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开几步,画骨拍了拍手,对自己的雪树佳作甚为满意,“还有小心肝,从明个起就有我亲自给你送饭来,咯咯咯。”
虽然神志模糊,可墨青夜依然可以感知到寒冷与疼痛。清辉如纱月华如水,冷冷的倾落在他的发丝间,映照着上面晶莹剔透的冰晶,“让我死。”他淡淡的吐出三个字,没有任何愤怒,也不带任何不甘,就好像只是说了一句很平常的话语。
“死?哈哈,那是不能够呢。”画骨走近他,万分爱怜的抚了抚他的衣裳,“凉快么,我知道,你的血原本就是冷的。”
那双深碧色的眼睛似乎在盯着他,又似乎没有,然后轻声的道“你想要什么,我都尽数给你,只,只求……你让我死。”
“我不让呢,我舍不得呢,咯咯咯。”
画骨笑的花枝乱颤,然后徒然厉声戾气“给我老老实实的呆着!”
语落,一袭红衣一卷消失在院落中。
偌大的庭院瞬间恢复死寂沉沉。墨青夜试图挣扎了两下,可牢牢锁死在手腕与脚踝处的镣铐却霎时将他勒紧,半分也动弹不得,只要稍稍往前一点,铁链的力道就会随之增大一分,死死的箍住他的骨骼,挣扎的幅度越大,被束缚的力道也越大,若是强行摆脱,后果就是骨骼碎裂。随后他漠然的一笑,虚弱的靠在了树干上,如今自己也没力气去挣脱了。星垂四野,点点星光落入他的眸底,那般闪亮,此前虽历经了那么许多磨难,却没有一处可与此刻相提并论,这种痛苦羞耻是难以承受与描绘的。
“真的好冷,呵呵。”墨青夜自言自语,自嘲般的道。
枝桠间的雪花随风飘落,秫秫的掠过他的眼前,触碰不到的美。
想起每年的这个时节,他多半是与白威他们在府中饮酒谈笑,何等逍遥自在。
那样的时光却是一去不复返了。此生,还有机会与他们对月浅酌了么。
而他们,还活着么。
意识再度飘然远去,脑海重新被空茫覆盖。
他的嘴角始终挂着一抹落寞苍然的笑意。
直觉得呼出的每一口气都是那么的炙热,仿佛要将自己点燃。
然后,就迷蒙的睡去了。
梦中也是那般的冷,丝丝入骨。
直到,有人在耳边大呼小叫着“主人,他晕死过去了!”
原来杏儿照旧来端血汤时,发现树下立着一个人影,浑身上下都被晶滢的冰雪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晶裹着他高挑消瘦的身体,看起来像是一尊冰雕。这些杏儿并不惊讶,但此刻那人却像是没了呼吸。她伸出手放到他的鼻尖下好几次,都完全感觉不到他的气息。
坏了,死了!但她没敢直接脱口死了,怕主人责怪,于是才这样喊道。
墨青夜也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声音惊呼着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可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仿若有千斤重。身体已经失去知觉,除了寒冷还是深不见底的寒冷。
杏儿的呼喊方落,一缕浸骨的凉风拂过,一道红艳艳的影子一旋落在眼前,“何事,大惊小怪。”画骨眉宇间深深的不耐,瞟了眼树下之人,冷冷一笑“放心,他死不了。真是没见识,跟了我这么久,遇到事还毛手毛脚!”
