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定看着周围人面面相觑望着段修博那边又不敢去叫的模样,叹了口气,披着长披风走到台子靠近段修博的那一边,低头叫:“老段?老段!”
段修博走神时走骤然被叫回注意力,因为听出声音的熟悉自然也没有发脾气,抬头看去,瞳孔就是一缩。
舞台上,罗定背对着灯光,居高临下的站在那里。妆后的五官被微弱的灯光照亮,描上眼线后至少大了一圈的眼睛亮的有些不科学,笔挺的鼻梁在面部打下阴影,嘴角微翘,眉头却轻蹙着。披风镶边的皮毛蓬松柔软,乳白色,在他小的大不过一巴掌的脸边绕了一圈,下摆自然地松散开拖在地上,层层堆叠,配合着他因为披风沉重而刻意挺直的腰脊,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从中世纪文字里跃然而出的古老贵族。
段修博呆呆地站了起来,凑近几步,抬手,抚向罗定垂在身边的披风,视线全程没有离开罗定的脸,简直有种想要跪下给他唱赞歌的冲动。
好在他理智地忍住了。
“老段?”罗定忍不住又叫他,“快点去换衣服,机位这边都已经准备好,就等你一个了。”
“……哦。”段修博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点了点头,又盯着罗定看了一会儿,才在对方莫名其妙的眼神中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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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闪耀,音乐节奏感极强,华丽的舞台和秀场边围坐了满圈的宾客,既然要拍整场,这自然就是一场小型的秀。
请来的其他男模都是专业级的,因为出镜不多,最后肯定要被减掉不少,汤锐锐对他们并没什么要求。
一个无法拼接的由远及近的长镜头,罗定必须全程发挥出属于男模的独到气场,服装只是辅助,最重要的还是他自己本身的实力。
对上段修博目光的那一刻,他恍惚觉得自己回到了几个月之前的米兰秀场,在一边出口对上索菲亚浓妆后的双眼,心情却远没有这一刻的悸动。
目光在空中碰撞,罗定几乎能听到闪电的声音。
段修博对他勾起唇角,率先走出一步。
罗定与他面对面站着,同时迈动步伐,两人匀速向着对方走近,目光全程没有看向除了对方之外的任意一处地方。
相视一笑,同时转身,肩并着肩,段修博高了小半个头,气场浑然天成。罗定的目光在离开了段修博之后便全程冷若冰霜,强大的气势连段修博都没能奈何。两个气势不相上下的男人站在一处朝着摄像机走近,直面迎击他们的坐在监视器后的汤锐锐整颗心都吊了起来。
“我去……”副导演一开始还只是瞄着监视器,看着看着整个人索性蹲在了汤锐锐的座位旁边,嘴里喃喃自语地说道,“这两个人真是……”
女制片连扇子都不摇了,两只眼睛直勾勾地落在显示屏上:“这段一点都不要剪,前面你剪什么都没关系,这段一定要留着!”
监视器中,走到天桥尽头的两个男人无比整齐地停下了脚步,一个略微仰头,一个略微低头,在转身之前,又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剧本上没有这一幕,但汤锐锐却只是皱着眉头咬指甲,并没有出声喊停。
笑容的出现来的如此突然又在情理之中。
如同春雪消融,发自内心涌现出的笑意仿佛开春后沁甜甘冽的泉水。
罗定气场依旧,只是那种高不可攀的距离感骤然被缩短,段修博抬起手,无比自然地轻抚了一把罗定脸侧蓬松的白色绒毛。
转身,并肩,迈步,势不可挡气场以他俩为轴心辐射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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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
周围顿时一静。
段修博放下搭在罗定肩上正在勾缠绒毛的手指,扫向汤锐锐的方向,汤锐锐还坐在机位后,似乎正做着艰难的抉择。
“这段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女制片皱起眉头:“哪有?不是很好么?”
