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再铁石心肠的男人,恐怕也会被她的一片深情打动,而对滕辉月的碎佩的粗暴行径皱眉。
“够了!”滕辉月厌恶地看着高荷香。若他身上带着金鞭子,一定抽她一顿!
敢觊觎他元徵雍主的男人?找死!
高荷香被他可怕的目光看得身子一颤:“奴家……奴家……”
滕辉月重重哼了一声,一字一顿道,“我的夫君,娶了我以后,就是绝嗣了,也只能有我一人!”
所有人都被滕辉月这狂言震住了!
高荷香难以置信地摇头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这是置你夫君于何地?”边说边关注明帝的反应,期望他生气愤怒,狠狠训斥这出言不逊的妻子一番。
“夫君,你怎么说?”滕辉月瞪着明帝,大有“你敢不顺着我试试看”的凶巴巴的气势。
明帝出乎意料地笑了,温和道:“为夫,自然是悉随娘子尊便。”
明帝的表态令高荷香的脸色一瞬间完全煞白!
“公子……”他怎会容得下这么一个不贤不惠的文子妻子?
明帝根本连眼角也没有施舍给高荷香一眼。在明帝已经没有让旁人近身多年之后,他很满意滕辉月说出要独占他的话。
情之所钟,哪里还有心思看旁人?哪里还有旁人插足的余地?
温言安抚打翻了小醋坛子的宝贝儿,明帝打手势让暗卫善后。而他则完全不顾旁人的目光,把嘴唇嘟起油瓶子,桃花眼却已经露出得意的滕辉月拦腰抱起,从容离去。
……
等人群散去,箭台的一颗大树后,缓缓走出失魂落魄的齐明曜。
他被人传话后匆匆赶来,在洛河对岸用千里眼看到明帝和滕辉月在酒楼里亲吻。不敢置信的他跟了他们一路,看了一路,也听了一路。明帝和滕辉月互有情意这个事实才开始入了他的心,入了他的神……
他们甚至以“夫君”“娘子”互称!
他的父皇……他的表弟……他心爱的人……
那他到底算什么?他到底算什么!
脑海里不停回放着明帝与滕辉月的亲昵,齐明曜心口一阵剧痛,忍不住哇地吐出一口血……
第18章
齐明曜吐血后昏迷过去,真正醒过来时,人已经回到府里。
他及冠后离宫开府,还没有得到封号,至今已经快两年。
齐明曜睁着眼睛看着帐顶,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待意识回笼,他的脸色极为黯淡茫然。
“大殿下……”略带迟疑的叫唤在身近响起。
齐明曜转过脸,见陈骁站在一边,正满脸担忧地看着他。陈骁是当朝丞相陈沛的嫡子,是他的伴读。陈骁为人潇洒不羁,平时总没个正形,但论起正事来则换了个人似的,从不含糊。两人交情深厚,齐明曜一直颇为信任重用他。
今晚陈骁与友人在洛河边上的画舫喝酒,正好看见明帝与滕辉月相携而行。事实上,陈骁没有认出明帝,只是认出滕辉月的身形。毕竟他们曾经同在锦墨宫读书,不论容貌还是性情,滕辉月都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文子。而且他还是齐明曜心尖上的人,极有可能是他们这些做臣下的未来主母。陈骁不由自主记住了他。但因为他们都戴着面具,陈骁不敢肯定。想了想,他还是告诉了齐明曜这件事。
齐明曜代明帝主持好宫里的元宵宴后,带着侍从出了宫,目的是为滕辉月寻些元宵节的新鲜玩意。他本来想要邀滕辉月上街,可是明帝突如其来的旨意打乱了他的计划。虽然已经送了盏精致的宫灯给滕辉月做赔礼,但齐明曜还是有些愧疚,想加倍补偿。
陈骁告诉他看到个神似滕辉月的人,齐明曜开始还以为他认错了,只是陈骁提到有个男人伴在那个神似滕辉月的人身边,两人姿态亲昵,齐明曜顿时坐不住了。
他对滕辉月的爱护已经是刻在骨子里的,既有作为兄长的保护欲,也有作为情人的占有欲。不过因为温润内敛惯了,没有表现得太明显而已。
他可不想因为一时的疏忽,而导致滕辉月遭遇不好的事。在他看来,福康长公主府护卫森严,滕辉月又是个知礼的,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街上。万一真的出事了怎么办?
