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轩……”
带着情欲的声音在放开彼此呼吸的间隙间响起,叶轩一片空白的大脑猛地一震:“阿轩”,只有阿轾才这样叫他,只有他的双胞胎弟弟阿轾才会这样叫他!
“阿轾!”在身上那人再次俯身压下来的时候猛地用力推开他,叶轩粗喘着慌忙后退拉开和他的距离:“到此为止阿轾!”见叶轾也突然呆愣般身子一僵,叶轩抓住机会疾言厉色让他看清事实:“兄弟之间互相解决欲望也就算了,最后的亲吻是怎么回事?!”
深吸一口气平复紊乱的呼吸,叶轾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灼人的热度:“美味的东西要放在最后细细品尝。”
“美……!”惊恐地看到叶轾再次向自己靠过来,叶轩猛地打开了床头灯。乍起的光亮瞬间将黑暗撕扯开来,也将在黑暗中可以肆无忌惮做的事情变得羞于启齿。叶轩两步跨到墙边啪地打开房内的大灯,一把扯过睡袍来穿到身上,瞪着光着身子看他的叶轾,指着他的睡袍命令他:“穿上!”
仿佛刚刚才回过神来,叶轾垂下了视线,然后听话地起身穿上睡袍,坐到自己的床沿上低下了头。
“咳,”清咳一声,叶轩盘腿坐到自己的床上和他相对,摆出学者的姿态和做哥哥的气势来,准备对走上歧路的弟弟循循善诱:“那个,阿轾,刚才的事只是一场意外,身为哥哥的我没有及时阻止你是我的错,我们打平了,所以就彼此原谅吧。男人嘛,都是成年人了,一时擦枪走火什么的也可以理解。但是亲吻就太过了,我们都是男的,而且是亲兄弟……咳,那个……忘了今晚的事吧,就当做了一场梦,一觉醒过来谁都不准再提,知道了吗?”
“……”
“阿轾!”威胁的口吻,做哥哥的应该有这样的威严。
“以后不能做了吗?”
“当然不能!你在想什么啊?”
“不亲吻也不行?”
“不行!”
“那我去找别人做也无所谓?”低垂的头终于抬了起来,眸中流转的竟然会是悲伤。
“……最好,去找女生吧……”躲闪着叶轾的目光,叶轩心里乱成了一团:阿轾要去找别人,怎么这么难以接受?刚才互相……做的时候,他那么熟练,一定是有经验的……
仿佛听到了心中的叹息,静静看着他赤红的脸颊,叶轾开口轻声问:“我可不可以,最后吻你一次?”
诧异地对上他几欲将人灼伤的视线,叶轩的心狂跳了起来:他,是什么意思?今天早上,他也在自己床前朝着自己俯下身来……啊,刚才,似乎是自己的初吻……阿轾,是不是初吻呢?那么熟练肯定不是吧?为什么,他要吻自己?
答案明明呼之欲出,却再也不敢去深究。
“嗯。”轻声的回答,细弱蚊蚋。不就是一个吻,没什么大不了的。“先声明是最后一次,而且过后都要忘掉。”
“好。”叹息般答应着,叶轾起身走了过来。
紧张地闭上眼睛,感觉到叶轾欺近的气息,叶轩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下巴被抬了起来,叶轩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一个温热的唇触到了自己的唇,轻轻碰触,然后颤抖着张开,含住自己的唇瓣,湿润的唾液染到唇上,舌尖伸出轻轻舔弄着,一点点探入。不由自主微张开口迎接他,感觉到他托着自己下巴的手在微微颤抖。
轻柔的、和风细雨般的唇舌交缠,一点点攀升的热度。冗长的、无休无止直到天荒地老般的吻,不该是这样的,不该如此得柔情缱绻、抵死缠绵……
“阿轾,够了。”从交叠的唇缝间溢出来的吐息,“够了,停下。”强势,却透着不知所措的哀求。“停下,阿轾!”
