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的项链呢?”
林晏清一愣,之后笑着把项链从衣领里拽出来,给翛蓝看。项链在阳光下泛着银亮的光泽,翛蓝伸手摩挲着吊坠,冰凉的手指抚过带有体温的坠子,眉间染上了一丝温柔的神色。林晏清眨了眨眼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这种表情……好像那个人……
“记住,千万不要把它从脖子上摘下来,千万不能。”翛蓝细长的手指紧紧地攥住吊坠,盯着林晏清的眼睛告诫着。
“嗯,没问题。”
翛蓝眨了眨眼睛,嘴角微微勾起,冲林晏清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把吊坠塞回了他的衣服里。
还是慢慢的一步一步吧,来日方长……
——第一卷·惑心魅·完——
第二卷:鲛人歌
第二十九章
——你知道鲛人么?
——什么鲛人?
——那是一种传说中的物种,生活在海中,泣泪成珠,美若仙子。而最有名的,还是鲛人的歌声。
——哦?
——鲛人歌,最美能让海底老蚌闻声落泪,最可怕能让大海掀起千层巨浪吞噬船只。
——真是神奇的生物啊……可惜从未见过,他们真的存在么?
——仅仅,是我们生活的地方看不到罢了。
——
“我勒个擦!二清你搞毛线啊!快点会死啊!”
祁蒙的吼声从楼下传来,林晏清紧皱着眉翻着手边的箱子,死活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楼底下祁蒙还在乱吼,真是越弄越乱!
现在是八月下旬,虽然熬过了最热的时期,但是气温依旧不低,瞥了一眼窗外亮的晃眼的阳光,林晏清又开始低头翻那张该死的表格。
距离开学没几天了,那个该死的课题研究表格还是白纸一张,同一组的祁蒙好不容易找来了个课题可以速度填完交上去,但是现在又死活找不到那张破表,难道这个悲剧的假期就要在不好的回忆中度过么!
翻箱倒柜找表格,脑子里想的还是上个月的事情。
现在在回想起来,就像做梦似的。
山城老楼、如画中仙人一般的美丽仙术士、前女友的微笑、月下的怪物……上个月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他以前打破脑子也想不到会发生的。在那次事件之后,那个仙术士对自己的态度似乎就像稍微回暖了点,偶尔也会对自己微笑一下,语气也不如当初那么冰冷了。两人间的契约关系似乎就顺水推舟似的进行了下去,只不过再也没有像驱逐猫妖那样危险的事件,前几天翛蓝还拽着他去给委托人看风水,当然,什么意外也没有发生。
如果就这么下去,也挺好的。
“卧槽,林晏清你特么的下不下来!行不行啊你,再耗着都晚上了好么!!”祁蒙实在忍无可忍,在楼下怒吼着,“还能再磨叽点么!!”
还能再吵点么……林晏清挠了挠头发,冲楼下那个焦躁的红毛痞子反吼一声:“老子找那张表呢!等一会你特么会死啊!”
“林晏清你大爷的!”
忽然传来了敲门声,林晏清没办法,只好先停下手里的活儿,起身去开门。
依旧是洗的很干净的白衬衫,牛仔裤,漂亮纤细的青年站在门口,眨着琥珀色的大眼睛有些奇怪的看着他:“祁蒙在外面干什么呢?”
“啊……没事,我在找东西,他在楼下等我。”挠着头发,林晏清有些尴尬的笑笑,一边心里腹诽祁蒙那个二货在楼底下乱叫什么,把翛蓝都招来了。
翛蓝歪着头看着他,指了指被箱子压在地上的一张白纸:“是那个么?”
顺着翛蓝指的方向看去,林晏清不由得一愣,忙把那张白纸扯过来一看:“对对对,就是这个!等等……你怎么知道我要找……”
“你刚才喊什么我都听见了,”无奈的瞥了一眼面前的人,翛蓝又多问了一句,“你们要去哪里?”
