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还挺硬气的呢。”画骨不以为意,“不过没关系,就像你说的,我有的是手段,尽管使出来。”语落,他微一拢掌,一朵水粉色的花朵嫣嫣盛开在手心,“不浓不淡正相宜。”志得意满的轻笑,却透着说不出的阴森,一反手那朵花便纷纷凋零,水粉可人的半透明的花瓣飘落而至,落在墨青夜的脸颊上,“这回呢,你还那么坚持么,宝贝。”
堪是乱花渐欲迷人眼,在深彻的黑色绝望中又参杂起一抹抹轻佻。
就若暗夜中的鬼魅天使在召唤着人们前往。
画骨的笑容与脸孔渐渐的在花瓣纷飞中变得朦胧迷离,散漫着难以言喻的蛊惑。这阴诡的魔头并未选择红色的花朵,因为那太过浓烈,他不需墨青夜意乱情迷,他要他一半清醒一半沉醉,欲罢不能,而又清清楚楚的知晓自己在做什么。
那样,才有意思呢,愈发的得意,妖媚的脸颊溢满看好戏的笑意,“是不是跟喝醉了酒一样呢,小心肝,来吧,用你的俊美与温柔让我品味一下世间最美好的感受,好久没体味过了,咯咯咯。”
第一百七十五章:泪如血
用一半海水一半火焰来形容墨青夜此刻的感受再贴切不过,若是有半分功力在身,他都可以抵抗一阵子,然世事弄人,他如今只能束手就擒的被这五光十色的毒药所魅惑,想退却,不能够,若迎合,更做不到,灵魂就像被撕扯成两半,那种痛苦难以描绘,不如死去,不如死去……他这么想着,恶心到几乎要吐,可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贴靠上去,画骨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些,什么放浪与固守,在他处荡然无存,舒展开自己躺到一侧,佻佻然撩开遮挡在身上的那一层薄薄里衫,自恋的由上至下抚摸着自己,“咯咯,能一睹我的尊身,是你三生修来的福分呢,小心肝,你好温柔,唔……”
墨青夜望着眼下妖异苍白的躯体,极致的绝望刹那湮没他所有心绪。这一夜,这一页,今生来世怎堪消除,怕是永远也抹不去了。这羞辱,这挫骨扬灰皆不复的羞辱,这身不由己的缠绵,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的灵魂上,成为不可磨灭的焚殇,永生永世昭示着他曾经不堪回首的过往,即使他人不知,即使画骨已死,他也无法释然自己,铅石般沉重的枷锁将伴随他,碧落黄泉。
但凡有一口力气在,他只想了断自己!
堪堪求死不得,长期滴米未进,他的胃腹中除了胆液再无其他,涌上喉间的苦涩充溢着齿列,挥之不去。而那轻柔若花瓣的亲吻仍旧机械的不停歇的落在身下的躯体之上,像是一种赎罪。
他错了么。或许,错了。错过。
这背负荣辱的恕魄忏魂,令画骨销魂蚀骨般的奢享,随之起伏着身体,发出轻微的断续的哼声,弥散在烛光摇曳的房中,蔓延在氤氲的纱帐间,那般罪恶而妖诡。
“宝贝……我都不想,不想让你死了……咯咯。”
“你若活着,便做了我的禁脔吧。”