含混的要求被遵从,叶轾放开他,看着他和自己如此相似的容颜,看着他泛着雾气却依旧澄澈的双眸,慢慢后退,然后转身去了洗手间。
脱力般瘫倒,扯过被子蒙住头,知道叶轾现在在做什么,叶轩脸颊烫热、呼吸急促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无意间听到的叶轾在浴室里压抑的哭声,心脏霎时被揪住了般难受了起来。阿轾,不要打破兄弟之间的屏障,在来得及回头之前回头吧。
第二天在意识到自己醒过来的时候,叶轩在睁眼与不睁眼之间踌躇了良久,直到听到叶轾叫他的名字:“阿轩,起来吧。”声音,一如往常。
松口气,慢慢睁开眼睛,叶轩看着面前穿戴整齐的叶轾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心酸了起来:“几点的票?”周五晚上来的时候就买了今天的回程票,两人一起出游的大小琐事一向都是由叶轾包办。
“下午两点的。”
“那今天上午做什么?还去博物馆吗?”
“不去了,随便逛逛吧。”
“嗯。”起身穿衣,很平常的对话,很好。
轧马路,并肩或一前一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如往常一般叶轩话比较多一点,一切都正常,仿若昨晚的一切真的是一场梦。
回程路上分享同一个耳机,叶轩看着窗外,叶轾闭目养神。
回家,叶轾做晚饭叶轩看电视。吃饭,然后各自回房。
周一早上叶轩被叶轾叫醒,吃饭,然后各自去各自的学校上课。
一切如常,只是周三下午兄弟俩一前一后找了古意之。古意之和叶轩约好周五下午一点见,和叶轾约好两点见,然后摸出手机来给许泊风打了个电话。
第16章
周五下午一点,古意之准时和叶轩在学校的观心湖边见面了,手中拿着一本书,倚着木栈桥上的栏杆,古意之笑意盈盈:“你想问什么,学长?”
走到他旁边,双臂后撑同样倚到栏杆上,叶轩看着湖面轻描淡写问道:“你之前跟我说过泰齐最后一位君主娶了一位男王后,还说过他跟我一样姓叶,这是真正的历史吗?”
“学长之前不是驳斥说都是以讹传讹的野史吗?”笑容不减,偏头看着叶轩,古意之一脸童叟无欺的真诚。
“我在网上查过资料,有史官曾写过‘慧王娶叶宵正之子为夫人’,慧王就是泰齐侯国的末代君主肖眠阁,宵正是大齐重臣叶销的字,叶销的儿子叫叶绎,所以说肖眠阁娶了叶绎为夫人,不是吗?”
“噢?”惊讶而开心地看着一脸严肃的叶轩,古意之双手一摊:“也有人说这是肖眠阁骗叶绎入泰齐为质的手段吧?还有人说叶绎其实是女的,毕竟那个时候有身份地位的女子也会被称为‘子’,君王的女儿还被称为‘女公子’呢。”
古意之避重就轻,叶轩却没了和他继续耗的耐性:“意之,不要再跟我打马虎眼了,凭你对历史的痴迷和研究,我相信你能给我一个更加准确的答案。”
定定看了叶轩五秒钟,古意之投降般道:“我承认,根据我爷爷的研究,慧王肖眠阁确实娶了个男王后,他的名字叫叶绎,是肖眠阁在大齐十年为质时期的好友。”轻轻一笑,古意之好心地提起叶轩真正在意的人:“那十年里他和叶绎的双胞胎堂弟叶绸叶缪的关系也很好,后来肖眠阁的侄子、创立大姬的至圣武王肖饮湖还对叶缪以‘先师’相称。叶缪在肖饮湖起兵后五年得病而死,至于叶绸,死的时候年仅十八岁,他是在三国联合攻打流寇的时候战死的。”敛去笑容,古意之不知道为什么放轻了声音:“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做哥哥的却丢下弟弟让他孤独了整整三十二年,于心何忍?”
凉意从指间一点点蔓延开来,叶轩眉头攒了起来:“怎么会孤独三十二年?总会有人陪着他吧?”
