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道支线方向的消息呢?侦察兵还没有传回消息吗?”
……
“少尉,这就完成了吗?”岐黄看着面前一辆辆重新做过局部改装的天刃机甲,眼睛里闪现出热切的目光。
宁夭点点头,一边擦着手上沾到的机油,一边说:“腿部动力方面已经改造完毕,但是因为时间仓促,所以改造是不完全的。你要记住,像是极速跳跃这样的动作只能承受三次。”
看着宁夭郑重的表情,岐黄眉眼飞扬的敬了个军礼,“是!一定谨记!”
语毕,他回头朝身后剩下的一连士兵招招手,“小的们,该我们上场了,跟我走!”
不多时,新改造过的天刃机甲便呼啸着奔向湄河桥的方向,宁夭回头,拍了拍旁边一个维修兵的肩,夸了一句‘做的不错’,然后也立刻拿起旁边的医药箱归队。
湄河桥畔。
北海联军想尽了各种办法渡河而来,包括夺取断桥,派遣工兵紧急修复断口。然而夏亚方面一开始就牢牢的扼守住了断桥,无论谁过去都是一波集火,于是北海联军只能从河道那边想办法。
但无论是用何种手段,河道内和河道两旁的战斗都是极其艰难的。湄河不宽,但是很深,机甲无法淌水而过。开启悬浮模式,采用推进器推动的方式过河的话,还是要面对河对岸夏亚和贝瓦人的火力压制。于是一开场,就是血染湄河。
火力线交织、水中格斗,庞大的机甲掀起一拨又一波的水花。北海联军久攻不下,而夏亚和贝瓦似乎也没有办法盯着巴塞的进攻过去,双方互相撕咬着,不时有炮弹射偏到湄河桥上,把桥轰得千疮百孔。
最后,北海的指挥官心下一横,反正湄河桥这条路走不通,干脆把它给炸了,也算断了对方一条路。想到这里,指挥官立刻下令桥附近的机甲集火,一枚枚炮弹轰向钢筋水泥制造的桥,眼看就要摇摇欲坠。
“岐上校!请立刻加快速度!敌人开始炸桥了!”指挥部里,一个参谋看到被炮火掩盖的湄河桥,等不到通讯兵传令了,直接抓起通讯仪大吼,手上的青筋都根根暴起。
岐黄听到传令,脸上嬉笑的表情迅速退去,在队内频道沉声道:“极速模式!”
听到命令,所有人的右手几乎是同一时间往右横移,飞快的按下操作屏最右侧的一个红色按钮。按钮按下,机甲提速的蜂鸣声立时响起,机载系统的提示音回荡在座舱内。
“开启极速模式。注意,剩余能量百分之九十五,总共持续时间为十分零五秒。”
极速模式,非紧急情况不得开启,因为能量消耗实在太大。然而情况紧急,岐黄当机立断使用极速前行,几十辆机甲经过五秒的持续提速后提升至最高时速,拉出道道残影往着湄河桥而去。他们必须要赶过去,跟北海联军的炮弹抢时间!
“加大火力!往桥墩上打!”
北海的队内频道里,喊声也此起彼伏,湄河桥就在这背景中,愈发的摇摇欲坠。
“所有人后退,离开桥面。”夏亚这边,楚朔也下达了放弃湄河桥的指令。北海的指挥官看到这个情形,不禁露出一抹冷笑,而后不再关注桥面上的情形,继续下令在河道上强攻。
“不惜一切代价攻过去!”
“噗通——”忽然,一声巨大的落水声响起,靠近岸边的一块大概一平方米那么大的桥面被炮弹多次袭中,终于从桥体脱落,坠入河中。霎时间,桥面上尘土飞扬,桥下水花四溅。
几乎所有的北海士兵都只看了一眼,便没再多看,只有承担了炸桥任务的机甲仍在不遗余力的轰炸着桥梁。差不多三秒后,又一块桥面剥落,负责轰炸的北海士兵思忖着差不多了,正想调转炮口重新与敌人厮杀时,却见那飞扬的尘土像是被什么搅动了起来,宛若一场尘土风暴。
那是什么?!