陈骁尽到提醒之责后,全权交给齐明曜,识趣地避嫌开去。他可不想掺和到宫闱秘密中去。不论齐明曜还是滕辉月,身上都流着皇室的血脉,不是他可以好奇的对象。
直到齐明曜一脸震惊心碎地从楼上下来,又追了出去,陈骁放心不下,才左右为难地跟在他后面,怕他有个万一。但也只敢远远坠着,不敢太靠近,倒是最终接住了吐血倒地昏迷的齐明曜,把他送回大皇子府。
陈骁看到齐明曜吐血大惊失色,极怕他会有个好歹。可是送齐明曜回府期间,他的神智有片刻的恢复,唯一的一句话却是“不要张声”。
还好大皇子府上有太医长期待命。太医诊断过后,只道齐明曜是一时气郁攻心,并无大碍。
陈骁松了一口气,又想到能令性情温和大度的齐明曜气郁至吐血,恐怕……
齐明曜的脸色灰白,凤目里尽是黯然神伤。他哑着声音道:“阿骁,今晚之事,谨记守口如瓶。否则,别怪本宫……”
陈骁的心里剧烈翻腾。他是个闻一知十的玲珑人。齐明曜作为元徵最出色的皇子,自有他的过人之处,大事上从来是游刃有余,不慌不忙的。唯一令人有点犯咕噜的只有对元徵雍主滕辉月太过儿女情长这一点。本来大家对他和滕辉月的婚事是乐见其成的,但因为滕辉月一直不表态,他们的婚事拖延至今,齐明曜还纵着他,暗地里压下所有的异议。
能在短短时间把齐明曜弄得这么狼狈的,陈骁也只猜到滕辉月一人了。
那么,今晚的那个人,真的是元徵雍主滕辉月!
而和他形容亲密的男人……若是一般人,以齐明曜的心性可不见得会轻易放过,还隐隐带着维护……
陈骁想到那伴着滕辉月的男人的身形,心里一突,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陈骁的脸白了。
齐明曜疲累地闭上眼,喃喃道:“……你回去吧,忘记今晚发生的一切……”
他当然必须忘记。可是,喜欢了元徵雍主那么多年的大殿下,忘得了吗?
陈骁看着齐明曜,无声地叹了口气。
******
明帝在子时前把睡着了的滕辉月送回福康长公主府,安顿好人后,才从密道回到宫中。
内侍太监苏顺低声向他禀报了大皇子齐明曜那边的动静,包括他吐血,陈骁送他回大皇子府,而后请了太医等事。
明帝听到齐明曜吐了血时,凤目微微一凝,顿了顿后淡淡颔首道:“嗯,知道了。”
苏顺闻言,头磕得更低了。
明帝微抬手让他退下。
待苏顺离去,明帝在太极宫坐了片刻,脸上无喜无怒。
这一晚,明帝本没有让齐明曜知道他与滕辉月关系的意思。只是暗卫察觉到有人窥视,得了明帝的命令后前去查探,发现窥视之人是大皇子齐明曜。然后明帝心思一动,假装没有发现大儿子的尾随,任他跟了一路。
明帝知道齐明曜一直喜欢滕辉月,为了滕辉月甚至一直拖延婚事,但倒没想到他会为了滕辉月吐了血。
如此一来,明帝更觉得让他早一点察觉为好,长痛不如短痛。明帝不会因为任何人对滕辉月放手,即使那人是他的儿子。既然滕辉月注定会成为齐明曜名义上的嫡母后,也好趁早断了他的想念。
毕竟明帝越来越无法忍受其他男人对滕辉月的觊觎,正如滕辉月也会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想赖上明帝而吃醋一样。那是一种自己的领地被冒犯一般的感觉,只想拿起武器把那该死之人通通宰掉……
明帝无法宰掉儿子,又不解恨,不禁喃喃道:“……是时候该议亲了……”
滕辉月对明帝与齐明曜这对父子的暗中交手一无所知。这个元宵节他过得非常高兴,也折腾累了,回公主府的路上已经在明帝怀里睡着了,连明帝亲自给他梳洗解衣都不知道,犹自睡得香甜。
第二天醒来,他一脸神采奕奕,逢人就笑。
因为起得早,刚好碰到爹娘在正院用早膳,小弟弟滕辉然也刚练完武,梳洗过后过来请安。安国公滕祁山对两个儿子的教育截然不同,对滕辉月是千娇百宠,对滕辉然则是非常严格。在这一点上,福康长公主齐敏完全支持夫君的决定。
不过刚好一家人碰在一起,滕祁山和齐敏让下人备菜,拉着滕辉月和滕辉然两兄弟一起用早膳。
滕辉然见哥哥滕辉月笑眯眯的似乎心情很好,越看越喜欢,挨着他坐闹着要他喂饭。
滕祁山板着脸:“十六,你多大了,还向哥哥撒娇?”
