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锦呆呆地看着她,不确定方才是不是出现了错觉,可是任他怎么看,姑娘都再也没有给他任何反应,锦锦心里十分捉急,魂不守舍,自己负责的侧面照都漏了好几个情境,直到韩敏冷飕飕地瞥来好几眼,才又勉强把心思转回到工作上。
工作人员把扶梯架在一棵千年古树上,姑娘换了一套浅绿的长裙,青年揽着她慢慢走上去,树杈上有一间青翠玲珑的小木屋,造型非常小清新。
两人背靠着木屋,手挽手坐在古老的树枝上,拍了一套情景。
然后很满意地并肩走下来。
离地面只有两个阶梯的时候,姑娘脚下忽然一顿,跟着小小的一声惊呼,身子一歪,趴在了青年怀里,依偎的姿势非常亲密,锦锦果断地抓住时机,咔嚓咔嚓来了个四连拍,满意地喊道:“头抬起——”他想喊的是“头抬起来一点”,但是还没说完,耿耿从一侧跑过来,骂道:“她崴到脚啦笨蛋!”
锦锦:“……”
锦锦囧,仔细一看,果然姑娘已经抓着扶手蹲下来,捂着左脚脚踝,脸上也痛的失去了血色。青年反应很快,立刻托着腿弯把她抱起来,快速下到了地面上,助理小妹拿来毯子,让姑娘靠着树坐下来。
韩敏眉头一皱,面色严肃起来,招手叫来耿耿:“快通知这边卫生室,让他们派最好的医护小组过来!”
耿耿答应了,正要去,姑娘叫住他:“等等!”
韩敏心里拉响了警报,心想卧槽终于来了,就知道你们有备而来,不会安安分分拍完走人。于是韩店长关切地蹲下来,彬彬有礼地安慰她:“季小姐请放心,这是本店的失误,为了表示歉意,季小姐此次消费全部减半。另外我们场地中有常驻医生,医术都是顶尖的,这点小问题很快就能解决,不会耽误拍摄进度。”
季姑娘楚楚可怜地含着泪:“不,不怪你们,都是我的错,我脚上有旧伤,本来就不能爬高上低,可是我喜欢你们这个屋子,”指了指头上的小木屋,“所以才没有提前说明。”
韩敏:“……”
韩店长立刻客气地推辞:“不不不,是我们照顾不周……”
季姑娘泪眼汪汪地揽责任:“是我不好……”
韩店长:“是我们……biabla……”
季姑娘:“是我……blabla……”
……
锦锦和耿耿丽丽齐刷刷站在老板身后,囧着脸看他与人家姑娘争来争去,他们不敢跟韩敏打岔,但是幸好季姑娘未婚夫也听不下去了,青年很有礼貌地做了个手势,对韩敏一侧身:“韩经理,借一步说话,我们谈谈接下来怎么办。”
韩敏稍一犹豫,点了点头,与青年走开几步,低声商议起来。
锦锦三人面面相觑,季姑娘目送未婚夫走开,又摸了摸泛红的脚踝,咬着嘴唇问耿耿:“你们的医生,还有多久才到啊?”
耿耿:“……”
特么怎么把这个给忘的干干净净。耿耿脸一红:“对不起我马上去叫他们!”放下相机边拨通讯边跑开了。
季姑娘又四下环顾一番:“咦,小贝呢?”
丽丽道:“小贝是谁?”
季姑娘皱着眉:“是我的助理,我有点口渴,让她去倒杯水,怎么忽然就看不见人了?”
丽丽哦了一声:“我去吧,我也渴了。”
方圆三米之内只剩下两个人。
季姑娘微微仰起脸,对锦锦露出一个俏皮的轻笑。
锦锦把相机架子支起来,在她身前缓缓蹲下,到了这个时候他当然也已经发现,这姑娘确实是来找他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要这么费尽周折,还千方百计避开韩敏他们。他犹豫了片刻,低声问道:“是你吧?”
季姑娘手腕一翻,淡淡碧色的蕾丝掌套在锦锦眼前铺开。
她掌心握着的,赫然是那枚鲜红的吉祥结。
“……真的是你啊。”锦锦心里眼里同时一酸,视线都模糊了,吸了吸鼻子,勉强忍住泪意,“你什么时候来的?你在哪——”你在哪里住?为什么不早点联系我?他还想问,你过得好不好?你想不想家?可是这些都还没有问出口,季姑娘轻轻地回话了。
她小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锦锦:“……”
锦锦愕然:“什么?”
握着中国结的少女极轻极快地说:“我是受人之托,来转交这样东西。看来我没有找错人,你认识它,对吧?”她借着按摩脚踝的姿势,不着痕迹地往前伸了伸手,把绳结放在了锦锦手里。
锦锦:“……”
锦锦一时没反应过来:“我当然认识啊。”
“认识就好,”季姑娘就像终于完成了什么伟大的任务,长出一口气,“总算没有白费功夫,为了见你一面我都快愁死了。”
见见我有啥困难啊?锦锦疑惑地看着她:“为什么?”
