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要做?为什么要做?阿洛越做越忿然。
他拿着抹布冲出了房间。
屋外满山翠黛,风过处,其叶飐飐。
可惜他是个俗人,如斯的美景,却生不出万虑顿消之感。
他越想越气,他的左边就是那个神秘的房间。
为什么不能进去,你越是不让我进去,我偏要进去!
如果里面有金银财宝,我就顺手扔到下面山崖去。
此时的阿洛真可畏牛气冲天。
门一推便开了,没有锁。
真是傻熟透顶,为什么自己刚才要橇半天的窗子。
这间屋子可真暗啊,门又被阿洛重新打开了,做贼俺也要光明正大!
屋子内设平平无奇,甚至比胡虞臣的房间还要简略:一桌、一椅、一榻、一柜。
这里真的没什么,阿洛一眼扫完全室,为什么妖怪还这么紧张。
阿洛开始了做贼的全武行:倾肠倒笼。
一件衣物从柜子里带了出来,那是一件白色的文化衫,上面印着一圈一圈浅淡的涟漪,边角处已经泛起不少黄色的点子。
阿洛跑到室外,迎着阳光下不敢置信地又抖了抖文化衫。
无意中发现了过去世界的东西,阿洛即震惊又欣喜,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可以回去?
阿洛胡思乱想了。
“你究竟是谁?”胡虞臣的吴钩再次架到了阿洛的脖子上,这一次他真的动了疑心,可就不是刀背朝里了。
第四章:结界
“我是阿洛啊。”阿洛即惊惶又茫然,我还没偷金银珠宝呢,我就拿了一件破衫衫看看,难道为一件破衫衫我就要丧命?
对方的张惶让胡虞臣的疑心加重了一点,他怒极之下,反而镇定了,一双凤目中的光冷得渗人,嘿嘿冷笑了两声,他说:“既然要看,我就让你看个够,就算被我杀了,你也算赚了!”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由不得阿洛分辨,他在自己的惨叫声中被拖入了房间。
门一关,他们沉入了深邃的黑暗中,然而瞬间后光线便亮得惊人。
阿洛的脚尖磕到了水泥花台的一角。
他表现出真的情绪,痛得嘴角抽搐,尖叫了两声。
之后,他瞟了狐狸妖怪一眼,只敢默默地哭诉:该死的狐狸妖怪,一定是故意的!痛死大爷我啰!
胡虞臣松手了,阿洛揉着痛处,打量周遭。
这是什么地方?难道穿回去了?
眼前的一幢红砖楼房,应该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修的苏式建筑,有着尖尖的红色屋顶和雕刻石头花的小楼台。楼很旧,一看就是属于破旧城区的建筑标志物。
楼前水泥砌成的小花园子里种满普通的花儿,阿洛留心一下,长得最好、最多便是晚香玉了。
胡虞臣抱臂而立,对方的举动又放大了他的疑问,他不动声色,任由对方冲入楼房内。
阿洛一个箭步进入了正对楼道的一户人家里。
这户人家大约是一室一厅的格局,客厅很小。
客厅里摆着老旧的沙发、笨重的电视机、老绿色的冰箱和插着新鲜晚香玉的旧瓷杯……
这里一切都很洁净,仿佛今日还有人打扫过一般。
空旷、寂静、无人,人跑到哪里去了?这里足以让阿洛震惊。
他完全忽视了立在身旁问号继续扩大的胡虞臣。
其他人家的门怎么推不开呢?阿洛使出了十足的力气。
这里是自己的世界吗?
“别推了。”胡虞臣狠狠地将阿洛拽了回来,他的疑心放大到极致。他打量着阿洛的脸,同时冷森森地说:“这里就是一个结界,除了我师父的房间外,其它房间都打不开。”
“你师父是……”
阿洛还未说完,就被胡虞臣硬推入方才的房间内。
“我师父来自异界,这里的一切是我师父从异界带过来。”
阿洛在趔趄中听到胡虞臣冒出这句惊天动地的话。
“你师父是人?”阿洛纠结地问。
“呸!我师父当然是人”胡虞臣恨不得立即掴眼前的阿洛一个老大的耳光,他的凤眼微眯,放出狠光来:“我师父是宋天师。”
“捉鬼的天师?”