察觉到的几个北海士兵惊诧不已,直觉到好像不妙,于是立刻又是几枚炮弹朝那尘土风暴的中心轰去。然而那几枚炮弹似乎根本没派上什么用场,在出膛的瞬间,士兵们就发现那风暴中心闪电般的驶出一连串的黑色机甲。那机甲速度太快了!竟然搅动着尘土在桥上拉出了一条长龙!
然后湄河桥已经不堪重负,在这些黑色机甲踏上桥面之后,终于开始了倒塌。从黑色机甲踏上桥面的那个点开始,仿佛燃烧的火线一样,追着黑色机甲的脚步一路坍塌过去!
岐黄没空理会后方的追命坍塌,凝神看着前面的断口,计算着跳跃的时间,默默的在心里倒数。在旁人看来,他们是在跟死神赛跑,稍有不慎就得跟这座桥一起陪葬,但是岐黄却莫名的有些兴奋,这种时候,玩的就是心跳啊!
到了!就是现在!
岐黄抿紧嘴唇,右手用力一扳操纵杆,极速模式推动下,整个机甲炮弹一般飞跃到断桥对面,重重落地。
成功了!
经过宁夭指导改造过的天刃,成功的暂时获得了天裁机甲的跳跃能力,冲过了湄河桥!
看到这惊险刺激的一幕,无论是夏亚的还是贝瓦的士兵,都不禁发出了一声欢呼。而就在所有的黑色机甲冲过断桥仅仅半秒之后,整个湄河桥轰然垮塌,不复存在。
岐黄听到身后的巨响,心里也不禁为自己捏了把汗。但是随之而来的不是后怕,而是趁着这个势头,继续的前进!
“岐黄,在河对岸配合我们,速战速决。”楚朔的声音适时在岐黄耳边响起,岐黄朗声应答,于是这只完好无损的冲到对岸的部队立刻与迎面冲来的敌军战在一起,寻求机会配合着河对岸的友军,加快着作战的步伐。
在混战中,这样的机会也许已经不好找,但是不要忘了,夏亚这边的指挥官是楚朔,那双让人移不开视线的黑眸,能洞穿最混乱的战局。
此时,正好是下午三点整。一直维持着诡异平衡的太极图,终于迎来了崩盘的契机。
下午三点半,崩溃了的太极图上黑白两色不再各持半边,黑色终于越过那条弯曲的线,大面积的吞噬着白色。三点四十分,北海联军下令撤退,放弃204国道以及广袤的厄尔多区,龟缩进国道以北的总角区。
至此,历时一个月的厄尔多绞肉机战役告一段落,双方那厚厚的伤亡报告传回国内,引起一片沉默哀悼。当然,这是后话了。
当日,夏亚既贝瓦营地内。
战后的营地里,最忙碌的总归是医疗兵。习惯了这种忙碌的宁夭做起事来已经愈发的得心应手,他也时而会想起商叔曾经跟他讲过的故事——布满硝烟的战场,等待救援的伤兵,每个伤兵背后都有的让人心酸或开怀的故事。商停也曾像宁夭一样当过军医,那是他还未满二十岁的时候,为了躲避仇人的追杀而报名参了军。
宁夭也时常会想,如果是商叔处在他的位置,会怎么想,怎么做。然而时间真的过去太久了,商停的形象在他心里已经逐渐泛黄,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身影,看不真切,让人颇感无奈。
归来的士兵里,宁夭眼尖的看到脸色苍白的宋夏。微微一顿,宁夭飞快处理好手边的病患,跟波特交代了一句,就跑了过去。
“宋上校。”
宋夏原本独自沉默的走着,听到宁夭的声音,赶紧站住,回过身来,“有事?”
宁夭习惯了宋夏的这种漠然,不以为意的问:“这次没受伤?你跟我来,我给你检查一下。”
可谁知宋夏却小小的退后了一步,面无表情的摇摇头,“我没事,不需要检查。”
闻言,宁夭打量了一下宋夏明显有些苍白的脸色,微微皱眉,刚要说什么,宋夏却又说道:“我只是有点累,想回去休息。”
宁夭还是有些不放心,可这时,身后却有人叫他,“宁少尉!张连长喊你过去!连副他快不行了!”