“我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咯咯。”
荼蘼的绝望若黑色的罂粟绽开粉嫩的蕊,扑朔迷离,黯沉无边。墨青夜想,自己完了,于这一刻彻彻底底的结束了。在肮脏腥甜的沼泽中无法挣脱,任由沉陷。
灵魂徒剩下苍白的一角,却沉蓄着绝然冷郁,令他亦步亦趋,不知会做出怎样的事情。就在他极度的挣扎之时,忽然画骨轻然的一推搡他道“心肝,该你了。”
还不是,纵然再堕落些又何妨,将死之人,了然无谓。
可,他想错了。画骨并未照本宣科,而是拢了拢衣裳斜倚到一旁,神色透着深不见底的讳莫。
墨青夜不知他又想耍什么花样,从额头到脸颊身体都热的发烫,此生从未这般自暴自弃过,虚弱的躺卧到距离画骨一段距离的床边,奄奄一息。别说是他现在这种状况,就是好人被这么一折腾也丢了一半的精气了。
“不行,宝贝,你还不能睡,还没完呢,咯咯。”画骨望着气若游丝的墨青夜,愈发的得意,“看来,我还得给你输点神识,也好尽兴。”
将墨青夜拽到身边,与他双目相视,妖笑道“你累了,小心肝。”语落,又在他的眉心一点,“这回呢,是不是感觉好多了,咯咯。”
该如何形容心底的凄绝,若是可以死,那该多好,可那遥不可及的死亡却远在天边,唯有这黑暗荆棘的路途,溢满千疮百孔的肮脏与沉沦。他宁可失去神智,什么也不知道,然一切却偏偏历历在目。
“心肝,下面该你表演了。”画骨摆出造作之姿,单手擎着头微微歪向一边瞄着他,轻佻道“让我也欣赏一下你的风情,咯咯。”
“画骨。”墨青夜幽深的叹息,艰涩而无望的道“我不知你是何方神圣,今日我落在你手中,是我宿命如此,我只求一死。你放心无论我墨青夜死后魂归何处,今夜所发生的一切都将永葬尘土,几世轮回皆不会对他人提及。若是我就此魂飞魄散,那便更好,你轻巧我也坦然,真希望能,呵呵,半点,一丝魂魄也不留下。你成全我,好么。”
“呦,心肝呀,你也能说出这等软话来,真是太阳打西边露头了呢。”画骨嘴上如此说来,眼底的神情却无半点怜悯,更无放过他的意思,“好么?你说好不好呢,咯咯,你再求求我,求求我,我好喜欢听。”
杀伐决断,纵不留情。墨青夜三万余载从未低头,如今却哀求般的只求能尽快了断,求画骨给他一个痛快。成全,二字说的这般沉痛而凄然。
“这身体是我的,我要你,不,我要做一件事,让自己欢喜的事。”画骨见他竟然颓然的闭上了眼睛,扭曲的内心一抹不悦,就是要看他眼睁睁的痛楚才好,遂嫣嫣然道“你做了这件事呢,我就暂且放过你。”顿了下,添油加醋的道“并且在以后的日子里也不再折磨你,让你好好归去。”
“何事。”墨青夜并未睁开眼眸,似乎也不重要了,还能怎样肮脏。
“要做了才知道呢。”画骨一面卖着官司,一面握住他的手向下游走,“其实很简单呢,咯咯,我只是想看看这身子陶醉的样子。”
在指尖倏忽触碰到自己那里时,墨青夜蓦然睁开眼,碧绿的眸子流光晃动,愤怒,绝决,剥茧抽丝的纠葛,“你是疯子么!你究竟想折磨我到何种境地!”
“就是这了。”画骨轻飘飘的道,“就是这境地。”
“滚开!”墨青夜觉得呼吸都快凝滞了,“我就是死,也不会如你所愿!”
