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左回:“我也觉得,他不会怎样。”
阿数回:“你他妈的一胆小鬼,滚滚滚,别说认识我们。”
4、
苏喻呆坐在出租屋里半小时,最终还是没有勇气给那个号码打电话,他厌烦那种男人粗俗的口气和女人娇柔的发嗲声。
不过他还是发了短信道明了原因,问对方能不能见他。
令苏喻感到愉快的是,“大师”回了他:可以。
接着苏喻问:什么地方见。
“大师”回:我来找你。
苏喻想这话的意思就是来他学校,他随即就把地址和时间发了过去。就这样,苏喻准备在明天中午10点在学校草坪上约见这位素未谋面的“大师”。
短信联系结束了,苏喻瘫软在床上,把手机扔在一旁,他双眼呆滞的望着头顶。他很累,不想再考虑舞台剧能不能如期演出,也不想管南山的病情,他什么也不想,只是脑袋自动运转起来告诉他,刚才电话那头的“大师”年纪应该不大。他这些想着,渐渐拓宽思绪,推测起对方会是个什么样个性的人,长得什么样,穿什么衣服了。
苏喻想了很多那个人的事情,他拿起手机,寻找蛛丝马迹,但很突然的,他看着简讯,脸红心跳起来。他反问自己,他在做什么?给自己找乐子?真是无聊透了。居然幻想一个陌生人的长相与个性,真是舞台剧演多了,他觉得他有些疯。
这样一想,他就抛弃了之前的种种想法,从衣柜里面拿出睡衣,去冲凉。
5、
晴,连日的阴雨过后,出了太阳。
A大的情人坡。
早晨,9:45。
草坪上逐渐被情侣占据。他们有的靠在树上无休止的拥吻,有的躺在草坪上细语低喃,有的在河畔牵着手闲言碎语的交谈……苏喻是个迟钝的人,他这才发现,他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他不该让“大师”来草坪见面的。
因为A大的草坪只在苏喻眼里是草坪,在其他眼里面,那就是欢爱的天堂。特别是今天阳光格外好,连日来没有晒过幸福的情侣恰逢好日子,怎地不显摆。
苏喻约人喜欢提前到场,他今天提早了10分钟。他一人在满是情侣的草地上晃荡着,像个游魂。
他撩起袖子看了看手表,时针走到了10点,他抬头看了看远方,还是没有那个“大师”的身影。不过他也不急着掏出手机打电话,就那样站在草地上,伸腿用脚尖在前面来回划着圈解闷。
“你好,请问你是在等人吗?”顺着那双洁净的手,苏喻抬头看向那人,在对上眼前人的那刻,他想到一句诗“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
明显,眼前的男人即使在才貌双全的表演系依然出众。当然,他的出挑不是衣着的华丽形成的,举手投足和眉宇间透着脱俗的气质,五官也长得好,难以形容的好。大抵,学表演人的看了他,总要自愧不如自己的容貌,再加上他不学表演,未免要为他可惜了这副皮囊。
“我叫白祈。”苏喻没回答他,他就报上了自己的名字,这迫使苏喻不得不开口。
“你好,苏喻。”
“我的长相令你很吃惊吗?”男人发现了苏喻眼神中的震惊。
苏喻只是开口答他:“不止我吃惊,周围人都看你呢。”
白祈笑:“哦,我这长相做风水是有点不可信。”
“你该演戏。”苏喻顺口就说句。
“我不会骗人。”白祈这样回他。
“我也不骗人。”苏喻听了他那话,心想:这话的意思就是说演戏都是骗人的么。果然人没有十全十美的,长得好,嘴巴可真不会说话。
