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喻盯着那个画上男人的眼睛,他的眼似狐狸般细长而妖媚,带着红妆,抹着红唇,乌发垂到腰际,美轮美奂。
苏喻想:画上的这个男人摆在任何时候,都会成为名角,即使他唱功不怎样,这副容貌也足已让他享受到荣华富华。
4、
窗户开着,苏喻露着两条腿,光着上身,对着镜子,刷着牙。
满口白色泡沫,薄荷味牙膏刺激着他的牙床,他猛的灌了口的自来水,太急了,被呛到了。“咳咳咳”的把脑袋埋在水盆里,太抬起头,望着镜中的自己,眼神又挪到一旁的手机上。
还是没有打来。
他在考虑要不要给白祈打电话,因为他遇见了“怪事”。
他摇头,打开水龙头,任由自来水“哗啦哗啦”流到浴盆中,然后把自己的脑袋浸入湿冷的水中,不加一点热水。触及凉水的那刻,你不能考虑其他,呼吸,氧气,寒冷,剥夺了你头脑的思考。
“哈。”苏喻从水里仰起头,满头的水珠顺着他纤白的脖子流到他身上。他顺手拿了毛巾,从头到下的擦着,接着穿上白色T恤,走下楼,准备吃早饭。
5、
难得是,他吃完早饭,他祖母还未醒。
眼看到点了,得去陶家做事了,苏喻才走上楼,敲了敲祖母的门。
“进来吧。”韩霜在房里回他。
苏喻进屋,他祖母的屋永远这样整齐。常穿的戏服挂在外头,从左往右看,以浅到重,瞧着清爽。被子,毯子,衣服,裤子也都如此,叠成豆腐干状,垒成三四层放在一排拼接起来的紫色板凳上。
5、
韩霜黑发中夹杂着几缕白发,她本来是一手放在红色毯子外面,现在翻过身,双手合在肚子上,她看着苏喻,对苏喻说:“我今日身体乏的很,不去了。”
苏喻正暗暗高兴,终于不用去唱了,韩霜却再次开口了。
她对苏喻说了个更坏的消息。“我请了林家三姑娘和你一起搭戏,听老林头说,她女儿唱的可好列,你去和人家姑娘讨教讨教,别一直一人闷着,也该教些朋友了。”
苏喻听到他祖母这样说,手心,额头,直冒冷汗。只是他嘴上还挂着笑容,他懂他祖母的意思,她有意撮合他和那位林姑娘。
那个林家三姑娘,苏喻也知道,一个村的么。她叫林穗,长得还行,至少放在这个村里是排的上名次的,眼睛挺大,颇有灵气,只不过么,唱戏的眼睛不用那么大,又不是黑社会,不用瞪人,吓唬仇家。
苏喻听说:这个叫林惠的之前去拜师傅唱戏,师傅也说她眼睛长得太大了,化了浓妆,怕是没那媚气。
瞧瞧,苏喻头一遭知道,眼睛大也是会被人嫌弃的。
“哦,我知道了,那你便好好歇息吧。”苏喻很恭敬的回答韩霜的嘱咐。
他祖母冲他点点头,挥手叫他离开。“出去把门捎上。”她这样一说,就翻过身,卷起毯子,闭上了眼。
(二)
1、
陶家。
白绸穿戴了一屋,大白日的,就请了道士来念经,“咪咪嘛嘛”的念着,听不懂在念些什么。
然后又有人开始哭,一会儿是嚎啕大哭,一会儿是小声啜泣,一会儿又是撕心裂肺的吼叫……这样子一阵后,又有人上去搂住那女人的身子,说些劝她的话。
苏喻从头到底看了这个过程,总觉得比演戏表情还丰富,比演戏还累人。当然他不是想要亵渎这场法事,也没有对死者的不重。
只是苏喻想:按照白祈的话来说,魂魄死后很快就投胎,早早就忘了这一世的亲人,高兴的很。他们这样子,奔波操劳,他是一点也不知道,这种事实,也就是活着的人为自己图个安心罢了。
免得他在低下活的不好,上来缠我们。一想到这些,平时那些吝啬鬼,什么大手笔的冤枉钱都愿意花。想来也觉得好笑。
这陶斌就是一个活榜样。
他父生前就是个吝啬鬼,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剥削了父母一辈子不说,三个姐姐,为了供他上大学也费了大力气。他倒是也“争气”,小户人家出来的,也在大城市扎上了根,娶了个当官的女儿。
