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切”了一声:“废话,我们是兄弟,能不像吗?”
“更像的,是神韵。”
我瞥了他一眼,看见他那副认真的表情就来气,又“切”了一声,便一抬屁股麻溜地站了起来,走到坐在一旁歇息杜梓瑶身边,一把捞起婴珂蓉背在身上:“既然已经出来,那我们就此别过了!”
我的话刚说完,忽然感到耳朵里发出一阵刺耳无比的尖啸,直冲脑门,晕眩感狂卷而来,我感到身体不受控制,或者说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偶尔有一刹那清醒,我发现婴珂蓉早就不在我背上了,而我似乎正蜷缩在地上打滚,旁人看到一定会觉得我十分痛苦,我捂着耳朵大喊:“别叫了!!别叫了!!”
可是那尖啸的声音如同厉鬼的嘶喊不停断地出现在我耳朵里,怎么都挥之不去,还越来越响,我隐约看到杜梓瑶一脸焦急地对我说话,可我却一点也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那尖锐刺耳的啸叫一点也没有因为我的抗拒而减弱,反而变本加厉,就好像永远没有尽头。
在我感觉我就快死过去的时候,尖啸终于戛然而止,而在它停止的同一时刻,我确信我脑中闪过了一副惊恐而真实的画面。
画面中的人伏在地上,黑白相间的发丝在寒风中肆虐乱舞,他面色冰凉而苍白,触目惊心的紫色瞳孔瞬间放大,发出一声无比痛苦的嘶吼。
还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是……聂上薰……
37.靠,不明白
从没看过他这个样子……
从来……没有见到过他这种样子。
我艰难地撑起身来,脑子还是一片迷茫,却听到自己不停地重复着:“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脚步踉跄地走着,我看到杜梓瑶问我:“你怎么了,要去哪里?”
我又看到期殊羽十分费力地站了起来,将手搭在我的肩上,低声问我:“你去哪?”
我愣愣地看着他充满迷蒙的双目,一瞬间如同惊雷过耳,神智乍然清醒过来:“他……是他出事了,我必须回去找他!!”
却被他拉住了肩膀,他沉声劝道:“你现在回去,如同送死。”
我瞪了他一眼:“不关你的事!”便甩开他肩上的手,拔起步子朝那座刚逃亡出来的大殿跑去。
没有选择从冰棺密道走,而是绕了许多路,重新回到了正门,再一次按照记忆,踏过那青瓷异兽地砖。
在紧闭的殿门前,就算把耳朵贴在上面也听不到里面有一丝声响,难道是刚才的耳鸣把我耳朵给震聋了?
关于殿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一无所知。
刚才那诡异可怖的耳鸣到底是什么,而我看到的画面又是什么。
心下惴惴不安,各种疑惑出现在脑子里,越想越急,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鬼使神差地推开了殿门。
大殿的门是由青铜制成的,开启的时候,那沉重而沧桑的声音使我心忍不住一紧。
偌大的殿堂跟随大门的开启逐渐呈现在我的面前,同时出现的,是伏在殿堂中央的熟悉身影,除了他,大殿再无任何一人。
他的样子和我刚才脑子里浮现的画面一模一样。
跪卧在地上,头埋得很低,那银白或银灰的发丝散乱地落在背后,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一会没见,他的白发又多了许多,原本的黑发竟也变成银灰色。
我缓慢地走过去,走到近处才发现他整个身体起伏的厉害,像是痛苦过后的剧烈喘息。
我蹲下身,看到他身边的地面上有一堆紫色透明的碎晶,像玻璃一样,但只有细碎一小堆,应该是从什么东西上落下来的,不自觉又联想起耳鸣的时候,脑中浮现什么东西破碎的东西……
难道就是这些?
我什么时候也有这种离奇的能力了……
看着聂上薰的呼吸的幅度渐渐平稳,我终于伸出手轻轻戳了戳他的肩膀,小声问道:“你……怎么了?”
他仍伏在那里,没有回应。
这真的很反常,我不禁有点担心,怕他是不是听不见,又把声音放大了些:“喂,你没事吧!?”
我担忧地看着他,等了很久,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有一种非常不好的念头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无法遏制的,鼻子好酸……眼睛好痛……好像有什么湿润的东西要流出来一样。
我又一次伸出手指,去戳他的肩膀,不知道为什么手指有点颤抖。
我说:“喂……”
“好累……”原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他突然转过身来,直接扑在了我的身上,我猝不及防,差点和他一起倒在地上,好在机智地用手撑了一下。
他把头深深埋在我颈窝子里,似乎还蹭了蹭:“好累……背我回家。”语气里竟然还有些撒娇?
我虽然有些纳闷,但不知为何心情却是出奇的好,无奈道:“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闭着眼睛扬起嘴角笑了笑,不由分说将我整个身体转了个面,伸出他那长手勾住我的脖子,自以为很轻的将全身重量都压了下来。
我感觉自己快被压扁了,挣扎道:“喂喂喂,你好肥啊!!”