姑娘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很快又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你的问题我回答不了,我只是来转达几句话,其他事情自然有别人告诉你。现在没有时间,我长话短说,你记着,这样东西,”她指了指吉祥结,“原来的主人已经不在了,第二任主人是我一位朋友的表哥,他让我把它交给你,并且拜托你一件事,请你务必答应。”
“不在了?”季姑娘的话信息量太大,然而锦锦完全没有听进去,只注意了这几个字,怔怔地反问她:“什么意思?”
季姑娘低低叹了一口气,回答:“据我所知,是已经死了。但是我朋友的表哥说,他还活着,只是去了一个神奇的地方。那个地方非常遥远,只有你或许能够到达。所以他让我拜托你,如果有朝一日,你真的见到了那个人,请转告他一句话。”
“他想对那个人说,”虽然是少女温柔的声音在转述,但是在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锦锦握着鲜红的吉祥结,仿佛听到了一个冷淡的男人声音,平静而决绝地说出了或许一生只有一次的告白:
“虽然是你辜负了我,可是我一直深爱着你。终此一生,永不改变。”
16.
“神奇的地方。”
“非常遥远。”
“只有你或许能够到达。”
……
信息量好大啊。锦锦费力地拼凑着情节。
——所以说,他在苦苦寻找的,来自地球的同胞确实在这个星球生活过,但是现在已经离开了?回地球去了?
——而且丢下了一笔风流债?
——债主不是地球人,无法穿过时空阻隔,所以找到与爱人来历相同的自己,抱着虚无缥缈的希望,希望自己替他传达思念的心情?
——卧槽好虐。
锦锦被震住了,拿着吉祥结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
“把它收起来,不要被别人看到。”季姑娘低声叮嘱着,语速极快,“请一定记住我说的话,拜托了!”
“嗯嗯……不对等等,你还没有告诉我我要找的人是谁啊。”锦锦完全被这神展开的剧情弄懵了,茫然地答应着,答应完才想到问题的关键,“先不说我能不能回去,退一万步讲,就算能,可是我怎么找你说的这个人?我们老家虽然没有你们这么大,可是也有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地大物博幅员辽阔人海茫茫——”
季姑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锦锦不情愿地闭上嘴巴,看着她快速在通讯仪上翻了几页,翻出来一份备忘:“找到了,我朋友的表哥说,他只知道那个人姓陈,住在一个叫123言情(。)的城市,绿湖小区。对了,他说他家里有一个很大的花园,种着粉红色的花,别人都没有。”
“姓陈,有花园?……唔,虽然不是很详细,大概也足够找到了。”锦锦吸了吸鼻子,“你放心,如果万一我好端端的回去了,一定马上就去找他。希望我真的能见到他吧。”
季姑娘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谢谢,有你这句话就好了。我代我朋友和她表哥表示十万分的感激。”
锦锦低落地摇了摇头,叹道:“有什么谢不谢的,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去呢,我尽量吧。”
飞行器在飘渺的空间里穿梭,无声无息地越过云层和雾霭,化成一个细小的光点。
主舱的布置非常精美,容微安静地坐着,眼睫低垂,手指无意识地支在唇边,他穿着纯黑的低领线衣,衣袖覆盖了半边手背,收拢起黑色的袖口,将手指和侧脸衬托得异样苍白。
然而即便是这种毫无血色的苍白,也丝毫不能折损他的美貌,这男人眉目之间浓丽到了极致,一挑眉一抬眼无不艳色惊人,每个细微的表情都能带出惊心动魄的效果,可是与此相反,他的鼻梁和唇齿却又非常轻薄,带着一种冷淡的锐气,硬是让整张脸减了三分艳丽,添了七分傲慢。
两根细细的线从男人衣袖里延伸出来,线头是两片黑色的金属圆片,一左一右贴在耳垂上。空气微微震动着,把轻微的谈话声传到他耳朵里。
“对了,他住在哪里?你朋友的表哥?”
容微的脸色倏地沉下来。片刻寂静后,少女的声音回答:“我不知道。”
“那你有没有他的通讯号码?我有些事情想问他。”
“……也没有。”少女答道,“我不知道他是谁,除了我朋友交待给我的那些话,其他我什么都不知道。”
容微听着熟悉的少年声音孜孜不倦地打探另一个男人的联系方式,神色越来越阴郁。
耳边听到锦锦失落地叹口气:“好吧,没有就算了。”
容微神色缓了缓。
锦锦接着道:“那把你朋友的号码给我吧。”
少女应声:“嗯,我找找。”
容微:“……”
又美貌又骄傲的容总裁刷地站起来,扬手把一只水晶杯子摔的粉碎,清脆的声响中,杯子残渣飞溅起来,有一点碎片从他手上划过,划出几丝血痕,他低头看了一眼,分明不算什么伤,可是这男人忽然就像受了什么不得了的刺激,怒火一下子就上来了,抬脚踹翻了茶几,“哗啦”“哗啦”,两只琉璃花瓶相继落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含恨吞了便当。
整洁的休息舱顿时变得乱七八糟。
片刻后,两道人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刚推开半边门,还没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事,就见一片狼藉里,孤零零站着的男人猛地抬起手,通讯仪闪出两道冰冷的红光,对他们迎面杀过来!