“或许吧,但是叶缪是个很偏执的人,因为思念孪生哥哥而独身、禁欲,这样的人天底下恐怕就只有他一个了吧……”
古意之的话如此直白,直白到叶轩全身针扎般难受了起来,某个地方刺痛着,让他既想逃避又恨不得立刻让真相大白。
偏头专注地看着他,古意之微微一笑:“学长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咬咬牙,叶轩终是问出了口:“那天你跟我提起男王后的事,我说这是不可考的野史,那个时候你为什么责怪我健忘?我只是不知道,并不是忘记了不是吗?”回头认真想来,古意之的有些言行确实很奇怪,之前叶轾对他的怀疑果真不无道理。
“我说过这样的话?”抓抓头发,古意之有些懊恼:当时真是太冲动了!现在该怎么解释?唉,对不起了叶轾,这就是命运啊。“呐,学长,你知道我痴迷历史,看到你和叶轾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叶绸和叶缪来了,我这个人比较感性,心里想着或许他们是你们的前世也说不定,可能一时迷糊就口不择言了。不过想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吧,你看你们不是兄友弟恭一起健健康康活到这么大了吗?哪像叶绸叶缪似的……”叶轩笔直看过来的目光如此清澈,他是信任着他的,所以才会来问他这些事,可是他呢?他不该刚才还试图引起他对叶缪的愧疚感,现在却将他当个小孩子般欺骗!
咬咬嘴唇,古意之终是长叹一口气,翻开手中的书,拿出夹在里面的一个光盘递给了叶轩:“这是三十多年前挖掘齐侯叶缪墓时的照片和资料。你和叶轾去过国家博物馆了吧?那里面收藏了历代的珍品,但是齐侯墓中最重要的东西却并不在那里。学长,你看过之后如果有什么疑问再来找我吧。”抬腕看看表,古意之露出一个极其友好的笑容:“我和别人还有约,先走了。”
“嗯。”摇摇手中的光盘,叶轩终于露出了微笑:“谢谢。”
“不用客气。”转身大步走出五米远,古意之突然回身笑道:“学长,有事打电话,赴汤蹈火我也会赶到你身边的。”未待叶轩回答便拔腿跑远了。
禁不住开心地笑出来,叶轩用不大不小的声音笑骂了一句“你更适合做被拯救的公主吧?!”小声嘟囔着“本少爷才是英勇的王子”,叶轩看着手中的光盘目光变得凝重的同时,听到了心脏咚咚跳动的声音。
许泊风和叶轩叶轾一样在校外就近租了房子,因为学校离A大比较远,所以古意之坐公交过来足足走了四十分钟,虽然这次也想跟以前一样抱怨一下,但是想到有求于他,还是硬生生将不满憋下了。
许古两家几百年前就是世交,为了某个原因代代期待着联姻,只可惜阳盛阴衰,几代出不了一个女儿,加上到了这两代人丁减少,联姻之心更炽。古意之的母亲怀上古意之的时候,大家都说她肚子圆,一定是个女儿,找熟人去医院超声波了一下,说是位置不太正没怎么看清,但是估计百分之八十是女孩,两家听后欢天喜地专门到庙里去求了姻缘。卦筒一摇,大吉大利,唉呀妈呀祖宗保佑立刻定下了娃娃亲。只是可惜古意之不争气,生下来偏偏比女孩多着块肉,为此多年来没少被两家长辈暗暗责怪“怎么就是个带把的?!”古意之那个不服啊!凭什么你们能带把我就不能啊?!年长两岁的许泊风一见弟弟扁了嘴要哭,梗着脖子就把他护在了身后:“意之带把也是我媳妇!”听听这孩子说得!两家大人巨无奈啊,扯开两人转身分别去物色不带把的孙媳妇儿媳妇去了。可是许泊风却暗暗下定了非卿不娶的决心,谁让他妈曾一遍遍兴冲冲地告诉他阿姨肚子里的那个宝宝是老天爷专门许给他的呢?他看了六七年,突然说不给他了任谁谁都受不了。
