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天他在网页上看到Fboys的新闻,说他们首张专辑面世,销量挑战当年IF,有望成为第一天团。Fboys举行了记者招待会庆功,有记者拍到川森泽发言的身影,版面上放着他和余元站在一起的照片,相映得当。新闻上写着:AK推出组合Fboys首张专辑问世,销量可观,AK董事长出席见面会,对之予以厚望,并允诺歌迷会重点打造Fboys。
林予昕看着这些新闻,觉得又气又可笑,但他又笑不出来,他这个连歌都不会唱的废柴胆小鬼,有什么资格去看不起他们。他这样越觉得自己好像连站在川森泽身边的资格都没有了。
又有狗仔抓拍到余元进出一处高档小区的照片,猜测Fboys主唱是不是被AK高层潜规则,不过这明显被人当成炒作,马上就有一堆萝莉粉出来抨击那个狗仔诬陷她们偶像,还要联名去告他们报社。林予昕看着那些萝莉粉激烈的言辞,觉得这个世界真可怕,于是默默地关了网页。
明明姐有给他打电话,问他要不要答应了出歌,又说现在公司不见到他,老板又跟着Fboys的主唱同进同出,都有人传言他失宠,说如果他真的再不出一两首歌,老板真的要抛弃他。
林予昕嫌她啰嗦,就没再接她电话。
第13章
林予昕做了个噩梦,一个让他十分害怕的梦,即使那个梦里没有血腥,没有尸体,也没有无人演奏的乐器,却让他觉得这个梦空前恐怖。
他梦到川森泽抛弃他,跟别人在一起,给那个人做饭,给那个人钱花,给那个人买衣服买跑车,把那个人捧成大明星,然后牵着手在他面前,居高临下毫无感情地跟他说:“你对我已经没用了,为了表示对罗老板投资公司年度大片的谢意,我决定把你送给他,你好自为之吧。”
然后他就惊醒过来,那种被全世界放弃,一无所有的感觉太真实,比回想起几年前的那场车祸还让他恐惧。
他给川森泽打电话,从来就没接通过,给他秘书打,对方的态度也是冷冰冰的。林予昕的心思在经历过那场车祸后变得脆弱又敏感,他害怕川森泽某一天真的会把他送人。不管是高深莫测的谢烈,还是一脸猥琐的罗老板,他都不能接受。
无意中看到网上的娱乐资讯,除了大肆炒作Fboys的专辑外,最引人注意的还是AK的年度大戏。AK这几年进军影视产业,每年都会制作一部重头戏,今年这部是商战大片,前段时间AK借着试镜举行了万人海选,听说选出不少新人。试镜当天大大小小的明星都要把AK的大厅挤爆。来试镜的明星或紫或红或黑,最后主角确定由宁海来演,听说阿哲也得了一个小配角的角色,明明姐想把他捧成像宁海那样的双栖艺人,这几天都在给他请老师恶补演技戏感,忙得都把被软禁的林予昕忘在脑后。
Fboys因为专辑销量好,人气高,举行演唱会势在必行。AK高层已经放出消息,年后会给Fboys举行全国巡回演唱会。林予昕在网上看了他们参加音乐节目的现场视频,想起以往IF的种种。
我啊,真是个差劲的人呢。林予昕掐灭手里的烟,自怜自艾起来。看着身边的人都小有成就为了自己的目标努力,而他自己却什么都不敢尝试,双脚像是在过去的土地上生了根,走一步都是艰难。
林予昕也不知道自己在这边呆了多长时间,有时候他都觉得他要被人遗忘了,他想到他以前就算没有正面新闻,好歹也经常上八卦头条,至少还能被人关注着,即使是负面新闻他也不介意。人活着,有存在感总比没存在感强。
他无聊去AK的论坛灌水,打开首页不是宁海的新剧就是Fboys的专辑,好像谁都把他忘记,他有点受挫,以前他好歹还能占据一两条话题。他不知道川森泽要把他在这边关多久,问明明姐,她也说老板有命令,如果不接专辑就关到愿意接专辑为止。林予昕从来没这么觉得川森泽那么强人所难,就干脆都不提起要出去的事了。