他好像很不满意似的,“切”了一声,呼吸全拂在我的耳朵上:“吹牛。”
我皱了皱眉头,任由他趴在我背上,使出了吃奶的力,竟然还真背着他直接立地起身,我好笑道:“弄影公子果然很苗条啊~”
聂上薰又“嗤”了一声,我明白那意思,就是“那还用说”的意思。
我背着他,脚步感觉比刚才更加沉重,天知道我今天背了一天的人了,从死人背到活人,当下只觉得小腿极为酸痛,也不知道聂上薰在我去地牢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压在我身上,脚步异常沉重,但一想到先前脑子里闪过的画面,就背的十分心甘情愿,这会聂上薰就算主动要求下来自己走,我估计也不会放心。
想着,我又紧了紧扣在他背上的手,只听到聂上薰轻轻呻吟地“嗯”了一声,以为他什么地方被我碰疼了,我微微侧头,关切地看着他,却见他也眯着那双蒙了一层雾的紫眸,正静静看着我。
不知不觉已走出大殿,银白的星月之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的肌肤愈发莹白,像透明的一样,我看到他额间有细密的汗珠,这些再正常不过的人类分泌物落到他脸上,再衬着月色,居然让我想到清晨的露珠,甘甜,可口……
我觉得我脑子坏掉了。
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我想我大概是劳累过度,太久没吃东西,有点肚子饿了。
我回过头去,目视前方,不再看他,走了许久,却听他在我身后幽幽地问道:“方才,你可曾见到那个地方?”
我疑惑道:“什么地方?”
他似乎略有不悦,又解释道:“就是密道出口前特别漂亮的那个地方,难道没有看到?”
我明白过来,他说的是密道前最后一个拐角,星光透过斑驳的缝隙洒进暗道里面,就像银色雨丝一样,确实非常漂亮。
我恍然大悟似得“哦”了一声:“我知道你说的是哪里了,看到了,怎么了?”
我感到他将那刀削的下巴往我颈窝里埋了埋,戳的我有点小疼,只觉得他好像有些失落:“那里……本来打算和你单独去的,凿了好久呢。”
凿?
他是说密道上那一道道裂缝都是他自己凿出来的?
不禁脑补起他在那昏暗的密道里,像农民伯伯一样拿着把小锤子辛勤劳作的样子……实在和他高大上的形象有些不符啊。
我奇怪道:“你没事去凿那里的天花板干什么呀?凿坏了碰上个雨天还漏水……”虽说那地方是他老头子的,但也没必要破坏自己家的房子吧。
他没好气地嗔道:“差点把你不解风情的牛脾性给忘了!”
我似笑非笑地转头看了他一眼:“又不是姑娘家,难道你还指望我在那个地方给你把酒起舞唱弄清歌啊?”
他赌气似得“哼”了一声,听他这一哼,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情好的快要开花了,对着空气就是胡乱的一通傻笑。
走了不知多久,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那匹俊俏的小白马正焦躁的踱着步子,我戒备地放慢了脚步,聂上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愣了一下,终于感到背上沉重的负担不见了。
他双脚落了地,站在我身旁,脸色仍旧苍白得让人感到寒冷,蹙起了眉头,他每次神色认真的时候,那双原本妩媚的紫眸会变得有些凛冽和危险。
就在这时,马车的帘子被一只女人的手掀了开来,车厢内的人露出了脸,我定眼看去,竟然是杜梓瑶。
只见她朝我们这一阵招手,急唤道:“这边儿,这边儿!”
我迟疑地看了一眼聂上薰,见他再没有刚才那种警惕的表情,而是嫌弃地将眼神瞥向别处。
瞎子都看得出来他不想过去。
可婴珂蓉的尸身还在他们那里呢。
我也没理聂上薰,自顾自地跑了过去,就是腿有些抽筋,背了一天的人,这会儿轻松下来,居然还有些不习惯……
我来到马车边上,才发现聂上薰也不情不愿地跟在我后头走了过来,脚步十分缓慢。
此时杜梓瑶已经下了车,她掀开帘子的一瞬间,我看见坐在车厢里的期殊羽睁开了原本紧闭的双眸,直直地对上了我的眼睛,我莫名心虚地将头别向右边,正好看见聂上薰跟二大爷逛街似得脚程,不由得催促道:“快点。”
聂上薰当然不会听我的,依旧保持着他原有的速度,懒懒散散地慢步走着,待他来到我面前,期殊羽也正好从车厢里弯身落地。
聂上薰看到他,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刚才那些撒娇赌气的样子就好像不是他做出来的一样。
那眼底的冰凉无论任何人看到都会吓得直哆嗦吧,紫眸像蒙上了一层冰霜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但他还是勾起唇角绽了一个笑,仅此而已。
他就用这副表情对着期殊羽说道:“哟,还没死啊?”就像开玩笑一样的语气,却让杜梓瑶不禁颦起了眉头。
期殊羽此刻的模样确实十分狼狈,衣衫脏乱,发髻散乱,嘴角还残留着刚才未曾拭去的血迹,但他却仍保持着往常一样的儒雅风度,淡然道:“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堕入轮回本就是命数,不可违。”转而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轻笑了一声:“但不知为何,又有了活下去的念头。”
他话音刚落,脸上便挨了聂上薰重重一拳,那原本就深受重创的的残体轰然倒地,居然没有立刻昏迷,而是又强撑着坐了起来,在那里痴笑着,不知道为什么,他笑容看上去有些苦涩。
聂上薰眼神狠厉地睨着他,冷笑道:“白无常,你知不知道你命不久矣?”