副导演轻轻嘶了一声。跟着汤锐锐那么多年他多少也能领悟到一些对方的意思,看来看去,确实觉得镜头中的气氛和他们原先要求的有些不同。
池雍和宋元那种经历各种误会后带着别扭的友情……被罗定和段修博演绎出来……好像……好像太暧昧了一点吧?
眼神的碰撞,相视而笑,拂过绒毛时触及脸部皮肤的手指……
汤锐锐没搭理他俩,反复翻看了好几遍之后,才下定决心般拍了下大腿,站起身来:“这条过了!”
这是最后一场戏,这句话所代表的还有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现场在短暂的寂静后,齐刷刷响起欢呼的声音。
“哦!!!!!杀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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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定回休息室去换服装,披风在门前被解下交给服装师,罗定不太习惯贴身的衣服也让人帮忙,服装师又不是没眼色的,自然立刻就同意让他自己去换。
刚进屋,段修博便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同样一脚踏了进去。
知道罗定不喜欢被人围观换衣服,化妆师有些为难地想要叫住段修博,却碍于对方的身份不敢开口。罗定再怎么红,至少就目前来说,跟段修博的地位还是有些差距的。
“没关系,您先去休息吧,晚一点衣服我让方圆送去给您。”罗定在暗处的手指掐了段修博的大腿一把,立刻被对方包在掌心中握住。
化妆师得到这句特赦,赶忙点头跑了。演员之间的恩怨本就是外人很难搞清楚的,罗定和段修博看上去关系好,可谁知道私下如何?没人愿意去蹚浑水。
“你干嘛?!”段修博现在是越发大胆了,在外人面前表现的一次比一次出格,罗定虽然也喜欢对方粘着自己的感觉,但多少还是有些顾忌外界的猜测的。
段修博不说话,一把将他扯进了屋子,反手锁上门,确定屋里没有第三个人之后,直接将罗定抵在了墙上开始解他的皮带。
罗定大惊:“你神经病啊!?”
段修博双眼都泛起红色,气喘如牛,整个人像是被饿了半个月的狼那样,一举一动都带着说不出的攻击性。
“罗小定……罗小定……”没理会罗定那点几近于无的抵抗,段修博迅速剥下了对方的裤子蹲了下去。他快要疯掉了,刚才罗定站在舞台上居高临下喊他的那一幕一直到现在还在他脑中反复回放。对方的脸上现在还带着妆,仍旧是那种日常很少得见的妖邪,每一面都如此陌生却具有吸引力,让他想的发疼。
罗定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那么兴致勃勃,可身体的享受还是让他很快就放弃了抵抗的念头,手压在段修博的脑袋上将他用力地按向自己。对方抬起头仰视自己时的目光,让罗定发自内心的生出一种征服这个男人的欲望。
段修博心甘情愿被这样掌控,罗定咬住下唇压抑住出口的粗喘,舌头绕着被咬出牙印的地方迅速地舔舐了一下,想要说话,嗓子却像被扼住似的发着紧。
“啊……老……老段……”
段修博停了下来,想听一下他要对自己说什么话。
罗定的目光恢复了瞬间的清明,休息室的门却忽然被敲响了,吴方圆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阿定,小刘让我过来帮你拿衣服。换好了吗?汤导他们都在说庆功宴的事儿,你动作快点啊。”
罗定悚然一惊,后背出了密密麻麻的一层汗,赶忙动手去推段修博的大脑袋。
段修博却轻笑一声,反倒恢复了动作,且投入的很,做的越发放肆。
罗定腿都虚了,腰在发抖,只好用力按住了段修博让他不要乱来,紧着嗓子沙哑地朝外喊了一句:“我累了,休息一下,你一会儿再来!”
“哦。”吴方圆答应了一句,也不走,“我在这等你就好,你休息吧。”
麻痹你滚啊!!!