陶斌的老婆啊,还是别说的好,想起来就觉得恐怖。真是一吼方圆三百里都能听见那声音,苏喻只见过一次,在他们成婚的酒席上,个性如何,就不得而知了,反正长相靠不上温柔娴淑,体型瞧着也有着实胖了些。站在陶斌身边,不搭配。
这陶斌长得也不行,又矮又瘦,就那张脸也只能算看的过去,苏喻也觉着这男人够厉害,要钱没钱,要脸没脸,只靠一张嘴皮也能娶到官小姐,得到老丈人的青睐,启是一个了得能概括的。
2、
“哟,苏喻,你可总算来了,就等你了一人了,快去换装吧。”陶斌见了苏喻说着,话语透着股说不清的意味。
苏喻觉得好笑,他又不是陶斌请来的,是他老母去请他唱戏的,本来说给酬金,韩霜不好意思要,算是免费义务劳动了。
只是看着眼前男人的劲头,大概是把苏喻当成了上工迟到,克扣他们家钱的吸血虫了。
陶斌没出头前,可是见人就谄媚的凑上去,恨不得是把那人捧得吹到天空上去。当时,就连苏喻也受到过这待遇,不过苏喻没理他。不过现在看看人家,一股子得意油然而生,走路都上扬着走,连路都不瞧了。别说当初那些被他阿谀奉承过得人,他是翻了身,旧事不愿重提也可谅解,可他还非得踩那些供奉过的人几脚,以示报复。
苏喻万分讨厌陶斌,得了小势就露出这副嘴脸打压别人,忘了当初自己怎么样副嘴脸去讨好人家的。知恩不图报还算好的,施了恩惠,反被报复,才是可悲。
苏喻听了他那话,理也不理他,无视他走进化妆室。
林穗已经上好了妆,她见了苏喻走进来,也不招呼,只顾着低头玩她的手机。
苏喻也不和她说什么,只是上前问她:“今天唱什么?”
“丽质天生难自捐,承欢侍宴酒为年;六宫粉黛三千众,三千宠爱一身专。”林穗抬头,冲苏喻唱道,唱毕,对苏喻用戏腔回道:“贵妃醉酒。”
苏喻看了看她的扮相,笑了。这哪里杨贵妃啊,瘦的跟排骨似得,这姑娘。
可他转念一想,问道:“今日我演高力士?”众所周知,高力士是个宦官。(所谓宦官就是阉人,所谓阉人就是被阉割后失去性能力的人)
“是啊,你今天唱的是个太监。”林惠可不是个善茬,直言不讳的回了苏喻。
“谁选的这戏啊。”苏喻抱怨道。
林穗妹妹回:“陶大官人。”说完又低头瞧看手机。
苏喻看着屋外一排村夫村妇也埋着头玩着手机,又看看林惠低着脖子,即使头顶着贴片,眼睛被吊着难受也玩的起劲,这让苏喻想到一句话:人类便是电子产品的奴役。
3、
苏喻同林惠唱了第一场。
在中途,下起了暴雨,临时搭建的窝棚“霹雳巴拉”掉下雨珠,声音如雷声轰响。
天色暗淡下来,可奇怪的是一会儿又亮起来,变成青色。苏喻抬头看去,天边带着绿与深灰,那些色调和雨水,云彩,树木缠在一起。在这烟雨蒙蒙中,他走了进来。
“苏喻,来,快来下,见见我从城里请来的风水师。”陶斌头戴白帽,披麻戴孝还不忘像老板似得随身夹着公文包,像极了下乡考察的领导。
那日,白祈穿了件白衬衫,整齐的卷着袖口,露出了他的半个手臂。看似瘦弱的手臂隐约透着青筋,他的指尖淌着水滴,垂在裤袋旁,两条长腿被黑色的西裤包裹着。他走进临时搭建的窝棚,上头的雨水恰好从铁质的凹槽里面弹出来,一下溅在他脸上。透明的液体,带着淡淡的咸味从他无暇的脸颊滑落到下巴上。
白祈走到苏喻跟前,冲他笑。他伸手,蜿蜒的手臂如树干苍劲有力的抓住苏喻的手。
“好久不见。”他开口。
苏喻愣了一秒,尴尬的握着那双手,从台山下来。
一旁的陶斌“悉悉索索”说了好多话,苏喻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他只是偶尔转过头瞥向白祈,他想:他怎么会来这里?我为什么又遇见他?我要和他说什么?