“咳,二蒙找了个研究课题,好像是有关河流还是什么的,现在非拉着我去暮河那边。反正和我们专业八竿子打不着……”耸了耸肩,林晏清无奈的笑着挥了挥手里的单子,“既然找到了,我先下楼。多谢你了!”
一听到这个‘谢’字,翛蓝的脸上忽然添了几分不快,但还是随着林晏清走出门去,看着他锁门,跟着往楼下走。
“哎?”林晏清有点诧异的回过头来看着身后的仙术士,而对方只是别开视线,停住脚步。
“我现在没事做,跟你出去散心一下不行么?”
这家伙不傲娇能死啊……
午后的暮河上映着波光。河边的飞鸟听见有人过来,却没有飞的四散,反而向白衣青年身边飞去,发出悦耳的鸣叫。翛蓝扬起手,一只飞鸟随即停在他的掌中,歪了一下头看着他。
“于是……他怎么跟过来了?”祁蒙看着被飞鸟环绕的翛蓝,偷偷地拽过一旁发愣的林晏清问,“你们俩现在怎么个情况?”
“没啥啊,他说没事干来溜达一圈,反正又不远。还不是你跟催命似的催的。”
祁蒙盯着林晏清那张无所谓的脸,紧接着就给他腹部一拳。
“卧槽,你丫干蛋!”
挑染成酒红色头发的痞子拎过他的领口,几乎鼻尖贴着鼻尖的盯着。林晏清问着他身上浓重的烟味儿死皱着眉,一把推开他:“别特么犯病,你要说啥?”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
脑袋上又挨了一下,林晏清狠狠瞪了一眼祁蒙紧接着拳头也跟上去了。翛蓝回头一看发现俩人打的正欢,却是微笑的望着。
河水中忽然有一阵轻微的动静,他像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一看,水面上却只是荡着层层涟漪。刚才那阵好像大鱼游过去的划水声,却让他心里有一种异样的预感。
“卧槽!二蒙你大爷,小心点!”
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扭打到了河边,祁蒙一只脚几乎踏进了河里,林晏清忙想拽住他,没想到祁蒙踩到的河边石头忽然往河沙里陷了一下,整个人向后仰着猛地摔进河中。暮河的河滩边虽然浅,但是某些河边是很深的,明显能看出有些人工挖深的痕迹。河边被挖深之后,上面用碎石堆砌着,祁蒙刚才不小心踩到的恰恰就是被碎石掩盖的深水区。巨大的水花一下子溅的河岸上全身都是水,祁蒙不会游泳,只是挣扎的扑腾了几下之后就向下沉去。林晏清几乎是在他掉下去的同时跳下水,只看见一个黑影从眼前一晃,祁蒙的身影瞬间就从面前消失了。
翛蓝也忙跑到河边向水里望去,祁蒙落水的地方只是冒了几个泡,刚想捻起手诀念动法术,却忽然看见有一道鱼似的影子从那里快速的游了过去,只是水太深,看的并不真切。
“那是……?!”