那两人猝不及防,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他们原本是并肩而立的姿势,此时突然遇袭,互相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贴近彼此的两只手迅速握在一起,同时矮身一跪,利落地贴地一滚,恰好避开了攻击,然后又立刻分开,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在椭圆的休息舱里站成一条相对的线段,容微的位置就在线段中点。
虽然用了两百多字来描述,其实双方这一来一往只是眨眼间就结束了,容微毫不意外对方能安全躲开,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手腕一翻,稳稳地再次对准线段右手边的人。
红光激射而至,那人横起手臂挡住脸,叫道:“喂喂喂!住手啊,你后面有人!……卧槽还打?你真当小慕是死的么!……慕平!”
容微脚下踩了个三角形,在斜边上微微侧过头,躲过了背后袭来的风,刚要转身,那人另一只手却已经出其不意地搭上了他的肩膀,容微只觉得肩上一麻,被那只手沉沉地按着,不由自主地卸掉了一半力道,没有力气再动手了。
“容少~”那人转到他跟前,长身玉立,削肩细腰,笑容比金发更耀眼,正是与付少将并称费因双璧,在整个贝克星系军事圈都赫赫有名的慕平少将。
慕少将笑的露出两排小白牙,用疑惑不解的语气说道,“奇怪,容少今儿个怎么这么大火气?哎,你们俩,”他说着,也不等容微答话,很自来熟地对门口招了招手,“都愣着干嘛?还不快给你们少主子倒杯水过来。”
两只猫耳少女互相看了看,默默地弯了弯腰,转身离去。
“坐啊容少。”慕平无视满地碎渣渣,笑吟吟地把沙发拖过来,“别这么动手动脚嘛,我们毕竟还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窝里反可没什么好处,你说是不是?”
在慕平话音落地的瞬间,容微低了低眼睛,眼底血色弥漫,简直像是要把他整个人焚烧殆尽,他的手在袖子里紧紧握着,握的太过用力,五根手指都轻微地痉挛起来。
胸膛剧烈起伏,他用力压着呼吸,缓缓地换了一口气,直到情绪稍稍平复,才冷冷地看着慕少将,道:“不用你提醒,我知道我是什么身份。”
“自从素萝公主与你们明辉殿下缔结主仆契约,这千百年来,我们喵族世代称臣,严格遵守誓言,一直到现在,包括我的所作所为,不曾有一次违背明氏一族的意志。”
在广阔的贝克星系里,强国林立,黑马辈出,而喵族众人因为容貌太美,战斗力又太弱,基本上处于食物链最底层,于是喵星自有历史以来一直处于很被动的处境,经常被外族欺负,直到一千四百年前,一位闺名素萝的喵星公主,启用某种不为人知的禁术,以绝世姿容和百年寿命为代价,与当时代表费因帝国的明辉王子订下了血契。
那之后,漫长的一千多年里,费因将喵星纳入羽翼之下,为他们提供保护,也得到众多贵重资源。
互惠互利的模式一直持续到了现代,唯一不同的是,在明辉王子的时代,王宫还能与政务院分庭抗礼,王族拥有帝国一半的统治权,而到了如今,漫长的演变后,在帝国政务上,王子已经没有任何话语权了。
于是,不可避免的,喵星的进献也渐渐从全部交给王宫,到一边给一半,再到现在,完全被政务院收入囊中。但是另一方面,作为血契的嫡系继承人,喵星王族的身家性命仍然在费因王子掌控之中,除非活得不耐烦了,否则,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他们都不能违背来自王子的命令。
“可是,你算什么东西?”容微说着,提高了声音,他的目光越过慕平,看着房间里的另一道身影,“在你们费因,我只需要服从一个人。除了这一代的明氏后人,明岚殿下,没有第二个人能对我指手画脚,包括凤朝华。所以,付沉沙,就算你爬上了他的床,也并不代表你就能随意插手我的私事。”
线段另一端,年轻的戎装美人微微笑起来:“哎哟我去,容少这是说的哪里话,殿下的床又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能往上爬的,像容少这般人间绝色尚且爬不上去,我算什么东西,当然更上不去了啊。”
“你——!”容微勃然大怒,眼底立刻殷红一片,厉声道:“付沉沙你他妈给我闭嘴!”
同伴的话一出口,金发少将的笑也僵在脸上,他眼疾手快,一把攥住容微的手腕,硬生生转了个方向,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到“咔!”一声轻微的脆响,门框上立刻多了个平滑齐整的洞。
慕平松了口气,狠狠地瞪了付少将一眼,手上也不闲着,抓住容微的手一推一扭,夺下来一支乌金色的粒子手枪,揣在自己兜里(,跟着跨过满地琉璃渣,快步走到付少将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斥道:“沉沙,别太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