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瑞显然也是一愣:“这么晚了,皇上要去哪里?”
沈风逸回过神后,一把将宋瑞拉进了殿内,关上殿门,便开始从头到尾检查起宋瑞:“有没有烧到你?衣服被烧了?人呢?烧到皮肤没有?”
宋瑞被沈风逸转过来转过去地发问差点没蒙,好不容易逮住机会,按住沈风逸的双手:“逸儿!”
察觉到沈风逸的两只手冰凉冰凉的,还在微微地发抖,赶紧冲着一旁的安如远道:“火盆呢?赶紧端来啊,还有暖手壶呢?”
安如远一见宋瑞竟然来了,就差没跪下来感谢老天爷了,此时也顾不上宋瑞对他的语气是好是坏,是支使还是啥的,麻溜地便出了殿取去了。
宋瑞将沈风逸的一双手包在自己的手掌心里暖着:“你别着急,有话慢慢说,就怕你担心,赶紧就进宫来了,幸好今天当值的是我的人,不然,这宵禁了,我还真未必进得来。”
被宋瑞这么把手握在手里暖着,沈风逸也不似刚才那般慌乱,心神算是稳了下来:“牢房为什么会着火?你又是怎么出来的?还有,你现在离开大理寺没问题吗?你不是应该明日才结束坐牢吗?”
“放心吧,是于之萧批准我离开的,有于之泓作证,我也是他救我从牢房里出来的。至于说为什么会着火,我想,就现场看,很明显是有人纵火。”
沈风逸的眉毛瞬间吊了起来:“纵火?大理寺的牢房是那么容易让人纵火的地方吗?还有,于之泓为何那么凑巧在那里?别不会就是他干的吧?”
“这个不会,这半个月,他天天去大理寺牢房,今天也是因为凑巧在那儿,才救了走路都不利索的我。”
“天天?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会不会跟于家脱不了干系?”
“我原也这么想,若不是从于家那儿听到什么,于之泓为何天天都去大理寺牢房?我不认为他有这么闲,只是,若真是这样,又有一点说不通,于之萧毕竟是大理寺少卿,这大理寺的牢房一旦被人纵火,无论如何,于之萧都脱不了干系,最轻也会被治个失职之罪,于家人何必要干这样损人一千自毁八百的事情呢?这怎么想都不会啊。”
“你想的这个我也想到了,可是,若是别人,能如何避开众人,公然纵火,还有,为何火势都烧到那般大了,才会被人发现从而救火?”
“我想,基本可以确认,这火是冲着我来的,只要先想清楚是何人有能力入大理寺的牢房,同时又恨我,想要我命呢?”
“你是指叶恒或者何麟?”
“不是。这两只老狐狸,虽说恨不得我死,可绝对不会选在这个时候,毕竟一旦我被烧死了,那绝对是他们两人最有嫌疑。”
第十七章
“不是。这两只老狐狸,虽说恨不得我死,可绝对不会选在这个时候,毕竟一旦我被烧死了,那绝对是他们两人最有嫌疑。”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到底是谁?”沈风逸不免心焦起来,一日不知是谁想害宋瑞,一日就是个隐患,岂能安睡?