为了扞卫自己对古意之的所有权,许泊风一路叛逆,最后白白浪费许家少有的天分,逃出来一心攻读律师。说不动许泊风的许家人便对古意之白眼相向:都是你的错!古意之冤啊,他只是个幌子只是个称不上导火索的引信好不好?许泊风真正叛逆的原因一眼就能看穿好不好?!许泊风你个拖人下水陷人于不义的大尾巴狼!无奈之下古意之今年也成功逃脱了,可是没想到最终还是撞到了许泊风手里,谁让A大也在N市呢?不过如此一来也好,许泊风同意给叶轾做自己最讨厌的催眠,他离达成爷爷的遗愿也就更近了一步——虽然为此他必须坐四十分钟公交过来找他……
两点整叶轾敲开了许泊风的门,许泊风指着房里的躺椅做了个请的手势,叶轾便会意地过去躺下了。
古意之少见得没有多说话,他坐在靠窗的椅子上,脸色在明暗中掩映,显得极为凝重。
虽然还是大三在读生,但是许泊风的沉稳无论是叶轩还是叶轾都是无法比拟的。他站在叶轾身侧,微眯着眼看了叶轾足有一分钟才慢慢开口道:“看来你是想好了,既然这样中途就不要放弃。古爷爷在那本手札中注入了极强的念力,试图通过它来唤醒你的记忆,虽然你确实记起了些,但是事实上这种方法成功的可能性是很低的,相对而言危险性也较低。但是,接下来我要帮助你挖掘最深层的记忆,这些记忆中包括真实发生的事情,也包括你曾经做过却在醒来后忘记的梦境,而这样做,是非常危险的。首先,虽然记忆中的一年或许只是现实中的一个小时,但你若沉溺于往事或者梦境无法自拔,很可能就会永远沉睡下去——再也见不到真实的叶轩;其次,虽然我和古爷爷的能力不同,但是单论能力高低我远远不如他,所以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很可能无能为力,到时候你就只能靠自己;再次,我不一定能保证准确无误地帮你找到你想要的记忆,有可能你搭上性命还白费一场功夫。如果这三点你都不介意,那么告诉我,你想记起的人的名字。”
有两个人的名字在脑海徘徊着:叶思遐和叶绸。心里挂念着叶思遐,却也想知道关于叶绸的故事。摸出手机来打开相册,里面有张他和叶轩背靠背坐在T山山顶上的照片,叶轩正对着镜头,脸上的笑容让背后的红日失色。点开短信,发信息给叶轩:晚饭想吃什么?锁屏递给许泊风:“等我醒过来告诉我答案。”阿轩在意叶绸和叶缪,他总要为他解惑。“我想记起叶绸。”
解锁,看到叶轾发给叶轩的信息,许泊风微微一笑:“那就开始吧。”
许泊风覆在额头上的手,冰凉而沉重。一股很大的力量拉着叶轾往深渊掉落,明知道是怎么回事,急坠的身体还是让心跳到了嗓子眼。脑袋被扯得生疼,眼睛被风吹到几乎流泪。模糊的眼前走马灯般闪过一个个或静止或动作的画面,一个声音在耳边反复说着:呼唤他,呼唤他……
他?自己想记起的人?叶绸……不,不是叶绸,是阿绸……
阿绸,阿绸,阿绸……
“阿绸……阿绸!阿绸~~”是谁在如此撕心裂肺地哭喊?是谁沙哑了喉咙哭到几欲昏厥?
一个画面抖动着在眼前放大再放大,然后扑面而来将他纳入其中。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推入那个跪倒在地的少年身体中,感觉到手中木盒的粗糙触感的刹那,一道白光闪过,霎时涌上钻心般的疼痛,少年的记忆潮水般涌来,属于叶轾的意识早已轻薄到可以忽略不计。
大齐汴西都城,带着八百年前一统天下的自傲和些微天子之国末世的苍凉,倾世繁华。十七年前叶绸和叶缪作为双生子在此呱呱坠地,父亲一月后病逝,母亲一年后香消玉殒,身为国之栋梁的爷爷不久辞官修道,“叶家命中少子息,生下双生子会带来不幸”的传言在坊间悄悄流传。不祥的无助的双生子被大伯叶销抱至家中,伯母石六珈仁母慈心,大哥叶绎友爱和悦,双生子一冷一热、形影不离,懂事聪明、惹人嫉羡。家盛人和,一切顺遂,只除却大哥叶绎花名在外、少许风流和今年正月十五赏花灯,叶绸对时大人女儿时香雪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