑眉看着他:“不是嫌弃我么?不是鄙夷我么?何必还占着我的身体呢,不如我们换回来。”
“哈哈,你还真天真。没错,我情愿这事情没发生,但是我是不会陪着你作这个尝试的。换回来,现在?不谈不知道怎么换,难道让你好好的‘回报’我吗?少爷您天真的还真是理所当然。可惜,你不知道别人也有脑子吗?”安右的眼睛危险的眯起来,薄薄的嘴唇里吐出不经意又狠的话,“或者你可以去安家,说清楚事实。我们不妨赌一下,谁会赢?”
苏禾僵直了身体,他说的没错,他占优势。
“我虽然讨厌你,但是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还得好好合作。”安右改用温和一点的语气,“我们的情况,说出去也没人相信,我想你也应该没那么傻。像你说的,我毕竟是占了你的身体,我们也算是各有得失,从道义上讲,我应该好好的照顾你。而你……”安右眼神一闪,“要按照我的计划,好好的生活下去。”
苏禾眼珠一转,抓到了重点:“你在乎这个身体?”
“……”安右盯着苏禾的眼睛,过了一会儿笑出声,“这种事情,你习惯了吧?以为自己抓住了我的痛脚?为什么你没有想过,也许顺着我,更好一点?你说的没错,我是很在乎我的身体,而且会看的严严实实的。想通过这些威胁我?对不起,以你的骨气,大概还做不出自虐这种事情。”
安右起身,不想再谈论这个问题。
“对了,你的房间里我写了一份演讲稿,明天要用。你自己看着办。”安右勾起一边唇角,“不要想故意丢我的脸。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众矢之的?”
苏禾看着快要进去卧室的安右,木了半天,终于深深的呼了一口气。他什么时候这样子人气吞声过!
“哦,还有,”安右像是故意的,“既然你这么的自信,你惹的麻烦还是你自己处理吧。”
季棠中学,一早就出了个新消息。他们学校竟然要来一个新学生,还是从什么,根本没有听过的地方来的,据说还要上台致辞。一时间,学校里传出好几个版本。
品学兼优版本,扶危济贫版本,还有什么,校长私生子,一类一类的极为丰富。
A市是大城市,季棠中学更是有名的贵族学校。当然,如果一个学校里只有所谓的“贵族”,那这个学校也就快差不多了。毕竟按比例来说,平民阶级的人数远远多过有钱有势的那些。这也是季棠中学的比例。
季棠中学的学生大概是这样分类的:超有钱的尖子生,普通的尖子生,普通学生,混文凭的少爷小姐,还有他们的跟班。可是今天一大早,例行的广播操时间有了个交换生介绍,还是拿季棠中学从没有过的助学金的。不但喜欢凑堆的女生们在谈论了,就连从来不关注学校新闻的尖子男生们也有些好奇了。
苏禾在安右的陪同下,走到主席台下面。
从他到学校开始,一切和从前都没有什么两样,但是他知道,自己一站上去,怕是整个学校都要认识他了。苏禾咬牙,认定,着绝对是安右做的。
这倒是冤枉安右了。
其实他代替安少到办公室受罚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了主任他们关于想找几个模范生做样子的谈论而已,那时候心里的想法就萌芽了。
值得一提的是,安少在学校不是个安分的,可惜学校又看着安家的面子上,那些老师都不敢教训他,只得叫他去办公室,不理他,也算是变相的罚站了。
为了迎合安少的形象,安右没少往办公室里跑,弄得那些老师们都疑惑了:怎么安少受罚的时候,变得这么安静听话了。也是这个时候,他听到了那些老师弄资料海选的事情。
当晚,他就偷偷的做了一份苏禾的资料混进去,留的是他的联系方式,再有把几个有威胁的人的简历顺走。苏禾当选是理所当然的,单是看容貌,那些老师们也愿意选个长得好看的。
果然,没过几天,就有人跟他联系了。接下的事情就变得很简单了。
这本来就是个形式主义,招来的学生自然要大肆宣传一下,以期待将来有更多的学生报考,好让季棠中学的整体水平保持下去。所以,苏禾的演讲是必须的,哪怕他再不情愿。
看到苏禾已经站好找到主持人了,安右悄悄的走了开去。
也许苏禾还长着安少的脸比较讨喜吧,就算是干坏事给人感觉就是脾气暴躁的小孩儿?顶着自己那张脸,却不配备足够的智商,看起来真是愚蠢。
安右转过身,默默的在苏禾的账上又记上一笔。
08.绔少俱乐部
慢慢的走回自己班级的队伍,同学对安右迟到已经很习惯了,也只是多看了他一眼而已。十月份的天已经有点凉了,尤其是在A市,这种整天是雾霾天气不见阳光的地方。
远远看见苏禾走上台,穿着季棠中学质料很好的衬衫和羊毛背心,头发北风吹的些些的乱,他的表情镇定,但是安右一眼就看出了他眼神中的不确定。安右觉得有点奇怪,那种恶霸型,惯于发号施令的人,怎么会因为在人前说话紧张?
