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吃什么啊,水晶肘子、灌汤包、芙蓉汤、小馄饨……”徐岫每报出一个菜名,乌黎的眼睛就亮一分,念到最后简直都能当电灯泡照亮整个房间。这时徐岫弯着双眸,温润如玉的婉然一笑,“这些呢……都没有。我跟你开玩笑的,睡吧。”然后转过身背对着乌黎倒下去一掀被子打算重新睡觉。
乌黎:……
随即徐岫就听见小孩子哇哇大哭起来,先是一双小脚丫踩过去,再是一条大尾巴抽过自己的腰侧。他眯眼一看,乌黎赤着脚就奔出去了,两个小拳头压在脸颊上擦眼泪,嘴巴里大喊:“呜哇哇哇,将离哥哥……热死人欺负人啦。”他是直接撞破了门奔出去的,徐岫捂着腰半侧着身子看着门那边的人形洞口,还有底下那显然是被龙尾巴深深碾压过的痕迹,面无表情的揉了揉自己疼痛的腰。
妈蛋!到底是谁欺负谁啊,不知道男人的腰很重要么!小混球!基佬也需要腰的!更别说我现在还不算一个完全的基佬!!!
徐岫在这个晚上再一度被吃货爆发的战斗力给刷新了下限。
这小熊货尼玛这么肥了还吃……这是打算把自己吃成一个猪娃子么?!
痛痛痛……
时间倒也不长,大概就是喝一杯茶的时间,还正赶上徐岫捂着腰撑起身体打算做几个单手俯卧撑锻炼一下自己的腰背顺便胸肌(尽管没有……)的时候,脸色平静的白将离就带着拿着一大碟子嘴里还塞着白馒头的泪眼汪汪小乌黎进来了。
看得出来白将离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心情相当恶劣,徐岫这么想着,因为他特意设身处地的为白将离想了想,要是有个小屁孩半夜又哭又闹的来找自己求投喂,而当时负责监管这个小屁孩的大人却把小屁孩惹恼了,自己得在睡意十足的大半夜起来给别人做宵夜,调节矛盾……
什么也别说了,上刀!
……
幸好嘲风把将离的玉吟剑给弄坏了,→ →现在他练剑都是用削起来的木剑。
徐岫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把脸埋进了枕头里,直到白将离过来捂了一下他的侧腰,还轻轻的捏了下腰肉。徐岫打了个激灵,险险收住要踹向白将离的脚,当下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他按住对方的手,对方倒没有做别的,只是把为了方便揉腰而撩起来的衣服给放了下去。
做完了这一切,白将离一言不发的收回了手,轻轻说了句:“没有点灯吗?”四周的灯烛瞬间全体亮了起来,全自动都不带这么先进的。一直没有意识到原来房间里的灯是可自动操控的徐岫先生感觉到了悲伤,当然,他又再一次忽略了重点。
乌黎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看了他们俩一会,突然抱着碟子咬着白馒头跑走了,肉的香气从缺口里冒了出来。徐岫悲伤的看着乌黎手上做成馒头模样的肉包子,深深的感觉到了时空地域包括物种导致的饮食文化差异。
尼玛谁叫你们把肉包子做成馒头模样的,这不是欺骗消费者么!要是吃素的佛者来了看你们怎么办!
不……也许他们的馒头做的就像肉包子……
企图混淆自己思维以达到蒙蔽试听的徐岫感觉到白将离坐下来的时候,当即往里面缩了缩,只是一双眼睛黏上白将离身上有点难拿下来。没歪之前还觉得这小伙子挺好看的有气质嘛拍拍打打算什么搂搂抱抱是正常,歪了之后……世界都不大对劲了。
肉包子跟馒头瞬间都消失在脑海里,被微妙的绮念所取代之,徐岫靠在枕头上看着白将离微微皱拢的眉心跟精致的侧面,觉得心跳稍微有些加速,再也无法肯定自己究竟是真的只有弯了一点点还是已经整个人都弯了。
白将离偏过脸来看他,烛光朦胧了脸庞生出几分灯火阑珊的意味,看起来遥不可及,徐岫忽然有点难过起来。
“师兄……”白将离轻声问道,“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事惹怒了你,你近日好像格外避着我。”
常人若有误会,一定会委婉而言,但那不是白将离的风格,他习惯用直球砸得人头晕目眩,老老实实说出真话。
“没有。”徐岫坐起身来,淡淡道,“你多虑了。”他疲惫的呼出了一口气,忽然觉得有点倦,本来是半夜做个噩梦起来逗逗乌黎而已,哪知道乌黎引来白将离,如果只是说乌黎的事也就算了,白将离却非要提起最近两个人的相处关系……
难道要他说:“我现在看上你了,所以你看着办?”然后两个人一拍两散,大路朝天各走两边?