“你还要装吗?凤璎宝珠。”胡虞臣突然挑开了谜底,冷嘲地说:“把上次偷走的东西还回来!”
诈也要将你诈出原形,胡虞臣的眼睛成了探照灯,阿洛脸上任何一个表情都逃不断。
什么?阿洛晕了,他瞪大了一双眼睛:“谁,谁是凤璎宝珠?”
“亮出你的兵器!”胡虞臣的音量倏然拔高,他试探地说:“你这个骗子,上一次让你跑了,这一次……这里是结界任凭你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了!”
难道凤璎宝珠变成人了?阿洛满头黑线,“我不是凤璎宝珠,我是异界之人!”
他的激情呐喊,振救了自己。
胡虞臣的吴钩划出一道雪亮的光茫擦着阿洛的耳朵侧飞而走。
本来也是试探,一个收式,胡虞臣手执吴钩,虎视耽耽地审视着俘虏。
确有疑点,他们两个即有相似处,又有不似之处。
胡虞臣默默地将幻化成人的凤璎宝珠和阿洛对比了一下。
相似点:两个都进了师父房间,都动过那件文化衫。
不似点:黑暗中,自己没有看清那人的样子,那人却主动承认自己是凤璎宝珠,并且问起了结界。
阿洛不承认自己是凤璎宝珠,不知道有结界。
凤璎宝珠虽然最后逃走,然而给他的印象是如此的强势、如此的桀骜不驯。
比起那人,阿洛简直就是一个没有品行的软蛋。
眼前的小子,如果同师父一样是异界之人,他的一切表现就说得通了。
不过,对方不会装吗?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阿洛开始了卖力地表演。
他狗腿地指认屋内的一切,幸好屋内的一切不是人,不怕他出卖。
“这是沙发、这是冰箱……这是电视机。”为了清楚说明问题,阿洛四处找遥控板,试图打开电视机。
他脑子坏了,也不想一下,电都没有,电视机能开?
名字和师父说的一样,这些名字除了师父和自己没人知晓,他是异界之人?胡虞臣还是有一些半信半疑,自己的那一点点心动,是因为对方同师父一样是异界之人?
他满身戒备地一把抓住阿洛的手腕,体内没有一点灵力,这点足以说明问题,阿洛不是凤璎宝珠,凤璎宝珠的灵力应该很高的。
“怎么跑进来的?”
关键是俺也不知道啊,俺正骑着单车飞奔,一个闯红灯便冲到了这里。
事实说明了千万不能违反交通规则啊!不然就会落到这里当保姆俘虏,这是活生生的教训啊!
阿洛就快眼泪滂沱了。
胡虞臣懒得听他哪些狗扯的话,师父能出现在这里,那么其他异界的人也有可能到这里。
“你寻找凤璎宝珠,仅是那个什么大爷让你做的?”胡虞臣决定问细一些。
于是,阿洛彻底地出卖了绳子嘻嘻中山老大爷,他把事情复述了一遍,尤其交代了他是为了那半颗解药才不得不寻宝的。
当然百灵依然是保留项目。
对方身上有毒,胡虞臣再次抓起阿洛的手腕。
“啊!”阿洛一声尖叫。
胡虞臣将银针迅速地从阿洛的指尖取出,针头微微发黑。
果然有毒!
这应该是传说中的千刹海青环斑蛇毒,是一种慢慢渗透的毒药。还好,自己当初仅吸了一点对方的血,毒不会传到自己身上。
如果用阿洛的血炼治血灵丹,还必须先除毒,想到不知情的宁道长会用那小半碗血炼丹,胡虞臣感到由衷的快意。
“你也要找凤璎宝珠?”手不痛了,阿洛忘记了俘虏的身份,反问起胡虞臣:“是因为他变成人来捣乱?”
