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这算是……投怀送抱么?秦书垂眼,不让颜如玉看到眼里的情绪,头偏了偏。颜如玉就听秦书声音闷闷的:“这是在补偿我么……”
“不是补偿,是道歉还不成么,你就莫气了……”
颜如玉含含糊糊吻着秦书,秦书停了一会儿,又转过身去:“你以为这样,我便不生气了么,我又岂是这种人?”
颜如玉头疼得紧,觉得这人怎的比秦尧还难哄呢,无奈道:“那你说,要怎样才不生气。”
秦书十分委屈的声音:“还是算了,就算说了想必你也不愿意,你不用管我,让我自己躺着便好,等过一阵儿自然就不生气了……唉!”最后一声叹息十分轻,又十分悠长。
颜如玉不疑有他:“你不说又怎么知道我不愿意?”秦书不答,依旧是背对着他,颜如玉想了想,“答允你了便是,说罢。”
秦书摇头:“算了,你这会儿答应了,来日又要反悔,徒惹得我伤心难过失望一场,还是不要了。”
这要是放在从前,颜如玉还有功夫的时候,一定二话不说先将这近似于胡搅蛮缠的人拖起来打一顿不可,得寸进尺,也未免太过分了。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何况今日这事儿确是他对不住秦书,于是暂且忍了。
颜如玉咬牙开口:“答允你了,绝不反悔便是,说罢。”
话一落,秦书忽地转过身来,一把将人揽进怀里头压在身下,颜如玉忽然觉得像是被秦书诳了,十分想要反悔,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秦书将头埋在他肩上,颜如玉十分确定,秦书是在笑,立刻怒道:“你……”
秦书终于抵着颜如玉的锁骨低低笑出声来,笑了一会儿抬头拨了拨颜如玉有些乱的发,又摸摸眉峰那颗小痣:“真好骗,方才你说答应了不反悔的,说话算数。”
颜如玉抬眼看着他,不生气了就好,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答应就答应了,若是实在过分,反悔了又如何?“嗯,说罢,什么事情。”
秦书含含糊糊说了一句什么,颜如玉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饶是秦书这会儿也不好意思起来,绷了绷脸,指着桌上跳跃着火光的油灯,一本正经:“以后……不准熄灯。”
颜如玉十分摸不着头脑,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又扯到了熄灯上?见颜如玉不明白,秦书只得厚着脸凑过去,一下一下在他唇上啄,呼吸逐渐热起来:“我想好好看看你……”
刹那间明白过来秦书是个什么意思,颜如玉脸轰一下便烧了起来:“你怎么……”
老实人偶尔撒一次谎,使一次诈,没有人会去怀疑,何况是秦书这么个温厚的性子。只是这一回大意,颜如玉觉得自己被诳狠了,又是恼又是羞愤:“你不是说你不是这等人么!”
“唔,你那时候说过得么,欲擒故纵,是你先亲我,我才想起来的。”秦书振振有词。
“那你也不能动这些歪心思……”
半是哄半是骗,终于如愿以偿,近来秦书可谓是春风得意,白天偶尔出去那么一天,晚上回来看着一双小儿女和颜如玉,觉得生活简直不能再好,唯一不大高兴的就是,赵子宴迟迟不回信。
流火之月已过,八月草原已经渐有凉意。如心与秦尧已经开始学着走路,秦书特意空了一天,没有出门,早晨饭用到一半,正端着小半碗细粥喂小秦尧的时候,外头亲兵忽然说有位大人要求见,说罢又补了一句,十万火急。
也没能猜出个大概,小秦尧吃到一半非常不满,秦书只好抱着出来看,看到几步远处站着的那人,十分吃惊:“赵子宴,怎么是你?!”
赵子宴匆匆忙忙,连个招呼都顾不得打,看了两眼秦尧,小家伙白生生的胳膊像一截藕一样,心道秦书这家伙可真是好命,赵子宴按捺住想要掐一把的冲动,先讲正事:“我是来议和的,快,现在给我找二十来个人,我要去抢亲!”