门外有人这一事实让罗定面红耳赤起来,灵魂都快要出鞘了,腰抖的越来越厉害,最后终于仰起头紧紧闭着眼无声地尖叫了起来。
段修博心满意足,帮他穿好裤子,抽出纸巾来吐出嘴里的东西。又凑过来跟罗定撒娇。
那种完全满足的心理无法用语言表明,罗定的身体和细胞都在他的掌控下跳跃和舞动,被征服的同时他也在尽自己所能的征服罗定,从另一个方面,全然的、仔细的、不着痕迹的,渗透对方的心灵和生活。
什么苏生白,赶紧去死。
官方和民间认同的罗定的官配永远都只能是他!
罗定再多的脾气都发不出来了,对方这样全心全意的取悦自己,虽然地点……恩,挑选的不太对,可这份心意他还是应该感谢的。
拍了拍段修博的脸,他憋了半天,冒出一句:“胡闹。”
段修博凑过去亲他的嘴,喃喃说着:“我想要……”
“这里不行。”罗定捧着他的脸安抚性地亲了好几口,还是有些不太适应这样太开放的相处模式,不过直接让他拒绝……他也有些舍不得,只好无视了刚才的尴尬只享受这一刻的甜蜜,“回去,回去给你。”
段修博盯着他的眼睛:“五分钟。”
罗定:“……什么?”
“才五分钟。”段修博嘿嘿笑了起来,“你找不到别人了,才五分钟,谁要你。”
心中原本的感动这一刻烟消云散,罗定手指抽动片刻,想到刚才的温存,奋力忍下了一拳打过去的欲望,推开段修博的脸径自整理裤子。
段修博一看他脸色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一下子头皮都紧了,赶忙凑过去道歉。
“滚。”罗定裤子穿到一半才想到这个是要脱下来还人的,又憋着怒火弯腰来脱。段修博眼睛看直了,伸手想来摸,被一脚踹开。
“罗小定!”
“滚!”
第八十五章
时值入秋。
夏日的暑气渐散,院内的绿植开始慢慢枯黄,繁密的叶片落了满地,露出孤单又坚韧的枝脉,朝天生长。
大开的窗外涌入新鲜空气,楼高,徐振坐在轮椅上,侧头悠远地望了出去。
还能活动的右手轻轻地摩挲着电动轮椅扶手上的按键,按一下,轮椅发出小小的嗡鸣声,朝前滚动几步。
后退、前进,前进、后退。乐此不疲。
曹定坤死后他也坐过一段时间的轮椅,那一次被打的特别严重,也在床上躺了好久才勉强能下地走路。因为筹办试镜会需要打温情牌的关系,哪怕能走了他也需要佯装一个不能自如行走的病人。那个时候被苏生白推着进入各种媒体电视大楼,他的心态还是比较平稳的,毕竟不能起身行走只是一个假象。
说谎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现在的他一辈子也无法分割开自己和轮椅的联系了。不论他还能活多久,这条特制过的所有行动按键都在右边的轮椅都将伴随他一生。这更像是一个诅咒。
为了保证交通方便,最新的疗养院选在市区,环境自然没有郊区的那么好。
他已经无法一个人单独居住了,甚至一个护工也未必能照顾得过来他这样的病人。光只排泄失禁就是一个很大的难题,徐振不得不穿上自己从得知以来就万分排斥的纸尿裤,以瘫软在轮椅中的姿态,带着羞耻和对自己的愤恨在裤子里解决。
“徐导。”有人推开门,徐振艰难地控制着轮椅转了过去,目光的锐利更胜以往,一个眼神就让来人迅速站直了身子,是副导演,“准备出发了,您这边准备妥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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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市的行道树是梧桐,每到这个时节,满地都是枯黄的梧桐叶,大片且干脆,车轮碾压过去,刷的一声。
座椅被放平,罗定侧身卧在上面打了个哈欠,眼中渗出星星点点的水光,被他用手指用力揉掉了。
吴方圆有点心疼地用薄毯盖住他的身体,拿走他另一只手还舍不得放下的手机:“你睡一下吧,昨天晚上参加活动到凌晨,现在才几点?到了我就叫你。”
谷亚星在副驾驶座低头刷着平板,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后面,因为换了个新发型的缘故,看起来格外精神。
罗定一边打哈欠一边招手:“手机还我。”
吴方圆纵然心疼,到底不敢不拿他当回事,万般无奈地把手机又还给了他。
打开,是段修博的微信:“不要跟别人说太多话,参加活动要带着小吴,别喝酒,你酒量差的要死。”
罗定轻笑一声,啪啪啪回复他:“知道了。”
段修博九月份从开始有一个短期的活动,时间不长,但中途走不开,和罗定这儿有时差,现在算着他那边,大约是晚上八九点。
分开后的两个人比在一起的时候还要腻歪,捅破了窗户纸就是不一样,每天一个电话尚算是少的,短信微信的互动才是全天不停。罗定想到昨天下午网络通话时看到的对方因为休息不好有些浮肿的脸,心中生出了那么点说不出的怜惜。
谷亚星回头了好几遍,看到他的表情,眉头就蹙了起来:“你跟谁发消息呢?”