陶斌终于被其他客人抓去打牌了。
4、
乡间的小径上,满地泥泞,污浊不堪,虽然如此,两旁却开满了大片黄色的油菜花,鹅黄色花朵前方的泥土里摇曳着浅淡的紫色野花,雨中看去,明晃晃的,让人有种错觉,这天好似也变明亮了。苏喻看了看穿了洁白衬衫的男人,那样整齐洁净,他想挪开脚步与他出门散步都不好意思,生怕弄脏了他的鞋子。
“原来你还会唱戏。”是白祈先开的口。
苏喻见了,只是装着不在意的抬头看着雨水,不回男人。
“很少有年轻人会唱戏的,你唱的真有味道。”
被男人赞扬了,苏喻也高兴不起来,谁叫他今天唱的是高力士呢。他只好把话题扯到其他方面。
他问白祈:“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也有需要送走的东西吗?”
白祈摇头,回他道:“没,我只是帮忙来看风水。陶斌没说吗,他要帮他父亲迁坟。”
“哦。不过才刚入葬,就迁走,不好吧。”
“他只不过是想帮他自己找个风水宝地,等来日他逝去,不用受苦罢了,帮父亲迁坟,只不过是说辞。”白祈这样回苏喻。
“哦,那你帮他找个差点的墓地,让他死后不得安宁。”苏喻故意使坏,说这话的时候,有个村妇正好务完农,挑着担子过来躲雨。她一进门,苏喻没有防备,身体直接撞到白祈的怀里。
白祈用手包围住苏喻的身体,右手搂住苏喻的后背,汗津津的贴在他的戏服上,厚重的脂粉因为雨水的下落,掉落了一部分,苏喻的脸花掉了,红得,蓝的,白的,糊了一脸,怪吓唬人的。
白祈的五根手指搭在苏喻的腰上,他的腹部贴在白祈的腹部上,苏喻慌张的喘息着,白祈身上的体香令他迷失。
“没事吧,小伙子,不好意思啊……”村妇将物品抬进去,询问靠在男人身上的苏喻。
苏喻这才晃过神,立马站起身,他拍了拍身上的戏袍,来掩饰自己的慌张。
村妇抬着他的物品从另一侧的门离开了,而苏喻和白祈还站在原地。
“你还好吧?”白祈问苏喻。
苏喻跟个哑巴似得,说不来话,只是盯着男人的眼睛看了又看。
直到林穗大声喊他:“苏喻,苏喻,快点来补妆,第二场开始了。”
他没有回白祈的话,直接从白祈身边逃离了。
白祈伸手,指尖划过苏喻蓝色的戏袍,绸缎如蛋清般,从他掌心划过,他怎样也抓不住。
5、
白祈去化妆室找苏喻,他恰好在换衣裳,林穗见了白祈,就冲他喊:“帅哥,帮个忙呗,顶会儿。”
林穗早已脱了戏袍,卸了戏装,这姑娘穿着超短裙,正对这镜子画口红。
“你去哪儿啊?”白祈问她。
女孩笑嘻嘻的拿起背包还有外套,回白祈:“人有三急么,帅哥,帮忙顶着,一会儿就回来。”
白祈还没答应林穗,这大眼睛的女孩一溜烟就从后门跑的没影没踪了。
没办法,白祈只得坐在镜子前上妆替她来演这场戏。她将手机落在了化妆台上,那手机上缀着明星的照片,铃铛,挂绳,一大推物件,拿起来都沉甸甸的,十足的姑娘手机。白祈没坐一会儿,林穗的手机就响个不停,没办法,白祈只好拿起来接了。
来电显示是:10086。只不过接的那头是林惠的声音。后来白祈才明白,她把男朋友的来电设置为10086,只为了躲避她父亲的监视。白祈知道后,不由得赞叹年轻女孩的智慧。谁说谈恋爱中的女人都是白痴的?