秦书被这两句话砸得头脑发懵,来议和?去抢亲?抢什么亲,又是抢谁的亲?赵子宴顾不得解释那么多,急得一跺脚:“你快点儿成不成!大哥我求你了。”
秦书迷迷糊糊,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洪飞带了二十来个人跟着去了,颜如玉这才出来,昨儿睡得晚,今儿也就起得晚了些,听是赵子宴,忙穿了衣裳来看:“赵子宴来了?”
秦书抱着秦尧,后者正努力去抓自个儿爹的鼻子,秦书躲过小手,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最后十分不解:“你说他这是要去抢谁的亲?”
颜如玉不认识似的打量秦书:“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赵子宴和陈丹青那点儿事,还能去抢谁的亲?陈丹青。”说罢幸灾乐祸似的一笑,不知道是笑赵子宴还是笑陈丹青。
兴师动众的,两人等到半夜,赵子宴这才回来,丹青连喜服都没有脱,大红喜服映得脸都是红的,人被赵子宴抱着从马车上下来,似是昏了过去。赵子宴左看右看,秦书连忙指了指一旁预备好的帐篷:“给你准备好了。”
赵子宴抱着人便去了,秦书仔细打量身后那二十来个人,个个和刚从强盗寨子里出来一样,勉强认出人高马大的那个是洪飞,秦书咳一声:“洪飞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这是……”
洪飞想当然也是十分郁闷:“相爷说了,不能让乡亲们知道咱们是军营的人,于是就这么……让人当做是山上的强盗,抢了人回来。”
洪飞没说,大家伙儿开始以为赵子宴抢得是新娘,于是大家伙儿直冲着新娘去了,到了后来才闹明白,要抢得是新郎官。
颜如玉看几人累得狠了,打发回去休息,显然十分看不惯赵子宴这番强盗行径,骂了好几句不解气,要往赵子宴那帐篷里去,被秦书拉住,赵子宴却出来了,揉揉脑袋:“远舟,怀远……”
颜如玉似笑非笑:“行啊你,赵相爷,嗯?”
赵子宴没有闲心思同颜如玉斗嘴,只觉得要虚脱了一般,看向秦书:“怀远,你那儿有吃的没有,两天没用饭了。”
秦书连夜吩咐了吃食,又将赵子宴请到帐中,听他讲来龙去脉。
事情是这样的,赵子宴接到他们的信儿,好不容易说服了年轻的皇帝亲自来和谈,这其中还有个私心,看看距这儿不远的陈丹青。丹青当年离了京四处辗转到了西北,找了个小镇子定居,赵子宴这几年一直差人盯着。
因为要来西北,赵子宴就再也接不到盯着丹青那人的信儿了,一路上边走边看景,也算是惬意,两人这才足足走了差不多有两个月,等到那小镇的时候,赵子宴拐了个弯儿,去看陈丹青,这一看不得了,丹青不咸不淡说要成亲,言谈之间更是要留赵子宴用一杯喜酒。
赵子宴在丹青哪里待了两三天,最后两人不欢而散,至于为什么不欢而散,赵子宴没说。余下这一天,赵子宴狠命赶路,这才今日一早到了军营,来不及解释这么多,只能和秦书要了帮手,沿路返回,下手去抢人。
秦书十分想不通赵子宴这是哪一出:“你这样,不怕丹青恼你么?”
吃饱饭休息了一会儿的赵子宴原地满血复活:“恼就恼了,亲都抢了他又能怎么样,不抢的话,这辈子我都不安生。”
赵子宴式特有的不要脸,颜如玉十分看不起他这种行为,两三句话将人赶了出去,睡觉的时候夜半都过了,秦书翻来覆去睡不着,试探着问颜如玉:“远舟,你说子宴喜欢丹青还是重湘呢?”