“主子息怒……杏儿是说他昏死过去了。”
“拿水来。”
“是。”
丫鬟领命,连忙进屋端了一盆温水出来,画骨伸出指尖试了试水温,大为恼火喝道“太凉了!越来越没长进。”
“杏儿这就去换。”丫鬟被他呵斥的魂都吓飞了,转眼端了一盆热气腾腾的沸水出来。
“死笨死笨的!这么烫是要烫坏我的身子么!”画骨别过头去叹了口气,对于他这个贴身的小丫鬟还是带着几分怜悯,“行了,下去。”
“是。”杏儿后退三步,一个急转身一溜烟的出了院子,这种时候还是赶紧消失为妙,省得殃及池鱼。
门扉再度被关紧,画骨娆娆的走到墨青夜跟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怎么样心肝,滋味好受么。”
蟒蛇是冷血动物,这样的温度不至于冻死,就是夜再寒些也不会伤及性命,顶多是遭罪罢了。画骨心中这样盘算着,所以才格外的淡然自若,用鞋尖踢了踢地上的水盆,“差不多了呢。”
天气很冷,水凉得很快,然后他冷笑着弯下腰去,端起那盆水哗啦啦冲着墨青夜从头到脚的浇了下去,这个水温刚刚好,既不会烫破肌肤,又能令人生生的疼。
一阵虚弱的咳嗽声后,那双碧绿的眼睛极缓的撑开一条线。原来自己还活着。夜空的孤月再度映入他的眼帘,惨白的光影透着无边无际的绝望。
第一百七十三章:折骨般的羞辱
“放弃吧。”画骨幽然的道,语气暇意的很,“这样你我都轻松,咯咯。”
光影在视线中摇晃,就若碎落的星光,墨青夜觉得呼吸都是那般的艰难,可自己为何还活着!这时,画骨的眼眸突然一转,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点子,笑道“看来这样是不行呢,我还得让你有所知觉。”
语落,但见他手腕轻轻一转,一朵漆黑如夜的花朵秫秫绽放于掌心,花瓣若黑曜石般剔透,一瓣瓣包裹着花蕊,美不胜收,却妖魅至极。
“这招用在无冥身上可能有点牵强,可对付你么,绰绰有余。”画骨说罢手轻然的向上一扬,那朵黑色蔷薇被抛却半空,仿若刹那间盛开出千朵万朵,铺天盖地的黑色花瓣纷纷扬扬的飘落,“心肝,美么,咯咯。”
一场黑色的花雨。笼住了月华,遮蔽了星光。从墨青夜的视线中缥缈而下,无边无垠,缭乱了他的瞳眸,也刻印进了他的灵魂。
这便是画骨的独门幻术——操控各种色彩,用以迷惑人心。
红色,代表着激荡,冲动,热情似火,可以令被施法者鬼迷心窍般的走火入魔,疯了一般对那红丽妖艳着迷,无法移开半分视线。此前用在无冥身上的便是这个手段——赤焰迷魂,可惜无冥的道行高深,除了衣裳被烧破了几个洞外,根本无法扰乱心智。
黑色,毋庸置疑代表着绝望。
奄奄一息又被削去法力的墨青夜自是没有任何抵抗这蛊惑的能力。
黑曜石般纷纷的花瓣掠过他的眼眸,与碧绿融为一体。
很美。他怔怔的望着那黑色的蔷薇,苍白的笑了。
其实根本无须这些,因为他已然很绝望。
而黑色花雨彻底的泯灭了最后一丝残存的心念。
画骨在妖魅的笑,与倾洒而落的漆黑形成鲜明的对彻,勾和成为世间最浓烈的色彩,如血般殷红,如夜般浓黑。
墨青夜觉得自己变得空灵起来,仿若一切都只是幻象。这世界,根本就不曾存在。
他就犹如一粒尘埃,找不到立足之处,更寻不到存活的理由。然后,那抹红艳艳的影子拓过花雨朝他迟迟走来。
动作很缓慢,勾着一抹邀请的姿态。
画骨笑言“是时候了,宝贝。”
墨青夜点了点头,举头望向夜空,黑色蔷薇遮蔽了一轮孤月,堙没了星辰,那么美,美到绝望。“是,是的。”
“咯咯咯,你终于能听见我说话了?我还以为你真的傻掉了。”画骨说着悠然的抬起手,毫无血色的指尖在墨青夜的胸口处轻轻的划着,“若不是,我想要你这身体,我早就……咯咯。”
“现在动手也不迟。”墨青夜并未看他,不知为何,那些花瓣依次映入他的眼眸时,脑际似乎清明了许多,不再像从前那般失去知觉浑浑噩噩。
“我不会动手的,这身子骨可是我的。”画骨的眼底掠过那种不易察觉的暧昧,又透着刺骨的阴寒,“不过,浅尝辄止还是可以的,咯咯。”
墨青夜并未听出他话里隐含的意思,心底若空山般落寞,夜风随至,一阵阵冰冷,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人生真是如过眼云烟,一场虚无。就在他于永夜中沉沦时,忽然身体轻飘飘的向前倒去,禁锢着手脚的铁链丁玲掉落在地。失去了重心与依凭,他就像一张毫无重量的纸轻然的飘伏在地面上,结着冰晶的薄裳与青丝铺陈开来,带着极致的寒澈与妖娆。
画骨也顺势屈膝蹲在他跟前,伸手抬起他的下颌,“你比这花儿还要美,可惜,咯咯,可惜命不好。其实我的命也不怎么样,但我比你懂得忍耐,懂得世故,懂得低头认命,所以,我活的比你快乐。”
墨青夜挣扎着撑起自己,又轻飘飘的倒落,冷冷一笑道“快乐?那是你自说自话罢了。”
这句话若无形的利刃再度刺伤画骨扭曲黯沉的内心,越是说自己很快乐的人,或许越是不开心,有着害怕别人知道的殇。
“看来,我还是对你太仁慈了!”语落,画骨刷下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睨着墨青夜,忽然咯咯大笑,尖利而放肆,有种执掌了全世界般的狂妄,“我画骨就是活的再如何不堪,也比今时今日的你强!”