在某天早上,他一大早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一看来电是川森泽的,他激动地以为他终于恢复自由。川森泽并没有表达什么,只让他从别墅那边收拾几套换洗衣服,待会他让助理过去接他。林予昕听后赶紧跑去衣柜翻箱倒柜,保姆进来看到里面那么乱,被他吓到。林予昕让她帮忙叠衣服,然后就跑下楼吃早餐。一会他果然看到川森泽的车开进来,然后那个看起来很死板的男助理就走了进来。
“东西都收拾好了么?”助理毫无语调地问他。
林予昕塞下最后一口鸡蛋,说让他等等,他要上楼去看看保姆收拾好了没,然后就噔噔噔上楼去。
保姆心细,把他要用到的东西都收拾进一个小背包里,其他衣服一类都装进旅行袋。林予昕急着走,他关在这里太久,都要忘记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他跑出门口,看到助理正背着他跟谁打电话,他觉得应该是川森泽的电话,那个男人对他总是不放心的样子。他干脆走过去,却听到助理说:“川董放心,我一定会把林予昕按时送到罗先生那边。”
林予昕心里一跳,想起那晚的噩梦,脸都变苍白,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川森泽真的要把他送人!他想到那晚看到的老男人,心里一阵恶寒。助理看到他出来,就示意他拿东西上车。林予昕下意识不想离开这里,但明显这是不可能的。上了车后他反而冷静下来,川森泽要把他送人,那他呆在别墅那边也无济于事,川森泽厌倦他的话总会有办法把他弄走。他有点小难过,没想到川森泽真的会抛弃他。
车子在环城高速上跑着,也不知道要去哪,林予昕再一次对未来产生怀疑和不确定。然后一个大胆的想法跳出来——他要离开这里,远离被操控的人生。
他眼尖看到高速公路旁边的休息站,心里来了计谋,他对助理说他要上厕所,助理嫌弃地看他一眼,让司机在下一个休息站停一下。
林予昕想起刚才好像保姆把他的身份证和银行卡都放在小背包,顿时觉得庆幸。他背着小包就下车跑卫生间,助理跟着他,生怕他跑了。林予昕在单间蹲了一会,外面人的确太多,助理似乎有洁癖,受不了这里的气味,一会就到门口去了。林予昕探出头,在众人惊讶的眼光中爬上矮墙,从天窗翻了出去。林予昕见没人注意到他,马上跑上停在停车场的大巴士,卖票员见他那么急,吆喝着让他先卖票。林予昕翻翻背包,从里面找出几张张皱巴巴的百元钞票,问售票员这辆车什么时候开,要开去哪里。售票员看他着急的样子,就告诉他这辆车是要去Q市,问他还要不要去。
林予昕不管这车是去哪,只要能离开京城就行,于是很干脆地买了票,坐上位置他往后看,似乎川森泽的人都没发现他。司机休息够了便上来开动车子,林予昕想到自己就要离开这个地方,离开川森泽,有不舍又觉得惊险。
他早上醒得早,车子似乎要开很长时间,等出了京城,他就安心地躺下睡觉。他很多年没有自己出过远门,因为不安所以一路都睡不安稳。他做了个梦,梦到川森泽亲自找到他,要把他带回去送给罗老板。他被吓醒,张开眼却看到一脸不耐烦的售票员,见他醒过来就说:“快下车,地方到了。”
外面已经是夜晚,他站在车站外面不知道要去哪,他不认识路,对那些热情地问他要去哪里的司机又害怕。他看多了乱七八糟的新闻报导,觉得这个社会坏人还是挺多,不敢乱相信陌生人。
他不敢打开手机,害怕被人找到,走了一段路他看到又自动取款机。他发现他身上零钱不多,摸了摸川森泽那张银行卡,他犹豫着要不要先取出来一些钱。但又想到如果他取了钱,川森泽那边一定能查到,那这里就不安全。但是没有钱,他现在什么都没有,简直寸步难行。最后他还是决定先去试试卡有没有被停。
让他宽心的是卡里还有好几万,他不敢带那么多现金,只取了两万,他怕被抢劫,把钱分成几份放好,然后打车去火车站。
坐在的士上面林予昕提起十二分精神,他不怕司机坑他路线,就怕司机会把他带到别的地方杀人谋财,所以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淡定一点,装作自己对这里很熟。
