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听令后,埋头思考,手里或画或摆,很是一番摆弄。随后交叉互换,按顺序去破其余三人之阵,宋瑞轻轻松松破了风雷两军参赛者的兵阵,而在面对于环朗留下的兵阵时,倒是颇费了一番功夫,最终仅做到退兵山下,两军对峙,再寻突破。而相反,于环朗一见宋瑞的排兵布阵,当即大赞三声:“妙!”随即对着安宁王便是一揖:“后身可谓,我于环朗甘拜下风!”
满堂哗然,毕竟谁都没有预料到,这第二场的比试,会以如此戏剧化的结局结束。而沈风逸怎会管这些,他只知道宋瑞连赢两场,只要最后一场再赢下,便无人再可以反对!
“第三场,单人对擂,每人选取自己最擅长的兵器,于擂台之上两两对擂,获胜次数最多的那人为本场胜者。”沈河柏说完,便示意各位上擂准备。
沈风逸对宋瑞的武功很有信心,再加上宋瑞最懂变通,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宋瑞能拿下这场比赛。
擂台上,四人进行着循环对擂,宋瑞轻松拿下两局后,在最后一局对上了于环朗,而在此之前两人胜局皆为二比二,换言之,此局谁赢,谁便是最后的赢家!
一时间,校场气氛凝重,围观的大臣们原本还三三两两做着交谈,此刻亦大气都不敢乱喘。
此前执长枪的宋瑞与执大刀的于环朗纷纷选择抛却武器,赤手空拳上阵。
二人于擂台之上,你来我往,顷刻间便已对招过百,伴随着每一拳每一脚,都似有风声而过,宋瑞不急于进攻,于环朗的每招每式皆被他小心躲过。
“宋瑞,难道,你的能耐便是做一名逃兵?”
宋瑞笑得无赖:“于爷爷!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所以,切莫大意一名逃兵亦可能颠覆全局!”话音刚落,宋瑞拳路一变,化被动为主动,倾身上前,而其随后的所有动作皆与方才于环朗对付他的无异。
一阵对拳过后,宋瑞更是笑得狡黠:“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的感觉如何?”随即,腿法跟上,拳短不及处皆有腿补上。
就在众人眼看着宋瑞的反击开始占上风时,宋瑞不知为何突然动作一滞,而于环朗逮住机会,反守为攻,一掌拍在宋瑞胸口处。
第十九章
擂台上的局势瞬间逆转,于环朗一击成功后,也是颇为疑惑地收了手。照宋瑞刚刚的攻势,根本不可能会突然停滞,除非是有什么意外。
而另一头的沈风逸,若不是被安如远挡了一下,早已按耐不住地站起了身,所有人的视线一下子全部集中到宋瑞身上。
只见宋瑞,紧抿着双唇,眼神有一丝的散乱,一手捂着被于环朗击中的地方,定定地站在擂台一侧,让人看不清究竟是什么情形。
稍稍喘息过后,宋瑞微微动了半步,半侧过去,擂台下的众人看不清动作,于环朗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宋瑞是借着侧身,吐出了一口黑血。
于环朗的眉头皱得更深,黑血,莫非是中毒之兆?宋瑞这样做是为了隐瞒还是另有深意?
宋瑞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有着挣扎过后的清明,冲着于环朗略一颔首,出口的声音却是轻松:“到底是晚辈自恃过高了,不过,接下来,晚辈可不会再犯轻敌的错误了!”
话音未落,宋瑞脚尖点地,似出鞘之剑,径直冲着于环朗掠去,于环朗后退半步,躲过宋瑞的罡气,随之侧旋转身,反手还击。
宋瑞一手撑地顿住冲势,其后借力使力,一个摆腿,反剪住于环朗的双手,以脚施力,跃起腾空,紧接着一个后翻,于半空中调整气息,反腿一瞪,正中于环朗肩颈。
于环朗一步踉跄后稳住身形,谁知宋瑞根本不顾自己是否身形顿稳,提气再前,招招迅速,直击面门,于环朗扫腿而踢,宋瑞亦同时扫腿而击,以此作挡,不仅如此,还翻拳而出,上下齐攻。
于环朗一惊之下,撤腿回身:“宋瑞,你是不想要这条腿了吗?”