“老段啊。”罗定顺手把手机交给了吴方圆,翻身拉了拉毯子,打了个老大的哈欠。
谷亚星皱起眉头,老段是谁他自然是清楚的,罗定也从没叫过别人这种带着亲昵的称呼。以段修博如今的地位,他和罗定交好本该是谷亚星乐见其成的事情,可谷亚星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不论是两个人的日常相处还是交流频率,比普通的朋友都要亲密太多了。刚才罗定脸上的表情又是不舍又是甜蜜的,虽然没有笑开,但眼神的温柔却可见一斑。谷亚星自己也有几个哥们,从没见过谁那么腻歪,要真碰上这么一个,他估计能恶心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想这种东西就是费脑细胞,谷亚星脑筋转了转就放下了,罗定又不像公司里那些普通艺人,面对他的时候谷亚星还是比较注意保持尊重和距离的。如今的他已经足够忙了,要不是今天开机的剧组导演情况特殊,他说什么都不可能抽出时间陪罗定一起来。亚星工作室如今的状况一天比一天好,罗定带动了工作室的资源,资源又带动了人脉,现在第三期的训练生都已经出道了,好几个在选秀节目中崭露头角,其他长相好的,也有些个得到了偶像剧拍摄的机会。这些人不敢说混到罗定这个地步,可跟呼啸爬到差不离还是不太困难的,谷亚星现在得带他们,又得兼顾罗定,真可以说是在痛并快乐着。
为之奋斗了一生的事业有了起色,他好歹也能算得上是个传统概念里的成功人士了。
“忘记告诉你了。”见罗定预备睡觉不肯搭理自己,谷亚星也不生气,在屏幕上划拉了几下后展示给他看,“今年年度音乐的邀请函已经到了,你今年的新专到底哪首歌入围现在还在商量,按照今年这个销量,你是百分百拿奖的。只不过我也不敢肯定到底是什么奖,今年发专辑的歌手没有往年多,蹦跶最欢的还是那几个。资历深的好像也打算退了,说不定你还真能拿个最佳歌手最佳专辑什么的。”
罗定笑了笑:“听着一点都不高兴。”有种不是你强悍而是敌人太弱小的感觉。
这人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现在的年轻歌手再红,又有哪个能真的无视资历越过前辈歌手去?中老年歌迷疯狂起来比年轻粉丝疯狂多了,只不过占据了话语权才能肆无忌惮地骂年轻歌迷为脑残。罗定运气够好的了,今年都没几个出来拿年龄压人的,要真敢抢了这些老歌手的荣耀,那才是招黑的节奏。谷亚星瞪他,想了想又有些担心:“专辑倒没什么值得我挂念的,只是到时候跟着《刺客》你得住在组里。方圆毕竟能力有限……”他叹了口气,“你说徐振现在那么个精神状态,我听说虽然半身不遂了,火气倒一点没小。在疗养院里摔锅砸碗的,又挑剔。到时候如果在剧组里发神经,找你们的茬,他又是个病人,你们连反驳都不行,一传出去肯定说你不尊敬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