白祈听到他话中有话,他还是笑。
“我车停在那边,我开车找个地方,我们边喝茶边聊吧。”
苏喻接受了这提议,因为情人坡可真不是两个大男人谈事的好去处。
现下有车的不少,开名车的也不少,开跑车的也够多。只是苏喻没料到,白祈开得是辆黑色宾利。这车大家都知道没个几百万是不行的,与法拉利和保时捷属于不同系列的同种名车。这车在有大把名车接送美女的表演系也值得驻足痴望。
苏喻上车的时候,心里暗想着:看来封建迷信比当明星赚钱快多了,难怪他不来演戏。
看白祈的长相也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就有那么好的车,大概有了这种车,房也一定买的高档,苏喻这样想。还说演戏的会骗人,他这些车啊,房啊,也不是他算命骗来的,他才是资深的骗子。
(三)
1、
A市,咖啡馆。
周遭的客人面前都摆着咖啡杯,只苏喻和白祈面前是两杯清茶,与咖啡馆的西式风格很不搭调。他们就像是两位异时空的人来到了现代咖啡馆,造成这个现象的问题是,白祈没有在这条马路上找到茶馆,而这家咖啡馆也有茶卖,所以就将就了。
苏喻不喜欢将就,他认死理,他承认自己个性执拗。他认为茶馆就是茶馆,咖啡馆就是咖啡馆,怎么可以合在一起呢,他越来越不懂现代人的经营理念了。不过为了和白祈说上话,他还是走了进去。
时间随着沉默过去,苏喻的两根手指搭在白色陶瓷茶杯上,交替的捂着温热的外壁。
他低着头,刻意回避白祈的脸。
“那么,你找我来……”。白祈一开口,苏喻的手颤抖了下,手中捂着的小茶杯打翻了,茶叶挂在白瓷的内壁上,淡绿色的茶水流到桌上,蜿蜒的爬向对面的男人的袖口。
“对不起,真是对不起,拿纸巾擦一擦吧。”苏喻慌忙的低头在裤袋里面翻腾出纸巾,只是等他迫不及待的想要递给男人,才发现人家正拿干净的蓝白素净帕子擦拭着双手。
他的心冷了,即使暖阳正从落地的玻璃窗外照得他双颊通红。
苏喻面无表情的收回纸巾,用它当成抹布吸干了桌面上的水迹,然后揪成一团扔在一旁。
“我正在演一部叫做《不眠症》的舞台剧,导演2天前病了,是发烧,医生说不严重,但就是不醒。他是在舞台上晕倒的送进医院的,所以……他们认为南山撞了邪。”
“恩。”白祈回应的也很简略,只不过他那双眼,天生就深邃迷人,不论他的言语多么稀少,他的眼神总带给别人异样的错觉,感觉他正在很认真的倾听。
“还有吗?”他追问。
苏喻被看得不太好意思,眼神转而看向茶杯。“我学长,阿数说,那个舞台曾经死过人……”。苏喻停顿了下来,他不想散步这样的谣言,因为他没有证实过有此事。他不喜欢告诉陌生人没有确凿的证据话。
“我去检查过舞台,没有鬼魂。”白祈右手抬起茶杯,左手抬起遮住嘴巴,喝着茶。
苏喻看着他喝茶的动作,细致,优雅,娴熟,宛若行云流水那般流畅。
苏喻追问男人:“什么时候?”
“你在草坪看情侣亲嘴的时候。”白祈不说亲吻,不说接吻,而是用亲嘴这个词语来描述情侣间的亲昵,这个词语比起之前两个词语,显得粗俗了些,从他那样干净的人口中说出来,多了份禁忌,这使得苏喻的身体火辣辣的烫起来,就跟这沸腾玻璃器皿里面的茶叶一样,卷缩着,上下起伏,想要叛逃出这个容器。
“开个玩笑,我看你好像很紧张。”白祈抬手将桌上煮着的茶壶柄,他为苏喻倒上茶。
苏喻沉默了,好久才开口说:“需要去医院看南山吗?他们说他被孤魂所缠上了,要收魂。”
“你怎么想?”