确实,于环朗那一腿根本是使了十成十的功力,而照宋瑞方才那般的劲力,还同时放弃了双臂来做缓冲,那一招若双双对上,宋瑞的腿不折也会断。
宋瑞粗喘两口,笑得恣意:“晚辈急躁惯了,多谢前辈手下留情。”说着颠了颠手上之物,赫然是于环朗悬于腰间的领侍卫腰牌。
于环朗下意识伸手去检查自己的腰牌,也不慌乱:“好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后身可谓!”随即一个抱拳,跳下了擂台。
沈河柏大声宣布了宋瑞获胜,宋瑞依旧维持着那样的姿势,冲着擂台下的众人微笑示意,尤其在看到何麟与叶恒铁青的脸色后,更是笑得张狂。
沈风逸高兴地不停反复捏拳,才能遏制自己想要跃上擂台拥抱宋瑞的心情。匆匆宣布了今日比武的最终结果,便要求众人各自散去,同时自己返身踏上御辇。
只是,他的好心情,只维持到踏上御辇的一刻,随着余光瞥向擂台,沈风逸的心沉了下去,自己已经踏上了御辇,为何宋瑞还在擂台之上定定地站着?
“小安子,过去看看宋瑞怎么了。”
目送着安如远一溜烟跑了过去,沈风逸坐于御辇心神不定,按常理来说,宋瑞此刻早该欢呼着跑到自己跟前来邀功了,可今天,从方才于环朗认输之后,便不曾离开原地半步,这,太过反常。
安如远小跑而去,小跑而回:“回皇上,宋侍卫说他既赢了比武,便意味着不日将率军启程,所以先行回府收拾行囊与家人话别,这两日也就不进宫当值了,等到启程之前,自会进宫向皇上辞行。”
沈风逸一拳打在御辇的木框之上:“好你个宋瑞!”
可当着还未散去的文武百官,沈风逸又不能当面质问宋瑞,只得眼睁睁看着宋瑞随着宋明山离开,自己则憋着满肚子的怨气回到宫中。
只是,在承景宫发了一通脾气过后,沈风逸逐渐冷静了下来,这一冷静,便越发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左思右想,到底还是让安如远传令招来宋明山。
沈风逸看着安如远匆匆离开,心里冷哼:跑了你宋瑞,跑不了你爹!我就不信问不出什么问题来!
“臣宋明山,参见皇上!”
“宋爱卿平身。”
“谢皇上。”
“宋爱卿可知朕召你前来所为何事啊?”
宋明山略作沉默后,犹疑开口:“臣不敢妄自揣摩上意,只惶恐回话,不知是否为小儿今日比武一事?”
“宋爱卿,放眼满朝文武,有谁有过连升两品的殊荣?”
“实在是皇恩浩荡,皇上圣宠有加,小儿才有如此际遇。”
“既是如此,为何他不先行入宫谢恩,相反则请假数日不在宫内当值,莫非,升了品级,立刻就摆起了官威吗?”
“臣惶恐!万望圣上息怒。今日比武,本是为了向诸位展示实力,以证明圣上用人并非无理无据,而圣旨是前日早朝便已宣布的,宋瑞当庭领旨谢恩,所以,一时以为今日无需在行谢恩。是臣教导无方,还望皇上息怒,要怪就怪臣,要罚也罚臣,莫要怪罪于小儿,请皇上开恩,开恩呐!”
宋明山跪于龙案之前,不停地磕头,沈风逸被他接连的磕头弄得心里不安,毕竟,他自己清楚,这事本来就是他自己找茬,于宋家父子皆无关系:“罢了罢了,宋爱卿起来吧,朕没有怪罪之意,朕只是一时好奇,宋瑞这么急着回去,是为何故罢了。”
宋明山诚惶诚恐地起身,低头禀奏:“回皇上,小儿至今从未离家出过远门,此次不但离家,还是带军剿匪,内人从知道旨意开始便不得安睡,遂今日尘埃落定后,小儿立即回府,便是安抚内人,以期安心启程,还望皇上体谅小儿一片孝心。”
沈风逸腹诽:我怎么可能不体谅?他为何就不能直接来跟我说一声呢?还让小安子转告,自己就直接回家去了,能不气人吗?
