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疏儿似乎也是祭辕族唯一剩下的纯血脉了吧。
我此时已经不敢看众人了,大家听了这话,更是一阵骚动,但也都不约而同地将刀口收了收,眼睛死死看着我,一脸眼馋的表情,跟我多好吃似的。
我此时已经无处可去了,灰溜溜地在台上乱窜。
大家不肯轻易放我离开,却又不敢下手抓我,局面一直僵持着。
我只能等尤钰段说接下来的话,但他又像是在看热闹似的,不肯再多说。
我只好盯着他,对他努努嘴唇。
他才慢条斯理地整整衣袖,飞身到我面前。
咳咳,不好意思,他已经与我定了血祭。所以麻烦各位帮我照顾好他,万一他不小心在哪死掉了,我可是就要活很久的。
他这话说完,许多人的下巴都快掉了,西边的人群不知是不是太过于激动,整个台子忽然就倾倒了过来,许多反应快的迅速的撤离了,顿时尘土飞扬,场面失控了,尤钰段一把抓起我飞起来,我只听见身后哭喊声一片,一些不会武功的人在里面乱窜。
这是怎么回事,我转头看着身后漫天的尘土,里面还有一些小孩子呢,难道大家真的为了长生,完全不顾江湖道义了么。
尤钰段似乎知道我想问什么,敷衍我说,人心是这样,为了某些东西,什么都可以干得出来。
我见他说这话,顿时觉得生气,我挣开他的怀抱,他搂不住我,只好放我下来,我不肯再与他一起,便转身而去,他也没再跟上来。
我就是不喜欢尤钰段这一点,他总是不肯相信其他人,总以为别人都是居心不良的,以一概全地认定其他人。而就像石项兄这样安于本命,不强求不贪心,心里想着家中妻女,为人正义的人多得很。
我沿着原路跑回去,正看见井阳站在一片废墟旁,其他人见我来了,一阵唏嘘声,又拿我无可奈何。
我靠近了井阳,却见他眼角泛红,不停地翻弄着那废墟。我摇晃着他的手臂,试图问他怎么回事。
他一把甩开我,我被摔在地上,手指钻心的疼。
要不是因为你,大家会这么不顾一切么,会使台子侧翻吗,会让这些人被无辜伤害吗井阳对着我怒气冲冲地叫喊。
怎么会……不可能这么严重……若是有人拔刀的话,最多就是有些木板断裂,不可能会造成这样大的事故的。等一等,谁……是谁被埋在里面了。我转念一想,心里有些不安。
旁边小阿牛家婆婆一边哭诉一边翻着木板,叫着小阿牛的名字,场面有些凄惨,我收回目光,脑中突然闪过一个面容,他憨厚老实地笑着。不可能,不会的,不会是石项兄的,他只是来凑热闹的。
我连忙帮着井阳在废墟中寻找,不安的感觉一直揪着我的心脏。倒塌的是西边的台子,我们本来是坐在西北角的,我被小涣叫出去了,井阳有一身武功保护,石项他……
差不多到了傍晚的时候,所有人都被找到了,只是有的人身负重伤,有的人永远的睡着了,我静静地蹲在路边,看着石项满是伤痕的身体,小阿牛躺在他旁边,小脸已经是苍白的颜色,阿婆已经哭晕了。
我抬头看着井阳,他温柔地替石项擦干净脸,那张脸一天之前还带着欢声笑语的,他说,他家中有着妻女,长生什么的对于他来说什么都不是。他开玩笑的时候,常常是大笑两声,豪迈不羁。
我默默把头低下去,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有些人看见自己蒙难的亲属情绪已经失控,转眼看见我坐在一旁,直愣愣地冲过来,扯住我的手。
你不是什么祭辕族的吗,你不是能使人长生吗,你快救活他们啊。他对着我大吼大叫。
我被他扯到那些亡者旁边,我本来已经不敢直视那些人,现在更是手足无措。
每个祭辕族的纯血脉只能与一个人结祭,一旦结祭,纯血脉就和一般常人无甚差别,我的血早已没有了用处。
忽然手心一疼,不知是谁已经把我的手掌给割破了,猩红的血液留下来,染红了那些洁白的布单。井阳皱了皱眉,将我拉开说,别让他的血污染了他们。
