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回到过去
沉默支撑跃过陌生
静静看着凌晨黄昏
你的身影 失去平衡慢慢下沉
想回到过去
打开家门，如林阗所想的一样，赫连没有回来。他站在玄关，看着黑暗空当的屋子，过了许久才开灯，越过赫连常穿的那双拖鞋。林阗将包丢在一旁，转身进了浴室。他打开了莲蓬，坐在了马桶盖上。哗啦啦的水落在瓷砖上，然后流进排水口。林阗沉默了许久才起身脱掉衣服站在莲蓬下……
晚上十点，林阗放下手机，看着大门，仍旧没有听见任何动静，林阗再一次拨通了赫连的电话。熟悉的铃声持续了一分多钟后归于安静。林阗从回家开始，每隔半个小时给赫连一个电话，刚才已经是第五个了。每次都打通了，但每次都没有被接通。赫连不关机，他只是以这种方式告诉林阗他的愤怒。
林阗抬眼又看见了墙壁上挂着的时钟，“嗒、嗒、嗒、嗒……”秒针走动的细微声响清晰可闻。
十点半，铃声响了一分零四秒，自动挂断。
……
十二点，铃声响了一分零四秒，自动挂断。
……
凌晨一点，铃声响了一分零四秒，自动挂断。
凌晨一点半，铃声响了一分零四秒，自动挂断。
凌晨两点，林阗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看着玄关，微微沙哑的中低女音喃喃叙唱着安静的歌曲：“……走不出的路口一个人一瞬间淹没在人群中寂寞的路口——”歌声忽然戛然而止，这一次铃声只响了三十九秒。林阗皱了皱眉，又拨了一次。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林阗挂断了电话，过了一会儿，他躺在了沙发上，将手机放在一旁。林阗了看了玄关一会儿，最终闭上了眼睛，陷入疲倦的睡梦中去。
第二天，林阗从沙发上醒来，他适应了一会光线才从沙发上坐起。林阗环顾了一下四周，赫连没有回来。林阗低头，感觉胸口闷闷得十分难受。他试着站起来，却发现有些晕眩，又跌坐回去。手机从沙发摔倒了地板上，林阗捡起它，发现自己有一条未读短信，来自医院的同事。
“林医生，你是不是有一位叫赫连的朋友？我今天值夜班，刚看到他被送进急诊室抢救，胸口全是血，情况很严重。你要不要来医院一趟？”
“啪！”手机从林阗手中滑落，摔在木地板上，林阗愣了好几秒才蓦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跌跌撞撞地朝门口跑去。
开门的时候他的手都在颤抖。电梯也来不及等，直接从楼梯下楼。此刻的他的脑子一团乱，但唯一醒目切清晰的就是，赫连千万不能有事。
坐上开往医院的计程车后，林阗才从震惊和慌乱中慢慢镇定下来。
只是一个晚上，赫连为什么会突然出事了？难道，就是昨晚电话被掐断的时候！林阗想到这，又在衣服的口袋里摸索手机。但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于是他想起来自己把手机落在了公寓里。无法控制的愤怒让他一圈砸向座椅。林阗捏紧紧双拳，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根本都不敢想象赫连受伤的样子。可是脑海里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短信里的那句话“胸口全是血”，林阗咬紧牙关，才忍住没有一圈砸向玻璃窗，让疼痛使自己冷静下来。
抵达医院后，林阗丢了一张钱就下车朝急诊室跑去。林阗看见一位护士就冲上去，拦住对方问道：“赫连在哪？”
护士被林阗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到了，一时半会竟不知说什么。
林阗不耐烦地越过这位护士，又拉住了另外一位医生。
“小林，你——”孙医生看到林阗，本想打招呼，但一看对方脸上的表情话还没说完就打住了，然后他瞬间明白林阗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他在哪？赫连在哪？”
“你别急，他已经脱离危险了，现在正在休息。”孙医生安抚道。
“哪个病房？”
“213”
林连转身朝楼上跑去。
门被大力推开，林阗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外，室内的人也朝他投来视线。
赫连躺在病床上，穿着病服，脸色苍白，但是他醒过来了，也正看着他，只是眼神空洞，没有了半点情绪。林阗觉得那一刻，感觉到心脏停止了跳动。
然后他看见赫连忽然弯起嘴角，朝他露出了意思若有似无地笑容，虽然脸色苍白，但是眼睛里多了一丝光彩。林阗深吸一口气，这才觉得自己双腿都在发软，差点没摔在地上。
赫母却在这时站了起来，挡在了两人之间，她看着林阗说：“这里不欢迎你，出去。”
林阗继续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刚准备开口说话，赫连就先说了，声音嘶哑：“你们都出去，林阗你进来。”
赫母转头瞪着儿子，赫连却咳嗽了几声，那声音听起来撕心裂肺地，让人心惊。赫母心疼地轻抚赫连耳朵手臂，软声说：“好，妈出去，你小心点，伤口裂开了又麻烦了。”赫母说完，看向丈夫。赫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周清，出去吧。”赫母说道。
林阗这才注意一直蹲在角落里的周清，他面色苍白如纸，眼眶凹陷，神色非常颓唐。他从始自终都没有看赫连一脸，哆哆嗦嗦地先走了出去。
48.