只是表现出来的,却是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宋瑞如此孝心,应当作百官表率,朕又怎会怪责?既然如此,朕也无事再问了,宋爱卿退下吧。”
“臣告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明山从承景宫出来后,一抹额上冷汗,轻声嘀咕:“小兔崽子,为了你,我这可是实打实的欺君了!你要是敢真的有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二十章
却说另一边,此时的宋府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宋母周婉雯虽然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安排事宜,可看着躺在床上的宋瑞,还是忍不住第无数遍问道:“万大夫究竟何时才来?”
明明早上宋瑞跟宋明山一起出的门,好好的去参加比武,结果宋瑞被两个家丁抬了回来,宋明山则回宫里替宋瑞当值,只让两个家丁转告宋府的人,务必封锁宋瑞昏迷的消息。
左思右想,周婉雯还是不放心只叫城里的大夫,遂叫自己的贴身丫鬟雨织悄悄去丞相府,看能否请丞相出面,寻个借口请御医前来。
雨织领话出去后,周婉雯便坐在床头,除了一遍一遍地替宋瑞擦额头的虚汗,不知还能做些什么。
好不容易等来大夫,周婉雯赶紧让了出来:“万大夫,你快看看我儿子,他这是怎么了?”
万大夫行至床边,先是把了把脉,随后翻了翻宋瑞的眼皮:“公子应是中毒,毒倒不是什么难解之毒,只是……”
周婉雯急:“万大夫,你就别卖关子了,都这份上了,你就不能说话痛快点?”
“夫人,公子的毒不难解,只是公子中毒后还受了内伤,所以导致毒行过快,眼下要解毒必要下猛药,然而公子在受伤之后还压制着毒性,强行再次运功动武,所以导致五脏受损,若用猛药,恐内脏无法承受啊!”
“难道,你说了这一堆,就是想告诉我,没办法吗?”
“这……”
正为难间,宋明山带着钱御医推门进来:“既然无法,那就不要在这儿浪费时间了,去总管那儿领了诊金自己走吧。”随后伸手对着钱御医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有劳钱御医了。”
周婉雯看钱御医上前查看病情,便走至宋明山身侧:“你怎么能请到钱御医?”
“我把宫里的事情安排好,就急忙往回赶,正好在宫门处,遇上岳父跟钱御医,我知晓是夫人你的意思,便直接将钱御医带回来了。”
“我爹呢?”
“岳父说,眼下他不便过来,所以还是回府了。”
“那爹可有跟你说,他是以什么借口请来的?”
“太医院处做的记载是丞相夫人身体不适。”
“那,钱御医……”
“放心吧,钱御医与岳父私交甚好,岳父都已打点好了。”
两人刚说完,钱御医便回过身来:“刚才那位大夫所言,倒是不假。”
周婉雯这下是真的慌了:“难道连钱御医也没有办法了吗?”
“办法倒是有一个,既要用猛药,又不伤及五脏,那就只有外用,浸药桶,薰药烟,双管齐下。”
“那就赶紧准备吧!”
说着周婉雯就要出门吩咐,却被钱御医拦下:“这些都好准备,只是,宋公子内伤不轻,无法自行运功,所以外用药的同时,必须要有人同时以内力相辅,导入其体内,带动其自身内力循环往复。”
宋明山长出口气:“我来便是,犬子的武功与我一脉相承,内功路数皆是一样,我来定然可以。”
钱御医点头:“那,不知除你之外,可还有他人?老朽粗略估计,能在十二个时辰内完成整个解毒过程已算是最快了,所以恐怕你一人不能支撑这么久,最好有人换你交替进行。”
这一句话,难住了宋明山,看看一旁满脸担忧的周婉雯,又看看床上面色全无的宋瑞,咬了咬牙:“没事,我一人……”
只是,话还未说全,便被推门而入之人扬声打断:“没事!还有一人!”