“祁蒙!祁蒙!”林晏清划拉着水浮到河面上,大声喊着却得不到任何回音,正在焦急的时候,忽然看到岸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个白色的影子,而祁蒙正在岸边躺着,双目紧闭。
那个白色的影子半身掩在河里,侧着上半身规律按压着祁蒙的胸口。
那是个有着一头银白色大波浪长发的青年,侧脸精致漂亮,犹如瓷制的娃娃。只是……细长的白色眉角还有几片银色的鳞片,本来是耳朵的地方长着像鱼一样白色透明的鳍,白色卷发披散在赤裸的肩上,而光滑的背与手肘上都长着裙边一般透明的鳍,从水面上模糊的看去,他的下身应该是一条和鱼一样的银白色大尾巴……
林晏清愣在水里,而那生物也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看,猛地一回头,和林晏清四目相对。天蓝色的眸子里同时充满了惊慌和欣喜,但还是马上钻回了水里。
第三十章
“那是……鲛人……”翛蓝呆立在河边,定定的望着河中渐渐游远的身影,他内心忽然有一种冲动,想把整条河的水都掀起来,只为捉住那个鲛人。
他内心清楚的很,鲛人的出现,意味着两个世界的通口曾经开过。
这种在烟霞界海中生活的美丽生物,却完全不脆弱,并不亚于人类的智慧使这个种族建造出一个海洋帝国,而他们富有魅力但极具破坏性的歌声……也使很多生物闻风丧胆。这种极有智慧又强大的生物,怎么会这么凑巧的穿越到这里?如果不是通口开过,他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可是翛蓝又转念一想,连鲛人都出现在这个世界里,保不齐还会有其他什么也穿越过来……
莫名的心里一凛,翛蓝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林晏清的背影。
那个和童话中里的人鱼一模一样的美丽生物消失在河水中,林晏清看着深色的河水略有点惋惜,却还是马上赶到了溺水的祁蒙身边。酒红色发湿漉漉的遮在眼前,祁蒙英俊的脸上此时已经没有平时那种痞里痞气的表情,两道剑眉微皱着,勉强侧着身费力的咳嗽。
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大事啊……林晏清这才松了一口气:“喂,没事吧……”他话音还没落,祁蒙就呜咽一声捂着胸口痛苦的倒在地上,整个身子都因为剧痛蜷缩起来。
怎么回事?这样根本不像溺水而造成的结果,难道说是刚才那个人鱼……?
赶过来的仙术士连忙蹲下,把祁蒙微微扶起来,用手指轻轻地把他的衣领扯开,但是刚扯开衣领,他就不禁全身一震,转头冲林晏清急道:“快跟我回去找白邈!”
其实林晏清基本忘记翛蓝所说的白邈是谁了,隐约记得上个月黎翚带他去山里的聚会时听过这个名字,但是长相什么的已经完全忘记了,在楼里住的这段时间也基本没有见过,可以说是相对于他来说比较的神秘的人,而现在翛蓝这个急着找他,也算是应了黎翚当时说的那一句‘这里的房客,都不是平凡人。’
这个仙术士能想起来的人,也不会是什么等闲之辈。
当翛蓝敲开门以后,那个慢悠悠走过来,半身探到门外的瘦小男子倒是让林晏清有点意外。一副看起来度数很深的眼镜架在鼻梁上,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倒是也应了他这个姓了……
“什么事啊?”瘦小的男子有些诧异的看了看门外的翛蓝,又看了看扛着昏迷不醒的祁蒙的林晏清,顿时知道了什么情况,忙让出门请他们进来。
白邈其实就住在翛蓝的对面,只是那扇深色的门平时基本不怎么打开。屋子里即使是白天也略显昏暗,而且弥漫着一股略刺鼻的药味。
“苍墨,你这个朋友,情况有点糟糕啊。”端详了一阵痛的失去意识的祁蒙,白邈推了推眼镜,对着一旁的翛蓝边说着边指祁蒙的胸口,“你看这里,好像是原来的伤口被什么法术再次灼伤了。”
翛蓝双手环在胸前,沉默的看了一眼祁蒙。
上衣被小心的褪掉,露住衣下那健壮的躯体,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而最为可怖的是胸口那道,从心口一直蔓延到腹部,就像一条伏在身上的蛇。此时那道最长的伤疤红的可怕,就像要冒出火一样。
看见这道触目惊心的伤疤,林晏清意外的瞪大眼睛。自己跟祁蒙是铁到不一般的哥们儿,又不是没看过对方脱了衣服的德行,他知道祁蒙这孙子老跟人出去打架,落得满身都是伤疤还没事瞎显摆,但是从不记得他有这么一道足以致命的伤口。
没错,足以致命。
“这道伤口……应该是当时就要了他的命的,”白邈伸手在伤口上方晃了晃,“之后应该是用什么法术镇住了魂魄,然后再将伤口用术治愈的。”
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沉默的翛蓝:“你们刚才去哪了?”