期殊羽听到他的这番话,笑意更甚,许久才停了下来,那双幽黑的眸子紧锁在聂上薰的脸上,冷冷道:“聂上薰,你可知你的面色也并不好看?”
确实……他们两人的脸色都苍白得诡异,只觉得他们现在应该都在病床上乖乖躺着,而不是强撑着在这里你一言我一语地针锋相对。
聂上薰不置可否,他斜挑着紫眸,看着那个呼吸不稳的人,像是自言自语地低喃道:“即便是给你千次万次机会,你也永远不会懂得珍惜……”声音好像有些……哀凉。
我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或者说,他说的许多话都让我很难理解。
我看着他,真的很想从他那张几乎没有表情脸中看出些什么来,却在下一秒,看到他恍惚地眨了下眼,慢慢垂下了双目,接着,整个身体朝我这里倾倒下来。
38.靠,误会了
虽然平时一直嘴上讨便宜,说他长得女气,可不得不说的是,他的身材却比一般男人好的太多了,紧实宽阔,此刻倒在我的怀里,一动不动的。
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老实的样子,他整天都是一副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样子,总给我一种他不会受伤,也不怕疼,更不会晕倒,若无必要睡觉好像也不需要的感觉。
现在,却晕在了我的身上,我觉得心里有种止不住的难受,觉得他这样的魔头怎么也会受伤。
于是我紧紧抱住了他,深深搂住他的肩,不舍得让他倒在地上,一点都不舍得。
低下头,看着他平日那嚣张的眼睛正安静地闭着,那卷长的睫毛微微翘着,心里头居然出现了一股连我自己都道不清的痒痒的感觉。
我决定不再看他了。
眼睛闪烁地向上瞥了一眼,却见那杜梓瑶原来一直站在我们身边,此刻正在将一根银针插入一个粉色的布囊里。
我忽然才明白过来,原来聂上薰并不是累晕的。
我也不明白自己怎么脸色瞬间就黑了,语气也十分凶恶:“你对他做了什么?”
那杜梓瑶听到我恶劣的语气,仍旧不慌不忙地整理着自己的布囊,理所当然地淡淡道:“在他百会和神庭扎了两针而已。”
听了她这话,觉得胸腹有一股灼热的火气止不住地往上窜,克制再克制,好不容易才消了下去。
我还未发作,她又道:“他方才手中隐约有紫光,要是我不扎这两针,估计倒下的就是期大哥了。”
我看了一眼期殊羽,他神色坦然地与我对视,似乎在说就算刚才聂上薰一掌劈死他,他也无所谓。
但这一眼确然证实了杜梓瑶的话,我别过头去看着杜梓瑶,没好脾气地问:“你也是这么对付吴王殿里的守卫的?”我早就想问了,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仅凭自己一人之力到底是怎么溜进去的,没想到我是把她看得太柔弱了,暗器这种事都做得出,果然最毒妇人心啊。
她点了点头:“没错,我花了好几日,观察好那些守殿门的人的交班时间,趁他们交班间隙只有一人的时候把人扎晕,如此便进去了。”
她顿了顿:“不过我扎他们的穴位,至多晕个一时半刻便会醒来,而我扎聂上薰的……少则十天,多则半月,也不一定能醒来。”话到最后,她冷漠地挑了挑眼皮,似乎在与我谈判一般。
她的话如同重锤知音敲在我心口,我感到自己的眉头越皱越深。
难得做一次好人好事,没想到就救了一个白眼狼,我现在真是毁到肠子也青了,但我此刻就算把她怎么样,也没办法让聂上薰立刻醒来。
我压抑住心中的气愤,寒声道:“你想怎么样?”
她冷冷地看着我,刚想说话,只听到期殊羽低吼道:“瑶儿!”这句话似乎花尽他所有的气力,语毕便不可遏止地咳嗽起来,我站着,他坐在地上,却也能嗅到空气中的血腥味。
杜梓瑶一看期殊羽咳了血,立刻紧张地蹲下身,问他“怎么了”,言语中尽是柔情的关切。
期殊羽咳嗽不断,顾不上回话,那杜梓瑶再次抬头来看我,眼中竟隐约有泪,她态度决绝道:“西营被俘士兵三百有余,但却只有期大哥一人活着回来,你以为皇上会怎么想?朝臣会怎么想?我没有别的意思,只希望你能陪同期大哥一道回皇城,向皇上道明是你救了他。”
我气还未消,现在又觉得她这话说的荒唐至极,语气不善道:“回皇城邀功是好事啊,你自己去不也一样,犯得着把他扎成这样嘛!”
话刚说出来,我就意识到自己傻了,先不说聂上薰威胁到了杜梓瑶亲爱的情哥哥的性命,就单单是聂上薰这个吴王儿子的身份,抓他回去交给皇上,也是大有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