我被他拉到一旁,他扯下自己的腰带,绑住我的手说,走吧,别在这了。
我跌跌撞撞地回去,一路上多少人用着异样的眼神看着我,我不知道那里面包含着怎样复杂的感情。我从没有一刻这样的觉得孤独。
回到客栈不知不觉地走到井阳的房门前,心想他回来的时候定然不想见我,于是转身回去。却看见王爷他们坐在楼下喝茶,此时大多武林人士都已经回到客栈,因为西边倒塌的台子上毕竟都是一些市井人物,大派大教都没什么损伤,大家也都只关心自己人的安慰,况且一次大会一无所获,没人愿意在多呆下去。
洄渊宫的人都已经撤去了,再留下来也是多生是非。
少林武当几个大教还留下来安抚群众,多数人都已经回去了。我到楼下大厅的时候,只有王爷和武当的人在,他们装作有意无意地一直看着我。
我走到掌柜的面前,写道,是否还有空房
他鄙视地看着我,笑喝道,有,但不会给你住。声音很响,整个大厅的人都能听见。
我对他微笑一下,准备走出去。
身后有人叫我一声,大家纷纷看向那人。
王爷扔给掌柜的一块银子,说,给他开个房,算我的。
我咬咬嘴唇,走上楼去。
一路上没有人对我有好脸色,甚至有人对着我身后吐唾沫,他愤愤地说道,小爷我既然不能杀你来泄愤,但是吐几口吐沫诅咒你这不详的东西还是可以的。
忽然一夜之间,祭辕族的纯血脉从人人祈求的东西变成了人人唾弃的噩梦。
所有门派也都为自己找好了合理的借口,他们说,纯血脉不详,他们说,洄渊宫万恶。
而我被我的仇人养了九年,如今落魄,还是要靠他。
待我擦干眼泪,准备入睡的时候,门外却想起了王爷的叫声,乍疏,我进来了。
第十四章:你爱我我这样爱你的样子
你让我觉得搞笑,没想到啊,没想到。王爷似乎有点喝多了,晕晕乎乎地推门进来。
你知道我有多好笑吗,没想到竟然就是你……是你。
我衣衫还未褪尽,却看见他闯进门来,口中支支吾吾的样子。
他笑着看着我,又像是在嘲笑他自己,我只觉得尴尬,也不晓得如何动作。
他坐在床边,喃喃自语。乍疏,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吗
我不由得攥紧了手指。
那时候还那么小,在火堆里面,漫天的火光将你的眼睛照的异常的明亮,我抱起你,你的小手抓住我的手,你的眼泪掉到我的肩膀上。
你忘了吗。他醉醺醺地瞧着我。
那时候,我还是那样地迷恋他,而如今早已是物是人非,刘恒兆,你带给我的,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他傻傻地看着我,忽然又自顾自的笑起来,笑的前俯后仰,笑的眼泪都流出来。
乍疏,我真的没想到,没想的竟然是你,我真傻。
我想他真是喝醉了,忙想扶他出去,他一把推开我,喝道,不要你帮!不要你帮。不要……你帮……一声比一声低沉,一声比一声没有气力,然后自己摸着出去了。
我却发现,我越来越杀不了他了。
这一天受了这样多的刺激,身体和心理早已疲惫至极,身体上的伤大约是好了七八十,只是这喉咙一直不见好,来这里的时候也是太过仓促,也没有将药带过来,也不知我这伤,是否是能见好。
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却也睡不安稳,总觉得有人似乎在摸着我的脸,不一会我被他摸得全身难受,惺忪地睁开眼,却看见了尤钰段。
我不由得大吃一惊,忙起身后退至床边。
本以为洄渊宫的人都已经撤走,谁知半夜尤钰段竟然又回来,
他一脸亏欠的看着我,心疼的摸着我的喉咙嘴唇。
我都已经听小涣说了,她说你哑了,你怎么不早说,是我冤枉你了,我知道萧老的死不怪你,你喜欢我对吗,你喜欢我吗。
他摇晃着我的身子,我刚刚从睡梦中醒来,脑袋还不是很清楚,被他摇晃的难受。