宋瑞又如何不知沈风逸所想,那他下意识地眉头紧锁,神色慌张,有那么瞬间,好似眼前的沈风逸又回到那个年幼无知,遇事慌张的逸儿,情不自禁地伸手将沈风逸揽入怀里,一言不发地轻轻拍着他的背。
原本焦躁不安的沈风逸,被宋瑞的举动弄得一怔,可他那般贪恋着怀抱的温暖,怎会舍得推开?伸出双手轻轻回抱住宋瑞,听着他一下一下沉稳的心跳,刚刚的不安也被一点一点地抚平。
宋瑞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行为若被人看见是怎样的大逆不道,只是半出神般呢喃:“既然想对我下手,看来,有些人是等不及了。逸儿,也许,我真的不能再在宫里陪着你了。”
沈风逸一个错愕,一把推开宋瑞:“什么叫不能再在宫里陪我了?你要去哪里?战场吗?为何是在现在?你……”
宋瑞不顾沈风逸的挣扎,强行将他重新拥入怀中:“你冷静听我说完!不是我不想留,是眼下,不能留。不管是谁对我下手,意味着他们安奈不住想开始剪你的羽翼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沈风逸知道宋瑞说得有理,无可反驳,却又不甘这么突然地与宋瑞分别,抿着唇挣扎半天,最终一口咬在宋瑞肩膀,发泄着自己的不满。宋瑞知道他心里难受,更是由着他咬。
到底没舍得用力咬,沈风逸松了口,稍稍站开一些:“现在,在我手里的兵权只有十万万御林军,风雷两军二十万人皆在辅国大将军何照然手中,雨军十万在于环朗父子手中,三位王爷各有自卫军八万,再加之,供给所有军需的户部由叶恒一手把持,我想,你即便想撕开突破口,恐怕也无法直接去边关战场吧。”
“我记得,云国有一支不属于兵部入册的皇家卫队,貌似现在是由你的二皇叔统帅。”
“可是,皇家卫队只负责皇帝的人生安全,并不会听从任何人派遣的。”
“已经足够了!”
未待宋瑞明说,沈风逸已经反应过来:“你是说,让皇家卫队替代一部分御林军,而派遣部分御林军随你征战?可整个御林军一共才十万,根本不够上战场的!”
“暂时还不需要上战场,我一无军功,二无带兵经验,就算我自荐,你认同,也会被群臣推翻的。但是,眼下临山山匪肆虐,需朝廷派兵剿匪,临山属永康王封地,所以,只需派遣两万御林军随我前往,我自会与阿烨商量行事。”
沈风逸不语,宋瑞的提议可谓思虑周全,只是——“你要想做到,还差两件事,一件是得到二皇叔的同意,另一件则是等待我选的人出任到位。”
“其实,皇上想没想过,纵使殿试三甲出来,一一到任,他们的品阶,根本无法与那些狼抗衡。”
“我有想过,可是聊胜于无,有些自己的人总比一个没有的强!其实,最理想的,是能让于之泓出仕,借由家族原因,官阶略高也无妨,同时,以于之泓个之材,尽管官阶无法跟狼抗衡,但绝对也会是一把拦住狼上前的火!只是……”
“我倒觉得,这事不算没有转机!”
随后几日,沈风逸忙于殿试事宜,而宋瑞却跟于之泓磕上了。
“我已经说第八百遍了!我!对!做!官!没!兴!趣!”于之泓快要被宋瑞烦死了,他突然能理解,之前自己天天去牢里挤兑宋瑞时,宋瑞那种心情了。
每次都会无数遍升起一板砖拍死对方的冲动,却偏偏要硬生生压下这股冲动!再这么下去一定会死人的!
“我也没有说要你一辈子卖命给朝廷,等时局稳定,你随时可以辞官离开!”
“我!不!要!”
“好!那我问你!以你于家跟永安王的关系,你的盛衰是否必然与其相连?”
“那是于家在仕之人该思虑的问题,我一闲散人不关心。”
“可只要是入仕为官,效力皇上,无论将来如何,于家都是立于不败之地!你又何乐而不为?”
于之泓笑:“不败之地又如何?我于之泓向来无欲无求!功名利禄在我眼里,皆如天上流云,随时可聚,随时可散。”
“无欲无求?”宋瑞笑得意味深长,“你定当知晓永康王与皇上手足情深,蓉太妃更是视皇上如亲子,你若为皇上出谋划策,是不是给了你亲近他的理由?”宋瑞说话的语态大义凛然,只是这内容,却实打实地把沈风烨卖得个精光。
于之泓挑眉:“沈风烨要是知道你这般‘卖’他,必定与你绝交!”
“卖?我何时说过卖他?我只是说,你有借口亲近他,其余我什么都没说!”宋瑞说得一本正经,眼神却透着黠光。
两人心照不宣地以眼神交流,连空气都显得沉默。
最终,还是于之泓先败下阵来:“我考虑考虑,三日之后给你答复!”