“那我只有施加小小的术法了,还真是懒得用什么幻术呢。”画骨说罢又是轻然一抬手,“不过小心肝,你若是让我施了幻法,那以后,咯咯,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死寂。墨青夜阖上双目深深的,吸了口气,“好……我照办。”
“这才乖呢,咯咯。”画骨摸了摸他的脸颊,“那我也照办。”
从未有过想哭的感觉。而这一刻,眼眶都微微发烫。那些从心底席上的液体带着灼热的温度如血般流溢,他不想问为何,因为没人会给他答案。
第一百七十六章:最悲痛的液体
屈辱到无以复加,当他抖着手缓缓的落向自己时,再不对善终抱有任何希望,只望这一切早点结束。可在这种状态下,要是能有反应真是奇迹了,画骨的目光一寸寸一丝丝缠绕住他,最嘲讽的审视。
“心肝,看来需要我推波助澜了呢。”画骨轻佻的娆声道,“也罢,那我就替你重现记忆。”
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墨青夜早已模糊的记忆忽然裂空般的明澈无比,那一幕幕,那个熟悉的人,再度闯入他的脑海,真切到仿佛就在眼前。不单有在这宅院的夜晚,还有此前的许多。心下黯然一凛,难道自己的事情早已被这不男不女的妖人尽收眼底……真假交错,幻影叠加,自己也仿若不是自己了,一触一感都迷离着说不出的魅惑。
“这才对,咯咯。”画骨见墨青夜有了起色,笑道。
“然后……你就夺了我的全部魂魄去吧。”墨青夜解脱般的唏嘘道,“成与不成。”
“成,咯咯。”画骨满口答应,“你就是我的了,该说你的身子骨,咯咯,至于你的灵魂么,我也可以略施恩惠,让你早死早超生。”
“不必。”墨青夜的眼眸迷蒙的望着某处,“只求魂飞魄散。”
“那也好,咯咯。”画骨得到了他的身体,当然不会在意什么魂魄,那是与他毫不沾边的事,“全凭你的意思,小心肝,快些,快些呢,让我也欢喜欢喜咯咯。”
月沉。万山空。
最后的了。
墨青夜对自己说,最后最后的了。
让他如愿以偿,自己便可解脱。
此生犯过的错,就当赎偿了。可苍天,不觉得对他太不公平了么,死了,死了还要受尽欺凌羞辱。他的手只是机械的动作,他知道,画骨正饶有兴味的看着自己,此时的他,甚至连雪耻复仇都不再做想了,只希望魂飞魄散的一刻早点降临。
“等等,宝贝儿。”在墨青夜自以为终得解脱之时,画骨却蓦然间按住了他的手,幽娆的望着他,嘴角还噙着一抹暧昧的笑意。
“还要如何。”他已经退得不能再退了,空茫而麻木的道“你不就是想看我如此这般不堪么,现如今心愿已了,放我痛快。”
“你不痛快么,咯咯,对呢,还差那么一点点。”画骨答非所问的故意道,说罢,顺手从床榻上捻起一枚花瓣,在墨青夜眼前晃了晃,“用它,可不要浪费了。”
墨青夜忽然很想笑,很想,就这么笑到哭泣。然,他没有,即使在最后的时刻也隐忍着内心起伏的痛楚,视线里幻觉影影绰绰,杜远程,就要说再见了,从此世间不再有我。
他不忍再看下去,再看到自己的卑贱肮脏,索性深深的阖上双目,想如何听之任之了。在他手下动作奔赴死亡时,画骨将苍白的手指顺其自然般的就覆在了他之上,控制着他的律动,然后他听到耳边传来妖异的笑声,“这可是我的精血,咯咯,放在这里。”
终于是结束了。
漫长的如同无边的地狱。
接下来是怎样,墨青夜浑然不知,脑际刹那清旷如野。
随即,有人推搡他的肩道“来,小心肝。”
是要收去他的全部魂魄了么,微弱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朵琉璃般瑰丽的粉红色花朵,就像一盏高脚杯握在画骨手中,那里面有半透明的白色液体。
“喝下去。”画骨淡淡的道,带着笑意,阴毒刻骨满目嘲笑。
“什么……”墨青夜连震惊的力气都没有了,咬紧自己的下唇瓣,却感觉不到疼,若说是委屈,当然不是,但他却觉得委屈的要死,似乎自己瞬间就软弱了。
“我说,把它喝下去。”画骨将花瓣凑近了些,依稀能闻到那生涩的味道,墨青夜素好干净,近乎洁癖,但如今,却要他吞咽下去自己的……“喝了它,我就彻底的放你一马,若不然么,其实我有时也是会出尔反尔的呢。”
窗棂外氤氲的月色倾落进碧色的瞳眸,隐隐的似乎有水光,又似乎不是。
然,画骨已然等不及这绝顶好戏,见墨青夜怔怔的不动,一把将他扯起来,扳住他的下颌,捏住他的腮骨,将花瓣内溢流的液体尽数倾灌入他的口中。
墨青夜是反抗的了,可那味道还是顺着唇角流入咽喉。
然后,他趴到床榻边呕吐不止。
先是咳出了白色的液体,然后是透明的苦涩,再然后是腥甜的血色。
点点殷红,滴落在地面上,映着画骨的笑颜,那般浓烈。
“小心肝,你吐血了,不能再吐了呢。”画骨好心的拍了拍他的脊背,传出空洞的声响,“快,擦擦嘴,咯咯。”
在血色滴落时,从他的眼角有清澈的水珠也随之落下。
一滴滴,无色剔透的水珠很快淹没在血红之中,没人留意。
连他自己也不自觉。
竟,是哭了。
墨青夜一边咳一边却笑了,真没用,到了最后还是没撑住,他抬起手拭去眼角的水泽,是哭了么,或许吧,但也无关紧要,所有的都将归于尘土,不复存在。
“味道香么,心肝,咯咯。”画骨心满意足,望了眼满床榻的花瓣,它们以很快的速度凋零,枯萎的旖旎着。“好了,今晚上就放过你了,我也累了。”
“给我回来!”墨青夜的齿缝间染着鲜红,强撑起身体愤怒相视,“你所想的我已做尽,画骨!”