我好心疼,我真的好心疼,我没想到,你竟受了这样大的苦,我不是有意这样折磨你的,我只是太自责了,太伤心了。
我起身下床点了灯,看见尤钰段坐在我的床边,我没见过他这样脆弱的样子,但他心疼我,却让我觉得很高兴。
我对着他张张嘴唇,他以为我要对他说些什么,忙靠近了我。
我的眼睛都笑弯了,伸手抱住他,对着他那漂亮的眼睛上去就是一亲,亲了还是觉得不过瘾,然后又咬他的耳朵,咬的他也咯咯笑起来。
乍疏,又调皮。他点了点我的鼻子。不过你身体还不好,我们今天不做罢。
我嘟着嘴,想着他怎么总想着这种事情,但他不做,心里又有些失望。他笑着拍拍我的屁股,把我抱上床,我们两个相互拥抱着入眠。
后半夜,星河耿耿,我在他的怀里,一夜无梦。
天刚亮,我却是被尤钰段给吻醒的,我忙伸手想要推开他。他笑了笑搂住我的腰,一边叫着,乍疏,乖了,起床了。
我本来就有赖床的毛病,再加上昨天前半夜都没怎么睡好,此时更加不想起,便不顾他,自己继续躺在被窝里。
他见我没有要起的意思,便自己先穿好了衣裳。然后拿着我的衣裳坐在床边,我揉揉眼看他。他笑着抱起我,嘲笑我道,懒猪,又要我帮你穿衣服了。
我也不回话,脑袋靠在他肩膀上,双手拥住他,闭着眼睛补觉。
他无奈地眯着眼睛,将上衣的袖子折起来,将我的小臂套进去,然后抬起我的另一只手,再穿进去。接着整个将我抱起成跪坐的姿势,一只手扶着我的腰,另一只手把我的头套进衣服。
我对着他眨着眼睛,扑向他,吻着他的嘴巴。早晨的尤钰段嘴巴特别香甜,让我有种想当早餐吃掉的冲动。
我正想一口把那香甜给咬掉的时候,往前趋动的膝盖却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我忽然就涨红了脸,再看尤钰段,他却还装着一脸没事人的样子。
我只好低下头,抿着唇,乖乖任由他将我的衣着穿好,然后他便出门去解决了。
出了门,客栈里还是昨天那些人,我想起我昨天的狼狈样子,顿时有些胆怯。
还没下楼,正碰上井阳出门。他脸上有些倦容,想必还是因为这次的事件。他听见身后有些声响,转过身来看见我,我对着他笑笑。
乍……疏,对不起。我昨天真的很伤心。
我一愣,没料想到井阳竟然先和我道歉,我本以为他不想原谅我了。
我昨天想过了,这些事情的发生并不是你的缘故,你没有错,况且你受的伤更深。
他这话倒让我想起了一些不太开心的事情,我心里有些苦涩,我上前抱住他,示意他我没有关系。
他抿着嘴笑了笑,表情又忽而严肃起来,但是,我觉得这次的事件并不是一次意外。
我疑惑地抬头看他,他左右瞧看了一下,见四周无人,忙把我拉到他房里面去。
我昨天去看了看,那根台柱的断痕并不是乱刺,而是平整的锯痕,仿佛是某种工具割断的。
我的嘴大张,继续看着他。
所以,这肯定是事先策划好的。我昨天调查了一下死亡和受伤的人,大多都是附近人家的农民和小孩一类的,但是还有一个帮派因为帮教习俗的原因也坐在这边。他压低了喉咙对着我说,千鸟派。
我仔细想了想这个名字,却没发现任何线索,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个门派。看了看井阳,他也是和我一样的表情,想来他也没听说过这个门派。不过如果是个江湖门派的话,武功也该是不低的,最多受些伤,不可能会都蒙难吧。
井阳接着说,千鸟派,全教一百五十三人,除三十人守教外,其余全部蒙难,包括教主河凃。
我一惊,猛一拍桌。
井阳也看着我,我们两个对视一眼,便知对方的想法与自己是相同的,这是明显的复仇,有人加害于千鸟派。
我顿时来了精神,想和井阳一起再去看看现场,仿佛正义大侠附身,要为石项大哥和小阿牛寻个真相。井阳看我动作,也知我意思。我们俩便一起向外走去。
