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只喵立刻去倒水,但是另一只却不去拿膏药,反而跑到床边,一把掀开了毯子。
锦锦:……!!他是果着睡的,就穿了个内裤,毯子一掀,微冷的空气嗖嗖嗖都亲在皮肤上,锦锦大惊失色:“你干啥!”
方方跪在他身边,小手捏住他的肩膀,熟练地按下去,回答道:“锦少,你这个不是伤,不能用药,先生让我给你按摩一下,活动活动筋骨,明天就好了。”
“哦,好吧,”按摩还挺有效果,刷刷几把下来,她手捏过的地方都轻松许多,锦锦舒服地呼出一口气,“你按吧。对了,不是伤,那是——等等,”忽然想起最重要的问题,锦锦猛地坐起来,差点把方方姑娘撞下床,“现在是什么时间,哪一年?几月几号?”
“……”方方和端着水的圆圆都惊奇地看着他:“怎么了?”
锦锦等不及回话,一指头戳开了通讯仪,屏住呼吸一看,只见上面显示着贝克历3X887年10月31日,下午5点10分——还是正常的时间啊。
果然这个世界还是讲科学的,他没有往回穿,也早知道这个可能性不大,于是也不算太失望,只是无奈地叹口气,就着杯子喝了两口水,又趴回床上:“继续继续。”
于是方方继续给他按摩,按着按着,酸痛减轻很多,锦锦又开始昏昏欲睡,等到快睡着的时候,脑子里忽然飘过个什么东西。
他忽然清醒了,刷一下坐起来:“慢着。”
方方&圆圆:“什么?”
锦锦把双手横在眼前,只见无论是手背,手心,还是手臂,都没有一丝伤痕,白皙而光滑,就像最健康的时候一样,他又看着自己的胸腹,还有腿,脚,所有之前疼痛刺骨的地方,都看不出任何异常。
半晌,他拉开毯子重新把自己盖起来,问道:“今天是周日,对吧?”
两只喵一齐点头,四只耳朵尖尖的摆动着:“对啊。”
锦锦皱着眉:“那你们知不知道,这个周六周日,我都去哪里了?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我头疼,想不起来。”
两只喵先是面面相觑,然后都是一脸惊奇的表情,锦锦被她们看的一怔:“怎么了?”
“锦少,”方方迟疑地看着他,“你——?”
锦锦也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啥?”
方方说:“你忘了?这两天我们哪都没去啊,一直在家里待着,昨天好好的,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你又惹先生不高兴,在冰室里关了一个小时,有点肌肉冻伤,才弄成现在这样的。”
冰室……一个小时……
锦锦惊呆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但是那地方他有经验,不同的是以前每次都是十来分钟就放出来,就那也冻得凄凄惨惨戚戚了,一个小时……特么这是打定主意要把我冻成小脆筒吧?容微我艹你大爷。他心里恨的咬牙,不由自主地把毯子裹的更紧了点。
方方隔着毛毯继续在他身上捏捏拍拍,圆圆在他太阳穴上揉了揉,抹了点凉丝丝的东西,锦锦汗毛竖起,往后缩了缩:“这是啥?”
圆圆摊开手心,给他看一个白色的小药瓶,打开盖子,里头是酸奶一样的东西,少女喵解释道:“是家庭医生新制的安神液,先生特意叫他们做的,你在里面受了不少寒气,抹一点对身体好,还能预防感冒。”
锦锦哦了一声,他脑子里乱的很,从一醒来就晕头转向,像塞了一团乱麻,抹上去这么一会儿,确实觉得放松了很多,于是点点头,示意她们继续。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得很安稳,一觉醒来已经到了黄昏,有人抓着他的肩膀轻轻摇晃,锦锦不想睁眼,听见方方圆圆小声叫他:“锦少,锦少醒醒,先生在等你吃晚饭……快醒醒啊。”
尼玛,烦死人了。锦锦很想装成没听见,继续睡他的觉,可终究不敢跟那男人对抗,只得爬起来,磨磨蹭蹭开始穿衣服,胳膊腰腿的酸痛已经减轻了大半,剩下一点刺刺的感觉,虽然不舒服,但他三五不时就被罚来罚去,经常不是这里麻就是那里痛,早就习惯了。
他来到餐厅,一进门就看见容微,一个人安静地坐在长桌一头,单手撑着脸颊,眼神落在虚空里,不言不动,像雕像一样。
锦锦:“……”
锦锦看到他目光一转,向自己看过来,顿时觉得鸭梨山大,大人您这是神马姿势……不是真的在等我吧==
容微等他在另一头坐下,忽然淡淡地问了一句:“好点没有?”
锦锦一怔。
容微又道:“如果还是不舒服,明天就不要去上班了,在家里休息两天。”
锦锦:“啊?”
容微看着他,说:“如果担心全勤的话,没关系,我可以帮你请假,韩敏不敢说什么的。”
锦锦:“……”
锦锦惊悚地看着容总裁:“不要!”