是因为,师父无缘无故地失踪后,我就一直在找师父。
赶巧凤璎宝珠突然惊现于师父房间里,并且偷走了师父从异界带来的一把大门钥匙。
他为什么来?
为什么说自己是凤璎宝珠?
他怎会知道结界的存在?
他为什么要拿那把钥匙?
这一切都只有等捉到凤璎宝珠时,一样样的拷问。
这些话当然不会对眼前这个废物点心说。
于是他很拽地说:“关你这个软蛋什么事?”
在胡虞臣不查觉间,他的语气比之前好了一点。
“这个煤气罐还能用!”对方的态度放松一点,阿洛就发扬自由主义,跑到了小厨房里,检查起煤气罐。
“烧点水。”
“……”阿洛很想置之不理,然而……
自来水管空洞洞地响着,刚才的电视机也打不开。阿洛拎着一只空水壶疑问道:“停水、什么都停了?”
“你当我师父是神啊?水和电都能从异界带过来?”胡虞臣白衫飘飘地靠在厨房油漆剥落的门框上,鄙视阿洛说:“水在缸里。”
敢歧视保姆!歧视你爷爷我!当心保姆不做了!阿洛气咻咻地完成了烧水工作。
茶杯?都是缺把手的?
阿洛终于找到了出气的机会:“你师父是个穷人!”
胡虞臣丝毫没有理会阿洛的嘲讽,他傲然地说:“我师父是个了不起的人!”
泡好了茶,胡虞臣悠闲地坐到了带响的老沙发上。
阿洛也顺势坐到了茶几边上的塑料板凳上。
闻着芝兰之气,品着醇厚的茶味,胡虞臣的心境上升到水木清和的状态。
这个时候,花棉布做成的窗帘在初夏的微风中轻轻扬起,金灿灿的阳光在地面上铺成一片,眼前的一切堪为美好。
他沉在了对师父的回忆中。
跟随师父的岁月就象窗外明丽的阳光一样填满了整个心田。
“阿臣,你这小子还吃手。”
“阿臣,吃糖会坏牙齿的。”
“阿臣,不准在我书上乱画。”
“阿臣,我们就留在这里。”
“阿臣,我们在这里建一所房子。”
阳光轻轻地打在胡虞臣的侧脸上,他的眼睛沉在暇想的世界中,周围都是温柔的光,那一刻他美得风姿卓越,难描难画:这神仙似的人儿,一阵风似乎就能将他带走。
看来狐狸也会上演高贵的戏目,这里的狐狸是不是都自以为事的假高贵?
令人悲摧的是,阿洛小伙伴实乃俗人一个,达不到这样崇高的思想境界。
对方的表现让他的手臂上起了满满的一层鸡皮疙瘩。
“喂,这个结界就只有你师父房间和楼前的一片吗?”阿洛站到窗前眺望着远处灰蒙蒙的一片,头也不回地问。
难得胡虞臣没有动气,他平和地说:“还有一小块菜地,你所看到的远处跟本就走不过去。”
阿洛收回视线又问道:“结界中永远都是初夏吗?”
“是的。”胡虞臣心不在焉地回答。
哦,阿洛终于失去了探谜的兴致,兴趣缺缺地重新坐回小板凳上当雕像。
这时候,浸在温情中的胡虞臣,脾气变得非常的和蔼。
阿洛在他眼里变成了一个可以清谈的木头美人,当然他只是想倾诉而不指望这个满嘴跑火车的美人能说出什么高妙的话来。
“异界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啊……”阿洛?
“我师父说,异界没有长生药。”胡虞臣不在意阿洛没有回答,他继续说:“可惜南柯界里没人相信他的话。”
他沉在回忆的世界里。
他说:“我师父很爱我。”
跟接着他的声音有一点激动:“我是我师父从猎人手上买回来的,如果没有师父或许我早就……”
亲,我来帮你说:我早就成了饭店里的招牌菜:红油烧锅狐狸肉了!