“你说的是。”墨青夜苦涩的笑了,“像我这种人,或许该是这种妖吧,是连看一眼蓝天的资格都没有的,我早该尘落黄泉的,没想到竟堪堪枉度了三万余年,死,是最好的解脱与归宿,之于我,之于这浮生若梦。”
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是如何跟画骨说出此番话来,仿佛已经不是他自己了,但又身不由己,满心的阴郁与漆黑,就像行走在黑暗的旷野,然后在精疲力竭时徒然选择了放弃,带着认命般的清苦笑意等待死亡的拥吻。
“快了宝贝,你马上就要解脱了,不过在此之前,咯咯,我还有一个心愿未了。”画骨听闻他终于是着了道,心安许多,虽然他已经达到目的,但他还想更锋锐狠绝的彻底泯灭眼前之人的心念,让他尝尝最蚀骨的折辱。那可是比爱恨缠绵还要刻骨铭心的呢。将墨青夜扯起来,架着如纸张单薄轻盈的他,朝屋子内走去。
他当然不会伤害自己即将到手的身体,正所谓点到为止。房中燃点着炉火,一股温暖的气息迎面扑来,极寒与温热刹那间交错,令墨青夜感觉更加的晕眩。
“宝贝,这么久了,我还未曾好好欣赏过你呢。”画骨把他撂在床榻上,用一种娆魅而嘲讽的眼色瞧着,“不行呢,你得清醒点,这样才能记住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咯咯,才能对我画骨铭心刻骨,永生难忘。”
窗棂外依旧下着铺天盖地的黑色花雨,炉火澄明摇曳,红绡帐暖,画骨用食指指尖在墨青夜的眉心轻轻一点,然后极其洒脱的褪去身上的红袍,嫣然道“春宵一刻,莫要浪费这大好光景,你说呢小心肝。”
不知他凝结了何种幻力,墨青夜觉得长久以来遮蔽在眼前的朦胧忽然烟消云散,意志那般的清醒,可却拂不去浓浓的绝望,“你……!想要对本君做什么!”
第一百七十四章:蛊惑诱惑
“还本君本君的呢,咯咯。”画骨挑了下眉梢,“我不会做什么,这是我的身子,我就是欣赏一番,好好的仔细的欣赏一番,哈哈哈。”
还有比这更耻辱与无望的事了么,似乎是没有了。
谁能救他于水火,怕是苍天也不能。
“宝贝,我也很美艳的,比起你那毛头小子不知要强上多少倍,你摸摸,是不是?”画骨放浪形骸,一边尖利的笑一边抓过墨青夜的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抚去,“怎么样,比起你如何?”