什么?!快不行了?宁夭一惊,当即转身想走,可是又想起什么,回头叮嘱道:“那你先回去休息,我待会儿再给你看诊。”
宋夏点点头,目送着宁夭的背影离开。而宁夭没有发现的是,宋夏的手从始至终都背在身后,右手紧紧抓着左手手臂,太过用力,以至于手指都泛白了。而鲜血便从他军装的袖管流出,顺着指尖滴落在身后的地上。
一滴、两滴,仿佛永无止境。
而宋夏那苍白的皮肤下,平常看不太见的密布的血管,此刻却显得异常嫣红,仿佛,就要从皮肤里渗出血来。
另一边,宁夭跑到楚朔那边,看到了满身是血的三连连副,那景象,比起第一次见到的宋夏也不遑多让,而连副可没有宋夏那样变态的身体。情况紧急,于是宁夭废话不多说,立刻开始救治,可没过半分钟,宁夭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奇怪。
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回头看向一脸焦急的等在旁边的张明义、张明远以及宁或,没好气的说道:“你们三个是急昏了头分不清楚状况吗?他只是头部受到撞击暂时昏过去了,身上的血最起码有百分之八九十不是自己的,没什么大碍。”
说着,宁夭抽出一根银针,往连副脑袋上一插,原本像条死鱼一样的连副便立刻一声痛呼,醒了过来。
“嘶——痛痛痛、痛、痛啊!”连副一脸吐出一连串的痛,像背上长了刺一样,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然后他忽然感觉到怎么脖子后面凉凉的,转头,看到那三人正冷眼看着他,顿时炸毛了,“喂,你们那什么眼神啊?是对待一个伤病员的正确眼神吗!”
“正确你妹!”张明义上火了,原本稳重的脸上眉毛挑的老高,“跟你说了几百遍不要太激动,一激动就会得意忘形,明明没什么事你到底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的?!”
闻言,连副立刻老气横秋的回道:“怎么了!这是我英勇无敌的战果!”
“英勇无敌是吧?”张明义的声音降低了些,但却感觉那怒火只是被压缩了,等待下一次爆发,“那你刚刚那番遗言一样的话说给谁听?没人管教你就上天了是不是?很好玩吗?很开心吗?要我再陪你玩一次吗?你他妈以为别人的心都是石头做的?!”
一通话下来,连副气势顿时弱了下来,缩了缩脖子,讪讪的瞅着张明义,“我错了还不行吗……”
刚刚还炸毛呢,这认错速度倒是挺快的啊。宁夭颇为猎奇的看着这一幕,眼前的两个人跟平时的属性完全反转了啊。
此时,张明远摸着下巴,小声对宁或说:“这事儿准没完呢,老哥要暴走黑化了,我们要不先闪?”
宁或却没立刻就走的意思,同样压低了声音问:“他们一直这样?”
“啊……从小就这样。”张明远感叹着。
得,敢情是竹马竹马。宁夭和宁或对视一眼,一个摊手,一个耸肩,跟张明远一起走出了帐篷。嘛,内部问题,内部解决。
不过走着走着,宁夭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对了,连副到底叫什么?”
大家都是连副连副的叫,导致宁夭到现在都不知道连副到底叫什么。
宁或一听就知道宁夭跟他刚开始一样,走入了同样的误区,于是笑着回道:“他就叫廉赋,清廉的廉,诗词歌赋的赋。”
我去。原来是这样。
第77章:崩坏的序曲
跟宁或和张明远分开后,宁夭还是放心不下宋夏,于是没有立刻回医疗帐篷里帮忙,而是向宋夏的帐篷走去。可是走到帐帘前,宁夭的脚步却顿了顿,敛眸思忖了一下,而后没打招呼,直接掀了帘子进去。
宋夏正站在放着脸盆的架子前,听见宁夭进来的脚步声,背脊似乎有一瞬间的僵硬。宁夭眼尖,大步过去,“你在干嘛,”
宋夏回头,脸色还是那么苍白。他的两边袖管都被挽起,两条胳膊暴露在空气中,都沾着水。那水,是血水。
宁夭闻着那已经有些消散了的血腥味,再看向盆里的红水,推算下时间,宋夏他到底洗下来多少血?!