司机是个健谈的人,跟他说这几年Q市发展很快啦,交通没有以前方便了,整天堵车之类的。又说现在是晚上才没那么难走,见林予昕带着包,就问他大半夜去火车站是不是有急事。林予昕嗯嗯啊啊地应着,最后说他赶火车,说他妈妈生病住院了,他急着回家探病。司机见他着急,就赞叹他是个孝子,又说起自己那几个没出息的孩子来。林予昕觉得又无奈又好笑,好在路不长,一会就到了火车站。他给了钱司机,又说谢谢,就抱着包往车站里面跑。
林予昕卖票的时候拿出身份证,心想应该不会有人查得到他买了什么票吧,在他看来身份证是很个人的隐私,一般人没那个能耐。他看了列车表,最快发的车次是前往T市的,他干脆就买了去T市的票。
第14章
T市某个施工工地,带着安全帽的工人干得火热朝天,全身都是泥水,几乎清一色的黝黑中年男人,除去某个清瘦的小伙子。
太阳太过毒辣,林予昕的汗水从额角流下,渗进眼角,他感觉到一阵酸疼,想用手去抹,又看到满手的泥浆,只好换用脖子上挂着擦汗的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毛巾粗略擦一下。
后来工头也受不了这份炎热,干脆放下铲子让他们都去阴凉的地方休息。林予昕放下推车,揉了揉酸痛的胳膊,他比起以前黑了许多,看起来却更加精神。
他是半个月前进来工作的,他没有文凭,去一些正规的地方做服务员需要用身份证签订合同,他不懂那些程序,怕会透露自己的信息。但是他手上的钱并不多,总有一天会花完,必须找份工作来养活自己。他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转悠好多天,在路边长凳上休息时看到对面施工的工地,门口挂着个招工的牌子。他没有做过苦力,但现在的他也只能做这些。工头看起来挺实在的一个人,见到他还以为他来错地方,因为那时候的他根本就要瘦得皮包骨头风一刮就倒。工头不是本地人,用蹩脚的普通话问他:“你能干得来这份工?”
林予昕说他能,然后在工头半怀疑的眼光中做了下来,工头没见过看起来那么瘦却那么有力气的小伙子,对他也挺赞赏,关心他问他怎么不去上学跑来这里干活,而不去找一些上得了台面的工作。林予昕说他家里有人病了,需要钱,其他地方要求太高,他没有文凭做不了。工头觉得他可怜,就让他留下来打下手。
施工的地方原来是片老住区,周围还有一条没来得及拆迁的老巷子,而另一边则是繁华街道,林予昕坐在钢板上,太阳实在太毒辣,一切都耀眼得让人看不清。他身上都是汗水的味道,衣服贴在身上都湿透,热得简直想脱光了才好。他回想起自己以前的生活,衣食无忧,出门有车代步,夏天可以躲在开着空调的办公室里凉爽地吃雪糕,肚子饿有人给做饭。
他看着远处一个在垃圾堆里捡破烂的老人发呆,心里觉得难过,他从小到大没有吃过苦,所以下意识地觉得社会底层的人可怜。在工地做了那么久,有时候去餐馆吃饭都会被拒绝,走在路上被人侧目,然后嫌弃地远离自己。而他却觉得这一切那么真实,至少有人会注意到他,让他还有他还存在的实感。
林予昕不知道他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但有了求生的念想,似乎就能继续过下去。有时候他坐在路边,看着路过的行人,心里想法就要满溢出来,迫不及待想要发泄出来。他很久没有这种冲动,似乎又开始想站在舞台上,把自己的话说给很多人听,但他又害怕,害怕流言蜚语,害怕别人否定自己。
他还在发呆,突然有人撞一下他,他转过头看到是黎叔,他笑着指着某个地方,对他说:“你那个小女朋友又来找你喏,你小子好福气,小妹子长得漂亮,还每天给你送吃的。”
林予昕抬眼看去,果然看到有个女孩子站在工地门口张望,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他冲工头打个招呼,然后在一群人的笑声中跑过去。