不过他昨天倒是听话做了准备了。倒也不是特别的不识时务,只是吃硬不吃软,他也懒得整天哄着别人,反正吃亏的肯定不是自己。
安右闭上了眼睛,感觉很奇妙,自己听自己说话……苏禾果然没1有什么创造性,不过记性不错,竟然一句也没有背错,只是演讲的水平有待提高。安右圆满的看着台上的人,总算不算丢脸。万众瞩目也很不错啊,可惜他更喜欢这种站在身后的感觉。
“喂。”
右手被人碰了下,安右睁开眼睛,发现一个高个子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边,安右记得他叫牧辰,是安少的“朋友”。
“柚子,你看那小子长得倒是不错。”他用胳膊肘捅着安右,高大的身子为了凑合他,憋屈的有点猥琐。
听到他的话,安右心里冷笑了声,果然是物以类聚。不过这个牧辰倒是对安右很关心,果然秦桧也有三个损友,他看这个牧辰对安右比安家的人都要热情呢。
“还好。”安右语带深意,台上那个人,无论以前还是现在,都只剩下一张皮囊了。
他突然觉得,要达成自己的目标,有点难啊。
安右越想,越觉得是。学校为了做秀做满,苏禾铁定会分去最好的一班,他只怕啊,“苏禾”的水平太差,太丢他的脸。安右摸着自己的下巴,心想,要怎么想个办法,让自己也去一班。安右浪子回头,不知道有没有人信……
除了苏禾的演讲都是他写的,真的没有什么可听的。安右照着安少爷以前的习惯,很是自在的提前离场了。站在他身边的牧辰自然也是跟着他。
“柚子,我说你家里给你解禁了没?”
安右瞟了他一眼,没有理他。
“能出来吗?哥几个好久没聚了。”
真的吗?那你还天天不到放学就急着走?
“说真的,今天,今天怎么样?听说皇天来了两个新妹子,长着可水了!”
谁知道是不是整过的。
“唉!我说安右,你去不去倒是回个话啊!”得不到回应的牧辰终于急了,站着对安右喊。
“哦,不去。”安右满脸的不耐烦,但是转过身的时候,恢复了一点坏坏的笑,只是眼神是冷的,“家里还有麻烦没处理呢。”
“什么麻烦?”牧辰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要不要哥们帮忙?”
安右站直看着牧辰。牧辰家里是经商的,就他一个孩子,养的没心没肺的,在外面认识背景黑的人也不管。他是想怎么帮忙?
想到他的那个麻烦,又想到牧辰可能做得事情,安右心里对他更加的讨厌了。只是面上还笑的亲近。
“不必了,我已经有打算。”
“那好。”牧辰也不多问,“那礼拜天吧,你可不能再缺席。”看着安右不说话,牧辰推了他一下,“还想什么呢?这么多天了,说什么你都不能不去!”