颜如玉迷迷糊糊往秦书怀里蹭了蹭:“他那人谁知道呢,不用管他,用我娘的话说就是嗯……作死……很困了,你别吵……”
秦书拍了拍他的背,颜如玉又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秦书是被赵子宴帐中争吵声给吵醒的,小心捂住颜如玉的耳朵,直到那声音小了,秦书才起身去看。
“赵子宴你这混蛋!”
赵子宴若无其事,笑吟吟看着丹青,听他骂人,仿佛丹青的话不是在骂他,那表情怎么看怎么欠揍,丹青依旧是大红的喜服,气得双眼发红,身子发抖。能将好脾气的丹青气成这幅模样,也算是本事。
秦书不知道该不该过去劝解两句,正犹豫间丹青看到了秦书,也只是瞧了一眼,想也知道是气坏了,然后连带着也将秦书记恨了,转脸一言不发进了帐。
赵子宴笑得温文:“起来了,这么早?”
秦书仔细打量了一番,赵子宴和从前的时候好像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大相同的就是看起来比以前更加温和了,也只有这些亲近的人知道,温文的外表下,一肚子的坏水。
赵子宴不说,秦书虽然心里头有些担心丹青,但是也没问:“嗯,你是来和谈的,打算什么时候去?”
“歇两天再说,你急什么?”赵子宴一点儿都不急,不然也不会在路上耽搁这么些时候,但是秦书很急,等了这么几年,等得就是这一刻,怎会不急?
秦书由着赵子宴,颜如玉可不由着赵子宴,刚用罢中饭,就和秦书一道堵了赵子宴,将他拉到大帐中,赵子宴一会儿逗逗如心,一会儿逗逗秦尧不亦乐乎,甚至十分嫉妒。
颜如玉见他听不下去话也恼了:“赵子宴你信不信哪天趁了你不注意,我俩将丹青送个地方,保证你十年八年找不到人。”
赵子宴赶忙坐过来拦住话头:“嗳嗳,说什么呢,不是成心叫大哥我添堵?好了好了,几年不见,叙叙旧都没有,就让我劳心劳力,你说便是,我听着呢。”
颜如玉讲了初步想法,秦书不时补两句,看得赵子宴眼红,两人什么时候居然这么默契了。
听罢颜如玉想法,赵子宴啧啧有声:“你这是为难我呢,还是高看我?远舟,不是我说,这也不大容易。”
颜如玉笑得狡黠:“容易了还用得着你去?”
赵子宴讨价还价:“你怎么不去?要不我们一起,你看怎样?”
颜如玉摇头:“我没时间,要照顾着儿子女儿。”
赵子宴羡慕得心痒,整个心里和猫挠得一样:“这不是有秦书在么,有你跟着,我也比较有底气不是?”
颜如玉懒得和他废话:“我俩一人看一个,你有意见?你要是不愿意,就叫百里容换人,我想他一定巴不得让你赶紧回去。”
赵子宴妥协了。
秦书与颜如玉相视一笑,正好让赵子宴看到,赵子宴转转眼,心里登时有了计较,干咳一声,唯恐天下不乱小声问道:“我说,你两个睡觉的时候……”眨眨眼暗示,十分无耻,又显得有些微猥琐,“哪个在下头?”
第一五五章
说是小声,但是赵子宴保证秦书颜如玉两人都听得到,且清清楚楚,一丝不差,要挑两个人的气么,自然不能手软,颜如玉将这么难的事情推给他,他不取笑两人两句怎么可以。
赵子宴也不想想,明明就是他自己,自告奋勇,好说歹说才说动了百里容松口,最后兴高采烈来西北和谈的。
颜如玉气愤多于羞愤,他实在是太过于了解赵子宴,什么荤话都说得出,什么话都敢讲,反观秦书,登时砍了赵子宴的心都有,这也是他能问的问题么!
秦书不敢看颜如玉表情,颜如玉亦是下意识躲开了秦书的眼神,两人均是想着不能让赵子宴看了笑话去,几乎是同时开口:
颜如玉指着秦书:“他!”