女生见到他,脸上露出笑容,她长得并不是很好看,还有点小胖,但是看起来让人很舒服,是个很温柔的女孩子。她把保温桶放到林予昕怀里,看到他满身汗,笑着说:“我就知道你热,从奶茶店那边拿了绿豆汤过来,还冰着,你赶紧吃了吧,待会中暑。”
林予昕心里一暖,又觉得过意不去,让她大老远的跑过来,连个像样的地方都没有站脚的。他擦了擦手,带着她到对面树下的石凳上坐。
这个女生叫姚薇,说来也算是有缘,林予昕刚到这个城市那天晚上,在火车站附近找小旅馆下脚,却在小巷里看到被几个小混混堵在墙角的女生。当时不知怎么的就跑上前,跟那几个小混混打了一架,他看起来单薄,拼起命来爆发得恐怖,虽然也挂了彩,但好歹救下了姚薇。姚薇见他受伤不轻,就带他去了医院,陪他看了伤,一来二去两人就算是认识了。
姚薇知道林予昕是自己独自过来混生活的之后,曾经请他在奶茶店帮她的忙,林予昕却不想,因为他脸上的伤好了之后,姚薇问他“你是不是IF里的那个鼓手”。林予昕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只说他或许是长得像,他并不认识IF是什么。姚薇问到他叫什么名字,他就随便扯了一个,说他叫阿晓。姚薇看了他的脸好久,说你长得跟IF的那个鼓手真的很像,我还以为你是他本人。林予昕当时还装作很惊讶的样子,揉着自己的脸说:“我都不知道我有明星范呢!”惹得姚薇咯咯笑。
林予昕不在她的奶茶店做工就是因为这样,他怕被人认出来。他这段时间总是提着十二分警惕在生活,他夜里老是梦到川森泽,那个男人沉着脸看着他,似乎要把他吃掉,说要带他回去,把他送给别人。
姚薇撑着下巴看他把绿豆汤都喝完,眼睛笑得弯弯的,林予昕被她看得心慌,把保温桶放下,对她说:“我准备要工作了,你快点回去吧,店里不是很忙么,以后就不要来了,这边太乱,太阳又毒。”他觉得姚薇看他的眼神让他窒息,黑亮的眸子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让他心慌得要窒息过去。
或许姚薇是喜欢他的,林予昕看得出来,因为他也曾经这样注视过川森泽,他在她身上看到当初那个单纯的自己。但是他们俩是不可能的,林予昕知道他并不能给她什么,就像他跟川森泽。那个男人的确挺疼他,但林予昕一点都不敢奢望那个男人只爱他一个,或许在他心里自己只是个可以用来消遣的小玩意儿,厌倦了就能随便送人。林予昕一开始的确幻想过川森泽只属于他自己,但后来他发现川森泽不仅喜欢他自己,也喜欢别人。他刚签约AK,第一天去公司报道,就在川森泽的办公室撞到他跟一个女明星调情。之后他被带去天上人间,那个男人居然让他去找别的女人睡觉,自己却在跟别的小男生玩在一起。
在那之后他就没有幻想过能自己独占川森泽了,那个男人有钱有势,别人都想爬上他的床。虽然川森泽对他最特别,但林予昕压根没有勇气去威胁他的其他情人,他怕他逾越,遭到川森泽的厌恶。川森泽的情人太多,有时候好几天都不曾关注过他,林予昕只能用闯祸的方式让对方记起他的存在,好在川森泽并不责备他,每次都帮他摆平事情。林予昕一直在想,川森泽对他到底是什么态度,如果只是情人,那为何自己又是最特别的,他从不曾见过川森泽的其他情人能像他一样自由的,自由得甚至能和别人发生关系。
林予昕不知道真正的爱情是什么样子,但他知道如果真的喜欢,眼里心里就会只有对方,所以就算川森泽对他再怎么好,他都不敢奢望能得到他的爱情。林予昕只好退而求次,就算没有感情,他也想和川森泽生活下去,以后若是川森泽老得动不了,他也不想离开。
川森泽曾经是他活下去的精神支柱,即使现在他要把他送人,林予昕也不曾改变过这个想法。他也曾想过要变得更加受人瞩目,让那个男人眼里只有自己,但他胆子太小,始终不敢面对面目全非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