一屋子的人惊讶之下纷纷下跪:“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风逸脸色不善,眼神直直地盯着床上的宋瑞,两排牙咬得紧紧,不言一语。
宋明山暗道糟糕,连忙又是一叩头:“臣不是有意欺君罔上,还望皇上网开一面,臣怎样都无所谓,但请皇上饶过臣的家人,他们都是无辜的。”
沈风逸冷着声音:“是不是宋瑞要你这么做的?”
宋明山还欲替宋瑞开脱,沈风逸猛一移过视线,直视着宋明山:“若要朕不治你的欺君之罪,你就要跟朕说实话!”
宋明山左想右想,决定赌一把:“回皇上,确是犬子昏迷前最后交代,还望皇上看在犬子衷心为君的一片苦心上,对犬子网开一面!”
沈风逸不语,看着宋瑞的眼神都在微闪,他又怎么可能不明白宋瑞的用意呢?下毒之人未用重毒,显而易见并非是要宋瑞的性命,只是要他输掉比武,可宋瑞知道无论如何,这次剿匪势在必行,若此次无法率军前往,下一次时机就更不知会在何时,所以豁了命也要赢了比武,而现在既然赢了,就更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中毒之事,以防有人借此做文章,让好不容易获得的机会再次失去。
沈风逸闭了闭眼睛,在心中默叹:宋临轩啊宋临轩,你明明知道我宁愿失了这次机会也要你好好的,你为何,为何……
再睁开眼,眸中已不复方才晶莹,只有从容坚定:“都平身吧。钱御医,需要什么尽管说,宋府里没有的,朕派小安子回宫去取,尽快安排开始吧,朕与宋爱卿每人两个时辰轮流运功便可。”
宋明山大惊,再次跪下:“皇上切莫如此!您是万金之躯,怎能为了一个宋瑞冒这般危险!还望皇上收回成命!收回成命啊!”
沈风逸神色平静,声音决绝:“宋爱卿,朕这一身武艺由谁所教,宋爱卿心知肚明。今日宋瑞为何会成眼前这般,甚至冒着欺君的罪名也要封锁消息,朕也心知肚明。既然不能让消息出去,那此时朕就是最好的人选!宋爱卿,朕并不只是在救宋瑞,朕亦是在救自己,你明白吗?”
宋明山见沈风逸话已至此,实在不好再劝,只得再劝一句:“那,还望皇上以龙体为先,切莫勉强,一有不适便立刻换微臣。”
沈风逸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第二十一章
宋府的下人们开始进进出出地忙活,搬木桶、搬火盆、封门窗……钱御医开着方子吩咐哪些烧水泡身,哪些火盆蒸烧。
沈风逸只是安静地坐于角落,若不是九五之尊的身份让人无法忽视,但就沈风逸这个人而言,静默地好似不存在一般。
看着宋瑞被伺候着坐进药桶,沈风逸攥紧双拳,压抑着全身都在叫嚣的走过去的欲望。
宋明山看准备得差不多了,走至沈风逸跟前:“皇上,都准备好了,接下来的两个时辰微臣先来,皇上不如去前厅喝杯新茶,等臣……”
宋明山话未说完,便被沈风逸出声打断了:“开始吧,朕就在外间坐着,若有何意外状况,朕还能方便就近援助。”
对于沈风逸的倔脾气,宋明山清楚得很,当下也就不在多言,只是对着一旁的安如远悄悄递了个眼神。
时间一点一滴走过,一开始宋明山还想着自己多坚持一会儿,好让沈风逸少运功一会儿,只是每次两个时辰的时间一到,沈风逸便会走近内室,一言不发地接过宋瑞与宋明山相对的掌心。如此几次,宋明山也就随了沈风逸的意思。
打眼间,八个时辰已过,宋瑞还未有丝毫清醒的迹象。沈风逸看了看天色,吩咐一边的安如远:“小安子,回宫去说一声,就说朕身体不适,今日不早朝了。还有,顺便听听风声,可有什么传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