秦书大义凛然:“我!”
一时之间,帐中气氛十分诡异,颜如玉没有想到秦书会这样讲,秦书亦是没有想到颜如玉会同他想到了一处,两人默默在心里将赵子宴抽了个来回。
赵子宴扑哧一声,抱着肚子简直要笑倒在地上,笑得泪花都要出来了,直到秦书握着拳头作势要揍,他依旧笑得喘不过气来,连连摆手:“好好好,我不该问,哎哎,莫动手,开个玩笑而已……”
颜如玉阴测测开口:“赵子宴你就可劲儿笑,总有一天小爷会让你还回来……”
赵子宴摇头:“不不,不笑了,……哈哈,不笑了,这就走……”说着整整衣裳就要走,走到门口终于控制住表情,绷着脸回头,十分的真心实意,对着颜如玉:“其实我本不该告诉你的,但是实在忍不住,一般来说,讲人家在下面的,才是真正在下……”
颜如玉恼羞成怒,抄起桌上茶壶便冲着赵子宴那张脸扔了过去。
赵子宴十分敏捷掀了帘子出去,茶壶撞到帘子又落在油毡上不动了,颜如玉瞪向秦书,秦书略有些委屈,耳朵还是红的,张张嘴:“那个,我……”
冷不防外面传来赵子宴一阵笑声,唯恐两人听不到一般。
赵子宴这一招用得好,滔滔不绝将此事说给丹青听,丹青虽然不理他,但是赵子宴还是暗自得意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报应来了,秦书二话不说,带着人就将赵子宴塞进了马车里,往四方城走。
赵子宴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这是去做什么?”
秦书勾唇一笑,颇有当年颜如玉风范:“送你去和谈。”
赵子宴当即炸毛:“我还没有想好怎么谈,若是出了岔子,你来担待么,不行,快送我回去……”
秦书不为所动:“赵大人一向聪明又伶俐,脑子也比我这等粗人来得好用些,这点儿事情,我想还是难不倒赵大人的。”说完一把将车帘扯下来。
心道赵子宴你是活该,本想让你再休息几天,奈何你实在太不识得抬举,在这地界惹了颜如玉,你以为这还是在燕京不成,我秦书还能被你吃得死死的?
洪飞护送着,外加几个信得过的人和一名懂得乞颜话的人,地点就在四方城外,独设了一顶大帐,四面相通,双方各几千人,以免生发意外,乞颜是格诺亲自来谈。
赵子宴不正经归不正经,到了正经事上还是十分尽责的,双方你来我往了几天,和谈暂时告一段落,格诺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幸得颜如玉有先见之明,才让赵子宴省了不少事,只是秦书少不得还得麻烦。
颜如玉和秦书一道在帐中听赵子宴讲和谈情况。
“格诺说了,通婚是可以,不过他有个要求,他有一个妹子,名字唤作乌云,是草原上有名的美人,听说秦书发妻已逝……”赵子宴边说边看秦书,秦书心里大约有了个大概。
颜如玉不待说完,冷冷哼一声,将茶盏往桌上一搁:“秦大将军真是艳福不浅,不如娶了也好!”
秦书没想到有这一茬,当真十分头疼,一边是和谈,一边是颜如玉,乌云万万娶不得,但是和谈也万万马虎不得,只得安抚了颜如玉问道:“这事儿可还有转圜余地?”
赵子宴十分兴奋:“你是何时与那什么公主搭上的?人家表明了要非你不嫁,既然提出了要通婚,格诺顺水推舟就提了提,看样子不大好推脱。”
秦书看了颜如玉一眼,敲敲桌子:“什么搭上不搭上,别胡说,乌云我万万不会娶,你先说其他的谈到了哪里,这事儿容后再议。”
赵子宴知道轻重,遂不再在此事之上多费口舌:“格诺不满通商只开到蓝关,言明若是行教化之事,就要大梁全境通商,这点没得商量,并且要我们同意四方城到蓝关之内,乞颜人可以随意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