“宝贝,我的名号你是永生难忘了呢。”之于他的愤怒仇恨,画骨俨然不放在眼里,“好生歇着,你这个样子叫我怎么夺魂取魄?咯咯,我可是心疼你的。”后面的话诡异如同耳语,轻然的落在墨青夜的耳畔,“好了,我要去睡了。”顿了下,“不行,差点忘了呢,还得把你捆起来,免得你一时想不开。”
画骨扬声大笑,将自己那袭红衣撕扯成碎条,将墨青夜紧紧绑在了床柱上,艳红的绸缎绕过瘦削雪白的手腕,一圈圈,一道道,似乎是良心发现,他并未将他的脚踝也如法炮制,“给你些自由,总可以活动活动,不过这嘴么,就得堵上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神秘的小黄雀
说罢,又团起一把红绸,塞进了墨青夜的口中,真是咬舌自尽都不成了。世间若是有比万念俱灰更绝望的词汇,大可以用来描述他此时的心境。
口中千般滋味,令他一阵阵作呕,床榻上铺满凋落的花瓣,像是一曲无声的挽歌。
画骨身着薄裳心满意足的浪笑而去,缭乱了一轮月色。
世界黑暗的一如废墟。
那深碧色的眸子空茫的睁着,眼底的光亮一寸寸暗淡,最后光泽尽失。活着或者死去,还有分别么。
之于他来说,似乎已经没有了。
就让这荒芜的废墟将自己埋葬。
为了忘却的纪念。为了曾经的错失,为了宿命难销的烙印。
墨青夜。
夜幕轻笼,树影四合,月挂柳梢。
时光荏苒,掠过黯沉的黑暗,一片晚霞横跨天际。
极目远望,白雪皑皑,丛林浅灰的影子倒影在雪地之上,像是一幅素淡的水墨画。
时至今日,杜远程已将无字秘籍炼制第六层。
而魏仁钟也在这段时日给了他很大的自由度,不但再没来干涉小蝶的事,甚至连平日里的问话也少了,可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气氛令小杜心有余悸,总觉得有哪里不大妥当。
他一直心心念念着墨青夜,不仅如此,那隐藏在心底的仇恨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的浓烈尖锐。
自从他发现了火球术超乎意外的效果后,便一路专注于此,现如今已经将纵火术练就的炉火纯青,不再只是跃动在指尖那么寸把大的小火团,而是可以轻而易举的将火球弹射出去,并在火球脱离指尖的一刹那瞬间变得猛烈巨大,大有燎原之势。杜远程对此很是心满意足,可以说是练这无字功的意外收获,而且这让他多了很大程度的胜算,就是魏仁钟再牛叉闪电,也不至于水火不侵。于是倍感惬意稳妥的小杜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幻象,干脆一把火烧了神隐谷,但转念再一思忖,谷中不乏举世无双的珍贵草药,这么草草的就屠灭了未免可惜。
火术不同于俗世之火,一般的火焰用水就可熄灭,但此却不同,非但雨雪不入,且可焚烧万物,无论是什么材质,瞬间成灰。所以这也成了杜远程对付魏仁钟的最后杀手锏,唯一令他感觉不安的是,那只通灵的小鸟一直如影随形的监视着他,怕是他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在了糟老头眼中,但为何魏老没有动作?到底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