“暮河河边,”这句话是林晏清回答的,他心里有太多一下子想不清楚的事,“他不小心掉到了河中,被救上来之后突然就心口疼得厉害。他是我最好的哥们儿,但是我从来没见过他身上有这道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邈忽然笑了,只不过这笑声轻而且有几分嘲笑的意味:“即使是好成像一个人的朋友,也会有事不想告诉你的,这种事你应该直接问他,而不是我。”他收起了笑容,有些严肃的转头看着翛蓝:“苍墨,你怎么去那边了?难道你是想……”
“你想多了,”翛蓝扬起头看着他,“只不过是出去散心,偶然到了那边而已,你先说说这个你治得了不。”
白邈皱眉看了一眼紧闭着双眼,眉头紧锁的祁蒙,轻声说:“治得了治不了,得看你给不给我那样东西。”
叹了一口气,翛蓝有些烦躁的半眯着眼看他:“又是什么东西!”
林晏清此时听得仔细,盯着那瘦小男子的口型,聚精会神的支着耳朵。可惜对方似乎并不打算让他听见,快速的说了一个词,之后笑着盯着翛蓝:“怎样?这个对你来说一点也不难吧?”
翛蓝抿着薄唇,脸色一下子就黑的吓人,但还是勉强点了点:“我可以拿来。”
察觉到对方根本不怎么重视自己,林晏清也只好烦心的用视线将周围的摆设都扫了一遍,但不远处桌子上的一张相片吸引了他的视线。
昏暗的灯光下,那张照片中的少年却是漂亮的耀眼。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神采飞扬的看着镜头,欢快的笑着。
“那是我弟弟。”耳边忽然传来了白邈的声音,林晏清忙转头一看,只见那个瘦小的男子正神色复杂的看着那张照片。
“啊,很棒的小子嘛。”林晏清有点尴尬的笑着。
“他已经失踪七年了。”
第三十一章
一听这话,林晏清直接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自己明显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正在纠结的时候,正好翛蓝替他搭了话:“失踪了七年?怎么回事?”
“好吧,既然是你问的……”白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把照片拿起来,“我比我弟弟大三岁,虽然是亲兄弟,但是长相并不太相像,他比较像我的母亲,有着出色的容貌,而且比我聪明的多,因此一直受着双亲的宠爱和保护。但是在七年之前,某个夏夜,我们全家去离住处不远的河边纳凉,我前一秒还听着他跟我说话,下一秒就不见人影了,就像突然消失在了夜色里。我们以为他是落水了,但是搜遍了整条河都找不到他,怕他是被人拐跑了,到处贴寻人启事,用各种方式寻找都是一无所获,我的父母一下子就崩溃了,那么优秀的小儿子平白无故的失踪,只剩下我这个平庸而且样貌不佳的大儿子。”
“平白无故的失踪?”翛蓝紧锁着眉,盯着那张照片看,“之后呢?”
“真的就像蒸发一样消失了。”白邈看了翛蓝一眼,“之后?之后就是我这个平庸的大儿子用全部努力考上了当地有名的医科大学,但是依旧沉迷于他们所说的虚幻的根本不存在的医术。我父母悲伤于小儿子的失踪,身体情况越发不佳,每次在我回家的时候,他们就会说,如果我弟弟还在,一定会比我优秀的多。”
林晏清忽然觉得面前这个长相平凡的矮小男子有些可怜,但是又不好说什么,他看得出来白邈只对翛蓝态度比较好,对像自己这样的外人,说不怎么待见就算程度轻的。估计治好祁蒙也是看在翛蓝的面子上吧。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跟他这样的遭遇很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