影楼里的同事们都是普通人,普通的家境普通的工作,拿着一份不多不少的工资,忙忙碌碌,简简单单,就像前世的赵锦锦。而这一世,若不是遇到付少将和容微,有了个付家公子的身份证,有了个顶级高富帅做对象,他和他们也没有任何不同。
锦锦很喜欢这份工作,跟同事们感情也很好,他与容微的关系只有韩敏知道,对其他人都没有说过,包括他最好的搭档耿耿和丽丽。一开始是不想因为容微的关系跟大家拉开距离,后来是不想被他们知道自己背后乱七八糟的苦逼生活,于是从来没有暴露过自己的真实处境,大家也都以为他就是个普通的孤儿,跟付少将有点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别的就没有了。
好不容易维持的简单愉快的气氛,要是容微忽然出面,逼韩敏给开他假条……开玩笑,那以后还怎么跟敏敏做朋友?锦锦紧张得腾一下站起来,差点把盘子打翻:“不用不用,我没事了,真的!”
容微极轻地皱了一下眉。
锦锦急忙坐端正:“大人,我真的没事,不用请假,而且就算有什么我也会自己找他说,你不用麻烦。”
容微动了动唇,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又没有说出来,最后只是点了点头:“吃饭吧。”
锦锦赶紧答应,一边扒饭一边悄悄地仔细观察他的表情,确定没有不悦的意思,才暗暗松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锦锦起来,在餐厅没有看见容微,有点奇怪,方方说先生公司有点急事,天还没亮就走了,锦锦哦了一声,心情又up好几个点,三下五除二填饱肚子,精神抖擞地跑出房门。
聂云就在院子里,正在擦他心爱的车。
锦锦跑过去,热情地打招呼:“云哥早!我们走吧!”说着就想上车。
聂云一把揪住他的背包:“去哪?”
“上班啊!”锦锦顺势放下包,“耿耿说今天预约的客户很挑剔,原来是2号店接的,实在搞不定才转过来,昨晚我们商量了好几套方案,等下早点到公司,再补补细节,争取把这个单子一次做完。”
“可是锦少——”聂云迟疑地看着他,“先生说你感冒了,他已经帮你请了假,今天明天都不用上班。”
“……”
仿佛一盆冷水泼下来,锦锦整个人都僵了,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什么?”
他当然不是想再听一遍,聂云一脸抱歉地苦笑了一下,接着道:“还有,先生说锦少最好也不要出门,无论想去哪里,都等他明天回来再说。”
13.
锦锦怔了半天,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回屋里去了,一步不停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拉开被子蒙头就睡。
总是这样,很多也许在别人看来微不足道,但是他十分看重的东西,容微只需要轻飘飘一句话就能毁的干干净净。明明昨天吃饭的时候,那么低声下气地哀求过了,没想到结果仍然是这样,那个男人一手遮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半点都不给他说话的余地。
锦锦清楚他和容微的差别,也差不多习惯了来自他的控制,对这种待遇也没有力气去反抗,反正无论他说什么都不可能改变容微的决定。当一个人处处受制,偏偏又无能为力的时候,除了沉默,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锦锦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也并不怎么愤怒,只觉得很累,就像饱满的正要升空的热气球忽然被捅了一针,里头存的能量一下子就清空了,半分精神都打不起来。
他躺在床上,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没有美梦也没用噩梦,一觉睡到下午。
如果不是两只喵硬把他叫醒,可能他会直接睡到第二天,锦锦万分不情愿地睁开眼,只见方方圆圆紧张地蹲在他床头,一个劲示意他去看通讯仪。
锦锦揉揉眼,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这才发现自己的通讯仪正在滴滴滴滴响个不停。他把手举到眼前,看见屏幕上闪着一个容字。
他木然地看着,不想接,又不敢按掉,于是就那么任它自己响个不停,响完了自动挂断,可是很快就又被拨通。
锦锦:“……”
圆圆紧张得小脸发白,拼命打手势叫他赶紧接,锦锦知道,容微有时候不满意自己的表现,会连她们一起惩罚,他自己虽然没什么,可是看到这两个小姑娘吓得耳朵都在发颤,心里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木然地按下了接通。
他把手腕靠近耳边,张了张嘴,却发现一个字也不想说。
转念一想,反正已经怠慢了这么久,依容微那个脾气肯定已经恼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吧,得罪狠一点,要杀要剐随你便。这么想着,锦锦干脆闭上了嘴巴,一声不吭,既不打招呼也不问好。
容微等了片刻,先开口道:“醒了?”
锦锦嗯了一声。
他迅速做好了心理准备,就等着容微发脾气,可是等了片刻,那边却还是静悄悄的,对方好像也没有什么话,锲而不舍地打电话难道就只是为了把他叫醒……或者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锦锦从平静到疑惑,渐渐也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脑子也清醒了,开始飞速转圈,这这那那想了一通,最后忽然一个激灵,万一,万一他再把火气撒到晨晨身上怎么办?想到这里,手心顿时冒出了冷汗。
就在他忍受不住,想要开口认错的时候,容微又说话了,声音比平常有点不同,带着很罕见的迟疑:“听聂云说,你——你没有吃午饭?”