“怎么回事?”宁夭的语气带着沉凝,双眼牢牢的盯着宋夏,由不得他撒谎。
但是宋夏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苍白的脸色也成了最佳的掩饰,让宁夭读不出任何信息。宋夏微微转头,拿起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手臂上的水,眸子微沉,说:“这是别人的血。”
“别人的?”宁夭的语气里还含着疑惑,不由分说的抓起宋夏的胳膊检查,可那跟脸色一样显得苍白的皮肤上,一丝伤口都没有。只有几条很浅的红痕,是刚才宋夏用毛巾擦得太过用力,擦出来的。而宋夏的身上,军装齐整,完好无损,也不像有伤的样子。
“嗯。”宋夏点点头,挣开宁夭抓着他的手,把袖管撸下。
难道真是自己多想了?宁夭摇摇头,宋夏的情况也许跟连副一样,是自己这段时间神经太敏感了吧。这样想着,宁夭把挎在身上医药箱取下,说:“你躺下吧,我再给你做一次针灸治疗。你的情况已经好转,这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
“嗯。你现在杀敌的时候已经不怎么会失控了,而且,能做出那道水幕,精准的制造桥面豁口,你已经恢复的比我想象中的好。”宁夭一边拿出布囊摊开,捻出一根银针,一边似是想到了什么,莞尔一笑,“看不出来你也是个军事奇才,刚刚俞上校提起你的语气,可不一般啊。”
“是你教我的。”宋夏仰躺在床上,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我?”宁夭疑惑了一下,然后忽然想起这些日子以来,他每次给宋夏治疗的时候总是会跟他说些有的没的,因为是在作战,所以不免扯上了军事方面的。宋夏总是沉默寡言,大多数时候也不答话,只是安静的接受治疗,从头到尾表情如一。
原来他都听着呢,只是宁夭不禁恶趣味的想,自己在学院里做助教,在楚家后山做教官,还真是变来变去都离不开一个‘教’字。也许受这个影响了,所以他跟宋夏说话的时候无意间又带上了说教的语气?因为宋夏不理他,所以自娱自乐?不过他跟宋夏讲的都是些皮毛,它本身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还是宋夏自己的军事才能觉醒了吧。
想着,宁夭眼珠子一转,一边毫不留情的拿着银针扎啊扎,一边开玩笑说:“这样的话,宋上校打算怎么谢我?”
宋夏微愣,见宁夭一直盯着自己,不自然的别过头去。宁夭见他沉默,也不以为意,反正都习惯了。但过了一会儿,他却听见宋夏闷闷的声音传来,“你想要什么?”
当真了?宁夭眨眨眼,这才意识到宋夏他不习惯与人交际,在这方面的技能可是一个都没点,这样呆呆的又好骗,才是正理。
宁夭摸了摸下巴,也没说自己其实并不是真想要什么谢礼,顺着他的话说:“那就一个荷芝斋的草莓蛋糕。”
宋夏没再答话,把头朝向床的里侧,在心里默念‘一个荷芝斋的草莓蛋糕’一百遍。
等到治疗完毕,宁夭又叮嘱了他一些话,可宋夏再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跟着他走到门口,看他离开。等到宁夭的背影再也看不见,宋夏的脸确实陡然冷了下来,目光射向一个地方,冷声道:“出来。”
帐篷拐角处,一个人讪讪的从阴影里走出来,脖子里挂着相机,正是海伦。她走近一些,扬了扬自己的相机,说道:“我这次可没拍什么哦,就是刚刚看见你的手好像受伤了,宁少尉给你治过了吗?怎么样,没事吧?”
闻言,宋夏的手猛地攥紧,果然,还是被人看到了。
海伦看着宋夏,忽然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有一瞬间变得极为可怕,让她的心跳都不由加快了些许。而下一秒,宋夏忽然走到她身前,抓住他的手,不容分说的拉着他往营地后面的树林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