如果说世界上最悲催的事情是身为直男的你被自己书里的主角给掰弯了,那更悲催的事就是你弯了可是对方还是直的!
白将离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看起来依旧冷冷淡淡,但也没有出去,只是坐着徐岫身边,两个人面对面的看着。徐岫暂时没这个胆子直视他,眼神只是浅浅的流连在他的脸颊上:“你这些日子与晏姑娘,寻朝前辈倒也相处还算融洽,我也能放下心来了。”
这句话让白将离听得有几分不安,接下来只见徐岫偏过了头,清冷一笑,长眉微扬,墨色晕染开眉梢一段风流:“明日我便与寻朝前辈谈一谈,也是时候动身启程了。”
他迟疑了一阵,然后问道:“我们去哪里?”
师兄生得并不算非常俊美,但极清然端方,眸中潋滟着笑意,轻轻浅浅的不可捉摸,然后他摇了摇头。白将离忽然觉得心里一空,有些难以言喻的疼痛感:“师兄,……你要离开我?”难怪人总要修成上仙,忘却七情六欲,这种滋味,总是令人觉得难受的。
徐岫叹了口气,下意识伸手要摸摸他的头,但忽然回过神来僵在了半空中,刚要收回却被白将离抓住,对方低了头凑过来,手指没入那些柔顺乌黑的发丝之中,无端生出几分绒毛擦过一样的柔软触感。
“将离,别这么孩子气。”
其实去鸦青潭倒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在玉吟剑损坏之后就被徐岫开始列入考虑了。因为海底城跟神祭转换了一下,寻朝的刁难也没了,所以玉吟剑损坏的时间大大推迟了(纵然因为剧情还是被嘲风一口气吹坏了),但中间应该去的鸦青潭小剧情也就因此消失了。
鸦青潭并没有什么太强的能人,只有一些修为一般的散修跟几个自诩为铸剑专家的怪老头,而徐岫想找的是鸦青潭的主人。鸦青潭的主人叫张慕之,是个古里古怪的老头,天生的铸剑师,原剧情里他铸的那把剑是白将离一生之中最喜爱的剑,只可惜后来林胜雪身死,那柄剑同样被冰封,而林胜雪复活之后,那柄剑却永远被雪藏了。
说实话他这几天好歹也思考了一下,白将离能不能弯还犹未可定;自己是不是心血来潮也说不准,说不定只是荷尔蒙的作用;如果白将离不能弯的话自己也实在做不出硬生生把人给掰弯了的破事儿;如果只是因为禁欲太久一下子荷尔蒙上了脑子,那两个人分开之后应该就能冷静下来。
至于到时候要是自己真弯了……白将离还是直的……那……那……那就再说吧。
喜欢这档子事嘛,徐岫也不是看不开,说实话爱情对他(包括很多现代人)也不是必需品,如果说到时候鸦青潭归来发现自己是真的喜欢上白将离了,那就主动出击,大不了告白完自爆,看在两人情分上面,怎么说白将离也不可能下杀手吧。到时候也可以死心改喜欢别人,安心隐退,过自己想过的普通人日子……
至于白将离答应的可能性,徐岫想想都觉得像做梦,反正搁他是绝对不会抛弃一堆绝世美女去跟一大老爷们过日子……当然如果这个人是白将离就另当别论了。问题是白将离又不是他!
难道不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还会死么?
