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陆珩也头一次遇到这么狼狈的情形,想将就一下坚持到回家算了。
“你不难受啊,湿衣服穿着要感冒的!”祁越坚持要他换衣服,想了想又说道,“我不看你。”
“得得,你看我也不怕。”陆珩心想这是什么跟什么,但还是遂了祁越的意,扒光身上的湿衣服,真空套了一件衬衫和西裤。
“我开车吧。”祁越说着钻进了驾驶座。
“吓死了。”陆珩也有些后怕,那么小个孩子,掉进水里真是够吓人的,也难怪孟依依这当娘的刚才都瘫在地上了。
“我也吓死了。”祁越道,被你吓的。
“还好这边水浅。”陆珩吁了口气。
“你真是太棒了!”祁越忽然激动地砸了一下方向盘,喇叭猛地响了几下。
“抽风啊你。”陆珩不屑道。
“哎,我是挺害怕的。”祁越道,“我知道你肯定得救,要我在旁边也一样会跳下去,不过,不过……”祁越哼唧了半天也说不出后面的话来,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讲。
“知道了,好好开车吧。”陆珩一边调整副驾驶的椅子一边说道,“别跟我妈他们讲。”
“嗯……”祁越没问为什么,答应的很认真。
第三十章
祁越负责把车开了回去,甫一到家,就催着陆珩去冲个热水澡,“给你煮个姜汤吧。”他这么和陆珩说道。
陆珩其实回来的时候身上也干的七七八八了,并没有很狼狈,拿了衣服就去浴室了。
祁越拿手机搜了个煮姜汤的方法,开冰箱的时候瞥见里面有两罐可乐,又重新输入了搜索的关键字,打算炮制一锅姜汁可乐来。
陆珩洗完澡出来,直接去了厨房,果不其然看见祁越正捧着手机,还一眼一眼的看着锅,空气里弥漫着生姜的味道。
“等下就好。”祁越感觉到陆珩在自己身后,转身对他说道。
“随便煮煮就得了。”陆珩走近了看,看到一锅黑乎乎的玩意儿,忍不住劝阻道。
“知道啦,我也就只会随便煮一下。”祁越坦言,又看了一眼手机,自言自语道,“行了,出锅。”他拿了个碗把可乐给倒出来,发现还有多,就也给自己装了一碗,朝陆珩道,“喏,喝吧。”
陆珩喝到一半接了个贺山远打过来的电话,总归是自家儿子没什么事了,得空再来问候一下陆珩,再道个谢什么,陆珩被他谢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听他说了半天,只好电话这头答道,“行了,这有什么可说的,小孩子没事儿就好,你忙去吧。”
“嘟嘟没事了吧。”祁越见陆珩放下手机,也关心道。
“嗯,就是受了点惊,大事没有。”陆珩道。
祁越挪了挪,从自己坐着的沙发上坐到了陆珩那边去,抬手摸了摸陆珩的额头,“那你没事儿吧。”
陆珩直往后躲,表情有些不自然,“没事。这才几月啊,不就是游了个泳嘛。”
“哦,那就好。”祁越也没再说什么。
好好的一个休息日因为出了这么个不大不小的意外,剩下的小半天两人都打算窝在家里了,保姆阿姨周日是不来的,家里冷锅冷灶,只躺着一个祁越刚才煮过生姜可乐的锅,显示着一点点烟火气。
“喂,你会做饭么。”两人午饭也没吃,全靠半上午的一点自助早餐打底,外加那一碗被祁越视为灵丹妙药的姜汁,就这么乱七八糟地躺在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口舌发苦。陆珩觉得哪儿都不清醒,晕乎乎的;只有胃清醒着,尽忠职守地向他传达着饿了的消息。
“干嘛。”祁越本来是平躺着的,侧了侧身,面对着陆珩。
“问问,想在家里吃,懒得出去了。”陆珩双臂枕在脑后,一副懒洋洋睡不醒的样子。
“哦……会做的吧,可是我刚才看了看,家里好像没什么菜啊。去买回来再做的话,还不如去你妈妈那儿吃。”祁越想了想,“我妈那儿也行,这都快五点了,不想去买菜啊。”他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却打到了陆珩的脸。
“你怎么这么懒啊。”陆珩忍不住捏了捏祁越的脸,祁越并没有躲开。
“我这不是怕委屈了你的胃口嘛。”祁越狡辩道,心想,要不我去和保姆阿姨学个什么菜——多做做就会了,肯定的。
“冰箱里好像有牛排。”陆珩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坐了起来,“我去看看。”
祁越见陆珩起来了,自己也觉得没意思躺不下去了,揉了揉脸,跟着去厨房看。
“哦,这不是上礼拜从你妈妈那里拿来的么?”冰箱里有好几块牛肉,花纹细腻,包装上写着的是日文和英文。
“嗯,这个不错,就这个吧。”陆珩翻了一圈总算找到了一个小小的中文标签,写着顶级日本和牛,他朝祁越扬了扬。
“你……会煎么。”祁越握着那块牛排看了一眼,仿佛突然明白了它的价值似的,不确信的问了问陆珩。
“会啊。”陆珩理所当然那道。
“那还是你做给我吃吧,我就不糟蹋这几块好肉了。”祁越眯着眼睛笑了笑,这让陆珩觉得他像一只被挠痒痒挠得很舒服的小动物,小猫小狗什么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于是忽然有了动力,今天使出浑身解数也要做两块绝无仅有的牛排出来——虽然,这个事情变数太大——所谓变数,主要指的还是自己的技术。
牛排是前两天回家吃饭的时候赵明柔给的,估计是家里的保姆阿姨看到了,还贴心的买了黄油放在冰箱里,还有黑椒酱和几个柠檬,陆珩看到了很满意,觉得今天成功的可能性又大了几分。
“好香啊!”黄油一下锅遇热融化,散发出一股浓郁的奶香味,即使陆珩关着厨房门祁越都能闻到,钻进厨房不肯走了。
“帮你做点什么?”祁越光是站着看又觉得不好意思,看着陆珩带着块围裙觉得酷毙帅呆,也要依样仿效。
“你切个胡萝卜吧,摆盘好看点。”陆珩指挥祁越道。
“没问题。”祁越应地欢快,跃跃欲试。
祁越在找了根胡萝卜出来,洗了洗,放在砧板上左看右看,“哪把刀是切蔬菜的?”