安右无奈的揉揉额角:“知道了。”
牧辰高兴的挂上安右的肩膀,几乎是推着他走的,一边还絮絮叨叨:“我说安少,你可是旷了好几次了,等到时候,一定让你多喝几杯。你可别怪哥们儿不仗义,我一定找几个可人儿帮你好好的挡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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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禾走下主席台,心里感慨万千。
他最看不上的就是满口大话的,实际屁也不做。比如他哥。不过他承认他哥真的厉害。花言巧语的人不是马屁精,就是像他哥一样的假正经。昨天晚上,跟安右不欢而散以后,回到房间还真的看见了写的整齐的演讲稿,还是那种整齐的字迹,只是用力了很多,有点慑人。
还真的字如其人,苏禾看见那讲稿上的字就觉得讨厌。但是想想他的处境,在犹豫了很久以后,他还是拿起了那份稿子。
苏禾再次感到了无奈的心情,他的生活明明不是这样的,但是他什么也做不了。
不算上小学的演讲比赛,他还真的没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过话。说起来有点丢人,有次他哥带他去他的朋友圈子,那群人都是跟他哥似的,个个笑的跟个笑面虎似的,脸上堆着笑,眼睛里却鄙夷的看着自己。那种无力感,比对着安右更甚。
他不在自在,以为安右会在附近看着他的,但他没有。他不习惯一个人。
当他的嘴里说出他绝对不会写出来的话时,他的心情复杂,不情愿,但是却被逼着老老实实的做完了。这对苏禾的心理绝对是个考验。他没想过未来,但是见到安右以后,他竟然也有点点展望未来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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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牧辰连打三个电话,确认安右会去参加聚会。
安右放下手机,心想安少的应酬还真的挺烦人的,他早晚要跟那些人撇干净关系。他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医院,那里已经安排好了,估计今天苏禾回去,一定会有“惊喜”的。安右想着不厚道的笑了,总不能一直是自己帮他背黑锅,总也得让罪魁祸首吃点亏才行。
走上街,安右招手叫了辆出租车。
“去皇天。”
其实安少公寓底下的车库里有不止一辆的拉风跑车,虽然安右不怎么认得那是什么牌子,但是作为男人,他也是天性喜欢这种东西的,现在它们名义上都是自己的,可惜他不会开车。
对了,苏禾也“不会开车”,或许哪天他可以陪着苏禾去学学。
安右左手中指点着膝盖,不由的露出一点笑容,苏禾啊,咱们其实关系应该亲近一点才对。
在牧辰咋咋忽忽的电话攻势下,安右很快就找到了包间。
“柚子!你终于来了!”
包间里已经进行了半场的样子,在座的人都有点醉意,眼神迷离的看向新来的人。
“阿辰,来的谁啊?”坐在牧辰身边的一个小平头男生搂住他的肩膀,含含糊糊的问道。
“靠,你丫醉糊涂了吧?”牧辰推开他,“没听见我说吗?柚子,安右啊!”
“你,你又骗我。”小平头笑呵呵的摇头,“安少才不会,咯,是这样子的。”
听见小平头的话,牧辰也怀疑的回头看了看,没错,的确是安右啊。
“你喝高了啊?人都认不出了?”
安右上前止住牧辰发疯的节奏,小平头倒是眼神挺犀利。包厢里除了牧辰和小平头,其他的人看见他进来,都没有停下自己手下的动作。
除开包厢里的“工作人员”,大概正主还有两个。一个戴着眼镜,穿着白衬衫的男生,手里用装满了冰块的玻璃杯喝着威士忌,脸色却连一点红也没有。另一个显得卑微一点,坐在那个男生旁边,手里的杯子已经没有冰块了。注意到安右在看他,那个男生露出一个客气的笑容。
“安少,”那个戴眼镜的男生放下酒杯,玻璃桌子立刻就蒙上了一层的水雾,“好久没见你来了,是不是该罚一杯?”
“就是就是,柚子,这杯酒你可不能推!”牧辰积极的拿了一个新杯子,倒上半杯不知道什么的洋酒,抵到安右面前,大有不喝不行的意思。
安右无语的看着牧辰,真是容易被煽动……
他接过杯子,晃了晃,里面散发出来的酒精混着苦味儿,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你还不知道安少的口味吗?阿辰。”那眼镜男生嗤笑了一声,“这种货色也就你喝的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