刚开门,便看见尤钰段正准备推开我的屋门,却看见我从井阳的屋门里出来,我的一腔正气忽然就被浇熄了,顿时变成灰溜溜的小媳妇样。
我都忘了,我还有他在,他此次回来定然是想带我回去,我本来也有意与他一起回去,可现在我忽然有了想查清这件事件的念头,却又不忍心拒绝他。
他此时已经遮上了那层面纱,又是摆出了原先那生气吃醋的脸色,我忙笑着对井阳打哈哈,把尤钰段推进屋。怎么每次和井阳在一起,都要被尤钰段给看到,看他那小鸡肚肠的样就知道他早就被醋海给淹没了。
他到底是谁,你怎么老和他在一起。
我扶他坐在床上,抚了他胸口几下,又去找纸笔,写着,他是我朋友。
他显然是不信,脸上摆着气鼓鼓的样子。
他和我说了昨天的事情,额……我停了一下,想想我要怎么措辞,我想留下来几天,调查这件事情。
他明显一抖,看着我眼睛里似乎是要冒出火来。
不准。
我晃了晃他的胳膊,靠近他试图讨好他。
我说了,林乍疏,我不准。
第十五章:我们曾欢喜地聚坐在一起
尤钰段看起来态度坚决,似乎是非常不想我留在这里,我大概也能猜到他的意思,现在江湖上对洄渊宫和祭辕族嗤之以鼻,我留下来,还是要受更多的唾弃。
我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又慢慢地说,我刚刚出去,听那些人说的很难听。我知道你讨厌我以一概全地认为他们都是虚伪,可是,现在他们得不到你,便说你是祸国殃民的祸水,这次台子倒塌事件,便全部归罪到你身上,说你不祥。
我心里觉得更难过了,这些事情我也不是不知道,但自己知道是一回事,听尤钰段给我讲来又是一回事。
疏儿,你看到没,他们就是这样冠冕堂皇地全身而退,你为他们不平,委屈了你自己。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又对着尤钰段展开笑脸,他本来是想借此打击我,劝我回洄渊宫,却没看见效果,心里很是奇怪。
我在纸上慢悠悠地写着,这些我都知道,我也知道你担心我,你为我好,可是,纵使那些人多么的虚伪,石项大哥还是我心中的正义人士,而小阿牛更是无辜的。
尤钰段没听过石项和小阿牛的名字,但大概也能猜出来是怎样的人。
好吗。我写完这两个字,放下笔,对着他撒娇,然后又继续写道,三天,三天之后,无论是否查出来结果,我都跟你走,好不好。
我对着他眨眨眼睛,也不知道我那双眼睛对他有没有诱惑力,他想了想,很是不情愿地答应了。
可是,我要陪着你。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说。
我本来是觉得喜悦的,可又觉得不妥,洄渊宫的人大概都已经撤回去了,而现在武林人士还都仇视着他,此番他跟着我必然危险很大。我本想拒绝他,但看见他那一脸忧愁的样子,我又有点不忍心,仔细想想还是算了吧。
哄好了尤钰段,我们一起出了门,井阳已经在楼下吃早饭了,看见我打着招呼叫我过去。
这不叫还好,一叫顿时许多眼神刷刷地看过来。我情不自禁地想要后退,却抵上尤钰段厚实的胸膛,他半拥着我,向下走去。
不得不说,就算他遮了面纱,那份优雅劲和那份威慑感还是没能少,我也觉得安心不少。
到了桌子前,挨着井阳坐下,尤钰段也跟着我坐在我的旁边。
井阳瞅了瞅尤钰段,我生怕他认出他来。尤钰段反而显得很自然,笑着对井阳说,我是乍疏的老朋友,姓姜,名荣。
井阳思索了一会,也跟着作起揖来,试探地问道,请问可是浙西有名的骰圣——姜荣。
我心里还笑,怎么尤钰段随便编纂一个名字,都有人重名,却不料,尤钰段施施然笑道,正是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