宋瑞欣喜而笑:“那我就等着你三日好的好消息了!”说完便打算离开,于之泓却还不放过他,“我当年以为,你至多可以为了他拼了命的打架;如今看来,在那时,你便已是将这一生的前程、性命通通交付于他。只是宋瑞,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君是君,臣是臣,有些东西,不是君想要便可以要的,有些东西亦不是臣想变就能改变的,而有些结果……”
宋瑞没有回头,直接打断了于之泓的话,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倘若所有为了对方的行为都是冲着一个结果,那我早就该后悔当年揭了那地窖的封盖,可是,直到今日,哪怕是在梦里,我都从未为了我这么多年的行径有丝毫后悔!”
说完没有丝毫停顿地离开,于之泓望着宋瑞不若寻常那般吊儿郎当的背影,有一瞬间的恍惚:在乎一个人到什么程度才会连结果都不去在意?
事情紧锣密鼓地行径,当宋瑞收到于之泓首肯的回复时,殿试三甲的名单亦同时出炉,状元冯无章,榜眼辛子期,探花元若朗。
沈风逸当堂钦赐冯无章为户部司长、辛子期为翰林院侍读学士、元若朗为右司员外郎,同时御赐宋瑞为五品武德骑尉,率领两万御林军前往临山剿匪,右司员外郎元若朗随军前往。
此道圣旨一下,满朝哗然,纷纷上奏要求更换统帅,宋瑞多年只是一个宫内的小小侍卫,怎可担任如此重任。
沈风逸强硬地一一驳回,奈何那帮老匹夫拧成一股,甚至整个户部沆瀣一气,声称若是派此无名小卒作为统帅,户部实在不愿浪费这样一批粮饷给注定会败的军队。
一道又一道的奏折,几乎如出一辙,沈风逸在御书房里气得直哆嗦,顺手摔了所有的奏折:“这就是朕的臣子!敢这般来威胁朕!”
宋瑞平静地将奏折一一捡起,整理齐整置于龙案之上:“他们所言,也并非无理,我只是一介小小侍卫,突然连升两品,还率军剿匪,纵使只是两万人马,亦不容轻视!”
“都是放屁!他们分明是害怕你立功而归,再想除你,定然难上加难!”
“皇上!既然他们书面的说辞就是这般,何以,我们不认为这就是他们担心的地方呢?”
“你是说……”
“他们担心什么,我们就打破什么!理由不存在了,他们还能拿什么话来堵?比武吧!骑射兵法全部都行!这趟临山,我宋瑞去定了!”
沈风逸似被宋瑞感染,也不复方才那般烦躁:“好!我从来信你!”
从御书房出来的宋瑞,目光清明,定定地看着前方,安如远随后跟了出来,对着他小声说道:“我说宋瑞,跟你认识这么久,好像今天才第一天认识你似的。你最近不会是鬼上身了吧?”
宋瑞满脸严肃:“这话从何说起?”
“就是,感觉你突然变得很正经,很有气势,或者说,很有风采?哎呀,我也不会形容,反正就是那股感觉。”
宋瑞依旧目不斜视,眯了一下双眼,随即大笑回头:“小安子!是不是觉得你宋大哥变得高大威武了?是不是特别特别崇拜我?是不是特别像拜我为师?是不是……”
“打住!当我刚才什么都没有说!”
宋瑞一把勾住安如远的肩膀:“哎呀,小安子不要害羞嘛!崇拜我就径直说出来嘛,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哇哈哈……”
安如远使出吃奶的力气掰开宋瑞的手,同时在心里狠狠地抽自己耳光:让你被骗!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最会装正经!还被骗!该打!