滕辉然平时很敬畏严厉的父亲,但滕辉月在的时候除外。因为滕祁山当着滕辉月的面,从来不会真的疾言厉色。于是,这壮实机灵的小子很熟练地往哥哥身后缩了缩。
滕辉月夹了一只包子放到滕祁山碗里:“阿爹,先用了膳。您要训十六,也不差这点时候。”
滕祁山的严父脸顿时有些绷不住。瞪了滕辉然一眼,他勉强忍住嘴角不上扬,吃起大儿子孝敬过来的包子。
滕辉然见警报解除,立刻高兴起来,幸福地靠在滕辉月身边,张大嘴吃着哥哥喂过来的早点,还颇懂得投桃报李,时不时抓起点心往滕辉月嘴里塞。
滕辉月心情好,喂着弟弟吃东西,也没有嫌弃他喂来的点心。把滕辉然高兴得只差没有嗷嗷叫,腻在哥哥身边更加不愿走开。
滕祁山对能得到大儿子耐心照顾的滕辉然各种羡慕妒忌恨。
齐敏笑着看他们父子三人的互动,目光时不时落在滕辉月身上,若有所思。她决定用过膳后与大儿子谈一谈。
但齐敏的这个想法很快被打断了。在早膳用得差不多的时候,长史江长生过来禀报,说大皇子齐明曜来了,要见滕辉月。
滕祁山与齐敏都有些诧异。
齐明曜虽然贵为皇子,但从不会在他们面前摆出皇子的架子,对他们甚为守礼。每次来,即使是为了找滕辉月,也会先向他们见礼一番。这还是第一次,直接点名说要见滕辉月。
滕祁山的脸马上沉了。他对觊觎他大儿子的男子一向都是无差别的不给好脸色。对齐明曜这个颇有可能成为他儿婿的人更加是觉得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哪里都看不顺眼。以前齐明曜一言一行都没有让他捉到错处,滕祁山找不到理由否定他,心里已经够不满了。这次,齐明曜是撞到枪口上了!
滕祁山刚想叫大儿子不要见,不懂他阿爹满腔找茬心的滕辉月已经有点慌张地先一步站起来,飞快道:“阿爹,阿娘,我出去见阿曜!”