徐岫轻轻嗤笑了一声,又重新躺了下去,连白将离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有察觉到。
第二十三章
日月明耀昭灵台,水澹石暝镜泉开。本是一脉清宁人,何蒙慧眼欲情来。
红尘林的尽头有一方洗剑池,色清如碧,可直直望入底部,倒也不深,左右不过两丈高度。周遭植着数十棵丹羽朝颜,清风微拂,树梢上的粉白色花瓣便纷纷落下,飘零了一池碧波春水。
白将离的心向来很静,他安静坐在池水边的石块上,任由一点末尾的衣摆浸入水中,沁得满心冰凉。
不久之前,师兄携了乌黎离开此处,前往鸦青潭,他神色虽从容,眉宇却隐隐似有忧心之结。
白将离低下头,轻轻抚摸过手中木雕的容颜,半晌似有所觉,只抬头一看,却见得晏素柔分花拂柳行来,莲步轻移,身姿婀娜,美艳不可方物。她容颜姣丽脱俗,性情淡漠如霜又温良如玉,一言一行虽不至令人如沐春风,却也觉得欢喜安然。
“将离……”晏素柔轻轻扯起雪白的大拖尾,坐在了白将离身侧,伸出双手捧住了白将离握着木雕的那只手,眼波流转,盈盈动人,“你为什么在难过?”
白将离不曾看她,只是遥遥望向水中花,轻声叹气。晏素柔见他不理,倒也不气,只是柔声道:“你很想念他吗?”白将离犹豫半晌,迟疑着点了点头。晏素柔端详了他好一阵,看不出区别,方才说道,“何必要想念呢,你之魔瞳,难道还窥不破那道子(徐岫)的福缘吗?他如今修得金丹之身已是庆幸,本就无仙缘,又是薄福之人……凡人所言的长生之道,至多也不过千载寿限。于你我漫长的生命而言,他可说是没有几日好活了。”
这句话叫白将离一凛,直直看向晏素柔,神色分外肃穆起来。晏素柔却好似毫无所觉一般,又道:“是了,你封印了自己的双瞳,不愿时时刻刻使用魔瞳。”她温柔的伸出手去抚摸白将离的头发,却被白将离避了开来,她似有几分讶异,但并没有伤心,只是又收回来轻轻柔柔的安放在白将离合拢的五指上,“我以为……你会高兴。”
“你与师兄,是不同的。”白将离淡淡说道,“你再与我说说师兄吧。”
晏素柔眨了眨眼,似乎有些难过,但没有提及其他,只是默然应允了白将离的要求:“他灵台蒙尘,五感迷障,魂浊魄乱,恐怕难破元婴。我想,他是真的待你很好。”
“他……是待我极好。”白将离阖起双眸来。
“千载转瞬能做些什么呢。”晏素柔微微叹道,“人心最贪,他却弃了修行,愿意为你留得这些时日,方才离开。”她似乎只是随口感叹一句,倒也不如何上心,说罢了,她便缄口不言了。
两人又安静了下来,白将离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却又觉得怅然若失。
“蜉蝣子,旦暮为期,尽其欢,享其乐,朝生夕死。呵,不如蜉蝣……”
他方记得当日下山,三人宿于林中,玉英难眠,师兄便与她讲了蜉蝣此类生灵,他于树后听得只字片语,现下想来,却觉痛彻心扉。
于蜉蝣,旦夕何比凡人百岁;于凡人,不及山中修行千载过;与山人修者,却亦比不得天生地养的神魔寿命漫长。
师兄于他而言,好似凡人观蜉蝣,眨眼芳华,转瞬易逝。
“我想一个人静静。”白将离道,很快便收回了手,转过身去。
晏素柔倒也不流连缠人,只是很快站起来,阴影笼着白将离,声音似空灵飘荡:“将离……我是不是,让你伤心了。”她似乎是真的有点难过了。
白将离闭上双眸,摇了摇头,未曾言语。
晏素柔走的速度很快,不消片刻就没有了声音。白将离待她走后方才睁开眼,轻柔且缓慢的抚摸着手中的木雕容颜。