“靠左边的。”陆珩回头看看了,指点祁越道。
“几分熟?”陆珩第一块牛排快要出锅了。
“七分吧。”肉是好肉,吃个三四分的半熟也无所谓,可是祁越就是不好那一口,喜欢熟些的,虽然——他觉得七分八分乃至九分,在陆珩手下的差别应该不大。
“哦。”陆珩把牛排翻了个面,又煎了一下就出锅了。装进盘子里,浇了一点黑椒汁在上面。
“拿去吃吧。”好久没做过西餐,第一次出手就很成功,陆珩语气里的成就感不是一点半点。
牛排很大块,是寻常餐厅里吃到的两倍大小,不过薄些,祁越吃了第一口就被惊艳了,真是入口即化啊,忍不住拍了个照片,发到朋友圈里去。
“喂,你胡萝卜不要了啊。”祁越端着牛排就出来了,把切好的胡萝卜抛到了脑后。
“我来拿。”祁越起身去厨房,陆珩看到他,忍不住要献宝,“好不好吃?”
“赞!”祁越由衷地树了一下大拇指。
第三十一章
自己做给自己吃其实是个很没情调的事情,至少对于陆珩和祁越就是这样,牛排很好吃,胡萝卜很难吃,祁越嚼了几下,好不容易咽下去了,“我觉得我现在就像个兔子。酒店里做出来不是这种味道的啊。”
“酒店里是熟的啊。”陆珩扒拉着祁越切的胡萝卜,一根胡萝卜两个人分,盘子里是很有分量的了。
“那你怎么不煮一下?”
“我以为不煮也能吃的。”陆珩有些理亏,又叉了一块放在嘴里嚼了嚼,自我欣赏道,“还不错啊。”。
祁越无语,“吃完我去拌个色拉。”
“那么麻烦干嘛,喝酒吧。”陆珩倒了两杯就出来,把其中一杯在祁越面前放下,深红色的酒业上弥漫着一层粉红色的泡沫,倒真像什么果汁了。
“哦……”祁越接过,“这不就是上次喝过的那种香槟么?”
“嗯,牌子不一样而已。”陆珩其实也是第一次拿出来喝,还对着标签看了看,又把酒瓶对向祁越。
“挺好喝的。”祁越喝了几口,又装模作样的和陆珩碰了碰杯,“敬你。”
“敬我什么?”陆珩一愣。
“嗯……敬你做好事,学雷锋。”祁越认真地答道。
“别寒碜我了。”陆珩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山哥都不提了,你还老提。”
“没老提啊,就这一次,敬你一杯,就不提了。”
“敬酒是要一次性喝完的。”陆珩逗他。
“切,你还当真了啊。”祁越假装不屑,但还是喝完了杯中的酒液,单手托着杯子朝陆珩晃了晃。
“谢了啊。”陆珩很领这份情,也一口干了。
祁越突然笑了,“要命,喝红酒喝成我们这样,真是要被人笑话。”
“端着才觉得累呢,在家里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陆珩又倒了一杯,很刻意的转了转酒杯,面朝祁越道,“要这样,还是这样?”