“我是无神论者,我没有信仰……”。
“所以,你并不信任我。”白祈这样问他,他没有回答。
周遭的空气骤降了,苏喻可以感觉得到,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捂那杯茶。淡淡的热传送到他的指尖,由此,他得到了安全感。
白祈笑,翻弄着手上的台词本,问苏喻:“这剧本是导演写的?”
“恩。”苏喻回应,转而又问:“你什么时候拿到剧本的?”
白祈再说了一次:“就是你看情侣亲嘴的时候啊。”随后,他微笑着对苏喻说:“看,我没有让你白白等待吧,我做了功课。”
苏喻觉得这个男人不像外表看到的那么斯文,优雅,他的骨子里面有诗人的浪漫,浪子的随性。他可以说挑逗的话语,也不觉粗鄙。
2、
咖啡豆的苦涩的在弥漫着,咖啡机里面磨出一杯杯或浓郁或清雅的咖啡。咖啡馆里面人来人往,客人走一批又来一批,只有他们两个从上午坐到了下午。
苏喻的茶杯空了,白祈会为他续上茶。
“欲望之火在黑夜中凄惨的冲击着我的灵魂,我枯竭的双眼渴望一泉龙井来湿润。”白祈只念了这一句,他念的毫不吃力,气息很平淡。苏喻表演这句话的时候,总是疯狂的嘶吼,突然发现这样念台词的男人,也颇为有魅力。他觉得这样平凡的去演绎这一段台词,比他歇斯底里的演绎更加合适。看着那样顺畅演绎台词的白祈,苏喻都怀疑,他是不是看过《不眠症》里面的真实主角生活过的样子。也许这个故事,曾经真的发生过。
“你念的可真好,你真该去学表演。”苏喻忍不住说了出来。
“是这剧本好,不是我念的好。只不过……看这文风,不像是一个大学生写出来的”。
“你什么意思?”
“你确信是你学长写的么。”
苏喻皱着眉,苍白的脸颊无血色,他终日泡在图书馆,不热爱运动,再加上镜的要求,他的皮肤作为男人真的偏白了些。
苏喻不回答,因为他不确定。可他信任南山,他为他辩驳道:“你觉得一个大学生就不能写出好的剧本吗?有才华的人不论年龄吧?”
“华丽的辞藻当然是任何有才华的作家都可以写出来,只不过,你看这里的服饰描写,还有场景描述,都是50年代的风格,他这个年纪,比你大不了几岁。”
“也许是学长询问父母写的呢。”
“确实可能,可是他父母在异地,打电话联系,能说那么详细?还有,他这剧本筹备了多久,为什么很突然就拿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说南山剽窃咯。”
“我想他改过这个剧本,不过语言风格绝对是个50年代的男人写的。”
“我找你来是招魂的,不是和你来研究剧本的,我想你弄错了。”
“我是在找他昏迷的原因,我怀疑和这个剧本有关。我想请你和我一起调查。”
“还有三天就要公演了,我要排练,也需要导演清醒,我想我可能没有空。”苏喻毫不客气的拒绝白祈的邀请。
“如果你要他醒,就烧掉初始剧本。”
“你疯了么,烧掉初始本,就没有证据表示这是学长写的剧本了,一切殊荣都将没有。”
“那你觉得他的命重要,还是剧本重要?”
“他醒来,知道我烧了剧本,会杀了我的。”
“我会帮你。”
“需要多少钱?”苏喻用“骗子”的神情看着男人。“除了这个办法,让南山醒来需要多少钱?”苏喻认为白祈这话是在给他下套,为了多骗些钱。
白祈听了这话,唇上爬上笑。他说:“我不要钱。”
“免费帮我?”苏喻的提问在得到白祈肯定的笑容,只是他不相信的回:“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白祈只好说:“当然,如果你能和我一起找寻这件事情的真相的话就更好了。”
“你要我帮忙?”
“你不愿意?”