触手的是如玉石般柔滑的肌肤,带着温热的欲望,欲盖弥彰般的蛊惑。
然,任凭世间最浓的风情也无法蛊惑此刻墨青夜的心智。
如果此时他还能忘乎所以的意乱情迷,那就真是怪异莫名了。他直觉得恶心,彻骨的恶心,身体软绵绵的倾倒在床榻上,望着那个人影不知廉耻的一步步逼近自己,就像一道阴暗鬼魅的月光洒落在他身上,他无力反抗,甚至连怒喝的力气都没有,那若游丝般的气息卡在咽喉里,怎么也吐不出来。在画骨纤细苍白的指尖抚上他脸颊的时候,他狠狠的咬在了上面,旋即,收到的是狠狠的一巴掌。
“你的骨头还蛮硬的呢。”画骨语气尖刻的凌厉道,“不过很快,我就让它像水一样柔,一样软。”
折磨人的手段我有千种万种,这是画骨信誓旦旦的狂言壮语。而事实证明,他却没有夸口。心底沉寂的黯沉让他根本无须动用武力,就可轻而易举的给对方造成比刀枪还要深的殇痕。
“这身段,这腿,可真迷人。”给了墨青夜一耳光后,画骨的嘴角又泛起衅蔑的笑意,一只手用力的扳住他的下颌骨,另一只手在他的双腿间游走,“可是呢,就是瘦了点,回头我可得多吃点好的补补身子,咯咯。”
墨青夜何时受过这等凌辱,就是死,也不曾。
那只柔滑细腻的手此时就仿佛一条毒蛇般缠绕住他的心魄,不世之殇。
“滚。”他几近窒息般的道,虚弱无力,“杀,杀死我!”
“那就是说说呢,小心肝,你死了我怎么办,咯咯。”画骨在他的腿侧拧了一下,“看看,一点肉都没有。”
纵是青楼男女支怕是也没受过这样无止无休的羞辱,墨青夜现在瘦的就剩一把骨头,画骨的手很轻松的就可以握住他的大腿,再稍微用力,就可以轻易的折断。不过只是摸摸腿显然无法满足画骨的贪心与扭曲,他本性就带着一股子红尘千丈的媚惑,也曾无止境的堕落过,都是因为心心念念的不甘与报复,岂不知纵然如此,谁会在意。“这精贵的身子骨,怕是很少有人碰过的呢。”他嫣然说道,手却停在了最接近某处的地方,指尖轻轻的带着诱惑的滑着,“是不是呀,墨青夜神君。”
“你到底是谁。”墨青夜脑海澄明,他怎知自己的过去种种。
“我认得你,可你不认得我,你辈分太低,咯咯。”画骨自恋的一笑,“我做神仙时,还没你呢。”
“怪不得,呵呵。”墨青夜冷然笑道,“又是一个心有不甘之辈。这弥散天地间的绝望恐怕就是你一直以来的心之所想吧。”
“闭嘴!你这个杂种!”画骨猛然一下直中他的要害处,咬牙切齿的蹂躏,“滋味不同凡响吧,若非我要夺了你的身体,早就一把废了你!”
很疼,墨青夜怎样也想不到,画骨会用这种变态的手段折磨他,同为男子,这卑劣的行径是最为人所不齿的,但画骨却是一脸的享受之态,笑意愈发张狂,似乎从他的痛楚中获得了生平最大的快意。
“我该怎么对你好呢,宝贝,我都茫然了呢,咯咯。”画骨一边抽插折磨,一边振振有词,“占有你又是不能,我可舍不得这娇贵的身子,咯咯。”
“呵呵,还好你不能。”墨青夜冷森的一勾唇角,笑容间洒落着几点疯狂,同归于尽般的傲然,“除了那,本君什么也不在乎。”
“是么是呢。”画骨的语气阴沉几分道,“看来墨神君把贞洁看得很重要呢。”
“我纵然落到如此下场,但也不会像你这般不要颜面!”墨青夜无谓的冷冷一笑,听之任之,“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
“看来你是不怎么怕疼。”画骨若有所思的蹙了蹙眉,“那可如何是好呢。”顿了下,一抹狡媚,“若不然,你让我放松一下?”
“画骨,你还知道廉耻是何物么!”墨青夜厉声道,他以为,只要不至于屈尊人下婉转承欢,别的,他都可以承受,可没想到眼前这个半男半女之流却说出这等放浪之言,若是相恋之人也就罢了,两情相悦也没什么不妥,然面对一个素不相干甚或充满敌意的人也能这般口无遮拦,未免令闻者大跌眼镜,而之于他则只感觉无尽的恶心,肮脏至极,“痴心妄想!断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