说罢,招来贴身太监敛羽,一边向外走,一边含糊地问他:“……送的宫灯……放哪里……”
滕祁山傻眼:“阿樾……”
可是滕辉月已经走远了,根本没听见。
滕祁山看着大儿子的背影,觉得他简直是迫不及待要飞出他这个做父亲的掌心,登时郁卒了。
齐敏蹙起眉,向心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
侍女机智地福了福身,无声退下了。
第19章
滕辉月有点心虚。
听说齐明曜来了,他首先想到的是他送给他的那盏虎狮兽宫灯。因为明帝吃醋,滕辉月让敛羽拿走了宫灯,事后也忘了这件事儿。待会儿若齐明曜问起,滕辉月就要无言以对了。
对齐明曜这个一直对他关怀爱护备至的表兄,滕辉月多少有些心中有愧。历经两世,齐明曜唯一做过的对不起他的事只有为了子嗣纳妾这一件,那时滕辉月怒火中烧,又仗着明帝的宠爱强硬到底,事前事后都没有给彼此回旋的余地。这其中固然有齐明曜的错,但他也不是没有责任。齐明曜会纳妾,确实有来自朝堂的压力,但一大半原因,却是为了保护滕辉月,不让他再担着“红颜祸水”的骂名。后来齐明曜为了求得他原谅,即使纳了妾也硬扛着没有碰那女人,至死都没有留下血脉。
重活一世,滕辉月虽然对齐明曜依然有怨,但没有恨。而这怨,在齐明曜锲而不舍的努力下,早已经烟消云散。如若不然,他这辈子不会和齐明曜有如此好的关系,甚至曾认真考虑过再嫁他一次。
如今,滕辉月感受到齐明曜对他的用情之深,更加明白到上一世时如果他的态度再坚决明朗一些,齐明曜不会驳了他的要求,做出背叛他的事,导致彼此几成陌路人。可是这种明白来得太迟,这一世,因为和明帝挑明了彼此的心意,面对齐明曜的一往情深,滕辉月已经无法回应。甚至为了不让旁人发现他和明帝的关系,为了保护明帝,滕辉月利用了齐明曜对他的感情。
一直没有明确拒绝齐明曜对他的好,假装天真懵懂,模棱两可,让齐明曜始终心存希望,温柔而坚定地挡在前面,保护着滕辉月,还为此耽搁了他的婚事……
滕辉月知道自己非常卑鄙。可是为了明帝,他宁可卑鄙。他和明帝互通情意时,他还只有十二岁。若那时被人察觉到他们的关系,明帝一定会是被指责唾骂的一方,没有人会谅解他,尤其是滕辉月的阿爹滕祁山和阿娘福康长公主齐敏。他必须等,等到长大到可以做主的时候。而在此之前,他不能暴露与明帝的真实关系。
正因为如此,尽管滕辉月一直没有表态,齐明曜还是成了一些人口中,最有可能娶到滕辉月的皇子。
而滕辉月,也因为这份愧疚,不忍心在其他方面伤害齐明曜。
若齐明曜知道他这么快就把宫灯弄丢了,心里不知会多难过。
敛羽低声告诉滕辉月,虎狮兽宫灯被明帝临行前带走了。
滕辉月缄默,为明帝不留任何空隙的小心眼感到无奈又甜蜜。
但事已至此,滕辉月只能硬着头皮去见齐明曜,随时准备使出耍赖的招数。
走到正厅看到齐明曜,滕辉月却愣住了!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齐明曜这副模样!
齐明曜是四个皇子中长相最肖似明帝的。他没有明帝的霸道威严,但自有一股隽秀温润的气质,令人如沐春风,又带着皇族特有的尊贵仪态,永远都是干净整洁,风华入骨,不到二十已经钟灵毓秀,出类拔萃。
但这时站在滕辉月面前的齐明曜,满身黯然萧瑟,与明帝神似的凤目乌沉沉的,仿若无光的暗夜,眼下有着疲累的清影,明显是歇息不够。他像块木桩子一样坐在椅子上,对下人奉上的茶视而不见,一脸失魂落魄。
“阿曜,你怎么了?”滕辉月惊讶,不禁脱口问。
齐明曜听到滕辉月的声音,像是被惊醒一般震了震,抬起眼看着滕辉月。平时一见滕辉月就发亮的凤眼,此次却没有任何反应,仅仅是看着。
“阿樾,你来了……”好半晌,齐明曜才移开眼光,轻轻道。
滕辉月心里一咯噔,带点狐疑地定定看着他:“你找我,有什么事?”
“阿樾,能和我单独谈谈吗?”齐明曜问。
滕辉月微微一凛,直接道:“你跟我去栖月小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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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致舒适的栖月小筑正室,齐明曜和滕辉月隔着小茶几对坐着。
齐明曜从怀里掏出一个可爱精巧的小面人,放在小茶几上,道:“这是昨夜宫宴之后,我上街买的,想着你可能会喜欢,就带来了……”他勾着唇,尽管已经很努力了,但还是挤不出半分笑意。
滕辉月一听,哪里不知道他是特意为了他上街买的?齐明曜这样说,只是因为一贯的体贴。