“我可以考虑一下么。”
白祈点了点头。“可以,不过尽快,你知道我电话。”
3、
苏喻和白祈的聊天到此结束。
奇怪的是,白祈付了茶钱,而更奇怪的是,苏喻没有说不要,离开的时候,已经下午2点多。
咖啡馆的落地窗户挂着雨痕。屋外下起了雨,天空乌云密布,南方的天空像极了一个细腻多思的江南女子,变化莫测。
白祈和苏喻站在屋檐下,看着雨势渐大。
“我送你回去吧。”是白祈先开口的。
“不用,车站就在前面不远,我自己过去坐车就行了。”苏喻谢绝了男人的好意。
白祈不惊讶,也不勉强,只是对他笑笑,挪步走向雨里。他的车就停在咖啡馆对面的停车场。
待男人走到马路对面,苏喻也不在看男人雨中的身影,他回过神,独自走在雨里,赶去坐车。
直到他听见马路边上,汽车“嘀嘀”的响声。
苏喻顺着车笛声看向路边,白祈的车跟随着他的步伐缓慢的移动在马路上。他摇下半个车窗,露出脸,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看向苏喻。这样的场景让苏喻想起那些韩剧的片段,那些男人追女人耍烂了的手段终于也发生了在他身上。
只不过相较于那些,还是有不同之处的,列如说:白祈就不没有频繁的按下喇叭来刺激他的耳朵,他也没有喊他上车,他不逼迫他,只是开车一路尾随他,像个变态。
即使下着细雨,路人也好奇的向苏喻投向看热闹的表情。这迫使,苏喻勉强的拉开了白祈的车门,坐了进去。
他湿透了,身上穿的白衬衫隐约露着他的肌理,肌肤洁白如雪,微黄的发丝搭在额头上,肉色的胸脯有两颗红豆清晰的颤抖着,车厢里开着空调,干燥又闷热,这加速了他的衬衣粘在皮肤上。
“毛巾,你后面有毛巾,拿毛巾擦干吧。”白祈转过头看了苏喻一眼,这样对苏喻说。
他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像只经历了洗涤的小鹿,用迷茫又期盼的眼神看着白祈。
随后,他们两个再也没有言语交流。
苏喻只顾着低头拿毛巾擦头发,白祈只是开他的车,在此之间,他只问了苏喻所住的地方。
4、
他靠在车窗上,凝视,沿着黑色的玻璃一滴一滴下落的雨滴。他用手指抵在一颗雨珠上,脑袋搁在车窗上,他神情凝重的等待这颗雨珠的下落,然后手指顺着雨水的方向一起移动,直到他的手指再也触及不到那水珠。
苏喻喜欢这样,从小就喜欢,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这样缓慢的跟随雨水滑落窗口。
“到了。”车停下,白祈提醒他。
苏喻在离A大不远处租了一个仓库作为家。这个仓库没什么不好,虽然不是用砖瓦堆起来的,不过也很牢靠,挡风遮雨是没有问题的,就是一旦下起雨来,屋顶上“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并且这南方的雨水又格外的多。不过多亏于此,苏喻渐渐也习惯了雨水落在铁片上的“滴答”声。
若是艳阳天,他偶尔也会怀念下雨的日子。
这里地处偏僻,四下虽然有农家房,但还是人烟稀少,显得寂静了些。
白祈送他到门口,即使他的车就在停在苏喻门口外,走过来大概不用五步路。
“谢谢你送我回来。”苏喻向白祈道谢。
白祈没有什么表情,也不回答他。苏喻只是想进屋,他转过身,拿钥匙戳进钥匙孔,只是没有对准,胡乱的插在外头。
突然,白祈很莫名的开口:“那个……我只不过是习惯用手帕,不是嫌弃你递给我的纸巾。”
他潮湿的气息伴着雨水的清润在苏喻耳边化开。
白祈是敏感的,即使苏喻不动声色的把纸巾扔到了一边,表现的毫不在意,他还是感觉到了他受了伤害。在送他回家,进门前的一秒,男人把这个问题说了出来,那是很奇妙的一件事情。你的心思,微小的想法,脆弱的神经,不安的细胞,慢慢被治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