她对白祈说:“帅哥,我手机落下了,你叫陶子哥帮我收着,我明天去他家拿……”。
之后的话白祈没听清,因为电话那头有个男人打扰林惠讲电话。应该是她男朋友。
苏喻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只看到了白祈上了戏妆,他自然觉得奇怪。
苏喻问男人:“她呢?”
白祈回他:“约会去了。”
苏喻就没话可回了。
紧接着,外头开始敲锣打鼓,第二场戏开始了。
只是苏喻一上台就变得沉默起来,白祈觉得奇怪,上前想要唤醒他,他的身体却是一阵抖动。
紧接着,苏喻在台上舞起来,边舞边大唱着:“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
他就这样一路唱,一路唱,记不得歌词,来回唱这几句。
台下的客人惊了,没人上去阻拦。看着台上的苏喻像猴子一样来回蹦跶,就连白祈也被他的举动给吓着了。不过他没有立马上去把苏喻抬下舞台,而是带着笑容看着少年在舞台上手舞足蹈的来回跑。
苏喻就像是个孩子,撑开自己蓝色的袖袍,带着天真的笑容,沿着四方形的舞台来回奔走着,边跑边唱:“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最后他实在记不住歌词了,没词可唱了,就来了高音结尾,直接唱:“到天涯~”。
终于在屋里打牌的客人也外出来看热闹了,白祈见陶斌也探出脑袋,就跑上去,把苏喻带离了舞台,免得这场闹剧越演越烈起来。
(三)
1、
化妆室。
苏喻靠在黑色的屏风上,上头挂着大红色,翠绿色,淡粉色,明黄色的戏服。黑色屏风上头绣着艳丽的红色大丽花,一股古风迎面袭来。
白祈站在苏喻面前,彼此之间靠得很近,近的足以吻到对方。
白祈见苏喻神志不清,伸手握住他的臂膀,企图摇晃他的躯体,使他获得清醒。
可惜他失败了,白祈觉得不妙,伸手抓住苏喻的脖颈,他扳住苏喻的后颈,企图让他的眼神直视他的眼睛。
白祈不断呐喊苏喻的名字,摇晃他的躯干。“苏喻,苏喻,你醒一醒……”。
然而不等白祈说下去,柔软如夹心巧克力的唇就贴在白祈唇上,紧接着,甘甜的滋味在他唇齿间化开。他明显感到了不对劲,苏喻很快离开他的唇,他眼皮上突然多了道红色的眼影,媚的很。苏喻撩开肩头的衣襟,露出雪白的肩胛,戏袍下的裤子不知何时褪了一地,两条白腿露在外头。带着媚色和笑,苏喻夸开腿,深蓝的绸缎从他大腿上掀开,一条洁白的腿勾在外头。无疑,他把腿跨在白祈身上。
白祈欣赏苏喻的表演,可惜的是屋外突然袭来一阵敲门声,这迫使白祈不得不提前结束这一切。
2、
本是面无表情的男人上前搂住对方的腰,白祈盯着苏喻的眼睛,对他道:“何方妖孽,速速离开。”
不过白祈这声威吓和没什么用,寄居在苏喻体内的妖姬更加张狂的动起来。苏喻望着白祈,微张着嘴,他自己伸手掏入衣襟内,半件衣服挂在他右臂膀上,另外半边露出一片莹白,诱惑着白祈。
苏喻抚摸自己的乳,一圈一圈的从里往外的揉搓着,并伸手邀请白祈。
“闹够了没有,跃。”
听见白祈这样说,苏喻笑得更加妖媚了,不过他的手从怀里掏了出来。
“那么快就被你发现了,可真不好玩。”苏喻一改常态,冲白祈皱着眉头,吐着舌头。
他又突然凑到白祈面前,撩开自己的衣衫,对白祈说:“你不是很想要他吗?只要我一直寄居在苏喻体内,你想要我怎样,我都答应哦,白祈。”
白祈沉默,桃色的唇微微触动,念着什么,苏喻疼得捂住脑袋,“呼”一声,一股白烟从苏喻体内撤出,一个身着红袍的男人站在一旁,而苏喻则晕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