林阗关上房门，迅速走到赫连床边，但是却连话也说不出。
赫连抬手，想抚摸林阗的脸颊，林阗弯腰握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脸上，目光伤痛地看着赫连，紧抿着嘴唇。
“你不生气了？”赫连微微笑道。
林阗觉得这句话在此刻简直就像是一把刀子剜在他心上，让他痛不欲生。如果他知道昨天赫连走后会出事，那么无论如何他都会追上去。
“我只是喝酒喝多了，不小心摔倒，然后又很倒霉地摔在破啤酒瓶上，流了点血。不严重。”赫连摩挲着林阗的脸颊道，“你怎么衣服都没换就跑过来了，看来我在你心中很重要嘛。”赫连调侃道。
林阗只是不说话，他把头埋在赫连的颈窝里，手掌捧住他的侧脸，让两人再近一点。
“别担心，我都说没事了。昨天是我不对，我不该先动手打人，我明知道你会生气还这么做，而且还不听你解——”赫连话说到一半，林阗忽然捂住他的嘴唇，哑声道：“别说了。”
赫连忽然安静下来，脸上轻松的表情也忽然消失，他靠着林阗，深深地呼吸属于林阗的味道，胸口的疼痛仿佛减轻了不少。
“告诉我实话。”林阗看着赫连的眼睛说。赫连转动眼珠看着林阗，过了一会儿他却突然按下林阗吻上了他的嘴唇，林阗温顺地张开双唇让他随意侵占。没过一下，赫连就因为喘气牵扯到伤口，不得不中止了这个吻。林阗摸摸他的嘴唇，柔声说：“很疼？”
赫连说：“你亲我就不疼了。”
林阗低头吻了一下赫连，赫连笑着说：“我想抱着你。”
“你现在受伤了。”
赫连试着稍微挪动了一下，结果撕裂的疼痛让他脸色更白了，于是他只好放弃这个想法。
“你还没告诉，到底怎么受伤的。”林阗说。
赫连看了一眼林阗，然后才说：“我说了别生气。“
“你说。”
赫连舔了舔嘴唇，目光游离了一会，才不情愿地说了一句：“我自己弄的。”
林阗似乎根本没明白，又问了一次：“你说什么？”
“……这是我自己刺的。”赫连胆怯地看着林阗说。
“……”
林阗抽手就要走，赫连连忙拉住林阗：“你别走，我话还没说完啊——艹！痛痛痛痛痛！”
林阗冷着脸，没再动。
“坐这。”赫连拍了一下床沿说。
林阗坐了上去，赫连摩挲着林阗的手背，咳嗽了几声才开口道：“你进来的时候看到周清了吧。”
林阗听赫连的口气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昨天我是真的很生气……还有，我说的那句是气话，你不要放在心上。”赫连表情别扭地道了个歉。见林阗并没有在意，赫连才继续说下去：“昨天晚上我去酒吧喝酒，不知打什么时候喝醉了，醒来的时候就躺在酒店的床上。”赫连哼笑了一声，“你知道我看到什么吗？周清居然在脱我衣服……他想干什么我就不用解释了。我当时被下了药了，”和连说到这故意顿了一下，林阗如他所愿皱起了眉头，看着他。赫连挑起一抹笑继续道，“只是普通的迷药。我太粗心了，以为上次说清楚之后周清就会放弃，没想到他仍然不死心。人一旦绝望了，真的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连下迷药给人操这种事情，他也干得出来。然后我跟他打起来了，本来我摔破杯子拿着玻璃片是要威胁他的，不过我被下药了，脑子有点不清醒，扑上去跟他扭打在一起的时候，不小心刺到了自己。他一见我流血就吓傻了，于是打了急救电话，我就被送到医院来了。”赫连说完看着林阗，等他的反应。
“伤口在哪？”林阗却问。
“这里。”赫连指着靠近心脏的地方说。
林阗轻轻地把手覆盖上去，赫连握着他的手再次安慰道：“医生说伤口不深，就是多流了点血，没有大碍。”
林阗俯身侧耳贴在赫连的胸膛上，扑通扑通，他听到了强健的心跳声，在这一刻林阗才终于放下心来，他握住赫连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对不起。”
赫连拉过林阗紧紧抱在怀里，目光坚定深远，他贴着林阗的耳朵轻声说：“没事的。”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是我硬要进入你的世界，是我才让你承担一切。但是这一次，我绝不会让你失望离开。
“连儿。”赫母在门外提醒时间差不多了。
赫连放开林阗，笑得一脸轻松地对他说：“去上班吧，有空过来看看我。”
林阗只是微微笑了笑。
赫连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林阗，看着他走过去打开门，只看到父亲走了进来。
此刻周清蹲在门外，把自己缩成一团，赫母厌恶地瞥了他一眼，随后对上林阗的视线说：“换个地方说话。”赫母说完转身就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林阗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周清，转身跟上了赫母。