神魔之子……呵,也不过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断尘缘,绝凡俗。似乎总有些事会令你猝不及防,从阆天至神祭之地,他仿若只是依靠他人心愿而活,在猜疑与修行中渡过平凡无奇的两百年,却在入尘世短短数月,便遭遇了一生之中最为光怪陆离的事情。
他惯来不是什么性情豁达开朗之人,凡事喜爱积压心中,所交之人极少。师尊平日难见身影;他又较玉英年长许多,平日但凡有事,多是庇护玉英;但师兄不同,师兄……是不一样的,就像心头最合适的至交好友,不令人腻烦,亦不令人觉得疏离,清清淡淡,恰到好处。
师兄……
白将离低下头,然后如鬼迷心窍一般,将木雕递到唇边轻轻吻了吻。
清风冽冽,吹折了一梢丹羽朝颜落到白将离怀里,惊得他手一颤,木雕当即脱了手,落进洗剑池中,晃悠了两下便沉沉没入池底。他的动作太快,衣摆抽出水中溅起了一星小小水花,却掩盖不住他满面慌乱。
怎么会……,他虽对师兄的情感的确异于他人,但怎会衍生出这些情欲迷乱。
白将离还不死心,探身去看那水底木雕,半晌怔然,迟疑的伸手触了触那水面,冰冷刺骨的池水自指尖沁入肌肤时,他顿时便清醒了过来,一声不吭的抽回手转身离去了,大袖飒飒,吹卷了一片芬芳香艳;丹羽朝颜正是色若佳人气馥郁的好时节,却惹得匆匆行路人(白将离)眉头紧蹙。
罢了,失了……便失了吧。
待白将离气息消散,池中忽然水化出一只纤纤素手,捏住池底那木雕,随后两者皆不见了。
……
却说徐岫离了神祭之地,又带个乌黎,好在寻朝够良心,直接把他送到鸦青潭里头。
鸦青潭形似隐世山谷,外围布着结界,散散的坐着几个修为一般的散修。里头却是一片桃源,植载着奇花异草,唯独两口潭水极为醒目:一者浑浊墨黑,好似融化的铁水,又如三千弱水似水银难盛;一者清澈至极,可观游鱼。
一名老者就坐在清潭边上慢悠悠的钓着鱼。
鸦青谭,鸦清谭……正巧由太极形态衍生而来。
徐岫自己心里掂量着,却也晓得张慕之脾气大,老老实实的坐在边上看他钓鱼,等对方先开口。倒是乌黎耐不住寂寞,在徐岫怀里扭了扭,时不时伸出手去戳那些冒上来的游鱼。他虽是幼龙,但余威仍在,那些鱼叫他碰了,有几条竟直接吓死,翻起了鱼肚子飘开,虽说张慕之没变脸色,但徐岫还是很快就抓回了乌黎的手,跟他玩起了“你拍一我拍一”。
如此又过了许久,却有一对夫妻穿过桃花林携手行来,徐岫随便一看,却惊艳至极,直直愣在原地尤未知。
神魔纪年初始,曾有大修为者为瞻波引起混战,历经万载,后来更甚间接引发神魔之战。当时死伤无数,引得魔尊动怒……
此刻徐岫见了他,却觉得,如果是这样的一个人,即使再打上千年万载,再死上数千万仙者,也是值得的。
在现代的时候,徐岫听说过一句话,叫:你之所以会讨厌一个好看的女人,不是因为性格,也不是因为言语,不是因为人品,而是因为她不够美。
以前徐岫觉得这一切都是偏见,直至见到瞻波之后,这才觉得这句话应该是有道理的,尽管只适合他一个人。即便瞻波做了什么万恶不赦的事,只消他笑一笑,绝无人会狠得下心寻他报复。
而这个时候,瞻波被苏移光牵着手,他俩个头差不多高,只是瞻波更清瘦出尘一些,远处看起来反而比苏移光要高挑。徐岫有些舍不得转过目光,一直一直的看着瞻波,直至苏移光挡住了视线,笑眯眯的蹲在他面前,伸手召回了他的魂:“荀道友,好久不见。”
徐岫:=L=魔尊真是纯爷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