“好了好了,别装了。”祁越被他逗得直笑,“我们从喝酒的杯子开始就错了,你再装也没有用。”
“杯子是你拿出来的。”陆珩推卸责任。
“我拿就我拿。”祁越无所谓道,又喝了一口。
两个人就这么喝掉了一瓶,最后两杯,还是弯腰趴在桌上,盯着水平线,一人一杯分的丝毫不差,像是在做什么有趣的游戏。
“我醉了……”祁越喝完最后一杯开始耍赖,把自己摊在椅子上。
“我洗……”陆珩知道他在想什么。
祁越嘿嘿一笑,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但看陆珩端着碗盘进了厨房,还是站了起来,帮着收拾桌子,把桌布一卷,拿着一包垃圾去扔。
“要不要帮忙。”祁越站到陆珩背后问。
“别假惺惺了。”陆珩拆穿了他。
“真的不要?”祁越试图挽回面子。
“问这种问题的时候,越走越远总是不对的吧。”陆珩头都没回,仅仅是凭感觉,就知道祁越刚才说这话的时候,好像拿了什么东西,人已经站在了厨房门口,就差把门给移上,跟隔着一层玻璃和他讲话了。
“我去卫生间洗水果!”祁越当真是从冰箱里拿了一袋葡萄,他让塑料袋发出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证明给陆珩看。
陆珩笑了笑没去理他。
陆珩做事较真,厨房既然打扫了,就要一丝不苟,所以祁越洗好葡萄,他还在抹厨房的地,刚才煎牛排沾了油星,踩上去很容易滑倒。
“辛苦啦。”祁越这时候才稍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想想换做自己,肯定是洗了锅碗了事,反正第二天保姆阿姨会来清扫,在那里看了两眼,他站着,陆珩蹲在地上,反而觉得更不好意思了,悄悄走开,没事找事去给露台上的几盆花草浇水。
陆珩清扫完厨房,看见祁越在客厅另一头的阳台上,旁边放了一个……脸盆。
“要被你浇死了。”陆珩走过去,朝祁越的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
“卧槽!”祁越一个不稳,用手去撑地,结果撑在了一盆小仙人球上,红红的一个,看上去像是蜡质的,但一样长满了刺。
陆珩心说不好,这玩笑开大了。
“卧槽!”祁越被刺扎的痛到了,又骂了一声。
“我看看。”陆珩连忙蹲下来,单腿跪在地上,帮祁越查看。
窗外已经是暗沉沉的夜了,阳台上灯光温暖昏黄,却不够透亮。“起来起来,去客厅帮你看看。”陆珩把祁越拉起来。
祁越懊恼,有一瞬间真是想赖在地上不走了。
陆珩手一沉,低头望向祁越,“我不好我不好。”他是真心后悔的,没想到玩笑开大了,但是想道歉又有些说不出口,所以听起来反而显得敷衍了。
祁越撇撇嘴,自己站了起来,想去卫生间洗手。
“等一下,先把刺拔了。”陆珩叫他,转身打开了客厅里所有的灯。
祁越看了看陆珩,没动。
两人正好是站在灯下,陆珩捧过祁越的手,仔细看了看,其实祁越运气不错,扎到的刚好是一盆刺短粗的彩色仙人球,虽然手心手指都有好几个细小的血窟窿,但没有完全扎进肉里的刺,所以,陆珩准备用手指把它们拈出来。
“嘶……”有一根刺陆珩不小心反而把它揿地更深了,祁越忍不住叫唤了一下。
陆珩讨好地朝祁越的手心吹了吹。
祁越:“……”手心痒痒的,忍不住弯了弯小指。
“还疼吗?”陆珩问道。
“我去洗洗吧。”被陆珩这么双手捧着自己的手,祁越脸上有些发热,觉得心跳都加快了。
第三十二章
陆珩有些不放心,还给一个医生朋友打了电话,问他仙人掌刺扎进了肉里要不要紧,该怎么处理,那位朋友问清楚情况以后在电话那头一愣,说没关系没关系,把刺全部清除了,涂抹点消炎药就好。陆珩心道外科医生果然心大,但放下电话又觉得安心了些,去看祁越。
祁越满脸怨念的看陆珩,知道他刚才在打电话,便问道,“怎么说?”
“刺拔了就没事了。”陆珩安慰他,说话间又要捉住他的手查看一番。
“好了好了,没事了。”祁越敷衍陆珩,不想再在这么没面子的事情上纠缠,一跤跌倒仙人球上,说出去都要被人笑话。
“我去给你找药。”陆珩有些内疚。
“喏。一会你洗完澡了用它涂一下被扎到的地方。”陆珩递给祁越一支药膏。
“没那么严重吧,我都快找不到扎了那儿了。”祁越把手掌心对着灯光看了看,浑不在意道,其实还是有一点点痛的,只不过也不严重。
陆珩看着他的动作没说什么。
祁越洗了个澡,赖在床上,因为喝了酒,他整个人都懒洋洋的,明明陆珩把药膏放在床头了,因为还要翻身坐起来拿,祁越都有些不愿意,拿着一张纸巾,盖在眼睛上,从那细密的空隙里看看床头灯的光晕。
陆珩从浴室里走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他想到了那些智障儿童,很久以前他还亲自去过福利学校给他们捐款,就看到过这样的人,捏着一个什么东西可以玩很久,完全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
“神经病啊。”陆珩一把揭掉了祁越盖在自己脸上的纸巾。
祁越嘿嘿一笑。
“药没用?”陆珩看那管药膏还好好地放在自己床头,拿起来问祁越。
“哦,我现在弄。”祁越坐起身来。
“别动,我帮你。”陆珩道。
祁越只好摊开手掌心,任陆珩给自己上药。
“好了,别抹被子上了。”其实也就一点点看得见的小伤,陆珩再是心疼,使出绣花似的劲头,也就一会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