“已经过去五天了，你的选择呢？”赫母摆出高傲冷漠地姿态说。
“我说过，我都不选。”林阗冷淡地说。
赫母愤怒地抬手就想甩林阗一耳光，林阗反应迅速地握住赫母的手臂，说：“请自重。”林阗说完放开赫母退开了几步。赫母有些狼狈地抽回手，憎恶地瞪着林阗骂道：“你把他害成这样，你还想怎样！这是我儿子，我唯一一个儿子，我今天差点就失去他，都是因为你！”
林阗冷冷地看着赫母，一针见血地说出事实：“周清对赫连的执念有多深，你难道不知道吗？”
赫母受到打击向后退了几步扶住墙，竟然无法辩驳。她当然知道周清喜欢赫连的事情，她利用周清，从他那知道赫连的一举一动，条件就是默认让他呆在赫连的身边。但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周清居然会干出这种惊骇世俗的事情，而他的儿子，唯一的儿子还差点死在他手上！若不是因为小时候周清为了救赫连一辈子都无法和女人结婚，她怎么可能还容忍这种人呆在自己儿子身边！这种变态！果然同性恋都是变态！他的儿子只不过是误入歧途，都是因为这些人，林近添！林阗！周清！要不是因为你们，我的儿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赫母喃喃道“他永远都不可能和连儿在一起。‘说到这她突然抬起头，眼睛布满血丝地盯着林阗说，“你也不可能！我儿子才不是什么同性恋！都是因为你们，因为你！”赫母说着就朝林阗冲过来厮打。林阗试图几次抓住赫母的双臂，虽然成功了，却被扇了一耳光，脸也被抓破了。而赫母简直就像是疯了一样，双手被钳制住了，就用穿着高跟鞋的脚踩他。
要不是因为对方是赫连的母亲，而且他是医生这里又是医院，林阗早就一个手刀把人劈晕了。为什么每个人都这么喜欢用暴力发泄愤怒！林阗被结结实实地踩了好几脚，但他一直忍着，被踩了好几脚，才忽然被人拉开。
“住手！”赫连挡在林阗面前，大声吼道。
赫母被吼得愣了愣，看到赫连，吓得连忙要去握住赫连的手说：“你才动完手术，跑出来干嘛！快回去躺着！”
赫连躲开母亲的手，压抑着怒火说：“回去让你继续打他吗？”
“赫连！谁准你这么和你妈说话！”这时赫父也赶过来，呵斥了一声赫连，急忙扶住摇摇欲倒的妻子，小声安慰：“走吧，先回去。”
“今天这件事情不解决我坚决不走！”赫母甩开丈夫，大声说道。
“你，带赫连回病房。”赫父对林阗命令道。
“赫国远！你儿子就要跟男人走了，你就什么都不管！”赫母厉声质问，声音道后面已有些哭腔。
赫父看了一眼林阗和赫连，疲倦地摇摇头，说了一声：“你们走吧。”
赫母背对着两人，肩膀微微抽动，似乎正在流泪，赫父抱着妻子，无奈地说：“这里是医院，别闹了。有什么话，回家再说。”赫父向林阗和赫连使了个颜色，林阗扶着赫连慢步离开。
49.
林阗扶着赫连躺回床上，替他拉上毯子的时候，林阗忽然严肃地说道：“以后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如果没人制止，你真的打算让她打下去？”
“我不像你。”林阗没忘记挖苦一句。
“当初你对我可没手下留情。”赫连表示抗议。
林阗扯了扯嘴角，说：“你哪一次没得逞？”
赫连想了想，好像是的，和尝到的甜头比起来，那些小小的反抗根本就不算什么。于是他笑了笑，不过看到林阗脸上的抓伤后，赫连又心疼起来：“你的脸被抓伤了。她下手真狠！”
“没事，擦点药就好了。”
“对不起。”赫连低声道歉。
“和她失去的相比，这点伤算不了什么。”
“你总是喜欢替别人说话。”赫连不满道。
“事实而已。”林阗说。
赫连看着林阗，目光深沉怜爱，过了许久他才说：“我想要离开这里。”
林阗不说话。
“其实，这个想法在遇见你之前就有了，现在反而更加坚定了。我爸或许不会管我，但是我妈绝对不会答应的。”
“你想去哪？”
赫连看着林阗的眼睛，坚定地说：“美国。跟我走吧。”
林阗说：“你说的太轻松了，我在这里还有工作、病人。”
“但是你在美国有我，而且你可以去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情。”
“你要我抛弃一切是吗？”
“……是。”
林阗轻轻抚摸赫连的脸颊说：“可我还不想离开。”
赫连握住林阗的手说：“你留在这里，我妈不会放过你的。”
林阗不在意地笑了笑说：“如果现在走了，你母亲永远都不可能看得起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