阿洛恨然在心里吐糟。
他瞥了恶人胡虞臣一眼,对方长长的凤眼里居然藏有一滴泪珠
真是鳄鱼的眼泪,阿洛恶心得不得了,他偷偷地捏了捏拳头:一天到晚的欺负你爷爷我,等大爷我强大了,那个时候,哼哼,你娃才晓得什么是流眼泪!
胡虞臣的目光越过阿洛望向窗外。他在幻想,另一个世界?
在那样的天地里,花儿是不是开得分外绚丽。
在那样的星空下,生命是不是快意得象风一样自由?
在那样的阳光里,我是不是还会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第五章:做饭的狐狸
不得不承认,从结界回来后,阿洛就很少挨打,夜里不但有棉被盖,而且狐狸妖怪还给了一棉被褥子让他铺在地上。
保姆的待遇上升了。
然而,阿洛绝不原谅对方,只当是狐狸妖怪犯二,但愿对方长长久久地二下去。
这不,对方又犯二了。
阿洛将早饭再次原封不动地撤回了厨房。
不吃饿死拉倒,这么刁嘴!这么矫情!
自己做的饭的确不好吃,可是也进步了,阿洛理直气壮地想:至少不再是糊饭,自己不也一样在吃。
对方一定有好东西背着自己偷吃,阿洛揉了揉肚子,挨饿的日子可不是好受的。
阿洛一边做事,一边吹口哨,以免想到狐狸妖怪就生气。
碗还是放到柜子里吧,本来阿洛一直放到灶台边,他难得勤快一点。
咦,这是什么?阿洛心跳加速,他发现柜子里面有一包用油纸包着的点心。
油纸一打开,酥饼的喷香味在空中弥散。
他这个激动啊,鼻腔一紧,连着嗅了好几下油包上方香甜的空气,一滴口水险些落到了酥饼上。
这一定是狐狸妖怪忘记拿走的私藏,我为什么不吃了它。
于是,他利落地坐到了屋外的走廊上吃着酥饼晒起了太阳。
自己只会煮青菜粥,这里又没有肉,嘴里早淡出个鸟来。
那个香啊,这么有油气的饼,吃得阿洛眼泪花都含起了。
阿洛吃得声情并茂,不想被当成了野生动物园里的熊猫吃竹子,直接被参观了。
可惜,没得一分钱门票收入。
“你吃了我的酥饼。”
阿洛埋着头吃得太投入了,不加思索地点头、点头,并且抓紧了纸包生怕对方拿走。
一瞬间,他就反应过来,一抬头,就对上狐狸妖怪直勾勾的目光。
这个还没进化的狐狸妖怪,居然做起了偷窥的勾当。
我就吃点饼,你至于吗?
阿洛满口塞着饼、手里拿着半块饼,就这样傻呼呼地和胡虞臣对视着。
酥饼是昨夜无意间买回来的,自己不想吃,就扔到了厨房的柜子里。
阿洛吃了,就当是生活垃圾被处理了吧。
胡虞臣被阿洛小心冀冀的眼神弄得心里发软。
其实从结界回来后,他的心就软了下来。
他恨这里的人,但是因为师父和阿洛是异界之人,他单单对异界的人抱有好感。
他轻轻一笑,对阿洛感慨地说:“看来,你好久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了,你偷吃酥饼的事我就不计较了。”
亲,你终于良心发现了。
阿洛一惊喜,之前的眼泪花就顺着眼眶里滚了出来。
真是个小果子般的美人,虽然内在完全不符,盯着对方红红的小嘴,胡虞臣忍不住心思顿起。
他伸出手,用指头沾住那颗泪珠,然后就将指头放到了自己的嘴里。
倏然间,阿洛全身悚立。
做什么,他这是什么意思?
小盆友都知道,吃手不好。
好在胡虞臣恢复正常,他停止了进一步的举动。
仅是将阿洛从地上拉起来。
胡虞臣略前,阿洛略后,两人手牵手。
这又是什么意思?
阿洛恨不得将手挣扎出来,然而他不敢。
谁知道触怒了狐狸妖怪,对方会不会一脚将他踹到悬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