第十八章
比武,安排在东郊校场,沈风逸的二皇叔也就是安宁王沈河柏担当裁判,分别由风雷雨三军各派出一名代表参与比试,倘若宋瑞能在比试中全部胜出,便不可再有人对之前的旨意提出反对,反之圣旨作罢。
沈风逸端坐于龙椅之上,尽管手心里全是汗,面上却是不露分毫紧张。
“二皇叔,有劳了!”
“此乃臣份内之事。”沈河柏对着沈风逸一揖,随后面上众人,“此次比武共分三场,分别是骑射、布阵以及单人对擂。第一场,骑射。四位参赛选手分别从起点骑马奔往终点,而在赛道另一侧两百米外会有一排十个箭靶,谁在最短的时间内跑完赛程同时靶数最高,便为获胜。”
按资历排序,先上场的是风军代表,发令声一想,那人便似离弦之箭奔出起点,同时由背后箭筒抽箭,纵使马屁颠簸,握弓的手却是稳稳当当,一支离弦立刻更换一支,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当他冲过终点线时,计时不过半柱香时间。
沈河柏一一走过箭靶,将箭拔下:“九个十环,一个九环,共计九十九环!”
第一个选手的成绩便如此让人咋舌,沈风逸不安地看向一边备战的宋瑞,似乎感应到沈风逸的担忧,宋瑞亦回过头对上沈风逸的视线,微微扬起唇角,回以一个“放心”的眼神。
幸而第二位雷军出战的选手,成绩远远逊色于第一位,这让沈风逸的心稍稍落回肚子,只要宋瑞十个箭靶全中,速度也不慢于半柱香,便能获胜。
只是,当雨军的代表出列之时,众人皆为一惊——领侍卫内大臣于环朗。
所谓姜还是老的辣,于环朗沉着冷静,一声令后,坐骑飞驰而行,于环朗却脚踩马镫,站值身子,每两支箭为一发,根根正中红心。
沈河柏念:“完成时间半柱香,完成成绩,十靶全中,共计一百环!”
此成绩一出,在场的各个大臣皆长出一口气,这样的成绩,宋瑞即便十支全中,也至多是个平手,不必担心其会胜出。
沈风逸也压不下心中的焦急,若首战便输,今日的比武将毫无意义。
宋瑞一脸平静地翻身上马,待发令声响,三箭为一组,连环而发,三组过后,唯剩一箭,然宋瑞马速过快,已稍偏离第十个箭靶,说时迟那时快,宋瑞一个反身,后仰于马上,握稳弓箭,丝毫停顿亦无,箭离弦而发,与此同时,宋瑞连人带马越过终点。
沈河柏一一走过箭靶,在第九个箭靶上拔下两根箭羽,不禁稍显惋惜,宋瑞纵使完成时间不足半柱香,可这最后一根的准星却是偏得不能再偏了。
“完成时间不足半柱香,完成成绩,只中九靶,成绩九十环。”
沈风逸一个卸力,向后靠于椅背,难道,就这么败了?在场的所有大臣喜形于色,甚至已有人向于环朗表示祝贺。
唯宋瑞不慌不忙,安置好自己的马匹,对着沈河柏朗声道:“王爷,你为何不去看过第十个箭靶再作定论呢?”
沈河柏带着疑惑,走至第十个箭靶跟前,细看半晌,突然睁大眼睛:“太不可思议了!太不可思议了!”随即欣喜地回到众人面前,“宋瑞的成绩有变!他不仅十支全中靶心,最后一支更是穿靶而过后再射中第九个箭靶的八环之处,这样的成绩,实在太过匪夷所思!第一场,宋瑞胜出!”
似是对此成绩早已有数,宋瑞表现得倒很淡然,沈风逸的心里却是开心地快要开出花儿来一般,只是表面上还尽力维持着平静,唯那双握紧龙椅椅柄的手,出卖了他此刻激动的心情。
“第二场,比试布阵。四人轮回对赛,最终谁胜出的场次最多,谁便获胜。”伴随着沈河柏的话,几位士兵搬来四个沙盘,“如此四个沙盘,皆还原模拟临山地貌,以剿匪为目的,你们各自排兵布阵,随后各自去破另三人的布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