锦锦一怔:“……啊?”
容微低声道:“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你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自己多注意点,我让厨房准备了几样你爱吃的东西,你——你下去看看,多少吃一点,最好也到院子里走走,晒晒太阳。”
锦锦:“……”
某只废柴便是木有料到容微的嘴巴竟然能说出这些话,半天反应不过来,又呆呆地“啊”了一声。
闹脾气?我爱吃的?晒晒太阳?这都是神马意思啊!!
锦锦囧囧有神地瞪着通讯仪,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了,他用求证的目光看向两只喵,这么近的距离,她们是能听见两人通话的,他指着自己的通讯仪,用口型问“他说啥?”
两只喵也是一脸呆滞,她们互相看了看,然后忽然嗖一下一起站起来,像真正的猫一样,很敏捷地嗖一下蹿出了房间,把锦锦一个人留在里头。
锦锦:“……”
锦锦定定神,把通讯仪靠近嘴边,小声叫道:“大人?”
容微很快回道:“你说。”
锦锦:“……”
说啥啊?我什么也不敢说。锦锦心里想着,鼓足了勇气说道:“我……”
“嗯?”
“……我想去上班。”
容微沉默了。
沉默的时间太长,把锦锦微薄的希望稀释得一干二净,他默默地又把自己缩成一团,蒙着头回到被窝里。然后他听见容微慢慢地说了一个字:“好。”
锦锦:“……!!”
锦锦瞬间复活:“真的?!”
“嗯。”不知道容微现在在哪里,是不是隔了天空和大海的距离,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回来,比往常多了十分暖意,“不过今天来不及了,下去吃点东西吧,养养精神,明天早上我让聂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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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氏大楼顶层,总裁办公室。
容微轻轻地关掉通讯,脚尖在蓝石地板上无意识地微微一碾,椅子转了半个圈,变成背对办公桌,面朝水晶窗的姿势,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可以隐约看到玲珑园的标志性建筑——高达千米的玲珑塔,园里的住户们错落分散在高塔四周,容家主宅就在塔西。
他看着外面的人造云悠悠地飘过来又飘走,看着路过的飞行器来来往往,发了半天的呆,手中来回摩挲着一张纸,磨的纸边都微微卷了起来。
直到夕阳渐渐落山,晚霞染红西边的天空,占据了全部视线,他才忽然惊醒,把那张纸拿到眼前。
那上面是满满一页的字,笔迹俊秀有力,但是整体写的乱七八糟,东一行西一行,有的横平竖直有的歪歪斜斜,而且到处都是涂涂改改的痕迹,勉强能看清几行↓
——醒了?
——听聂云说,你没有吃午饭?
——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你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
——你放心吧,以后我会对你很好的(??
……
有即视感就对了,上面这玩意儿就是方才两人通话时容微的台词……除了最后一句。
容微皱着眉,有点懊恼又有点纠结地盯着他的台词本,半晌,他把椅子转回去,把这张皱巴巴的纸在桌子上铺平,提笔在最后一行字上划了一个圈。
以后我会对你很好的。
他拿着笔,慢慢地把这句话重新描了一遍。
黄昏的余晖穿过落地水晶,照在华丽的办公室里,光线被分解成丝丝缕缕的七彩星芒,把室内所有物品都温柔地包裹起来,处处流光溢彩,宛如童话书里最鲜艳的梦境。
以美貌着称的男人寂静地坐在这里,略低着眼,笔尖停在涂满字迹的白纸上,用力握着,每移动一毫米都踌躇很久很久,就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年正在精心揣摩字句,郑重而胆怯地写下生命里第一封情书。
通讯仪忽然震动起来。
容微晃晃手腕,操作框在面前缓缓铺展开,他随手点了一下,一张图片随之显现出来。
瘦削的少年蹲在花丛中,举着相机,聚精会神地把镜头对准花朵里的蝴蝶。少年微微仰着脸,左颊有一道泛白的伤疤,一枝玫瑰花枝从他臂弯斜着穿过去,花瓣正好吻在颈中,他领口的扣子没有扣上,露出半边锁骨,又被花叶挡住了。
“……”容总裁的脸色顿时一沉,于是第二天锦锦起床后,惊悚地发现聂云瞎了一只眼(。
修长的手指微微一动,操作框里陆续滑过十来张图片,带着伤疤的少年拍完照片,躺在草坪上跟同事们视讯聊天,嘻嘻哈哈笑的很灿烂;然后天色变暗,他回到屋里,左右环顾一番,神色有点烦躁;但是接着又高兴起来,跑去厨房做了几道甜品,抱到客厅里,找了个最近很红的肥皂剧,边看边吃……最后一张,微弱的月色里,少年抱着被子,安静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